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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追本溯源


  晏四連忙問道:「你知道那張字條是你寫的嗎?」
  周菊人道:「自然知道字條是師姊親筆寫的,也是寫給秦守經的……」
  晏四道:「那麼她們的確有情?」
  周菊人道:「誰說的,你聽我說完了再開口行嗎?字條是師姊替林上燕寫的,林上燕是師姊的遠房姨表妹,年輕時我們三個人都在一起的,那時我與師姊都看透了秦守經的為人,不齒交往,只有林上燕對他癡心迷戀,她看見師姊的鳳釵鑄工精美,仿製了一隻,當然並沒有其中的機括,也不能發射銀針,所以師姊也不在意,後來她與秦守經偷期幽會,秦守經問她要這隻鳳釵為表記,她就央求師姊寫了那張字條,包在鳳釵外面送給秦守經……」
  晏四忍不住插嘴問道:「這種定情的文字,怎能隨便替人代寫呢?」
  周菊人一歎道:「你不知道,林上燕專心武功,對文字一竅不通,卻又怕秦守經看不起她,所有的情書都是請師姊代筆的!」
  晏四一歎道:「難怪事情弄得難以自明瞭,秦守經留著那張字條,倒是個有心人!」
  周菊人道:「現在我才明白師姊為什麼要自殺,她怕的不是這張宇條,而是那些代寫的書信,如果秦守經都提了出來,她跳進黃河都洗不清,所以她只有一死了之,叫秦守經別再動歪腦筋來侮辱她!」
  晏四道:「那時你也在她家,可以替她說明呀!」
  周菊人道:「我雖然在,可是這些事我都不知道,連人鳳藏起字條的事也不讓我知道,這固然是他的一片好心,怕師姊真的有什麼曖昧情事,辱及他師父的聲名……」
  晏四道:「聰明反被聰明誤,如果不是今天湊巧碰上了老狐狸,這段公案永遠也澄清不了!」
  周菊人道:「我對劉半雲自焚於火的事始終想不明白,今天才算想通了,那八成是秦守經幹的好事,師姊的死,有三個人該負責,羅上春,林上燕跟秦守經,我一定要他們付出代價!」
  晏四道:「羅上春根本就不知情,而且也死了!」
  周菊人怨聲道:「盜釵的是他,他就難辭其咎,林上燕是存心陷害師姊的,更不可饒恕!」
  晏四歎道:「林上燕只是想叫你師姊不去追究鳳釵的下落,她自己也是受了人的騙……」
  周菊人道:「不,這三個傢伙,一個也不能饒恕!」
  晏四笑笑道:「你執拗的脾氣還是沒改,而且越老越烈了!」
  周菊人道:「如果我能改得了脾氣,何至於落到今天的地步,一輩子都耽誤了,現在改也遲了!」
  晏四見周菊人態度十分固執,非找秦守經,林上燕,羅上春報仇不可,想了想勸道:「羅上春已死,屍骨早寒,林上燕也莫知所終,你要替彩虹劍夫婦報仇,只有一個秦守經可找了!」
  周菊人沉聲道:「秦守經是必殺無赦,另外兩個人我找不到,他們的兒子還活著!」
  晏四道:「這種事報復到後人身上就沒意義了!」
  周菊人怒道:「怎麼沒意義,我認定了他,否則我怎會叫翩翩和真真她們出去幫忙!」
  晏四一笑道:「原來你叫她們出去還是有用意的?」
  周菊人道:「當然了,我聽說京師鬧飛賊,而且用的是羅上春獨家的逆穴手法,想到此人一定與羅上春有關,所以才讓她的姊妹參加,否則我們又不吃官家的糧響,何必多這事!」
  晏四不禁默然,他們早已到達了門外,因為話沒有談完,所以只站在門口,裡面的劉翩翩聽見他們的談話告一段落,掀開門簾道:「四叔,奶娘,二位請進來吧!」
  高人鳳躺在床上,赤裸著上身,人已經清醒過來了,身上還不斷地出汗,謝玉茜拿著紗布,不斷地替他擦拭著。
  周菊人進門後,伸手按按他的額角道:「能出汗是好事,毒性散發得快一點,晏小子,這幾年你在外面混得很不錯,內功的底子扎得很結實,我倒是替你白擔了一會子心,看情形你明天就可以走動了!」
  高人風虛弱地道:「奶娘,你跟四叔的談話我都聽見了,我很後悔以前沒跟你商量一下,否則師母也許不會尋短見自盡的!」
  周菊人一笑道:「那倒不能怪你,我躲到劉家來息養,就是想埋葬過去,所以你師父不告訴人,你不知道我的身份,自然也不該把那些話告訴我,而且你藏著那些證據,一個人在外面探聽消息,足見你心裡沒忘記師父母的恩情,對你混入下流的事,我也不怪你了!」
  劉真真抬起眼睛道:「奶娘,你也是的,一直不告訴我們你跟她是師姊妹!」
  周菊人苦笑笑道:「告訴你們有什麼用呢?我到你家之後,就把白菊花三個字埋進了墳墓,不想再翻舊帳,再說你們姊妹也沒有把我這個奶娘當作下人……」
  劉翩翩連忙道:「那怎麼敢,我們始終把你當作親娘一樣看待,我想娘就是在世,也不會比你更疼我們!」
  謝玉茜屈膝跪下道:「菊姑,謝謝你救了我!」
  周菊人一把拉她起來,指著高人風道:「別謝我,他才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多報答他一點吧!」
  謝玉茜紅著臉道:「高大哥救命之德,小妹永銘心田!」
  晏四哈哈大笑道:「沒什麼,你要感謝他,以後就少訓他幾句,這小子被你訓怕了,連面都不敢見你……」
  謝玉茜臉上一紅,劉翩翩卻問道:「謝姊姊,你怎麼會到廟裡去的,又怎麼會受傷的?」
  謝玉茜臉上一紅,晏四笑道:「自然是跟著我們去的,她見到哥兒倆進了窯子,差點沒氣得發瘋,把我老頭子趕進去抓他們出來,她自己還是不放心……」
  謝玉茜紅著臉道:「我以為您也墮進風流陣裡,樂而忘返了!」
  晏四笑道:「這還成話嗎?你把四叔看得這麼沒出息!」
  (原書此處有缺)
  正人家請的是你,我去年去都不打緊……」
  謝文龍皺皺眉頭,龍錦濤笑道:「你儘管去好了,飛賊的案子破了,他們的女兒就安心了,吃他們一頓也是應該的,我上了年紀,連日的應酬實在受不了……」
  謝文龍什麼也不能說,只得道:「大人也應該保重一點,連夜下棋實在大傷精神了!」
  龍錦濤笑道:「本來我並沒有打算下通宵的,昨天喝多了酒,不敢馬上睡,叫琦君來下下棋,原是準備醒醒酒再睡的,誰知道這妮子的棋藝大進,居然殺得我全軍皆墨,越輸越不服氣,一直下到天亮,雖然贏了一盤,但我看得出是她故意讓的,我的棋在朝中是數一數二,卻敗在我女兒的手裡,那可實在丟人,今天我想找個老夫子研究一下她的棋路,再跟她較量一下……」
  謝文龍對下棋沒興趣,對龍琦君的動靜卻十分注意,連忙問道:「三小姐整夜都跟大人在下棋?」
  龍錦濤微愕道:「是啊,有什麼事?」
  謝文龍道:「沒什麼,舍妹剛來不久,到後院找三小姐去了,既是她一夜沒休息……」
  龍錦濤笑笑道:「我聽說了,棋局剛散,後面有人來找她,說是你妹妹來了,她們女孩子家,總有那些瑣碎,別去管她們!」
  謝文龍想想道:「四叔叫我找舍妹有幾句話交代。」
  龍錦濤笑道:「這位老先生也怪,我想找他老人家道謝的,就一直沒見到他,既是你有話告訴令妹,就自己過去好了,我內人跟令妹認了親,你也不能算外人……」
  謝文龍雖然穿戶入室不便,但實在想聽聽謝玉茜與龍琦君的談話,所以也告了罪,往後院走去,剛走了幾步,龍錦濤又在後面叫住他道:「文龍,昨天有件事忘了告訴你,神武將軍的兒子馮國材你知道嗎?」
  謝文龍道:「知道,是個翩翩的佳子弟,很有出息,人也很上進,聽說正在學武。」
  龍錦濤笑道:「他原來是婁子匡的學生,跟婁子匡練劍,令妹那一場比武出走了風,他也是在場參觀的,事後對令妹欽佩萬分,昨天老馮向我求親。」
  謝文龍一怔,龍錦濤笑道:「你的意思怎麼樣?」
  謝文龍忙道:「齊大非偶,屬下是江湖出身,怎能與世家匹配!」
  龍錦濤笑道:「老馮知道得很清楚,這老傢伙最勢力,他說今妹雖然老江湖人,可是跟內人聯了親,由我出頭主婚就沒關係了,而且令妹與九格格還是乾姐妹,他還怕巴結不上和親王的門路呢!」
  謝文龍道:「這事情要舍妹自己做主,不過我想她不會同意的!」
  龍錦濤笑道:「老馮的為人我也瞧著討厭,不過小馮的確不錯,你不妨問問令妹。」
  謝文龍忙道:「不必問了,屬下最近結識了一個姓高的朋友,舍妹好像很中意他!」
  龍錦濤點點頭道:「這姓高的少年門劍擊敗婁子匡,在京師很出名,跟你妹妹倒是根相對,因為小馮再三向我懇托,我才問一聲,既然令妹心中有了人,我就回絕他吧!」
  謝文龍忙道:「全仗大人……」
  龍錦濤歎了口氣道:「老馮很少求人,回絕他就是得罪了他,不過你們兄妹都是為了我的事才招惹來的麻煩,我應該替你們擔當。我也不是惹不起他,但念同朝為官,俱是武職,鬧翻了沒多大意思,最好你還是叫令妹由九格格那兒透過和親王給他一個釘子碰碰……」
  謝文龍任職京畿,對馮將軍的難惹早有耳聞,此人是三朝元老,倚老賣老,出了名的難纏,所以聽見他為兒子求親的事,心裡很不自在,妹妹對高人鳳的情形已經很明顯了,就算沒有高人鳳,她也不肯嫁到那種人家去的!
  龍錦濤雖然答應回絕了,但還是希望能借重和親王再擺一句話,分明是知道此老討厭,找九格格疏通大概不成問題,但是想到以一個江湖人身份,驚動權貴,實在不是件好事,心頭十分煩躁,答應過龍錦濤後,移身向後院走去,龍府的下人忙著在各處灑掃整理,一一向他招呼行禮,謝文龍淡淡地敷衍著,一直走到龍琦君的閨樓下面。
  有個丫頭侍候在樓下,見了他之後,立刻道:「表小姐帶了位大姑娘跟小姐在樓上說話……」
  謝文龍擺擺手道:「我知道,你去告訴一聲說我來了。」
  那丫頭卻道:「謝大人,您要上去就上去,奴才卻不敢通報,小姐親自關照過,誰也不准上樓……」
  謝文龍一皺眉,那丫頭又道:「當然您是例外,表小姐是您的妹妹……」
  謝文龍只得自己上去了,樓廳的書房中果然悄無一人,內間卻有絮絮的聲音,那是龍琦君的臥房,他正在躊躇是否該發聲招呼,卻聽見裡面嚶嚶哭泣,接著是龍琦君的聲音道:「我已經殺死他了,難道還不夠,你們別再逼我了,再逼我只有自己尋死……」
  然後是謝玉茜的聲音道:「你為什麼不肯說呢?」
  龍琦君嚶嚶啜泣道:「有什麼可說的,我是個知書識禮的宦門千金,偷訂私情,已經夠丟人的了,誰知道他那麼不爭氣,我勸他到京師來圖個出身,再托人向父親求親,我父親很開通的,並沒有太深的門戶之見,只要他稍微有點出息,我父親一定會答應的,哪知他到京師半年多,一事無成,還幹了那些見不得人的事……」
  謝玉茜似乎頓了一頓道:「你對他的家世清楚嗎?」
  龍琦君道:「我沒問,我知道他是個江湖人,問了怕傷他的自尊心,英雄不怕出身低,問題在自己肯不肯求上進,我父親對江湖人並沒有歧見,你哥哥就是一個例子,爹每提起地就讚不絕口,如果不是謝大人太拘謹,爹也許就收他為兒子了,就是現在,爹也等於是把他當作自己的子侄一樣地看待!」
  謝玉茜一歎道:「你父親對我們是兩代施恩了,所以我們才出死力報答他老人家,連四叔也破例參加了緝賊的行列,不都是為了感激令尊嗎,所以我今天才偷偷地來問你,你知道羅繼春又幹了些什麼嗎?」
  龍琦君道:「他人都死了,還能幹些什麼呢?」
  謝玉茜冷笑道:「你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你明明知道死的不是羅繼春!」
  龍琦君道:「我知道他改了名字叫莫振南,可是人沒有錯,我看準了才下手的!」
  謝玉茜持笑道:「到現在你還跟我裝糊塗!」
  龍琦君急了道:「我說的全是真話,我對他是傷透了心,也看準了他不會求上進了,唯恐他還幹出什麼無法無天的事,所以才狠起心殺了他,這幾天我整天心神不定,一閉上眼就看見他站在面前向我討命,為了求心安,我每夜偷偷到他的人頭下去上祭,希望他別恨我……」
  謝文龍覺得不能再緘默了,隔著門簾叫道:「三小姐,妹妹,你們出來講話吧!」
  裡面一陣慌亂,片刻後,龍荷君在屋中叫道:「謝大人,你什麼時候來的?就是你一個人嗎?」
  謝文龍道:「我來了不久,只有一個人。」
  龍琦君道:「大人還是請進來談話吧,裡面比較隱秘些,我的事瞞不了你,可不能給別的人聽見!」
  謝文龍想想也有道理,遂掀開門簾進去了。龍琦君半坐在床上,滿臉淚痕,謝玉茜與劉翩翩站在床前。」
  見他進來後,龍琦君伸手道:「謝大人,你隨便坐!」
  謝文龍找了張椅子坐下一歎道:「三小姐,我聽了一部分談話,舍妹問得太急,有些事你恐怕還不知道!」
  龍琦君含淚道:「我日處深閨,又不能出去找人打聽,自然不知道,到底又發生了什麼事?」
  謝玉茜冷笑道:「你以前對外面的事例很清楚呀!」
  龍琦君對她諷刺的語氣並不在意,輕輕一歎道:「以前都是那個叫阿蠻的僕婦替我傳活的,這幾天她生了病,整天躺在床上,我就跟外面隔絕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謝玉茜道:「羅繼春還沒有死,如果不是我們發現得早,連你父親的身家都會斷送在他手上了!」
  龍琦君從床上一跳而起道:「什麼?他還沒有死,那外面掛的人頭是誰?」
  謝文龍道:「是莫振南,他長得很像羅繼春……」
  龍琦君連忙道:「不!比武那天我看得很情楚……」
  謝文龍歎道:「先前出場的是羅繼春,後來卻變成莫振南了,兩個人本來就有點像,羅繼春又刻意模仿,弄得真假不分,連我們都騙過了,羅繼春那傢伙是夠聰明的!」
  龍琦君黯然道:「我就是被他的聰明迷昏了頭,才相信他會有點出息的,誰知道他盡把聰明用在邪路上去了!」
  謝文龍輕歎道:「他也很可憐,對你更是一片癡心!」
  龍琦君道:「那他為什麼不聽我的勸告,好好謀個出身?以他的聰明,加上他在西邊牧馬的資金,並不是難事,只要在軍伍中混個出身,家父最器重有能為的年青人……」
  謝文龍道:「他也不是沒努力過,實在是他的家世太糟糕了,三代履歷簡直無法填寫,他又不肯改名頂姓,這一點是他的骨氣,倒是很值得尊敬的!」
  龍消君道:「他的家世怎麼樣,我問過他,他說他的父母在江湖中很有名氣,那不算什麼,令尊……」
  謝玉茜道:「江湖人並不可恥,我父親雖是江湖人,卻不偷不搶,而且最愛惜名譽,被仇家誣陷,他寧可坐牢服罪也不願拒捕抗命,這才贏得令尊的器重,出力替他洗刷冤情……」
  龍琦君道:「由此可見家父對江湖人之器重,他的先人既然是有名的江湖人一定不會受家父歧視的!」
  謝文龍一歎道:「江湖人分黑白兩道,白道中人靠本事賺生活,行俠仗義,黑道中人卻巧取豪奪,打家幼捨……,」
  龍跨君道:「這個我知道,黑道人物都是綠林好漢,不過其中也有行為正直的義俠!」
  謝文龍道:「不錯,白道中不全是好人,黑道中也不全是壞人,但背上一個賊名,總是人格上的污點!」
  龍琦君道:「羅繼春的先人是黑道人物吧?」
  謝文龍點點頭道:「是的,他的父親叫羅上春,是個很有名的獨行飛盜,可是他在江湖上頗負俠名,劫富濟貧,取不義之財,作正義之施,大家對他很尊敬!」
  龍琦君怔了一證才道:「難怪他對上一代的事不肯多談,可是這也沒關係,家父不會計較的!」
  謝玉茜道:「官方前有肯放鬆,盜賊的後人想做官,史部就通不過,何況羅上春還偷了別人的老婆!」
  龍琦君臉色一變,謝文龍歎了一口氣道:「羅繼春的母親叫林上燕,也是個名門俠女,只是她先嫁了太極掌門丁兆民後,又跟羅上春私奔……」
  謝玉茜尖刻地道:「那還不打緊,她背夫私奔後,又跟一個萬人唾棄的淫賊勾搭上了,把羅上春活活氣死,又害死了這位劉家妹子的雙親……」
  龍琦君征了一怔道:「上一代的錯誤,害苦了下一代,難怪羅繼春會滿懷激憤了……」
  謝玉茜冷笑道:「你對他沒有忘情!」
  龍琦君淒然道:「我不明內情,逼他求出身……」
  謝玉茜道:「你認為他值得同情?」
  龍琦君道:「他有那種家世,求出身是不可能了,我要求他太高,才逼得他胡作非為!」
  謝文龍道:「以前的作為我們可以原諒他,昨夜他就太不應該了,他已由怨成恨……」
  說著將羅繼者派遣賀志傑冒充官人,逼取龍錦濤手書以為把柄的情形說了一遍,龍琦君變色道:「這太可恨了,他應該知道家父的為人,絕不會接受要挾的,這樣只能把他老人家活活氣死,把我活活逼死!——
  謝玉茜道:「你對莫振南下了絕手,分明已恩斷義絕,怎能怪他用手段報復呢?」
  龍琦君低下了頭,半晌才道:「他如果是個明理的人,應該不能怪我,他在京師胡鬧殺人,實在死有餘辜,事因我而起,我出手殺死他,這算過分嗎?」
  謝文龍歎道:「他如果能懂道理,就不會胡鬧了,這傢伙雖然聰明,做出來的事卻笨到極點,他連續劫取宦門千金,加以凌辱,這有什麼用呢?」
  龍琦君垂淚道:「他是逼我跟他私奔!」
  謝玉茜想道:「他簡直說帳!」
  龍琦君低聲泣道:「如果我早知道他的身世,說不定真會跟他走的,這個人的本質還不算壞……」
  謝玉茜道:「到現在你還在庇護他!」
  龍琦君連忙道:「謝姊姊,你別這樣說,我只是事後說說罷了,那天我出手傷他對,並沒有想別是假的……」
  謝玉茜道:「昨天晚上我們已經捉住地了,你為什麼又救他走?」
  龍琦君愕然道:「沒有的事,昨夜……」
  謝文龍忙道:「我跟龍大人剛見過面,三小姐陪大人下了一夜的棋,絕不是三小姐……」
  謝玉背道:「不是她,她也知道是誰,我這兒挨上的兩針跟她殺死莫振南是一個玩意兒!」
  龍琦君神色一驚道:「謝姊姊,你中了毒針?」
  謝玉茜道:「不錯!」
  龍琦君不信道:「不可能,那針毒中人即死,無藥可救,我用來對付莫振南也是為了使他不能開口講話,如果你中的是毒針,絕對活不到現在!」
  劉翩翩這時才道:「龍小姐,那隻鳳釵是家母的遺物,剛好我們也在場,高師哥懂得厲害,及時施救,總算保全了謝姊姊的性命!」
  龍琦君又是一怔道:「那鳳釵是你家的?」
  劉翩翩神色一凜道:「不錯,我的父母都屈遭橫死在這隻鳳釵上,羅上春偷了家母的鳳釵,才留下這場橫災,羅繼春又把它送給了你……」
  龍琦君搖頭道:「你錯了,鳳釵不是羅繼春送的,他根本不知道我有這隻鳳釵。」
  劉翩翩忙問道:「那你是從哪兒得來的?」
  龍琦君道:「先不忙說,我看看鳳釵還在不在。」
  說著打開床頭的一個小櫃,神色一變道:「是阿蠻!」
  謝玉茜道:「阿蠻,是你那個從回疆帶來的僕婦?」
  龍琦君點頭道:「不錯,只有她知道鳳釵的用法,也一定是她偷去的,真該死,那天我不該當著她的面使用的!」
  謝玉茜道:「昨夜我看見一個身材很高大的婦人,卻沒有懷疑到她身上,因為你說她是回人,昨晚我聽見那婦人說的是漢語……」
  龍琦君道:「她根本就是漢人,寄居回疆,冒充回人,別人都不知道,我也是無意中才發現的!」
  謝玉茜一愕道:「她跟你究竟是什麼關係?」
  龍琦君道:「自然是我的僕婦,因為我救了她的命,她才成了我的貼身心腹,我認識羅繼春,也是她的介紹。」
  謝文龍忙道:「她與羅繼春又是什麼關係呢?」
  龍琦君道:「這可不清楚,不過我也看不出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在回疆時,我喜歡騎馬,馳騁草原,不知不覺間感情就很深了……」
  說到這兒,她感慨很深,謝文龍覺得這些事涉及私人的隱私,倒是不想追問,乃改口問道:「那個阿蠻又怎麼會到你身邊的呢?」
  龍琦君道:「家父用兵西疆,平定回亂後,我在一個回族部落作客,那個回族的公主半夜被人刺殺了,大家捉拿兇手時,她偷溜進我的帳篷求我掩蔽,我出於一念之慈,將她收藏在箱子裡,家父聽說回族生變,派了大軍前來接我回家,就把她帶了出來,以後她就跟著我了。」
  謝玉茜問道:「她為什麼要刺殺那個回族的公主?」
  龍琦君道:「她說她的丈夫是被那個公主殺死的,她為了報仇才行刺,當時我相信了,後來發現她是漢人,覺得情形有點不對,但是她堅持如此說,我也懶得追問了!」
  大家皺著眉頭,想不透其中的道理,劉翩翩問道:「龍小姐,那隻鳳釵是怎麼到你手上的,事關家父母的血海深仇,請你一定要告訴我!」
  龍琦君道:「本來我答應家師不說來的,可是事情關係到你的親仇,我只得說了,鳳釵是從那個回族公主處取來的……」
  劉翩翩吒然道:「怎麼會落到回族公主手中去呢?」
  龍琦君道:「那我就不知道了,家父征西時,我隨同家父在軍中,替我請了一位老師教課文,可是這位老師暗中也教我練武,只是不許我說出去,教了三年,家父平定了回亂,老師說那個回族公主處有一個首飾匣子,裡面都是稀世奇珍,尤其盡這隻鳳釵,更為珍貴,叫我想法子取到手,以為傳授武功的報酬,我糊里糊塗的答應了,到那兒第一夜,就發生了那件事,我趁著亂軍之便,把飾盒順手帶來了,可是老師卻走掉了,我打開飾盒,見裡面雖有些珍寶,也沒有什麼了不起,全交給家父了,倒是這隻鳳釵,我很喜歡它的式樣,留著把玩,無意中又發現了它內藏機括,能射出毒針傷人,就一直珍藏在身邊……」
  劉翩翩異常失望地道:「就是這些嗎?」
  龍流君道:「劉姑娘,連羅繼春的事我都說了,難道還會隱瞞別的嗎?」
  劉翩翩目中含著淚光道:「十幾年來,我們姊妹為著母親含屈,父親橫死,背鄉離井,甚至於不惜廁身俳優,以期能洗刷冤情,好容易才得知原委,卻又斷了線……」
  謝文龍畢竟處理過很多刑案,遇事肯往深裡推究,這時卻道:「我們目前要知道的是秦守經的下落,高兄弟說過他曾經在回疆的一個部落中入贅為附馬,鳳釵也可能是在那時落入回族了……」
  劉翩翩道:「就算是的,那個回族公主也死了,找誰去打聽呢?」
  謝文龍道:「鳳釵落入回疆是很秘密的事,一個教書先生怎麼會知道呢?這個教書先生又會武功……」
  謝玉台神色一動道:「龍小姐,你那位老師叫什麼名字?」
  龍琦君道:「姓胡,叫鬍子虛。」
  劉翩翩道:「那就不是秦守經了!」
  謝玉茜笑道:「秦守經是個很狡猾的人,專門用各種假姓名,這很可能是他的假名之一,鬍子虛,不是明明表示子虛烏有,胡撰而來的嗎?他的相貌如何呢?」
  龍琦君道:「他的半邊臉上有一道傷痕,長得倒是很對秀斯文的!」
  謝玉茜想想又問道:「那道傷痕是怎麼樣的?」
  龍琦君道:「很奇怪,長有三寸多,彎成半圓形,好像是刀劍所傷,可是刀劍不會造成這種傷痕呀!」
  劉翩翩叫道:「那就一定是他了,劍痕是我父親的彩虹劍所留的,那天晚上一定是他偷溜進來放的火,被我父親給發覺,卻因為先中了迷魂香,無法動彈,只好擲出彩虹劍傷了他的面頰,他也以為我父親沒有受迷,嚇得匆匆逃走,連悶番盆子都丟下了,才被高師哥拉著了!」
  謝文龍點頭道:「這倒是很合理的推斷,只有彩虹軟劍才會留下半圓形的傷痕。」
  劉翩翩道:「我父親被燒死在屋子裡,他的一對彩虹劍卻丟在窗外,我們一直不明白是為什麼,奶娘說是他怕劍被燒壞,可是這對劍是精鋼所鑄,丟在冶爐裡都不容易溶化,怎麼會怕燒壞呢,現在我才明白老人家定是擲出來刺殺秦守經的,只可惜他已經受了迷香的麻醉,未能取準,只傷了那賦子的面頰……」
  謝玉茜道:「知道了他的特徵,以後找他就方便了,我還有一點不明白的是他為什麼自己不敢去取鳳釵,要叫龍小姐前去,而且龍小姐取回鳳釵後,他又不敢拿取……」
  謝文龍想想道:「龍小姐,你取回鳳釵後,他是否已經走了?」
  龍琦君道:「沒有,我回到營中後,他立刻前來慰問我,可是一掀門帶,我正好從箱子裡把阿蠻放出來,他回頭就走了,以後就再也沒見過他!」
  謝文龍一拍桌子叫道:「這就對了!」
  三人同時問道:「什麼對了?」
  謝文龍道:「我想那個阿蠻很有問題,秦守經是為了不敢見她才逃走的!」
  謝玉茜道:「秦守經跟她有什麼關係呢?」
  謝文龍道:「秦守經在西域拓了附馬,卻又偷偷地溜走了,連鳳釵都來不及帶走,後來又不敢回去取,你們想這是什麼原因呢?」
  三個人猶自不解,謝文龍又道:「阿蠻在我們設伏誘捕飛賊時,偷偷備下了一套官服,好讓羅繼春易裝逃走,昨夜她又拚死盜了鳳釵去救羅繼春,而且賀志傑脫身之後,與他一起,你們該想到她是什麼人了!」
  劉翩翩道:「難道她會是羅繼春的母親林上燕?」
  謝文龍道:「一定是的,秦守經擺脫了她,躲到了回疆,她知道後也追了去,秦守經就因為看見了她,才嚇得連附馬也不做了,趕快逃走,更因為她在那個回部部落裡,才不取前去取鳳釵……」
  劉翩翩道:「林上燕雖不是絕色的美人,但也不會衰老到那個樣子吧!」
  謝玉茜道:「她的臉貌猙獰卻不是天生的,好像是被什麼烈性的藥物所傷,要不然就是經過暴力的摧殘,我想這一定又是秦守經下的手,原意是想害死她的,哪知道沒有成功,所以見到她之後,才見如鬼魅……」
  謝文龍道:「還可以進一層想,她一定是秦守經招了附馬後才找上門去的,秦守經為了想在回疆安身,不得不下了毒手謀害她……」
  龍琦君點頭道:「這是很可能的,回疆的回女最烈性,尋常一個女子,如果丈夫有了外遇,必定要拚個死去活來,甚至會把丈夫與另一個女子都殺了,何況是一位公主呢!如果真是這個情形,按照回族的規矩,會把他們兩人綁在馬後活活施死……」
  謝玉茜道:「我不明白秦守經,他在中原不乏美女,為什麼要到四疆去招附馬呢?」
  龍琦君道:「那個回族是西疆最大的一族,上次作亂,就是他們首倡的,本來勢力很猖獗,聽說那位公主的丈夫是個漢人,很有謀略,作亂也是那漢人鼓動的,後來那漢人偷跑了,家父才能順利地平定戰亂……」
  謝玉茜道:「難道秦守經在中原鬧得還不過激……」
  龍琦君一笑道:「那個族長只有一個女兒,老王一死,沒有兒子,照例就由女婿繼位,秦守經很可能看中了這一點,才在回疆招附馬的!」
  劉翩翩道:「這就難怪了,一場富貴美夢,被林上燕跑去打散了,他才會對林上燕下毒手,誰知道又沒有害死她,怕她說出真情,他只好趕快溜了,林上燕想到身受之慘,一半因秦守經,一半也由那位公主而起,所以才會刺殺那位公主!」
  龍琦君道:「胡老師必定就是那個回族附馬了,難怪他受聘任教後,整整一年多都不敢出門,大概就是怕被回族的人認出來!」
  謝玉茜道:「到底這只是我們的猜測……」
  謝文龍道:「大概不會錯,阿蠻如果不是林上燕,怎麼會如此出死力幫羅繼春的忙!」
  龍瑜君道:「我想也不會錯的,那天我用鳳釵殺死了莫振南,她一直掉眼淚,有幾天見了我,都用仇恨的眼光看著我,如果不是怕我的鳳釵,她可能會殺死我呢,直到前天她才恢復了言笑,大概已經知道死的不是羅繼春了!」
  謝玉茜道:「林上燕為什麼肯在此地當僕婦呢?」
  龍琦君道:「她可能也在打鳳釵的主意,以前我不知道她的真正身份,只以為她是覬覦利器,所以對她下過嚴重的警告。」
  謝文龍道:「我想她的目的倒不在鳳釵,她知道秦守經不會對鳳釵死心的,守在這裡,主要是為了再見秦守經。」
  龍琦君道:「也許是吧,她見到我的鳳釵之後,對胡老師的一切問得很詳細,不過我覺得羅繼春是她兒子的說法很值得懷疑,她在回疆時,曾經在羅繼春的牧場上做過工,羅繼春對她只當個下人似的,後來為了要跟我聯絡,必須借重她來回傳信,才對她客氣一些,但也不過送她一些金珠等小禮物,態度上並無改變,有次為了我不能赴約,羅繼春還發脾氣打過她……」
  謝文龍道:「羅繼春可能不知道她就是他的生母,因為繼春小時候寄養在盛九如那裡,十幾歲才西去尋親,林上燕容貌已變,他根本就不認識了!」
  劉翩翩道:「她自己為什麼不說出來呢?」
  謝文龍一歎道:「她這份長相,這段魂史,已經給她的兒子帶來太多的不幸,可能不願意再讓羅繼春知道她還在世上,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地幸福生活著,就十分滿足了,這是一個母親的苦心……」
  龍琦君呆了一呆道:「是的,她為羅繼春任勞任怨,拚命想撮合我們,我勸羅繼春北上京師圖個正經出身時,她比誰都起勁,最後羅繼春在京師胡鬧,犯下那些案子時,我暗中流淚,她也陪著我流淚,好像比我還傷心,我還以為她是對我忠心呢,誰知她是為著自己的兒子……」
  謝文龍一歎道:「她多少還是個武林中人,你殺死莫振南,她投有立刻找你拚命,可見她還有一點是非觀念,知道羅繼春的行為確有取死之道……」
  謝玉茜道:「那她昨夜為什麼還去救他?」
  謝文龍歎道:「做母親的心總是愛兒子的,明知道兒子犯了死罪,救不了便罷,能有一分希望,她還是會盡一切的努力去挽救的!」
  四個人相顧默然,大家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最後還是龍琦君道:「謝大人,你看我該怎麼辦?」
  謝玉茜道:「很簡單,你還想不想嫁羅繼春?」
  龍琦君默然道:「到了這種程度,我還能嫁他嗎?只希望他能放過我,不來麻煩我,我就求之不得了!」
  謝文龍點頭道:「如果沒有那些事,等龍大人告休後,即使他沒有出身,也未必無望,可是現在龍大人說什麼也不會要一個飛賊做女婿的!」
  謝玉茜點頭道:「不錯,龍小姐是宦家千金,無論如何也不能習慣江湖生活的,所以我覺得你們一開始就錯了!」
  龍琦君垂淚道:「謝姊姊,我知道錯了,只希望你們能幫助我!」
  謝文龍道:「這是我們義不容辭的事,為了龍大人對先父的深恩,我們也應該盡力!」
  龍琦君低頭垂淚,謝玉茜道:「現在有兩件事,一件是制止羅繼春胡作非為,一件是找到阿蠻,取回鳳釵……」
  龍琦君道:「鳳釵既是劉姑娘的家傳之物,自然應該璧還,只是如何取回來呢?」
  劉翩翩忙道:「我主要是為了找秦守經報殺父之仇,鳳釵取不取回都沒有關係,看來他們也不知道秦守經的下落,如果林上燕救了羅繼春後,走得遠遠的,不再到京師來打擾龍小姐,我覺得放過他們就算了,反正飛賊的案子有莫振南頂了……」
  謝文龍道:「這當然最好,但就怕羅繼春不死心,繼續想出什麼惡毒的手段來對付龍大人,阿蠻又盜走了紫鳳釵,如果也交給了羅繼春,那才是莫大的禍胎!」
  謝玉茜皺眉道:「我擔心的也是這一點,雖說菊姑能解救針毒,但是對方藏在暗裡,令人防不勝防,一個趕救不及,就是幾條人命,鬧到最後,案子掀翻了,龍大人本身脫不了關係,龍小姐更為糟糕……」
  龍琦君急得哭了出來道:「他無非是放不過我,我不如一死,倒叫他死了心!」
  謝玉茜笑道:「你一死也許省事多了……」
  謝文龍連忙道:「妹妹,你怎麼說這種活?」
  謝玉茜笑道:「別忙呀,我的話只說了一半,龍小姐要死,必須是自然地病死,否則事情反而更糟!」
  龍琦君道:「一死百了,還有什麼糟的?」
  謝玉茜道:「你如果不是病死,就只有自殺一條路,無緣無故,你為什麼自殺呢?首先作父母那人就搪塞不過。何況羅繼春對你入迷成癡,你針射莫振南,他並不恨你,只是自怨自艾……」
  劉翩翩道:「這倒是真的,我與妹妹到廟裡探他的口氣時,他絲毫沒有恨你的意思,只怪你逼他求官……」
  謝玉茜笑道:「所以你自殺後,他還以為是你父親逼你上死路的,早先為了你,他還有點顧忌,這一來他挾恨你父親,胡鬧就更厲害了!」
  龍琦君絕望地叫道:「生也不能,死也不能,到底要我怎麼樣才好呢?」
  謝玉茜道:「最好是老天爺幫忙,叫你立刻含一場大病死了,可是你也學過幾年武功,我試出來了,秦守經給你打的是內功底子,再加你稟賦又好,練得很著實,即使丟在冰裡凍上幾天也病不了,只好另打主意了。」
  龍琦君忙問道:「叫十麼主意?」
  謝玉萍一笑道:「從明天起,我們姊妹倆破出點時間,坐了車子,逛盡京師城裡城外的名勝,樂上幾天!」
  龍流君愕道:「我都愁死了,哪還有玩的心情!」
  謝玉茜道:「沒心情也得打起精神來玩,出門時什麼人都不帶……」
  謝文龍忍不住道:「那是為什麼呢?」
  謝玉茜笑道:「羅繼春如果不死心,一定會再找龍小姐的,與其等他找上門來生事,倒不如去給他個機會!」
  謝文龍點點頭道:「這倒是個好辦法,可是見到他的面又怎麼樣呢?」
  謝玉茜道:「跟他把話說說明白,叫他回到回疆牧馬去吧!」
  謝文龍道:「他肯聽嗎?」
  謝玉茜笑道:「有我在場,他會聽的!」
  謝文龍搖頭道:「只怕沒這麼容易吧,他如果肯聽人的勸告,就不會胡來了!」
  謝玉茜笑道:「我才不勸他呢,我給他一頓罵,問問他一身罪孽,憑什麼來愛龍小姐,他那個人還算有點骨氣的,一頓罵比好言勸告有效多了!」
  謝文龍道:「如果他還是不省悟呢?」
  謝玉茜臉色一沉道:「那他就是一個死不要臉的無賴,就看龍小姐的意思如何了!」
  龍琦君連忙道:「謝姊姊,怎麼要看我的意思呢?」
  謝玉茜道:「如果你愛這種無賴,就跟著他去吧,我到龍大人面前請罪,只說不小心,把你給弄丟了,派人找一陣,找不到,他也只好算了,必要時我替你抵命都行!」
  龍琦君忙道:「謝姊姊,這是什麼話?」
  謝玉蔭道:「我父親受龍大人宏恩,我哥哥又蒙受他知遇之德,我總不能讓他活活氣死!」
  龍琦君哭著道:「謝姊姊,你放心好了,我絕不會跟他去的,否則我早就走了,父母養育之恩未報,如果我再做出敗壞門風,贓羞先人的事,還能算個人嗎?」
  謝玉茜道:「你有這種認識就好辦了,如果他恬不知恥,繼續跟你糾纏不清,我就當著你的面,一刀殺了他!」
  龍琦君哭著道:「不用你動手,我自己也會殺了他!」
  謝文龍駭然歎道:「這個辦法不妥!」
  謝玉茜道:「哥哥,你有更好的辦法嗎?」
  謝文龍默然低頭,無言可答,謝玉茜道:「我想沒有其他的法子了,他如果還是個漢子,就該乖乖地滾回沙漠去,否則就是無恥的鼠輩,殺了他也不為過,要不然總有一天仙會把龍大人弄得身敗名裂……」
  謝文龍歎道:「我是擔心你們兩個人,他肯走自然最好,如果不肯走,那是橫定心了,怕你們反而會吃虧。」
  謝玉茜笑道:「這個你不用擔心,我準備請菊姑幫忙,化裝成一個僕婦在車上,專為防備他用鳳釵裡毒針傷人,再就請高大哥喬裝成車伕,有這兩個人幫忙,足夠對付他了!」
  謝文龍一歎道:「為什麼要他們兩人呢?」
  謝玉茜道:「菊姑沒有人見過,不會引人注意,高大哥擅長江湖化裝易客手法,裝扮什麼像什麼,不會露出破綻,才可以出其不意地對付他,而且更能鬆懈地的戒心。」
  龍琦君歎了一聲道:「就這麼辦吧,不過我怕明天抽不開身,爹今天下棋輸了很不服氣,明天還要再找我呢!」
  謝玉茜笑道:「這個我有辦法,明天我先到親王府去請九格格派車子出來接你,尊大人就會放你出去了。」謝文龍道:「妹妹!你們在外面可不能大招搖了,此地是京師,女孩子家的行動容易遭人非議!」謝玉茜不服氣地道:「怕什麼,只要我們行得正,誰敢多事來胡說八道的,我就抽他兩鞭子!」
  劉翩翩知道:「謝姊姊!大哥的話還是有點道理的,女孩子應該有女孩子的本分!奶娘常跟我們說:江湖人家的女兒就因為禮教太疏,才容局引起許多糾紛,現在想想還真不錯,我姐如果不會武功,何至於被秦守經誣屈而含冤莫白;奶娘如果不會武功,也不會出外行快仗義,認識那個黃秋楓而貽誤一生;林上燕更是如此。爹跟娘本來就不打算教我們練武,都只為了家遭巨變,奶娘不得已,才違背了他們的遺言,可是對我們管束極嚴,從不准我們和外面的人接觸。她還說如果我們嫁了人,就必須安分守己,忘了自己學過武功,老老實實地守在家裡!」
  龍琦君抬起頭:「我同意這句話,以前我如果不是年青不懂事,何至會認識羅繼春,引起這許多麻煩!」謝玉茜道:「照這樣說起來,女孩子應該是把一輩子關在廚房裡了?」
  龍琦君道:「是的!如果有機會讓我從頭做起,我一定安分守己,在女紅上多用點心,盤馬彎飛舞刀弄劍,實在不是女孩子的事!」謝玉茜雖然不同意她們的說法,可也不想抬槓,只笑笑道:「我們打擾了半天,也該走了,今天讓龍小姐歇歇,明天早點準備好,等車子來接吧!」
  三個人告辭下樓,龍琦君要送出來,謝玉茜道:「你別送了,眼睛哭得紅紅的,讓下人看到了,傳到令尊耳中,還以為我們欺負你呢!」
  龍琦君臉上一紅,果然只送到樓梯口,不再下來了,謝玉茜與劉翩翩是自己雇了車子來的,車子還等著,謝文龍搭了她們的車子,一起回到了柳葉胡同,卻看劉家門口圍了一大堆人,有幾個家將打扮的大漢,也有幾個梨園行中的戲班管事,跟周菊人吵吵鬧鬧的糾纏不清。
  謝文龍只得上前問道:「什麼事?」
  一個家將立刻道:「謝大人來得正好,今天是敝府老夫人的生日,指定要劉家姊妹去唱堂會,老夫人已經很給面子了,特別叫我們拿車子來接,她們竟敢推辭不去!
  謝玉茜忍不住鑽出車子問道:「你們是哪一家府裡的?」
  那家將見了謝玉茜,似乎氣焰稍低了一點,請了一個安道:「回小姐的話,小的是神武將軍馮府的。」
  謝文龍心中一動,連忙道:「馮老將軍的夫人不是前個月已經做過千秋華誕了嗎?」
  那家將怔了一怔才道:「老夫人的生月犯沖克,所以對外虛報了兩個月,今天才是真正的生日,因為不便再做壽,只想請幾個親戚在家裡小熱鬧一下。」
  謝文龍道:「既是不準備鋪張,何必又唱堂戲呢?」
  那家將冷笑道:「這是老夫人高興,謝大人的事未免管得太多了一點吧!」
  謝玉茜臉色一沉道:「她高興,我們可不高興,叫她改天再熱鬧吧,今天劉家妹妹沒空!」
  那家將似乎不敢對謝玉茜發橫,賠笑道:「謝小姐,您何必跟小的們為難呢!小的們已經回過一次話了,老將軍很生氣說一定要把人接去!」
  謝玉茜沉下臉道:「這是什麼話,他給夫人做生日,又不是國家大事,唯道非壓著別人去巴結侍候嗎?」
  那家將道:「將軍指定要人,小的奉命接人,其他的事,小的們可做不了主!」
  謝玉茜道:「那就叫他自己來接吧!」
  一名梨園執事上前打了個纖道:「小姐!神武將軍是三朝元老,看得起劉家妹妹,才要她們去唱堂戲,別人想這個機會還巴結不上呢?」
  謝玉茜更生氣了道:「你是什麼東西,岔出來說話!」
  那人賠笑道:「小的是雙玉班的管事,劉家姊妹就是在小的班子裡搭的籍!」
  謝玉茜道:「不管你是什麼管事,她們就是不去!」
  那人可不像那個家將好說話了,冷笑一聲道:「小姐,一行有一行的規矩,她們既然在班子搭了藉,就得受行規的約束。馮府的定金忖過了,班子裡其他的角兒也去了,她們是主角,不去怎麼行!」
  謝玉茜道:「退還定金,所有的損失由我負責!」
  那人一抬頭道:「這不是損失的問題!」
  謝玉茜一瞪眼道:「什麼問題?」
  那人道:「是行規問題!她們在班子裡,就得服從行規……」
  謝玉茜道:「她們從今天開始退出班子不唱戲了!」
  那人冷笑道:「沒那麼容易,要退也得等明天,今兒個她們非出堂會不可!」
  謝文龍知道梨園行的規矩,入班搭藉,就必須受合約的管制,唯恐謝玉茜說出蠻不講理的話,連忙道:「不巧得很,今天是和親王的九格格下條子叫劉家姊妹去出堂差,昨天就托我代為通知了,現在我們也是來接人的。」
  那人呆了一呆,半晌才道:「有這種事應該先跟班子接洽呀!這下子不美叫我們為難嗎?」
  謝玉茜得了提示,連忙道:「定約有先來後到,你去告訴馮府,叫他們改邀別人吧!」
  那家將道:「小姐!您不懂這一行的規矩,出堂差的合約是由班主決定的……」
  謝玉茜怒聲道:「我不管,反正我今天把人包定了,馮府一定要她們出堂差,回頭上親王府去接人好了!」
  和親王在京師勢焰喧天,被她抬出和親王的帽子一壓,那些人不敢再持強了,謝玉茜把手一揮道:「你們還不快滾,留在這兒想討打是不是?」
  那家將悻悻地道:「謝大人!小的回去覆命,有什麼事您自己去向老將軍交代吧!」
  謝文龍不禁有點生氣道:「一切事情謝某部擔待下來了,馮老將軍如果不見諒,謝某改日再去登門領罪!」
  那些人才呼嘯而去,周菊人皺著眉頭道:「謝大人!」
  謝文龍連忙一躬身道:「菊姑!您這麼稱呼,小侄如何當得起呢!」
  周菊人笑了一笑,見左右沒有閒人了,才道:「文龍,神武將軍馮紫英是個最難纏的老傢伙,剛才是因為翩翩不在家,我才回絕了他們,其實去應付他們一下也就算了,何必要得罪他們呢!」
  謝文龍搖頭道:「菊姑,您不知道!他們是存心前來找麻煩的,馮夫人根本就不是做生日,也許馮紫英自己也不知道這回事,多半是那些家將在搗鬼!」
  周菊人一怔道:「他們搗什麼鬼呢?」
  謝文龍道:「自然跟昨天晚上的事情有關係了!」
  謝玉茜愕然道:「跟昨天晚上事情有關係?」
  謝文龍道:「進去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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