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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劍光挫兇徒


  蕭翎只覺馬車行速,逐漸加快,車身顛動劇烈,似是行馳在一條崎嶇的山道上。
  突然間,馬車停了下來,岳小釵掀簾而入,抱起了雲姑的屍體,低聲對蕭翎說道:「兄弟,你跟我來。」
  蕭翎跳下馬車,抬頭看去,只見遠山凝翠,峰嶺起伏,不遠處一叢修竹中,露出來一間茅屋。
  岳小釵急急向茅屋行去,蕭翎用出了全身氣力,緊追在岳小釵的身後,繞過翠竹,到了那茅屋前面。
  只見柴扉緊閉,一片寂然。
  岳小釵舉手在那柴扉之上,叩了兩下,肅然而立。
  足足等待一盅熱茶工夫,才聞那室中傳出來一個蒼老低沉的聲音,道:「什麼人?」
  岳小釵道:「晚輩岳小釵。」
  茅屋中響起一聲深長的歎息,道:「老身已十年未見賓客,縱是故人之女,也不願破例相見,你回去吧!」
  岳小釵急急說道:「晚輩之母,已然謝世,遺體現在室外,萬望老前輩看在亡母份上,破例……」
  遙聞一聲厲嘯傳來,打斷了岳小釵未完之言。
  茅室中響起了一陣竹杖著地的嗒嗒之聲,柴扉呀聲而開。
  蕭翎凝目望去,只見一個滿頭白髮的老嫗,手握竹杖,緊閉著雙目,骨瘦如柴,一臉堆滿皺紋,當門而立。
  岳小釵放下了雲姑的屍體,恭恭敬敬對那老嫗拜了下去。道:「叩見老前輩。」
  那老嫗現身,有如木雕泥塑一般,動也未動一下,岳小釵拜伏地上,亦似懵然不覺。
  蕭翎心中暗暗想道:這老大婆好大的架子。
  只見那老嫗緩緩伸出枯瘦的手指,慢慢推動柴扉,道:「老身已見到你了。」
  岳小釵道:「老前輩破例賜見一面,晚輩感激不盡。」
  那老姬冷冷接道:「你要見我一面,現在見過了,你還不走,等待什麼?」
  岳小釵道:「晚輩還有一件事相求,萬望賜允。」
  那老樞神色冷漠,凝立不語。
  岳小釵淒然說道:「家母負傷死亡,遺書要晚輩把她遺體送往衡山一位故人之處……」
  那老嫗仍然是靜靜的站著,不動不言。
  岳小釵看她沒有反應,接道:「在晚輩記憶之中,老前輩乃家母生前極少的故友之一,年前家母亦曾帶著晚輩來此拜訪,但因老前輩閉門謝客,不敢驚擾,徘徊門外良久,才帶晚輩離去。今日家母已作古人,晚輩依照遺囑,送靈衡山,不想消息走露,招來敵人追蹤鐵蹄。晚輩死不足借,但恐傷到家母遺體,萬望老前輩破例恩准晚輩寄靈於此,也好放心拒敵。」
  那面容冷肅的老嫗,似是被岳小釵言詞所動,已將關上的柴扉,突又大開,道:「看在你死去母親的份上,我允你存靈七日。」
  岳小釵道:「老前輩恩澤廣被,幽明同感……」
  她目光一掠蕭翎,接道:「晚輩想留下這位兄弟,照顧亡母遺體……」
  那老嫗冷冷接道:「洗心茅舍,從未有過三尺童子涉足……」
  蕭翎看那老嫗的冷漠神情,心中早已氣憤,只是不便發作,此刻再也忍耐不住,高聲說道:「我不要留在這裡。」
  那老嫗不再理會兩人,緩緩回身而去。
  岳小釵低聲對蕭翎道:「兄弟不要鬧,咱們處境險惡,追蹤之人,個個武功高強,姊姊自己就無信心勝敵,只怕無能兼顧於你了。」
  蕭翎一挺胸,莊重他說道:「我不怕。」
  岳小釵看他神色堅決,大有視死如歸之概,不禁呆了一呆,抱起雲姑屍體,放入柴扉之內,回身向林外行去。
  蕭翎緊隨在岳小釵的身後,亦步亦趨。
  那輛黑篷馬車,仍然停在崎嶇的山道上,兩個隨行的大漢,正在焦急地等待著。
  岳小釵拉著蕭翎,跳上馬車,素手一揮,道:「咱們走!」走字出口,車已起行,迅快如飛的向前奔馳而去。
  車行不過百丈,突聽一聲沉如雷鳴的吼聲,由後面傳了過來,道:「停車!」
  岳小釵盤膝坐在車中,閉目養息,對那傳來的喝叫之聲,恍如不聞。
  蕭翎忍不住動了好奇之心,探出車外,向後望去。
  只見三匹快馬,風馳電掣一般追來,倏忽之間,已追到車後。
  蕭翎看那三騎快馬;都跑得滿身大汗,顯然是經過一段遙長的跋涉而來。
  當先一騎快馬離篷車還有一丈左右,馬上三人,卻突然飛躍而起,人離馬鞍,捷如飛鳥,懸空打了一個觔斗,人已越過馬車,腳落實地,攔住了馬車的去路,右掌一揮,猛向那駕轅的快馬頭上劈去。
  馭車之人,正是那身背單刀的大漢,只見他左手一收韁繩,正在奔行的馬車突然一偏,右手長鞭揮處,疾速向那攔路大漢右小臂上抽去。
  蕭翎仔細看那攔路大漢,竟然是一個身著黑色長衫的老者,額下留著四五寸長的花白山羊鬍子。
  只見他身體閃動,陡然間向後退出八尺,避開了大漢一鞭,仍然攔在車前。
  蕭翎看這幾人與飛車相搏的驚人舉動,不禁心神嚮往,忘了害怕。
  一隻素手,探出車外,抓住了蕭翎的右臂,硬把他拉入車中。
  蕭翎望了岳小釵一眼,道:「姊姊,好看得很,他們動作好快,快得我眼花鐐亂,看不清楚。」
  岳小釵輕輕歎息一聲,道:「這是生與死的惡鬥,哪裡是好看之事,不許再伸出頭去……」
  只聽車後傳來一陣厲喝。怒吼之聲,緊接著噹的一聲大震,似是兩件沉重的兵器,撞在了一起。馬車的行速,突然減了下來,人喝馬嘶,兵刃撞擊的聲音,交織一片。
  岳小釵倚在車欄上,又閉上雙目,似是在想著一件沉重的心事,對車外打鬥之情,置之不理。
  蕭翎心中構想出一幅雙方相搏的景象,那馳車和隨護車後的大漢,正在和追來那三人三騎,動手相搏,車前車後,兵刃飛舞,定然異常壯觀,嚮往之心,油然而生,幾次想探出頭去看看,但又怕岳小釵生氣責怪,強自忍了下來。
  陡然間,響起了一聲慘痛的馬嘶,篷車停了下來。
  岳小釵睜動了下雙目,重又閉上。
  蕭翎再也忍不下好奇之心,右手一伸,撩起了車簾,向外看去。
  只見那駕車大漢,已拔出背上單刀,跳了下去,正和那留著山羊鬍子的老者惡鬥,那老者身上雖也背有兵刃,卻是沒有取用,亦寧至季,和那施刀大漢相搏,兩人盤旋交錯,打的甚是激烈。
  蕭翎不解武功,只見那大漢單刀翻飛,舞起一片白光,把那老者圈入了一片白光之中。
  轉頭望去,車後的打鬥,更是激烈凶險,那隨行而來的護車大漢,已拔出背上的判官雙筆,這三人都已動了兵刃,一隻金絲軟鞭,和一個奇形怪狀,似刀非刀,似劍非劍之物聯手而攻,車後打鬥,敵方似是佔了優勢,軟鞭和那似刀非刀,似劍非劍的兵刃,交織成一片光網,已把那使用判官筆的大漢,圈入其中。
  再看車中的岳小釵,仍靜靜坐著不動。
  蕭翎心中疑雲叢生,暗暗忖道:車外打得如此兇惡,岳姊姊卻坐著不動,看起來她定是自知武功不行,難以出手幫忙,只好和我一般模樣,坐在車中等待了,唉!如是我們這邊勝了,那還罷了,如果不幸失敗,看這三人來勢有如凶神惡煞一般,決計是不會放過我們了。
  忖思之間,突然一聲暴喝,那手舞單刀的大漢,被那赤手空拳的老者,一掌擊在左肩之上,震得輕輕向一邊退開,讓出一條路,他本是拚命擋那赤手老者,不讓他逼近馬車,終是武功不敵,中了一掌,敞開了門戶。
  蕭翎看得啊喲一聲驚叫,說道:「奇怪呀!」
  那使刀大漢甚是剽悍、人被掌力震退,一提氣又衝了上來,掄動單刀,擋在車前。
  那老者冷笑一聲,道:「好啊!你是不想活了。」右掌一招「飛鈸撞鐘」迎胸拍了過來。
  岳小釵突然睜開雙目,撩起車簾,一掠車前和車後的打鬥形勢,低聲對蕭翎說道:「奇怪什麼?」
  蕭翎道:「那老者眼看已被那刀光圈起,怎麼會忽然敗中取勝、打了這位大叔一掌。」原來車後施用判官筆的大漢,在兩人聯手迫敵之下,形勢危險,車後惡戰仍然保持著不勝不敗之局,車前那使刀大漢,看是佔盡優勢,卻出乎意外的中了那赤手空拳的老者一掌。
  岳小釵道:「兄弟不解武事,那自是看不出了。」
  突然砰的一聲,使刀大漢手中單刀,被那老者右手一掌震得飛了出去。
  那老者似是已動殺機,左手隨著右掌拍下來,擊向那大漢前胸,那大漢先已受傷,身子運轉不靈,眼看已無法避開一擊,
  蕭翎吃了一驚,忽覺眼前黑影一閃,岳小釵突然疾飛而出,直向那老者劈出的掌勢迎了過去。
  這是極快的一瞬,蕭翎目不暇接,耳際間已響起了一聲悶哼,那氣焰萬丈的老者,突然踉蹌而退,一條左臂軟軟垂了下去。
  岳小釵望了望那使刀大漢一眼,道:「傷的很重嗎?」
  那使刀大漢面泛愧色,說道:「一些微傷,算不了什麼。」
  他說的嘴硬,但岳小釵已看出他的傷不輕,雖非致命,眼下也得好好養息一下。一伏身撿起單刀放在車上,低聲說道:「你快上車去,休息一下,等一下咱們還得趕路。」嬌軀一閃,向那老者欺去。
  那老者左臂「曲池穴」,被岳小釵一擊點中,一條左臂,已難再使喚,但他神智仍然清楚,眼看岳小釵攻近身來,右手一揮,拍出一掌。
  岳小釵去勢如風,招術隨勢而發,右手五指半屈,本是點向那老者,『璇璣穴』,見他右掌劈來,中途折勢,點向右腕。
  那老者被她一擊而傷,吃過一次苦頭,知她武功高過自己甚多,當下一沉右腕,身子也同時向後退去,準備取下兵刃迎敵,卻不料岳小釵那半屈的五指,突然伸直彈了出來,幾縷尖厲的指風,急襲而至。
  那老者只覺腕上脈穴一麻,全身的勁力,頓然失去,退勢一緩,跌倒地上。
  就這一剎那間,岳小釵已經近身,右手連揮,點了他四處穴道。
  蕭翎目睹岳小釵出手克敵的快速手法,心中又是敬慕,又是歡喜,暗道:原來她有這般高強的武功,早先那閉目不聞之狀,只不過是不屑和這般人動手罷了……
  他這裡心念轉動之時,岳小釵已飛身車後喝退那手使判官筆的大漢,躍身而上,赤手空拳和兩人相搏。
  這三人之中,以那老者武功最強,兩人眼看為首之人,躺在地上不動,生死不知,心神大亂,岳小釵出手又快,不過四五個回合,已點中兩人穴道。
  蕭翎的心頭暢快,高聲歡呼道:「姊姊的本領真大!」
  岳小釵仰望了兩隻掠空而過的健鴿一眼,眉宇間隱隱泛起一片愁容,目光注向那使用判官筆的大漢道,「咱們行蹤已露,對方不得手,決然不肯罷休……」
  蕭翎接道:「姊姊武功如此高強,怎的膽子卻是甚小!縱然再有人追來,也難擋得姊姊一擊。」
  岳小釵淡淡一笑,道:「兄弟不知江湖上事,姊姊這點武功,只不過螢火燭光而已,家母武功強我何止十倍,亦是難免身受內傷而死。」
  蕭翎呆了一呆,道:「雲姨是受內傷而死的嗎?她幾時和人打架了,我怎麼一點也不知道。」
  岳小釵吩咐那使用判官筆的大漢,把三個敵人用繩索捆起,再點他們幾處穴道,棄置田野之中,再選一匹健馬,套上車轅,遙指前面一座高峰說道:「把車馳向那高峰之下。」縱身登上馬車。
  那大漢心頭懷疑,但卻不敢多問,揚鞭驅車而行。
  岳小釵探手從懷中摸出了兩粒丹藥,交給那閉目養息大漢服下,才輕輕歎息一聲,低聲對蕭翎說道:「家母雖為令尊所救。但她實則生機已絕,內傷沉重……」
  蕭翎奇道:「雲姨在我們家中,連住數月之久,如是早受重傷,豈能活得那麼久時間。」
  岳小釵道:「家母內功精深,。得令尊相救之後,強行運功穩住傷勢,憑仗隨身攜帶的一瓶靈藥,保注性命。行動上看去雖和常人無異,其實每日都在忍受著傷勢發作之苦,如我能早到兩月,或可助她療治傷勢,至少可護她離開府上,訪求療傷名醫,因她那時武功已失,孤身一人,實難受長途跋涉之勞,誰想我竟晚到數日,竟成永訣,難再見家母一面。」
  蕭翎道:「雲姨能支持數月不死,何以竟不能多等兒日?」
  岳小釵道:「她傷勢沉重,全憑藥力相助,才保得一口元氣不散,靈藥用盡之後,已知難生人世,這才寫下遺書,悄然躲入那枯井之中死去。」
  蕭翎想到雲姨相待的諸般好處,不禁心頭黯然,忍不注流下來兩行淚水,長歎一聲,說道:「是啦,雲姨怕我們知道她死亡之事傷心,故而留下告別的書信,要我們誤以為她是有事而去。」
  岳小釵道:「除此之外,還有怕為你們招來麻煩。」
  蕭翎道:「我還有一事,思解不透。」
  岳小釵道:「什麼事?」
  蕭翎道:「天涯遼闊,姊姊何以找上了我們家去。」
  岳小釵道:「家母早在那丹桂村外,留下暗記指標,只不過無人識得罷了。」
  蕭翎道:「姊姊在書房之中,看到雲姨留下暗記,才知她躲在枯井之中死去嗎?」
  岳小釵點點頭說道:「家母在你書房之中,留下了死亡暗記,並指出藏屍所在,所以我看到那暗記之時失手打碎磁碗。」
  她舉手拂拭一下滾滾下來的淚水,接道:「家母遺書之中,談到兄弟,你雖然已得家母傳授了上乘內功的坐息之法,但尚未能登堂入室:,盡窺奧秘,如若修為有誤,那不但難以掃除你先天中身體缺陷,躲過二十歲的必死關口。且將促成提早死亡,豈不是恩將仇報,才在遺命中要我指點於你,如非家母遣命,縱然你苦苦相求,我也不敢帶你同行。」
  蕭翎道:「為什麼?反正我也無法活得多久時光。」
  岳小釵道:「來日雖短,總還有五年六載,但你隨我而行,那就難以預料了,也許連今天也活不過去。」
  忽聽一陣急促的喘息之聲,傳入耳中。
  轉頭望去只見那靜坐養息傷勢的大漢,滿臉脹紅,好似一口氣吊在了咽喉之中。無法出來一般。
  岳小釵揚手一指,點擊那大漢後背之上。
  只聽他長長吁一口氣,喘聲頓住,臉上脹紅,也逐漸的消散開去。
  蕭翎奇道:「岳姊姊,他怎麼了?」
  岳小釵道:「運氣療傷,岔了經脈,如非我及時出手助他,點了他岔氣的脈穴,今日他縱然不死,也將落得終身殘廢。」
  蕭翎一伸舌頭,道:「原來練武功,有這麼多麻煩。」
  但見那大漢緩緩睜開雙民道,「多謝姑娘兩次搭救。」
  岳小釵心中憂苦,淡然一笑,也不答話。
  馬車中突然間靜下來,只有轆轆輪聲,劃破了山野的沉寂。
  不知行了多久,輪聲倏然而住,車簾外面響起個粗豪的聲音,道:「姑娘,車已難再前行。」
  岳小釵一撩車簾,跳下了馬車,只見晚霞絢爛,已是太陽下山時分了。
  蕭翎站起身子,縱目四眺,但見群山起伏,一峰獨秀,嶺上積雪,在夕陽返照中,一片銀裝玉琢的世界,不禁心胸一闊,大聲笑道:「好一片景色。」
  岳小釵看他歡顏不減,全然不知大難當頭,心中惻然,暗道:他父母施恩於我,我如不能保得他的性命,縱然活在世上,也是負疚一生。不覺間激起豪憎,打量了四下地勢一眼,嬌聲說道:「咱們棄車而行。」當先向前行去。
  蕭翎在兩個隨行大漢的扶持之下,不知不覺,越過了幾處山峰。
  岳小釵停身在一處懸崖所在,道:「今夜咱們就在此處度過,你們先掃去積雪,我去去就來。」轉身一縱,人已到了一丈開外。
  蕭翎一路上雖是被人扶持而行,但抬腿舉步,爬高而上,行來全神貫注,此刻停下,才抽暇打量了一下四周形勢。
  只見停身之處,形勢險要異常,一面高峰聳立,峭壁千尋。三面深谷百丈,觸目驚心,除了來時一條小徑,可子攀登之外,再無可通之路。
  目光轉動,只見那扶持自己登峰的兩個大漢,都在不停喘息,臉上隱見汗水。
  蕭翎望了兩人一眼,說道:「兩位大叔貴姓?」
  那背刀大漢道:「公子這等稱呼,我等可擔當不起,承蒙下問,賤名張干。」
  背插判官筆的大漢接道:「兄弟叫何坤,請教世兄大名?」
  蕭翎笑道:「我叫蕭翎。兩位大叔是我岳姊姊的什麼人?」
  張干輕咳了一聲,道:「咱們都是岳姑娘的屬下,公子以後有什麼事,儘管吩咐咱們去辦!」
  蕭翎道:「我那岳姊姊是何等人物?」
  張干、何坤,相互望了一眼,齊聲說道:「公子還是去問岳姑娘吧!」
  岳小釵柔聲對蕭翎說道:「兄弟,剛才那番搏鬥,你是親眼看到了。」
  蕭翎道:「是啊!姊姊本領高強,小弟好生羨慕。」
  岳小釵道,「這不過是幾個馬前小卒,強敵高手,即將趕到,他們有靈鴿追蹤,今晚只怕是難免一番血戰……」
  蕭翎道:「姊姊不用擔心,生死由命,富貴在天,小弟雖然不會武功,但卻一點也不害怕。」
  岳小釵道:「你的膽氣不小。」
  蕭翎道:「縱然沒有此事,我也是沒得幾年好活,姊姊帶我廣開眼界,早死幾日,也值得了。」
  岳小釵正色說道:「如非為了兄弟的安全,我也不會選擇這樣一處險要所在拒敵,你若不肯聽話,那也不必跟我走了。」
  蕭翎急急說道,「誰說我不聽話了。」
  岳小釵微微一笑道:「這樣才好,等會如有強敵追到此處,你且不可亂跳,藏在巖下那塊大石之後,如若家母陰靈相佑,咱們今晚能夠剷除強敵,就可起程趕路了。」
  張幹道:「強敵有靈鴿搜蹤,防不勝防,行蹤既被他們發現,只怕脫梢不易,必得先行想出對付那靈鴿的法子才行。」
  岳小釵道:「據我推想,他們這一路追蹤咱們之首腦人物,今晚當可趕到,只要能除了今夜之敵,近慮即解,縱然他們有靈鴿搜蹤,其他之人,也難在三五日內趕到。」
  張幹道:「姑娘一向料事如神,那是決錯不了。」
  何坤道:「屬下有一件不解之事,想請示一二。」
  岳小釵道:「你說吧!什麼事?」
  何坤道:「姑娘適才你不許殺戮那三個追蹤之人,留下了三條命,豈不是給敵以可索之駭?」
  岳小釵道:「殺了三人也無濟幹事,那不如留下他們活口,代為咱們傳播惑敵耳目之訊……」
  語音微微一頓,目光轉望了張干。何坤一眼,接道:「為了應付晚上大戰,你們此刻也該好好的休息一下了。」
  張干。何坤齊聲道:「姑娘也該養養精神,想來追蹤之敵,絕非好與之輩。」
  岳小釵仰天長長吁了一口氣,低聲對蕭翎說道:「兄弟,你也好好的睡一覺吧,等一會強敵找到,難免惡鬥一場,那時候你再累只怕也難以睡得著啦。」這幾句說的柔和異常。關愛之心流露於言詞之間。
  蕭翎只覺她對待自己,忽而關愛柔婉,忽而冷漠難測,對她有些敬愛,又有些害怕,當下閉上雙目,坐息養神。
  夜幕低垂,荒涼的山野中一片冷寂,幾聲狼嗥、鳥鳴遙遙傳來,增加了不少恐怖之感。
  突然間,長嘯劃空,傳入耳際。
  蕭翎睜開雙目望去,只見繁星閃爍,夜色中峰嶺聳立,深夜荒山,是這般淒涼。幽沉。
  耳際間響起岳小釵嬌柔的聲音道:「兄弟,敵人已然找來,你快些躲到那大石後面去吧。」
  蕭翎倒是聽話的很,站起身來,向那大岩石後行去,剛行兩步,只覺一隻滑膩的手掌,抓住自己的右腕,一陣幽香,撲入鼻中,轉臉望去,只見岳小釵滿臉愁苦,不禁一怔,說道:「姊姊還有事嗎?」
  岳小釵道:「兄弟,來人武功高強,個個心狠手辣,兄弟雖然尚未成年,又不會武功,但如落入他們手中,肯定准逃傷亡,姊姊拒敵之時,恐怕無能兼顧到你,不論這番打鬥如何激烈,兄弟千萬不可現身瞧看,只管藏好身子,別讓他們瞧見。」
  蕭翎道:「我記下啦,姊姊放心。」大步行人那巖下大石後面。
  岳小釵目注蕭翎藏好了身軀,一整臉色,對張干、何坤說道:「今宵之戰,非一般武林同道比武過招相比,是一場生與死的搏鬥,你們只管施下毒手,多傷一個敵人,咱們就減少一份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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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干、何坤齊聲應道:「姑娘放心,今宵如不是敵死,便是咱們兄弟橫屍……」
  突然一陣梟鳴般的怪笑,起自數十丈外,來勢奇快,倏然之間,已到了懸崖之下。
  岳小釵早已想好了拒敵之策,當下一揮右手,張干、何坤立時移到預定的方位之上。
  三個人依著懸崖的形勢,排成了一個三角形的拒敵之陣。
  岳小釵伸手入懷,一鬆腰間扣把,抖出一條二指寬窄,四尺八寸長的軟劍,緩步行近崖邊,左手卻探入懷中,摸出一把銀針,扣在手中。
  只聽懸崖之下,傳上來一個陰沉、蒼勁的聲音,道:「小賤人,你們已陷入圍困之中,有如籠中之鳥,如圖作困獸之鬥,可別怪老夫手段毒辣了。」
  張干一向對岳小釵敬愛異常,聽得有人罵她,不禁大怒,厲聲喝道:「兔息子出口傷人,有膽子你上來。」
  但聽崖下怪笑震耳,一條人影,有如靈猿攀樹一般,直向懸崖上面搶來。
  原來,來人雖然追蹤尋來此地,但因夜色幽暗,不知岳小釵等停身之處,劉故意出言相罵,好叫對方答話,以辨幾人停身之位,張蘿盞湊皂白,中人之計。
  岳小釵看那人搶登懸崖的身法,已知來人武功不弱,她心中殺機乞動,悄立崖邊,不動聲色,直等那人要登上懸崖,才陡然一揚左腕,一把銀針,激射而出。
  這一下,距離既近,岳小釵打出銀針的腕勁,又極強烈,那人本是萬難逃避,卻不料來人的武功之高,竟是大出了岳小釵的意料之外,只見他匆忙之中,身子突然一伏,右手斜斜拍出一掌,應變迅快至極,在間不容髮之下,避過了岳小釵一把銀針。
  幾支銀針掠過他頭頂飛過,餘下的也為他劈出的掌力震得偏了準頭,斜向一側飛去。
  岳小釵心頭懍然,暗道:單看他攀登這懸崖和讓避金針的快捷身法,顯然是一個勁敵……
  忽聽張干暴喝一聲,緊接著一陣叮叮噹噹的兵刃相擊之聲,岳小釵匆匆回頭一瞥,只見張干單刀飛舞,正和一個黑衣人打在一起。
  只見那黑衣人手中銀光閃閃,使的竟是一對外門兵刃「亮銀萬字奪」,掛、鎖,勾、封,正是張干所使單刀的剋星。
  單以兵刃而論,張干便已居於下風,何況大凡能施這種外門兵刃之人,武功必有獨到的造詣。
  但張干卻憑著一股凌厲的銳氣拚力而戰,刀光霍霍,俱都是進手招術,單刀直劈。橫斬,黑衣人竟然絲毫未能佔得上風。
  這時,何坤防守之處,亦自傳來一陣叱嚇之聲,一個身材枯瘦如竹的禿頂老人,不知何時亦搶上了這片懸崖,以雙掌接住了何坤的判官雙筆。
  這禿頂老人雖是赤手空拳,但三招之間便已將何坤雙筆封死,施展的竟是「大鷹爪功」夾雜著「空手入白刃」的小巧功夫,夜色中但見他白鬚飄飛,武功之高,又遠在那黑衣人之上。
  就在這剎那之間,強敵已有兩人搶上懸崖,岳小釵目光左右轉動問,那躲開銀針之人,亦己借勢飛身撲來。
  岳小釵手中長劍一抖,銀虹般斜斜飛起,劍光閃動,幻起了朵朵銀花,點擊而去。
  那人日中冷笑一聲,雙臂暴起,雙袖之中,突地閃出了兩道烏黑的光圈,竟是一對寒鐵所製的「龍虎雙環」。
  他這對鋼環本乃隱在袖中,此刻驟然抖出,但見雙環交錯,向岳小釵劍上封去。
  只聽「噹」的一聲龍吟,環劍相擊,火星四濺,岳小釵掌中筆直的劍,寒芒忽然一折,閃電般劃向對方握環的雙腕。
  要知她這柄長劍本是鋼中帶柔,柔中帶鋼,這一招的變化,自然大出對方意料之外。
  那使環人原想封開對方長劍後,借勢搶攻,卻不料岳小釵軟劍竟能折轉,大驚之下,變招已不及,撒手拋環,凌空一個翻身躍下了懸崖,夜色淒迷中,只見一串血珠,隨著他身形落下,顯然他腕脈間已被劃破一道血口。
  岳小釵似乎未想到一招便能把強敵逼下懸崖,不禁呆了一呆,就這一怔之間,懸崖下已有一條高大人影閃電般撲了上來,岳小釵手腕一振,本自套在她劍尖的一對鋼環,激射而去,直向那高大人影的胸腹之間撞去。
  她這一著本無傷人之意,只想借此一擊,搶得先機,雙環出手,她掌中長劍便已隨之點去。
  哪知她身形方動,那一雙鋼環,竟被對方凌厲的掌風反撞回來。
  岳小釵心頭一驚,急急轉身,只聽一陣颯颯風聲,夜暗中閃起一條疾如靈蛇般的黑影,劃空而來,竟是一條奇形蛇頭軟鞭。
  岳小釵掌中軟劍一抖,銀光流轉,以攻制攻。
  兩人交手三招,岳小釵已覺出來人武功高強,手中軟鞭變化詭奇,莫可預測,當下一緊手中軟劍,登時寒芒暴張.劍花錯落,直罩過去。
  原來岳小釵自知今宵之戰,宜在速戰速決,只要能把今宵追蹤而來的強敵首腦,傷在劍下,即可從容脫身而去,是以,一動上手,立時施展絕學,全力求勝。
  但來人武功奇高,一條奇形蛇頭鞭,不但變化難測,而且腕力奇大,左蕩右掃,挾著呼呼風嘯,岳小釵攻勢雖然凌厲,但卻奈何不了強敵。
  凝目望去,只見來人以黑紗蒙面,只露出一雙精光閃閃的眼睛,手中的蛇頭軟鞭伸縮點擊。怪招百出。
  岳小釵心中暗覺怪奇,千方道:此人既然追我而來,武功又如此高強,何以不肯現出他真正面目,難道這其問還有著什麼隱秘不成?
  忖思之間,突聽一個冷冷的聲音喝道:「撤手。」只聽見噹的一聲,似是兵刃著地的聲音。
  岳小釵百忙中回頭望去,只見何坤左手中一隻判官筆,已被那枯瘦禿頂老人,擊落在地上,單餘下右手一隻判官筆在手,他雙筆在握時亦是無法抵敵,此刻只餘一筆,更是被迫得險象環生,岌岌可危。
  目光轉處,只見張干和那使用亮銀萬字奪的大漢,激戰雖烈,但還暫時保持個不勝不敗之局,心下微微一寬,玉臂疾振,連出三記絕招,剎那間,寒光電掣,劍花繽紛,逼得蒙面人連退三步。
  這時,那禿頂老人已然連連施下毒手,迫得何坤左閃右避,如以兩人武功而論,這何坤本難和這老人搏鬥如此之久,但他存了必死之心,雖在生死呼吸之間,仍是牢牢記著不能讓強敵衝過,以免岳小釵腹背受敵,是以死命固守方位,不肯退讓。但雙方武力懸殊,這場惡戰,勢不均,力不敵,自是難保平衡之局。但何坤心有所專,憑一股堅強意志,竟然支撐了數十個照面之久。
  但時間一長,終是難敵,左手兵刃被人拍落之後,更是有著措手不及之感,眼看難以再撐下去,忽聽一聲清叱,寒芒疾閃,刺了過來。
  那枯瘦禿頂老人武功果然了得,黑夜中聽風辨器,身子未轉,右掌疾揮,拍出一股強猛的內力,一擋劍勢,人卻向橫裡躍開數尺。
  岳小釵相援一招,解了何坤之危,那蒙面人手中的蛇頭軟鞭,卻借勢施展開,直攻過來。
  這兩人本是打個旗鼓相當,劍術鞭招,各極詭奇,攻拒之間,各有戒心,誰也不敢招數用老,以免應變不及,傷在對方手中。
  是以,長劍軟鞭上的凌厲招數,都未施用出來,但岳小釵分心旁顧,援救何坤一劍,那蒙面人卻藉機揮開軟鞭,但聞嘯風盈耳,頂端處的蛇口,也突然張開,發出一種鳴嗚的怪叫之聲。
  岳小釵那柄軟劍。四尺八寸,但那蒙面人手中的蛇頭軟鞭。卻足足有七尺長短,掄展開來,方圓丈餘之內。盡都是縱橫的鞭影,盈耳的怪嘯,此刻他搶得先機,蛇頭軟鞭的威勢,更見強猛。
  岳小釵全力揮舞長劍,在重重鞭影中,展開反擊,但見劍氣漫展,破圍而出,不到十合,已把劣勢穩住。
  只聽那蒙面人歎息一聲,道:「岳家劍果然是名不虛傳……」聲音陡然頓住,似是霍然記起了什麼重要之事。
  岳小釵精神一振,長劍忽的一招「冰河開凍」,劍身震顫之間,幻起三朵劍花,分襲向那蒙面人三處大穴。
  這一劍去勢迅辣,那蒙面大漢,只覺岳小釵刺來的劍勢,若點若劈,手中的蛇頭軟鞭,亦被岳小釵的劍勢封出了門戶之外,空有七尺兵刃,難以收回封架,匆忙中仰身倒臥,施展出鐵板橋的功夫,才算把一劍避開。
  岳小釵一劍得手,搶回主動,哪還容得強敵有還手的機會,劍招如急瀑狂流,綿綿而出,剎那間寒芒電轉,環繞在那蒙面人的身上,迫得那蒙面人手忙腳亂,借那臂揮腿彈之力,全身有如風車一般,輪轉不息,岳小釵連攻十幾劍,竟然未能傷得了他。
  岳小釵閃轉錯落的劍花,密如飄雲落英,雖然未能傷得那蒙面人,但蒙面人也無法突破那綿密不絕的劍光而出。
  那蒙面人又勉強支撐一陣,突然鬆手丟了蛇頭長鞭,右手探入懷中,摸出了一把匕首,大喝一聲,匕首連揮,青光閃展,封開長劍,挺身站了起來。
  岳小釵劍勢一緊,不讓他衝入劍圈,冷笑一聲說道:「既然彼此為敵,何以不敢以真實面目示人,我已數度劍下留情,如若再不肯現出真正面目.可不要怪我手下毒辣了。」
  原來,岳小釵已從來人聲音和招術手法之上,隱隱覺出此人和自己十分熟悉,只是還沒有把握,不便出言揭穿。
  那蒙面人一面揮動手中匕首封架長劍,一面想撿回地上的蛇頭軟鞭,但因岳小釵劍勢迅快,竟是無法分神撿起軟鞭。
  兩人又相搏了幾招,場中情勢;又起了變化,只聽一聲悶哼,何坤身軀搖了幾搖,跌坐在地上。
  原來,岳小釵助他一劍,逼退枯瘦禿頂老人,何坤藉機撿起判官雙筆,筆在手,精神為之一振,又和那禿頂老人動起手來。
  兩人武功相去甚遠,何坤憑仗一股銳利之氣,前幾招,倒也打的有聲有色,雙筆交錯攻出,寒芒點點。但五招一過,又被那枯瘦禿頂的老人搶回了主動,左掌一晃,引開何坤雙筆,右掌抵隙擊去,正中何坤肩頭。
  這一掌落勢甚重,何坤拿樁不穩,跌在地上,一條左臂,也為之麻木難抬,左手中判官筆隨著跌坐在地上的身軀,落在地上。
  岳小釵回目一瞥,只見那枯瘦禿頂老人正自揚起左掌,劈了下去。
  縱然此刻,岳小釵沒有強敵纏鬥,形勢上也來不及出手搶救。
  突然間響起一聲大喝,何坤忽然揚起右手判官筆,投擲了出去。
  他在生死交關之下,奮盡餘力,投出一筆,去勢勁道甚強,那禿頂老人眼看敵人即將斃命掌下,心中歡喜,不料何坤竟把兵刃當作暗器,投擲了出去,不禁一呆。
  就這一緩工夫,岳小釵左手已探入懷中,摸出了一把銀針,揚腕打出。
  岳小釵忽覺劍上壓力大減,耳際響起了一個細微但卻十分清晰的聲音,道:「快去救人。」
  岳小釵聽聲辨向,已知是那蒙面人所發,當下無暇多想,陡然一躍,長劍閃閃,直向禿頂老人刺去。
  那禿頂老人匆忙中閃過何坤投來一筆,卻不料岳小釵一蓬銀針,銜接而來,數量又多,在這等夜暗之間,閃避甚是不易,只覺右肩左臂,微微一痛,中了兩枚銀針,不禁一驚,心神未定,岳小釵的劍熱,已接踵而至。
  此人武功果是不凡,雖然中了暗器,心神仍是不亂,疾向旁側移開,進過一劍,岳小釵身隨劍至,飛起一腳,踢中那禿頂老人的小腹。
  夜色中響起了一聲慘叫,那禿頂枯瘦老人的身軀飛了起來,摔下懸崖。
  陡然間金刃劈風,一條蛇形軟鞭,筆直點了過來。
  岳小釵回手一劍,擋開寢鞭,抖腕一劍刺了過去。
  只聽那細微的聲音,重又傳入過來卜道:「快去助張干,殺了那人,不可留活口。」軟鞭一收,留下一個空隙。
  岳小釵聽他直叫出張干的名字,已知猜測不錯,長劍一掄「起鳳騰蛟」,從那重重的鞭影之中,穿了過去,直向那使用亮銀萬字奪的大漢衝去。
  劍風破空,夜色中閃起了一道銀虹。
  張干和那大漢相搏,雖然武功稍遜一籌,但他卻存了拚命之心,每當形勢危迫,將要落敗之際,索性放開門戶,不計自身安危,卻疾出一刀,刺向那大漢要害,如那人不肯回手救招,縱然把張干傷斃在「亮銀萬字奪」下,自己不死亦將重傷。
  那人佔盡優勢,勝算在握,傷斃對手,只不過是時間長短而已,自是不肯甘冒性命之險,和他死拼,只好回招相救,這一來,無疑給了張干緩手之機,兩人廖戰四五十合,張干捨命連走兩次險招,才保得一個勉強不敗之局。
  岳小釵劍去如風,那大漢聽得兵刃破風而來,一奪逼開張干,回手一招「力屏南天」,亮銀奪舞起銀光護住了身子,擋開岳小釵刺來的一劍。岳小釵人劍並至,劍勢被他封開,左手卻疾快地拍出一掌,右腳同時飛出踢了過去。
  那大漢身軀橫移,竟然把一掌一腳,同時避開。
  轉眼見那蒙面人握著蛇頭軟鞭不動,心中疑雲頓起,大聲喝道:「劉香主……」
  蒙面人冷笑一聲,接道:「怎麼樣,你動了疑心嗎?」
  岳小釵劍勢一緊,連攻三招,那大漢被迫的手忙腳亂哪還有暇講話,只聽那蒙面人冷漠地喝道:「可惜你知道晚一些了。」
  那大漢眼見大勢已去,鬥志盡失,岳小釵劍招何等凌厲,他縱然全心全意的出手抵拒,也是招架不住,何況這等心神不寧,一個失神,左臂中劍,鮮血泉湧而出。岳小釵反手一掌拍在他背心之上。
  這一劍一掌,雖不足以制命,但已重傷難支,身子搖了幾搖,倒在地上。
  只聽那蒙面人道:「此人已窺破我的行藏,留不得活口。」
  張干提刀站在一側,應聲踏上一步,手起刀落,生生把那人斬作兩斷,飛起一腳,把屍體踢下懸崖。
  岳小釵回身對那蒙面人欠身一禮,道:「多謝相助之恩。」
  蒙面人扯下臉上黑紗,長長一歎,沉聲說道:「岳姑娘可還識得我嗎?」
  星輝雪光之下,只見那人長髯飄風,方面闊口,左頰之上,有條很深的刀疤。
  岳小釵道:「果然是劉老前輩,晚輩適才已然由老前輩鞭法之上,猜想出來……」
  那人舉手摸一下臉上的刀疤,接道:「老前輩這稱呼在下如何敢當,姑娘如不見棄,就直呼在下的名字。」
  張干忽然拋了手中單刀,直奔過來,說道:「文奇兄,咱們十幾年沒見面啦。」
  遙聞何坤喊道:「一別十餘年,想不到今宵能在這荒山之中相見。」他受傷不輕,站起了身子,卻是不能奔行。
  劉文奇輕輕地歎息一聲,道:「兩個小聲一些,此時此情,實宜小心些好。」
  岳小釵目光一轉,沉聲說道、:「今宵承你相救,我們感激不盡。」微微一頓,又道:「你在神風幫中的身份,似是不低。」
  劉文奇道:「現為神風壇下香主。」
  岳小釵道:「昔年家母把你逐出門下,你能不記舊惡,相助我們……」
  劉文奇肅然接道:「姑娘不用再提昔年之事,那完全是在下之錯,如論在下身犯戒律,實該一死才對,令堂眷念故舊,不忍讓我飲血劍下,那已是天高地厚的恩情了……」
  他仰臉望望天色,接道:「在下別後情長,一言難盡,目下情勢緊張,勢難向姑娘重敘往事,還望原有。」說罷抱拳一禮。
  岳小釵歎道:「家母不幸仙逝,昔年舊事,已成過去,你離開岳家已經十易寒暑,那是不用對我這般行禮了。」
  劉文奇道:「如非昔年令堂那寬宏大量,在下哪裡還有命在。」語聲一頓,急急接道:「目下情勢不同,寸陰如金,這些瑣碎舊事,無暇多談,而且我也難在此地多留,還有幾件重要之事,告訴姑娘。」
  岳小釵理一下山風吹亂的秀髮,說道:「什麼事?」
  劉文奇道:「據在下所知,除了神風幫外,還有數起武林高手,追蹤姑娘而來。」
  岳小釵輕輕歎息一聲,欲言又止。
  劉文奇接道:「姑娘雖已盡得主母劍學真傳,但一人之力。只怕也難拒數路高手圍攻,那必須早作安排才好……」目光轉動,四外打量一下,壓低了聲音接道:「今天日落時分,在下接得靈鴿傳偷,神風幫主,要帶著壇下四大護法高手,親身趕來,顯然對此事重視異常……」
  岳小釵一直凝神靜聽,不插一言。
  劉文奇輕輕咳了一聲,道:「洩露幫中之密,要受神蛇噬體之苦,但回念主母恩情,在下也只有冒此奇險了……」
  張干突然插嘴接道:「神風幫崛起江湖,不過十幾年的時光,但聲名卻已大噪江湖。不知那神風幫主,是何等佯的人物?」
  劉文奇道:「說來慚愧得很,兄弟雖已入幫十年,也曾為幫中盡了很多心力,但卻未見過神風幫主之面,但那壇前四大護法,卻是個個身負絕技。唉!如若神風幫主果然親身趕來,只怕在下實無能相助了……」
  突然一聲尖厲長嘯,遙遙傳了過來。
  劉文奇臉色一變,但他仍然強自鎮靜他說道:「神風幫中靈鴿追蹤之術,冠絕當代武林,姑娘如想避開追蹤,必需先得設法逃避過那靈鴿之目……」目光突然轉到張干臉」,接道:「張兄,請給兄弟一刀,我要走了。」
  張干怔了一怔,道:「幹什麼?」
  岳小釵玉腕一振,長劍疾飛而出。
  寒芒一閃,劃破了劉文奇的左臂,一股鮮血,疾湧而出,岳小釵收了長劍,一皺眉頭。道:「可是重了一些嗎?」
  劉文奇回顧了左臂的傷勢一眼,道:「傷的太輕;也無法瞞得過他們的雙目,姑娘珍重,在下告別了。」突然縱身一躍,疾奔而去。
  岳小釵望著劉文奇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突然長長歎了一口氣,仰首望著滿天繁星,陷入了憂鬱的沉思之中。
  張干。何坤呆呆的站在一側,不敢出聲驚擾了她。
  兩人都知道岳小釵每遇上猶豫難決之事,必然是這副神情,仰臉望天沉思不語。
  足足有一盞熱茶工夫之久,岳小釵才似突然下了決心,目光一轉,投注到何坤的身上,問道:「你傷勢如何?」
  何坤道:「經這一陣休息,已稍覺好轉。」
  岳小釵道:「可能趕得路嗎?」
  何坤一咬牙齒道:「趕得。」
  岳小釵探手入懷,摸出一個玉瓶,倒出兩粒藥丸,道:「好!你服下這兩粒丹丸、咱們就走。」
  何坤接過丹丸服下,閉目運氣調息。
  岳小釵盤好軟劍,緩步向那突巖下大石後面走去。
  只見蕭翎背依大石而坐,閉著雙目,正在打坐運息,當下輕輕咳了一聲,道:「兄弟。」
  蕭翎睜開雙目,望了岳小釵一眼,笑道:「那些人可都被姊姊打跑了嗎?」
  岳小釵道:「都打跑啦,剛才打鬥之時,你可害怕?」
  蕭翎道:「我隱在石後一角偷瞧,見姊姊武功高強,把那人打的摔下懸崖之後,我就未再看啦。」
  岳小釵道:「你在家中;養尊處優,豈不勝過這等凶險、苦難的日子?」
  蕭翎起身笑道:「我黨著很好玩,一點也不覺苦。」
  岳小釵看他全身微微抖動,顯是體質嬌弱,難以和這等嚴寒抗拒,心中微生惜憐,伸過玉掌,握住他雙手,說道:「你冷嗎?」
  蕭翎道:「手腳有些寒冷。」
  岳小釵道:「咱們要即刻登程連夜趕路。」
  蕭翎道:「那很好,跑跑路也可以暖和一些。」
  岳小釵道:「山道崎嶇,積雪掩徑,縱是身有武功之人,走起來,也是十分困難,你如何能夠行得,我要那張干背著你走如何?」
  蕭翎自知實難行這崎嶇山道,強不得嘴,當下默然不語。
  岳小釵解下腰間絹帶,把蕭翎綁在張干身上,低聲說道:「兄弟,不要怕,什麼事都有姊姊。」
  蕭翎點點頭,道:「我這樣大了,哪裡還會害怕。」
  岳小釵口中雖然慰藉蕭翎,但心中卻是滿懷愁苦,此段行程,危險艱苦,實是生死難卜。
  何坤已運息完畢,睜開雙民看了一下眼前形勢,說道:「張兄,兄弟給你開路。」
  岳小釵道:「你們跟我身後,好好的保護蕭公子。」當先舉步行去。
  何坤雙手握筆,緊隨在張干身後而行,他雖經過一番調息,又服用過岳小釵兩粒靈丹,但傷處仍然隱隱作痛,甚感不便。
  岳小釵輕功絕倫,雖在這大雪封掩的山徑之上,亦可放腿而行,但因張干背負蕭翎,何坤掌傷未復,只好放緩腳步、等候兩人。
  蕭翎伏在張干背上,轉目四顧,只見四週一片夜色,隱隱間,聳立著大雪瀰漫的山峰,這等景色,淒涼、豪壯,生平從未見過,雖覺寒風拂面如刀,仍是不減濟覽之興。
  岳小釵當先帶路,下得懸崖,折向一條山谷之中行去。
  張干素知她聰明過人,一舉一動,都有作用,也不開口多問。
  谷中風勢大減,不似峰上那等寒冷,岳小釵行了一段,忽然停下身,繞行奔走,在那白雪地上,印滿腳印痕跡。
  蕭翎看的好生奇怪,忍不住問道:「姊姊,你在做什麼?」
  岳小釵道:「擾亂敵人的耳目。」
  蕭翎微一付思,道:「我明白啦,你要留下很多繚亂的腳印,使那些追蹤咱們的人,無法找出咱們去向。」
  岳小釵道:「大雪封山,行趾所經,那是難免留下痕跡,留下這些腳印,也不過使追蹤之人耳目受惑罷了。想擺脫敵人的迫蹤,很難辦到。」
  幾人又行了一陣,岳小釵突然停下,就道旁削下兩根竹竿道:「你們在此休息片刻。」轉過身子,原路而回,沿途上手不停揮的毀去了幾人留的足跡,足足有里許之遙,然後左右雙手各握了一支竹竿,借兩個竹竿支撐之力,懸空而行,這兩根竹竿長都在一丈之上,一收一躍,就是兩三丈遠。
  蕭翎見她遙遙行來,一起一伏,有如凌空滑翔而至,片刻之間,已回到停身之處,雙腕振處、兩根價竿劃起一陣嘯風之聲,飛了出去,蕭翎心神嚮往,不禁一歎。
  岳小釵道:「兄弟,你歎什麼氣?」
  蕭翎道:「姊姊這麼大本領,實叫人羨慕得很。」
  岳小釵笑道:「你如肯用心學習,憑你的才智,稟賦,日後成就,超過於我,那也不是難事,」
  蕭翎歎息一聲,道:「可惜我活不過二十歲;有負姊姊的厚望了。」心頭黯然,緩緩垂下頭去。
  岳小釵心中一動,暗暗忖道:母親遺書之上,再三提示於我,他生具絕症,二脈三穴閉塞不通,行血難以暢通全身,雖得母親授於太乙氣功,但在根基未奠之前,不能憂傷過甚,亦不能太過歡樂,大哭大笑,都有生命之險。當下低聲勸慰道:「兄弟不用擔心,只要你肯聽姊姊的話,別說二十歲,活上一百歲,也非難事……」
  她臉色突然間轉變得十分嚴肅,緩緩接道:「但你如不肯聽我的話,那不但難以活過二十歲,也有負你雲姨一番苦心。」
  蕭翎若有所悟他說道:「我也可以練武功嗎?」
  岳小釵暗暗忖道:此時此情,必須先要激起他向上的雄心,以堅他求生的意志。微微一笑,說道:「不錯,我娘的遺書之上,再三提到你的骨格才智,都是上上之選,只要你肯用心的去學,不難成就一身絕技。」
  蕭翎雙目眨動了兩下,臉上飛揚起一片歡愉之情。
  張干、何坤經過這一陣調息之後,精神大見好轉,岳小釵目光一掠兩人,低聲說道:「你們兩人的傷勢好些嗎?能否攀登峭壁?」
  張干、何坤齊聲應道:「不礙事了。」
  岳小釵道:「好!咱們走!」轉身向一座峭壁上面爬去。
  張干、何坤都是久走江湖之人,閱歷甚是豐富,但岳小釵這等舉動,卻使兩人大覺困惑,暗暗想道:她帶我等進入山谷,以避敵蹤,怎的忽然又要攀登山壁?
  兩人心中雖然覺著懷疑,但卻是不敢多問,緊隨岳小釵身後,向上攀去。
  千尋峭壁,加上大雪的封遮,攀登起來,甚是不易,岳小釵輕功卓絕,行起來還不覺出困難,但張干身負蕭翎,何坤傷勢未癒,行來更是困苦萬狀,舉步維艱,爬上峰頂,已累得滿頭大汗,上氣不接下氣。
  這座峰頂,只不過三四丈方圓大小,生滿了嶙峋怪石,但大都被峰上積雪掩去。
  岳小釵選擇了一處避風所在,撥開積雪,說道:「兄弟,高山寒夜,你身體又極虛弱,披上這衣服吧!」說話之間,取出一件十分柔軟的衣服,披在蕭翎的身上。
  蕭翎伸手摸摸披在身上的衣服柔軟如棉,但卻單薄異常,也不知是何物做成,心頭大是感激,說道:「姊姊待我真好。」
  岳小釵微微一笑,目光掃掠過張干、何坤,說道:「你們也藉機會好好運氣調息一下,也許天亮之後,還要有一番惡戰……」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上有靈鴿搜尋,下有強敵追蹤,咱們勢難遠走,眼下之策,只有暫時避開強敵銳鋒。此峰獨秀群山,形勢險要,縱然被敵人發現,亦可憑險相拒。如能僥倖出敵意料之外,誘敵遠去,那是最好不過,否則,據高俯瞰,查敵來勢,再定退敵之策。」
  何坤道:「姑娘料事如神,我等向來佩服。」
  岳小釵仰臉望天,緩緩說道:「來敵除了神風幫外.還有甚多高手,咱們必需設法挑起他們自相殘殺、火拚,才能坐收漁利,藉機遁身。」
  張干、何坤,雖都是久走江湖之人,但兩人一向不善心機,想不出拒敵之策,只好默不作聲。
  寒夜漫漫,風雪中更見遙長,蕭翎緊依岳小釵身旁而坐,依照著雲姑傳授的打坐之法,運氣調息。他雖不知雲姑傳授的乃武林中上乘太乙氣功,但卻隱隱覺到,每日經過一陣坐息之後,御寒之力,就增強甚多,為了抗拒嚴寒的侵襲,全神貫注在運功之上,心神集中,事半功倍,竟然大有進境。
  岳小釵冷眼旁觀,看他調元運息,漸入忘我之境,心中暗喜,似這般情勢發展,不出一年,蕭翎當可度過險惡的時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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