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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回:望花樓中耍陰謀


  蕭翎心頭大感奇怪,暗道:看樣子倒不像背叛我們而去,但她該知自己處境的險惡,又何苦這般冒險呢?
  忖思之間,那鳳竹已進入花樹陣中,消失不見。
  蕭翎暗暗忖道:這丫頭不知打的什麼主意!
  凝神望去,只見花樹林中人影閃動,四下亂走,而且服色各異,有長袍馬褂,有疾服勁裝,也有不少人佩著兵刃,登時心頭一寬,暗道:中午英雄大會即屆,三山五嶽的英雄好漢,恐已到齊,這些人大都豪放不羈,要他們遵守規矩,實是一件不大容易的事,沈木風決不致在群豪注視之下,對付鳳竹。
  蕭翎隱在門後,站了一刻工夫之久,忽見鳳竹手中捧著一個木盤,匆匆由花樹林中走了出來。
  這一次,她的動作很快,幾乎是放腿而奔,眨眼之間,已到了室門口處。
  蕭翎輕輕一閃,退後五步。
  他輕功佳妙.舉動之間,不聞一點聲息。
  風竹一顆心一直在擔心著有人追趕,回手掩上室門,猛一抬頭,才發覺蕭翎站在四尺開外,當下點頭一笑,低聲說道:「馬兄醒了很久嗎?」
  蕭翎道:「不久,姑娘離開此室時,在下也未醒來。」
  鳳竹道:「小婢這條命,本已死去,多虧諸位又把我救了回來。」
  蕭翎心中暗道:如若說出毒手藥王相救之事,她心中定然不安,不如不說的好,當下說道:「姑娘為傳送那毒物而傷,我等如若救治不活,那才是一樁大憾之事。」目光一轉,只見那木盤上放著四樣冷餚,和一盤饅頭。
  鳳竹望了木盤上菜餚一眼,低聲說道:「據小婢所知,今午的英雄大宴之上,沈木風已然預定七種方案,暗害與會群豪,小婢身份低微,只知道其中一略,是在暗中下毒……」
  她回頭向室外望了一陣,接道:「沈木風一位好友,已代他配製好了無色無味的慢性毒藥,據聞那藥粉縱然吞下許多,中毒之人,也不會發覺,直到七日之後,毒性才會逐漸發作!」
  蕭翎道:「那毒藥可是要下在酒餚中嗎?」
  鳳竹道:「如何下法,下在何處,小婢未曾聽過,不敢斷言,但想來不外酒菜之中,是以小婢先行偷一些菜餚,諸位先飽餐一頓,午時不要用那酒飯,也許可免中毒之苦。」
  馬文飛、司馬干已然在兩人談話之中運功完畢,司馬干當先而起道:「姑娘怎知這偷來的食物之中無毒呢?」
  鳳竹道:「這個小婢不知,但憑猜想,他們決不致在此時下毒。」
  馬文飛道:「兄弟此刻已感飢餓,如是這盤食物之中尚未下毒,倒可用來充飢。」
  鳳竹緩緩放下木盤道:「小婢身經死亡一劫之後,心中對死亡之懼,已是大為減弱,對那沈大莊主亦不似先前那般害怕。」
  蕭翎失聲說道:「那金蘭、玉蘭,也是這般……」心中已然警覺,趕忙住口不言。
  鳳竹急急說道:「怎麼?馬兄識得金蘭、玉蘭兩位大姊姊嗎?」
  蕭翎心中暗道:目下情勢,我如就此打住不言,勢將惹她生疑。既然說了,就索性說下去吧!輕徑咳了一聲,道:「不錯,兩位姑娘和在下常在一起。」
  鳳竹道:「兩位姑娘離開了百花山莊之後,仍然是婢女的身份嗎?」
  蕭翎暗道;要糟,再一說,只怕全盤抖摟,她見我僕從身份,那金蘭、玉蘭如是常常和我相處,自然是丫頭了……
  馬文飛似是已瞧出蕭翎的為難之情,接口說道:「兩位姑娘雖然自謙為婢,但咱們卻把她們當作妹妹一般看待。」
  鳳竹道:「兩位姑娘可曾參與今日的英雄大會?」
  蕭翎急急接道:「她們不會來了。」
  鳳竹道:「可惜呀!可惜!」
  馬文飛奇道:「可惜什麼?」
  鳳竹道:「兩位姑娘,在我們百花山莊的丫頭群中,武功最好,聲望最高,我們一百餘人,個個都對她倆敬重有加,如是兩位姑娘能來,必可得到甚多方便……」
  蕭翎心中暗道:想不到金蘭、玉蘭還有這麼大的用處。
  只聽鳳竹接道:「兩位姑娘如若振臂一呼,百花山莊中一百餘位婢女丫頭,將會有一半跟她們走哩!」
  馬文飛和蕭翎雖是同心合力,聯手拒敵,但雙方卻是各作佈置,誰也不知對方的安排。
  但經過昨宵那一場洗塵晚宴之後,雙方之間的一點戒心,雖已消除,但彼此的計劃,事關重大,誰也不願在此時此情中,講出口來。
  鳳竹秀目一轉,盯注到馬文飛的臉上,道:「那金蘭、玉蘭現在何處?」
  她一直認定了蕭翎的僕從身份,難以參與機要,這些事自然不會知道。
  馬文飛先是一怔,繼而淡淡一笑,道;「兩位姑娘的藏身之地,目下還難以奉告,鳳姑娘要多多原諒。」
  他探手從懷中摸出象牙筷子,試探鳳竹送來的食用之物,確實無毒,三人才分別食用。
  半日時光,匆匆而過,轉眼間已到正午。
  這正是沈木風宴請天下英雄的時刻。
  只聽那望花樓上,銅鐘三鳴,一個身著青衫的大漢,急奔而來,在門外四五尺處停了下來,抱拳說道:「馬爺在嗎?」
  馬文飛緩步行出室外,道:「有何見教?」
  那表衫人道:,「小的奉命恭請豫、鄂、湘、贛四省總瓢把子馬大爺……」
  馬文飛道:「在下便是。」
  青衫人道:「百花廳上,早已設好了馬爺的席位,小的奉命請馬爺入席。」
  馬文飛一揮手道:「知道了。」
  那青衫人一轉身,急奔而去。
  馬文飛望了鳳竹一眼,道:「姑娘和我等同去赴宴呢?還是要留在室中等候?」
  鳳竹突然盈盈拜倒,叩了一個頭說道:「小婢承馬爺的愛護,心中感激不盡。」
  馬文飛欠身還了半禮,道:「姑娘有話,請站起來說,這等大禮,在下實受不起。」
  鳳竹緩緩站起了身子,淒然接道:「小婢縱然是生不能追隨馬爺身側,聽候使喚,死亦當常伴馬爺身側……」
  馬文飛接道:「姑娘好好的何出此言?」
  鳳竹淒苦一笑,道:「小婢不論是隨馬爺赴會,或是留在室中,都已是難逃一死,但小婢能在死前擺脫了心靈之枷,死亦瞑目九泉了。」
  馬文飛道:「今日英雄大宴,結果如何,目下還難斷言,姑娘這等畏怯之心,未免是多餘的了。」
  司馬干突然接口說道:「如若姑娘確有棄暗投明之心,還望能隨我等同赴英雄大宴,死也死一個轟轟烈烈。」
  蕭翎道:「那金蘭、玉蘭兩位姑娘,當初脫離百花山莊之時,亦和姑娘一般模樣,畏首畏尾,以死為樂,但她們現在都還是好好的活著……」
  鳳竹長長歎息一聲,接道:「諸位這般愛顧,小婢實是感激不盡。」
  司馬干昂然說道:「姑娘本用害怕,大膽隨我們赴會就是。」
  鳳竹一咬牙,道:「大不了一個死字,小婢已兩世為人,死亦無憾了。」
  司馬乾笑道:「不妨事,姑娘不似早夭之相,在下可擔保你有驚無險。」
  只聽一陣步履之聲急奔而至,一個青衣大漢,奔到室門外面,高聲說道:「大宴將開,恭請馬總瓢把子入席。」
  馬文飛笑道:「咱們去吧!」當先向外行去。
  司馬幹道:「姑娘請隨在馬總瓢把子身後,在下隨後保護。」
  鳳竹壯起膽子,緊隨在馬文飛身後而去,司馬干緊隨鳳竹身後,蕭翎隨後相護。
  穿過了叢叢花樹,到了一座廣大的敞廳中。
  四個斗大的金字,橫在敞廳門上,寫的是:「英雄大宴」。
  這座敞廳,是臨時搭蓋而成,高約二丈,足足有七八大方圓大小,綠蔭遮天,白綾幔頂,四十八根木柱,支起了這臨時敞廳。
  敞廳中,早已擺好了酒席,大部席江上,都坐了人。
  一個胸綴紅花的青衣女婢迎了上來,低聲說道:「請教大名?」
  馬文飛道:「馬文飛。」
  那青衣女婢笑道:「豫、鄂、湘、贛總瓢把子馬大爺……」目光轉到了鳳竹臉上,突然一呆,道:「風竹姊姊嗎?」
  鳳竹道:「正是愚姊!」
  那青衣少女奇道:「姊姊來此作甚?」
  鳳竹苦笑一下道:「我跟隨馬大爺同來赴宴。」
  那青衣女子眉宇間,泛現出一片茫然之色,欲言又止,轉身帶路而行。
  蕭翎目光轉動.卻不見中州雙賈,和金蘭等何在,想是幾人早已改扮,掩去了本來面目。
  那青衣女子帶著馬文飛一直行到左首第二個席位上,低聲說道:「這就是馬爺的席位了。」
  馬文飛邁步入席,道:「多謝姑娘。」
  青衣女欠身一禮,退了下去。
  司馬干、蕭翎等分別入了座位,只有鳳竹猶豫不決,想入座,似又不敢落座。
  馬文飛低聲說道:「姑娘不用害怕,快請落座。」
  風竹一閉眼睛,坐了下去,低聲說道:「小婢有一事懇求三位。」
  馬文飛道:「什麼事?」
  鳳竹道:「如是小婢被沈大莊主發覺,諸位千萬不能讓他把我生擒了去,唉!那時,小婢恐怕連自裁之能,都將失去,還望三位助我一臂之力!」
  司馬幹道:「助你尋死?」
  鳳竹道:「嗯!助我死去,免得被活捉之後,受莊中規戒懲治!」
  突然間,敞廳中,起了一陣騷動,打斷了鳳竹未完之言。
  抬頭看去,只見沈木風儒巾長衫,當先而入,不住對兩側群豪,頷首作禮。
  駝背並沒有影響到沈木風的氣度,龍行虎步,神態威重。
  周兆龍緊隨沈木風的身後,不住的抱拳作禮,朗朗大笑,連道:「諸位賞光,蓬革生輝。」
  金花夫人、毒手藥王,依序緊隨在周兆龍的身後,最後的卻是一個面目俊俏,外罩披篷,內著勁裝,背上插劍的少年。
  蕭翎心中暗道:這個人,想必就是那假冒我名的蕭翎了。
  只見沈木風行到了主席之上,當先落座,金花夫人等才隨著一一落座。
  只見他端起面前酒杯,高舉手中,說道:「群賢畢至,蓬蓽生輝,諸位肯給我沈某人面子,兄弟是十分感激,請盡此杯。」言罷一飲而盡。
  廳中群豪,雖都端起了酒杯,但是真正喝下去的,卻是少之又少,大都是舉到口邊,做個樣子,有很多乾脆舉起酒杯就放下,連樣子也不肯做。
  要知那沈木風早已是凶名卓著,不論黑白兩道,一提起血影子沈木風的名字,無不頭疼萬分,退避三舍。
  沈木風目光一掠群豪,滿堂佳賓,也不過三五人真正的飲去了杯中之酒,不禁微微一笑,道:「諸位請放心的吃喝,在諸位酒未到三巡,菜未過五味之前,我沈木風決不會在酒菜之中下毒就是。」
  言下之意,那是三巡酒過,菜上五味之後就要在酒中下毒了。
  只聽一個沉重的聲音說道;「沈兄之意,可是說咱們對這佳釀、美餚,只能淺嘗數口,適可而止,不可盡興大吃一頓?」
  蕭翎轉臉望去,只見那人紫袍白髯,生像威猛,手中端著酒杯。
  沈木風淡淡一笑,道:「那要看和我沈某人為友為敵了!」
  紫袍白髯老者道:「我已二十年未入江湖,這次受你之邀而來,那可算給足你的面子了……」
  沈木風道:「好說,好說,顏兄有何指教,兄弟是洗耳恭聽。」
  蕭翎心中一動,暗道:這沈木風自傲自大,口氣之中,從未對過別人這般客氣,這紫袍白髯姓顏的人,得他如此尊稱,定非平常人物。
  只聽那紫袍人道:「這酒菜之中,如是下了毒藥,難道也能為敵為友的嗎?」
  沈木風笑道:「顏兄的用心,可是要兄弟當著天下群豪之面,說出心中的計謀、策略嗎?」
  紫袍人道:「沈兄做事,向來防患未然,就算揭開酒菜中下毒之秘,那也不足以為害今日大局。」
  沈木風哈哈一笑,道:「顏兄知我甚深……」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如是和我沈某為友,自是不該計較這酒菜之中是否有毒,他也該相信我沈某人能代為療治,中毒又有何妨?」
  紫袍人道:「如是為敵呢?」
  沈木風道:「當今江湖之上,用毒之人,數不勝數,如是我沈某人的敵人,早該防備才是。」
  紫袍人道:「此刻酒餚之中,可已下毒?」
  沈木風笑道:「顏兄放心,此刻酒餚之中,都還未曾下毒,顏兄只管大膽品嚐。」
  紫袍人突然一仰臉,喝下杯中之酒,未再接言,坐了下去。
  蕭翎默查場中群豪神態,大部份都對那紫袍人流露敬仰之色,心中暗道:不知這紫袍老人是何許人物,聽他口氣、身份,頗有和沈木風分庭抗禮的氣魄。
  突然間一隻手,由下伸過來,抓住了蕭翎的左手,低聲說道:「馬兄……」
  蕭翎接道:「不要怕。」轉眼望去,只見沈木風兩道炯炯的眼神,正通視在鳳竹的臉上,神態間自有一種莫可抗拒的威重氣度。
  鳳竹雖然避開了沈木風的目光,但她握住蕭翎的手,仍是不停的顫抖。
  只聽沈木風那沙啞的聲音道:「是鳳竹嗎?」
  蕭翎低聲說道:「不要理他,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哪知鳳竹突然間鬆開了握著蕭翎手腕上的五指,緩步離開了席位,盈盈拜倒地上,道:「奴婢正是鳳竹。」垂下頭去,不敢抬起。
  沈木風淡淡一笑,道:「你這丫頭來此作甚?」
  鳳竹道:「奴婢,奴婢……」
  一時間想不出適當措詞,奴婢了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沈木風道:「還不快給我退出廳去,留在此地,豈不要讓天下英雄,恥笑我百花山莊中沒有規矩嗎?」
  鳳竹應了一聲,緩緩站了起來,望了馬文飛一眼,舉步向廳外走去。
  馬文飛一皺眉頭,暗道:這丫頭如此膽小無用,縱然想出面護她,也是難以找出借口。
  只見她行了兩步,突然又回過身來,拜倒地上,道:「奴婢有下情稟告。」
  沈木風一揮手道:「去吧!有什麼話,改日再講也是一樣。」
  鳳竹垂下雙目,說道:「奴婢已為馬爺垂青,答允收留身側,還望莊主開恩賜允。」
  沈木風目光一轉,望著馬文飛道:「馬爺!這丫頭之言,可是當真嗎?」
  馬文飛只覺臉孔一熱,一張勝直紅到耳根後面,沉吟了良久,答不出話來。
  要知他自負英雄,如若承認此事,那是無疑當著天下英雄之面,自白罪狀,勾引了百花山莊中的丫頭,想待否認,又見鳳竹滿臉淒怨哀苦之容,一時間竟不知如何開口才好。
  但聞沈木風呵呵一笑,道:「馬總瓢把子,是何等英雄人物,豈肯看上了咱們百花山莊的丫頭,你不用癡心妄想了,快給我退出廳去。」
  鳳竹道:「大莊主有言在先……」
  沈木風道:「不錯,我說過,如是這次與會英雄,瞧上了你們哪個,都可向我沈木風討娶你們,但也得讓人家看得上啊!難道還要本莊主給你們做媒不成、如今人家馬總瓢把子一言不發,定然是你這丫頭蓄意高攀,隨口捏造的謊言,快退下去。」
  鳳竹緩緩站起身子,正待轉身而去,突聽馬文飛高聲說道:
  「姑娘留步。」
  全場中人的目光,都已投注在馬文飛的身上,要看他如何處理這尷尬之局。
  這時,馬文飛的一張俊臉,已然紅成紫育之色,但仍然硬著頭皮,站了起來,對那沈木風抱拳一揖,道:「大莊主肯把鳳姑娘賜贈在下,兄弟實是感激不盡。」
  沈木風微微一笑,道:「馬兄可是當真要討這丫頭為妻嗎?」
  鳳竹急急接道:「奴婢自知難以匹配馬爺,甘心為妾……」
  沈木風不理風竹,望著馬文飛問道:「馬兄如是真的喜愛這個丫頭,也早該向我沈某人說上一聲才是……」
  他縱聲大笑一陣,接道:「如若她作了馬總瓢把子的夫人,我沈木風豈能再把她當丫頭看待。」
  這一番冷嘲熱諷,有如千萬把利劍刺入了馬文飛的心中一般,但又無法出口反擊,只有耐著性子忍受。
  全場中鴉雀無聲,似是場中群豪內心中,都在品評著這件事。
  馬文飛一張臉變成了紫紅顏色,目光轉動,掃掠了群豪一眼,暗自忖道:我馬文飛自負英雄人物,受盡武林同道敬重,豈能當真的討娶百花山莊中一個丫頭為妻,日後傳揚於江湖之上,豈不是要永遠留作別人的話柄。
  欲待出言否認,但見那鳳竹滿臉淒苦之色,楚楚可憐,心中又有些不忍。
  只聽沈木風接道:「馬兄乃當今武林中大名鼎鼎之人,一言九鼎,自然不會欺騙我百花山莊中一個使女丫頭,這丫頭隨口胡說,有辱馬兄英名,饒她不得。」
  右袖一揮,一股暗勁直射過來。
  馬文飛心念轉動,暗忖:我馬文飛如若自負英雄,怎的連一個柔弱垂危的小姑娘,也不肯救,當下高聲說道:「住手!」
  呼的一掌,拍了出去。
  沈木風內功深厚,全身力道已到了隨心之境,右腕一挫,硬把劈出的內力,硬生生收了回來,微笑接道:「馬兄有何見教?」
  馬文飛道:「在下要代這位鳳姑娘,向沈大莊主乞命。」
  沈木風淡淡一笑,道:「馬兄不覺著管的太多一點嗎?這丫頭是我百花山莊中的使女,我要如何處置於她,那也用不著馬兄多問……」
  他縱聲大笑了一陣,道:「但如馬兄肯娶她為妻,那是另當別論了,在下自有成人之美。」
  馬文飛心中暗道:當著普天下英雄之面,我如承允此事,那是非得娶她不可了,如若不肯承允,只怕是難以救鳳竹之命,一時心中為難,不知如何才好。
  只見鳳竹雙目熱淚奔眶而出,黯然說道:「賤妾殘花敗柳,如何配薦馬爺枕席,馬大爺也不用管我了。」
  她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說出殘花敗柳之言,實是語驚四座,全場動容,數百道目光,一齊向她投注過來。
  柔弱的鳳竹,似是陡然間勇氣大振,毅然抬頭,指著沈木風道:「沈木風,百花山莊的嚴刑峻法,最終也不過一個死字……」
  沈木風冷冷喝道:「你發了瘋了,小丫頭!」
  喝聲中左手一抬,一縷指風直襲過來。
  司馬干暗運內力,推出一掌,擋開了沈木風的指力道:「為什麼不讓她說下去?」
  沈木風道:「咱們百花山莊私事家規,用不著別人來插手多管!」
  司馬幹道:「天下英雄盡皆在此,就是在下不管,只怕也有別人要管。」
  鳳竹的背叛,似是大出了沈木風的意料之外,饒是他足智多謀,亦有些失去鎮靜,明知再讓鳳竹說下去,必是難聽無比,只有立時把她置於死地一途,當下不再理會司馬干,袍袖一揮,兩縷藍芒,直向鳳竹射去。
  司馬干心中大急,隨手抓起了一個酒壺,急急投擲過去,人也跟著離座而起,向鳳竹身邊躍去。
  就在司馬干酒壺出手的同時,兩道寒星,電射而至,迎向兩縷藍芒。
  但聞波波兩聲輕響,四枚暗器,盡落在鳳竹身前。
  凝目望去,只見兩枚銀蓮子上,各釘入了一枚兩寸長的藍色毒針,場中群豪.大都看的心頭暗生震駭,忖道:這沈木風的腕力強勁如斯,竟能把兩枚毒針,釘入銀蓮子中!
  但聞呼的一聲,司馬干投擲出手的一個大酒壺,掠著風竹身前飛去。
  這司馬干已然衝向鳳竹身側,眼看沈木風兩枚毒針,已被人擊落,立時一個倒躍,飛回原來的坐位之上。
  沈木風雙目中冷芒如電,不住四下搜望,顯然是找那暗發銀蓮子的人物。
  馬文飛暗暗忖道:這人武功不弱,竟然能無聲無息的發出了兩枚銀蓮子,擊落沈木風的毒針,不知是何許人物。
  忖思之間,突聞一股疾風,呼嘯而至,一團白光,疾射而來。
  原來,司馬干投擲出手的大酒壺,不知被何人暗發內勁,硬給逼了回來,直向馬文飛撞了過來,馬文飛右腕一抬,折扇張開,暗運內力,疾向那酒壺一扇。
  那直飛而來的酒壺,突然受到強大的阻力,懸空打了一個轉,呼的一聲轉向沈木風飛了過去。
  沈木風似是已被激怒,冷冷地說道:「哪一位打出的銀蓮子,好叫兄弟佩眼,只可惜藏頭露尾,有失英雄氣度。」
  說話之中,輕描淡寫的舉袖一拂。
  但見那飛向沈木風的大酒壺,滴溜溜在空中打了兩轉,陡然間,向前飛去,挾帶著一股勁風,掠飛七八張席面。
  忽聽一人朗朗大笑,道:「有酒壺,而無酒杯,豈不是大煞風景嗎。」
  左手推出,迎著那飛來的酒壺一擊,正在向前疾飛的酒壺,忽然轉向右側面去,只見那發話人緊隨著一抬右手,兩個細瓷酒杯,緊隨著那酒壺後面,向前飛去。
  酒杯和酒壺、保持著二尺左右的距離,飛出三四丈,一直不變。
  馬文飛凝目望去,只見那人一身灰白百綻大褂,乾枯瘦小.
  竟是失蹤十餘年,丐幫中碩果僅存的一位長老孫不邪,不禁心頭大喜,暗道:此老還活在世上,而且參與了這場英雄大宴,增加了不少實力,近二十年不見他,此老仍是那等形貌,不見老態,想他內功定然精進不少。
  沈木風重重咬了一聲,道:「孫兄竟然也趕來此地,兄弟增光不少。」
  說話時,遙遙抱拳一禮。
  蕭翎知那沈木風驕傲狂大,目中無人,此刻忽然對那人如此敬重,不禁暗中留神,打量了孫不邪兩眼。
  孫不邪哈哈一笑,道:「怎麼?你可是嫌棄老叫化子命太長了?」
  沈術風道:「孫兄本該死在二十年前才是。」
  孫不邪笑道:「老叫化一生中,就是不願別人稱心滿意,你想要老叫化死,我就偏偏活上個三兩百歲給人瞧瞧。」
  沈木風道:「只怕孫兄難有那麼長的壽限……」
  只聽又一個高昂的聲音喝道:「大家都是要飯的,這個忙不能不幫,我說醉鬼呀!你倒是幫我一幫啊!」
  蕭翎轉眼望去,只見那說話之人,正是飯丐,在他對面坐著滿臉酒色的酒僧。
  只見酒僧一瞪惺忪的睡眼,說道:「窮要飯的就愛多管閒事,我和尚可是不聽你的。」
  口中說著不聽,右手袍袖,卻疾拂面出,一股暗勁,帶轉那大酒壺,轉向飛去。
  飯丐揮手拍出一掌,兩隻酒杯,緊隨酒壺之後,轉向飛去,仍然保持著二尺左右的距離。
  廳中群豪,大都是江湖中有名的人物,如是發出內力,帶動酒壺轉向而來,並非什麼難事,但加上這兩個酒杯,那就非一般人所能為力了,除了有著特殊的造詣、自信之外,絕不敢輕易嘗試。
  那酒壺、酒杯,飛出了四五丈後,無人再行出手,力盡向下落去。
  這時,突然見金花夫人右袖一抖,那力盡跌落的酒壺,突然由下向上一翻,疾向金花夫人手中飛旋而去。
  金花夫人緊隨左手一拂一卷,一丈外的兩個酒杯。也緊隨酒壺之後,飛入了金花夫人的手中。
  她很少在中原露面,廳中群豪,大都不認識她,但見一個美貌婦人,有此功力,都不禁暗中震駭。
  沈木風哈哈一笑,道:「諸位之中,只怕有大部分不識這位巾幗英雄,兄弟替各位引見一下,這位乃苗疆第二高手,金花夫人,諸位想是久聞其名了。」
  金花夫人嫣然一笑,道:「邊荒武學,登不得大雅之堂,還望諸位多多指教。」
  右手掂掂手中的大酒壺,接道:「一壺美酒,棄之可惜,賤妾借花獻佛,敬那位孫兄一杯。」順手在酒杯中斟滿了一杯酒,食、中二指輕輕一彈,滿杯酒直向孫不邪飛了過去。
  孫不邪哈哈大笑道:「老叫化艷福不淺,竟得美人垂青,夫人既然不嫌棄老叫化的老醜,那是卻之不恭了。」伸手接過飛來酒杯。
  金花夫人淡淡一笑,又把第二個酒杯斟滿,目光轉動,四下掃掠了一眼,笑道:「這杯酒,該奉敬馬總瓢把子才是。」左掌向前一送,酒杯直向馬文飛了過去。
  這兩人距離雖近,但那酒杯卻緩慢異常,懸空打旋,有如蝸牛慢步。
  馬文飛暗運內力,道:「多謝盛情。」伸手接住酒杯。
  那酒杯到了馬文飛的手中,又打了兩個轉,才停下來。
  馬文飛心中暗吃一驚,道:好深厚的內功!
  金花夫人端起自己面前酒杯,嬌聲笑道:「兩位請啊,賤妾奉陪一杯。」說罷舉杯就唇,當先一飲而盡。
  廳中群豪,雖然大都未見過金花夫人,但卻久已聞她之名。
  苗疆中人放蠱的事,早已傳揚於武林之中,這金花夫人乃苗疆第二高手,放蠱之能,自然是非同小可,以那孫不邪身份武功,接過酒杯之後,「也是不敢貿然喝下。
  金花夫人飲乾了杯中之酒,看孫不邪和馬文飛仍然端著酒杯,不敢飲下,忍不住咯咯大笑起來。
  孫不邪突然大聲喝道:「不得了,這酒杯之中,下有蠱毒。」揮手把酒杯摔在地上。
  他見識廣博,豈肯為那金花夫人言語激怒,但想到長時間把酒杯端在手中,實非良策,倒不如隨口捏造一件理由,摔去手中酒杯,這金花夫人放蠱之能,人人心有畏懼,如若誣她在酒中放了蠱毒,自是無人不信。
  但聞砰的一聲,酒杯片片粉碎,酒滴濺飛,灑了一地。
  這時,廳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碎破酒杯之處。
  但見碎裂破片中,突然躍起了一條其細如針,長約寸許的白色小蟲,盤空打轉。
  孫不邪只瞧的心頭大震,暗道:好利害的金花夫人,果然在酒杯裡做了手腳,老叫化如受不住她言語譏笑,把這一杯酒飲入腹中,這苦頭可是吃的大了。
  原來他摔去手中酒杯時,並未發覺酒杯中有什麼可疑之處,料不到這酒杯碎裂之後,卻見到這樣一條小蟲。
  凡是能參與英雄大宴之人,無一是平庸之輩,個個都有著常人難及的目力,那白蟲雖然細小,但群豪卻瞧的清清楚楚。
  群豪心中雖都知那金花夫人,是一位下蠱高手,人人對她懷疑,但看到白色細蟲之後,仍是驚駭不已。
  馬文飛正感無法下台,眼見孫不邪酒杯中那白色小蟲,正好藉機下台,右手一揮,也把手中酒杯掉的粉碎。
  群豪聞聲轉頭,目光又齊齊轉注到馬文飛摔破的酒杯上,看看是何變化。
  哪知這次倒出了群豪意料之外,竟是毫無異樣。
  金花夫人突然離座而起,蓮步珊珊的直向孫不邪身前行去。
  對這位外貌美艷,心如蛇蠍的金花夫人,群豪都不禁生出了三分畏懼,眼看她款步行來,立時紛紛提氣戒備。
  金花夫人行來看似很慢,其實行動快速異常,一瞬工夫,已到了孫不邪摔碎酒杯之處,伸出纖纖玉手一抄,竟把那白色小蟲給抓在手中,輕啟櫻唇,投入口中,活活吞了下去,嬌聲笑道;「可惜呀!可惜……」
  孫不邪道:「可惜老叫化沒有上你夫人的當,是也不是?」
  金花夫人道:「可惜這等名貴之物,卻被你輕輕放過。」
  這幾句話,確是說的由衷之言,但除她本人和毒手藥王之外,全場中再無人信她的話。
  孫不邪道:「那蟲兒的滋味如何?」
  金花夫人笑道:「其味鮮美,無與倫比。」扭轉嬌軀,直回座位。
  群豪看她將一條活生生的小蟲,吞入了腹中,而且還要大讚其味鮮美,都不禁由心底泛起來一股寒意。
  馬文飛眼看他酒杯破碎之後,不見異樣,心中暗道:是啦!
  她和那蕭翎是故交舊識,看在那蕭翎面上,才不肯加害於我。
  經這麼一陣擾鬧,使那早已成竹在胸的沈木風,增加了不少煩惱,他千算萬算,卻未算出孫不邪和紫袍人竟也會趕來參與這場英雄大宴,這兩人武功高強,非同小可,整個計劃,都必得為之調整。
  這沈木風生性陰沉,才具梟雄,愈是遇上了困急危難的事,愈能保持鎮靜,不為所亂,當下一探手,笑對鳳竹說道:「為你這丫頭的事,不能耽誤我滿廳佳賓的時間,你先退下,容後再說。」
  鳳竹這一陣冷眼旁觀,看廳中群豪,竟有很多人敢和那沈木風為敵作對,不禁膽氣一壯,深伯沈木風的恐懼心理,大為減弱,當下高聲說道:「奴婢既然冒犯了大莊主的神威,已是難免一死,但奴婢在一口氣未絕之前,要把大莊主平日的作為,當著天下英雄之面,說了出來,奴婢雖死,亦可瞑目於九泉之下了。」
  沈木風心中雖是憤怒已極,但此刻的鳳竹,已是廳中群豪注意的目標,如是出手傷她,必有無數高人自動出手相護,除非全力施為,不惜和群豪立刻翻臉動手,只怕是仍難以傷得了她,但為一個小小女婢,牽動整個大局,沈木風自非願為,只有硬著頭皮聽下去了。
  只聽鳳竹高聲接道:「全莊中丫頭使女,只要稍有姿色,都被你用作採補,奪去貞操……」
  沈木風哈哈一笑,道:「不知羞恥的丫頭,這等言語,你也說得出口,你可認為廳中諸位武林中成名人物,被你血口一咬,他們就當真會相信嗎?」
  鳳竹道:「我就是被害人之一。」
  沈木風接道:「本莊主寬宏大量,平日對你們管束不嚴,致有此日之事,那也是我平常的疏懶之過了。」
  鳳竹冷冷喝道:「你為什麼不說是報應當頭?」
  沈木風淡淡一笑,道:「這丫頭不知中了什麼人的暗算,已然神志不清,咱們不用理她……」
  目光一轉,望著旁側一個像貌俊俏的少年,接道:「兄弟今日邀請諸位,來此首要的一件事,就是要為這位兄弟,引見天下英雄……」
  大廳中起了一陣輕微的波動,有人凝目思索,有人低聲議論,都在猜想著此人是誰?
  只聽沈木風高聲接道:「諸位之中,也許有人見過我這位兄弟,但大部分人,仍然陌生,但兄弟深信聽過他名頭的人,定然不少。」
  全場中突然肅靜下來。
  沈木風微微一笑,道:「他出道江湖的時日雖短,但聲名卻是震動一時……」
  人群中突然有人接道:「可是那蕭翎嗎?」
  沈木風道:「不錯,正是蕭翎,此刻……」
  只聽鳳竹尖聲叫道:「他不是蕭翎。」
  沈木風望了鳳竹一眼,不理會鳳竹,繼續說道:「此刻的蕭翎,已是兄弟這百花山莊中的三莊主,日後在江湖上,還望諸位多多照顧……」
  鳳竹眼看廳中群豪神情,大部分似都相信了沈木風的謊言,不禁心中大急,高聲叫道:「他真的不是蕭翎,諸位不要受他所騙。」
  沈木風仍然是一臉和藹的笑容,說道。「這丫頭胡言亂語,分明是受人毒算已深,無藥可救,三弟去把她殺了,以正咱們百花山莊的戒規。」
  那俊貌少年應了聲。陡然站起,兩道目光凝注在鳳竹的身上,緩緩舉手,抓住了劍把。
  蕭翎之名,震動一時,但場中群豪,卻大部未見過他的武功,但看他凝視鳳竹的森森目光,和那握劍姿態,頗似劍道中上乘工夫,他遲遲不肯拔劍,拔劍一擊時,必將是石破天驚,莫可抗拒。
  鳳竹此時,倒是勇氣大增,尖聲說道:「我鳳竹今日縱然身受亂劍分屍而死,但能當著天下英雄之面,揭穿你沈木風為人的惡毒卑下,那也是死而無憾了。」
  這時,那假冒蕭翎的俊俏少年,一張微現蒼白的臉上,滿佈了一層紫氣,雙目中光芒逼人,長劍已然離鞘半尺。
  馬文飛折扇一抖,突然斜張一半,左手平胸,長長吸了一口氣,雙目中凝注在那假蕭翎的右手之上。
  顯然,他已然瞧出情形不對,準備全力擋他一擊。
  司馬干突然一撩衣襟,探手從懷中摸出一對金輪,分執雙手,平胸舉起。
  這時,大廳中一片寂靜,靜的可聞得彼此呼吸之聲。
  蕭翎右手伸入懷中,悄然戴上一隻千年較皮手套,準備必要時出手施援。
  沈木風雙目炯炯,望著馬文飛和司馬干,臉上卻是一片平靜,叫人瞧不出他是喜是怒。
  其實,全場中群豪的目光,都投注在那俏美男子和馬文飛等人身上,顯見人人都關心著雙方一擊的勝敗。
  只見那假蕭翎右腕一動,長劍突然出鞘。
  剎那間劍氣湧動,寒芒電射,白虹一道,直向風竹襲出。
  馬文飛折扇旋轉,飛起了一片扇影,一擋疾射而來的白虹。
  寂靜的大廳中,響起了一陣輕微的波動之聲,那飛起的滿天扇影,突然一閃斂去。
  緊接金芒閃閃,飛起一片黃幕,擋住了那衝破扇影而過的白。
  虹。
  只聽叮叮幾聲脆響,白虹黃芒,一齊收斂不見。
  外人看去,只見扇影,輪光和劍氣,一閃而逝,但當事人卻已是幾歷生死。
  凝目望去,只見假冒蕭翎之人,臉上籠聚的紫氣,已然全部散盡,露出了羊脂一般的蒼白臉色。
  馬文飛臉上,交錯著青白之色。右手抱著折扇,鮮血已然濕透了半個衣袖,滴在地上。
  司馬干雙手金輪交錯前胸。喘息之聲全廳可聞,頂門上汗珠如雨滾滾而下。
  場中情勢很明顯,司馬干和馬文飛都在這阻擋那俊美少年一擊中,用盡了所有之能,如是那人的劍勢,再增強幾分力道,兩人雖盡全力,都無能阻止那攻向鳳竹的一劍。
  這時,三人都靜靜的站著不動,極力在爭取時間,運氣調息。
  馬文飛連包紮一下傷勢的時間,也是不敢浪費。
  這是大風暴前的片刻平靜,更慘厲的一擊,即將開始。
  強弩之末的一擊,威勢也許不大,但卻是生死存亡的分野。
  但見那俊美少年臉上泛起一層淡淡的紫氣,逐漸的由淡轉濃。
  司馬干頭上的汗水,也逐漸的消退不見,喘息聲也消失不聞。
  坐在旁側的蕭翎,默察情勢,司馬干和馬文飛已然難以再擋對方一擊,必得想個法子,暗中出手相助才是,但在眾目睽睽之下,要想不露痕跡的出手,卻是一件不大容易的事。
  這俊美少年的武功,已然震驚了全場,大部分未見過蕭翎的人,都相信了這人定然是蕭翎了。
  因為蕭翎崛起江湖時間很短,但卻以俊貌快劍,傳名江湖,眼下的少年,正符合傳言中的條件。
  如果他們仔細的瞧瞧,也許會改變心意,可惜注意及此的人,並不太多。
  只見那勁裝少年臉上的紫氣,愈來愈濃,雙目中的神光,更見朗澈清明,顯示出,一次生與死的決鬥,即將展開。
  馬文飛經過這一陣調息,睏倦大消,正開始思索對付眼下強敵的辦法,暗暗忖道:如能和他展開搏鬥,這鹿死誰手,還難預料,他這內功馭劍的一擊,自己卻是極難抵禦。
  眼下唯一的求勝機會,就是在他馭劍之後,展開搶攻,和他一招一式的搏鬥,但必需在他真氣消耗,難再作施劍取敵之時,才能各憑真實本領一戰,可是這機會是那般渺茫難期。
  因為,擋受他馭劍一擊之後,自己亦將是精疲力竭,難再動手的時候。
  這馬文飛雖不會馭劍之術,但對此道卻知之甚詳,那馭劍乃劍道中最上乘的一門工夫,這少年馭劍術並非上乘,甚至是剛剛入門。
  但此道之奇,奇在全身功力精神,都集中在一劍之上,力逾千鈞,極是不易招架……
  付思之間,那勁裝少年,已然發動,長劍一振,寒芒疾閃,直向鳳竹射去。
  就在那少年發動的同時,司馬干和蕭翎也同時發動。
  司馬干一振手中金輪,橫裡攻出,迫向那冷電飛掣的寒芒。
  蕭翎暗暗發出修羅指力,一縷暗勁,疾射過去。
  那少年劍芒先被蕭翎發出的修羅指力一擋,威勢大減,再吃司馬幹那疾轉金輪一擋,響起了一陣叮叮咚咚之聲,硬把劍勢封住。
  司馬干還以為這勁裝少年二度一擊,因內力不夠而威勢大為減弱,竟被自己輕而易舉的封擋開去。
  但那假冒蕭翎的勁裝少年,卻是吃了很大的苦頭,蕭翎怕他劍勢凌厲,不易阻擋,因此這一指,用出了八成勁力,無形暗勁撞去的力道甚猛。
  那勁裝少年只覺到手中的長劍被一股猛大暗勁擊中,幾乎不能控制的脫手飛出,自是被金輪輕描淡寫的封擋開去。
  馬文飛突然欺進了兩步,一拱手,道:「兄台劍招高明,在下想領教一下兄台的武功。」
  他口中雖然說的客氣,但卻已不容那勁裝少年答話,將手中折扇一揮,一招「笑指南天」,折扇一合,點了過去。
  這時,那勁裝少年臉上的紫氣,已全部散去,露出了一張慘白沒有血色的面孔。
  只見他橫起一劍,擋開了馬文飛的折扇,但卻不肯還手搶攻。
  馬文飛哈哈一笑,道:「兄台怎麼不出手啊!可是累的打不動了?」
  喝叫聲中,折扇展開了一輪急快的攻勢,忽而台扇點出,忽而張扇橫削,一把折扇兼作刀、劍,以及點穴的判官筆用。
  那勁裝少年,似是在兩次擊敵中,用盡了氣力,封架馬文飛的折扇,顯得有些力難從心,交手不到十合,那勁裝少年已有些手忙腳亂,應接不暇。
  沈木風眼看局勢危急,再打下去,不出二十招,那假冒蕭翎之美少年,定然要傷在馬文飛的折扇之下,不禁心中大急,厲聲喝道:「住手!」
  那勁裝少年,正欲藉機收劍退出,卻被馬文飛折扇一緊,逼在一片扇影中,欲罷不能。
  沈木風眼看喝止無效,心頭大怒,暗道:這馬文飛如此可惡,非得給他一點苦頭吃吃不可,舉手輕輕一彈,緩緩坐了下去。
  只見左面一處席位之上,響起了一聲冷笑,道:「情多為勝,算不得英雄人物。」喝聲中,一條紅色軟索飛來,疾向馬文飛撞去,馬文飛回扇一擋,那勁裝少年,卻藉機收劍而退。
  那伸來的紅色軟索,也不知是何物做成,可軟可硬,馬文飛揮扇一擋之下,那軟索突然收了回來,看樣子,並無真和馬文飛動手之意,旨在解那勁裝少年之危。
  那假冒蕭翎的勁裝少年,疾退五尺,但並未回歸席位,凝神而立,運氣調息。
  顯然,他心有不甘,準備再戰。
  馬文飛心中明白,此人的劍招武功,實不在自己之下,所以被折扇所困,那是因為他在兩次攻敵之後,內力耗損未復時,自己乘勢而攻,如若被他調勻真氣,再打起來,只怕難以是他之敵。
  其實,馬文飛強忍傷痛一番惡戰之後,傷口迸裂,鮮血不停的湧出,染濕了半邊衣衫。
  蕭翎默察廳中群豪,很明顯的分成了兩大壁壘,只是彼此都還未瞭解對方內情,暫時隱忍不發,正面出而和百花山莊為敵之人,只有自己和馬文飛等三人,當下暗施傳音之術,說道:「司馬兄,請勸回馬總瓢把子,暫時忍耐一二,目下時機未熟,不宜再鬧下去。」
  司馬干對蕭翎早已心生敬服,聽他傳言相告,立時縱聲笑道:「馬兄,咱們回席位去。」
  馬文飛知他之言必有用意,而事實上,自己因失血過多,也難再硬拚下去,目光一掠鳳竹,低聲說道:「鳳姑娘,也請退回席位上吧。」
  幾人迅快的回到席位上,坐了下去。
  馬文飛雙目一掠左面第二桌席位上的一位黑衣老者,低聲問道:「司馬兄,可識得那人嗎?」
  司馬干搖頭道:「不認識。」
  蕭翎心中記憶甚清,那兩人正是昨夜同赴洗塵晚宴的關外黑白二老,那身著黑衣,出手撥開馬文飛手中折扇的,想來定是黑老,另一個身著白衣,和那黑衣老者年歲相仿之人,想來定是白者,但因格於自己裝扮的身份,不好隨後接口,只好悶在心中不語。
  這時,那勁裝少年,臉上又泛起一片濛濛紫氣,很快濃布全臉。
  司馬干暗暗吃了一驚,道;這人好精深的內功。
  只見他一揚手中長劍,冷冷說道:「蕭某人還想領教馬總瓢把子的武功。」
  這等指名挑戰,馬文飛就算明知必敗,也不能當面示弱,笑道:「當得奉陪。」
  司馬干卻搶先一步,離開席位道:「馬總瓢把子身份尊貴,在下代為奉陪一陣如何?」
  那勁裝少年手中長劍微一顫動,登時間起四朵劍花,冷冷說道:「你既要代他受死、那就請快亮兵刃。」
  司馬干心知他那劍術,凌厲異常,如若憑自己一人之力,實是難以接得下來,但既已答應,也只好硬著頭皮走了出去,取出懷中一對金輪,雙手分握。
  蕭翎看那勁裝少年臉上的紫氣,已然十分濃重,心中暗自盤算,道:此人不知習的什麼武功,看來極似左道邪門,他連番擊襲,每次都把力道用盡,怎的回復如此之快,這司馬干武功雖然高強,只怕也難擋一擊,怎生想個法子,助他一臂之力才是……
  忖思之間,瞥見那勁裝少年長劍一抖,刺了過來。
  這次,他竟是不再施展馭劍術施襲。
  司馬干畏懼他的,就是他那馭劍之術,見他揮劍擊來,不禁心中大喜,左手金輪推出一招「白鴿舒翼」,封開了劍勢,右手金輪「腕底翻雲」,斜裡攻出。
  那勁裝少年長劍「玄鳥劃沙」,噹的一聲,震開金輪,隨手攻出三招。
  原來,他生怕對手改施馭劍之術,一上手,就全力和對方搶攻。
  司馬干金輪揮動,全是硬接硬架的招數。
  剎那間,輪光、劍影,交織一片,展開了一場龍爭虎鬥。
  蕭翎眼觀四方,一面留心著場中搏鬥的情形變化,一面留心著沈木風的舉動。
  那司馬干手中金輪的招數,十分凌厲,鬥到二十個照面,已然控制了大局。
  只見沈木風微微一皺眉頭,嘴唇啟動,周兆龍突然離開了席位。
  蕭翎心知那沈木風施展傳音之術,指示周兆龍有所舉動,只是,不知他們陰謀為何?自己格於扮裝的身份,縱然是瞧出了什麼凶險,也不便出言警告在場群豪。
  趕忙施用傳音之術,低聲對馬文飛道:「馬兄請多多留心那周兆龍的舉動。」
  馬文飛全神貫注在司馬干和勁裝少年搏鬥之上,聞言驚覺回頭一望,果見那周兆龍已離席悄然而去。
  這時,場中群豪的精神,大部集中到那假蕭翎和司馬干惡鬥之上,甚少有人瞧到周兆龍離開席位的事。
  就在馬文飛分心旁顧之際,場中的搏鬥,已起了急劇的變化。
  原來司馬干和那假冒蕭翎之人惡鬥了二十餘個照面,已然摸準了對方的劍招,左手金輪突然施出一招「雲封五嶽」,冒險封住了對方左面的劍勢出路。
  他守攻於先,除非是算準了對方的劍招,實乃高手過招的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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