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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林寒青勉提真氣,穩住了浮動的氣血,打量了來人一眼,不禁心頭一震。
  那是個身材魁偉的大漢,四旬上下的年紀,環目濃眉,一身勁裝,竟然不是剛才那身材矮小的灰衣人。
  雙方相對而立,誰也不發一言,彼此似是都在爭取時間,運氣調息。
  對待之間,林寒青突覺後背被人點了一下,力道十分微弱,但點中之處,卻是中極要害,這力道只要稍為強上一點,林寒青勢必重傷不可,想到身後無人,定然是那白衣女所為,不禁心中怒火高張,正待發作,耳際間卻響起白衣女的聲音,快些出手,他受了傷。
  林寒青道:我傷勢只怕尤重過他,可能已無克敵之力,心中在想,人卻舉步行去,逼向魁偉大漢。
  那魁偉大漢,緩緩抬起右掌,目注著林寒青,蓄勢以待。
  但聞那白衣女的聲音,響道:「踏中宮欺身直上,至多是一個兩敗俱傷的局面。」
  林寒青忖道:「好啊!你明知我內傷甚重,已成強弩之末,無能勝敵,要我們打個兩敗俱傷,最毒婦人心,果是不錯!」
  但他手已提起,局勢已成劍拔弩張,已不攻敵,敵必攻我,只好依言踏中宮欺上,攻出一招「直搗黃龍」
  那大漢舉起右手,陡然推出倆人又硬打硬接的拚了一掌。
  林寒青重傷未復,一掌硬拚之後,只覺全身氣血浮動,眼前人影亂閃,身軀搖擺不定。
  那魁偉大漢卻悶哼一聲,轉過身子,步履眼蹌的奔了出去。
  林寒青勉強提聚真氣,穩住身子,回頭望去,只見那白衣女用手按在額間,臉上的驚愕神色未消,嘴包間卻泛起了微微的笑意,說道:「這結果比我料想的更好一些。」
  林寒青神智未昏,冷笑一聲,道:「在下傷的輕了一些,是麼?」
  白衣女微微一歎,道:「你重傷在身,而且是傷及內腑,但那人只不過是被你反手一擊的強大掌力,震的一時氣血浮動,他攻力雖和你相差甚多。但你為了救我之命,身擋一擊,傷勢很重,利在速成速快,拖延時光,對你極為不利,一旦你散去了提聚的真氣,那只有束手待死了。」
  林寒青暗驚道:「看她那虛弱的身體,和蒼白的臉色,分明是不會武功,不知何以能記得那繁複、奇奧的『天龍八劍』和習武之人的心訣?」
  只聽那白衣女子接著說道:「那人只要稍經一陣運氣調息,就可以復元,但你傷勢沉重,決非一陣短時調息可以復元,待你提聚的真氣一散,人家再出手施襲,那時你抬架無力,勢必要傷在對方手中不可,與其坐以得死,倒不如趁真氣未散,還有餘力之際,放手一拼,你受傷雖重,但對方那浮動的氣血,亦未平復,在我料想之中,是一個兩敗俱傷的結果,但事實上,卻比我料想的好了甚多,你竟然還能支持!」
  林寒青長長吁一口氣,向後退了幾步,全身靠在牆壁之上,緩緩閉上雙目,運氣調息,他此刻傷勢沉重,已無法再用心聽那白衣女子說的什麼?
  白衣女目光凝注在林寒青的身上,望了一陣,舉起衣袖,拂拭一下臉上的汗水,緩緩下了木榻,直對林寒青行了過去。
  林寒青仍然緊閉著雙目,若無所覺。
  白衣女行近了林寒青,陡然抬起右手,一指點在林寒青」中乳」太穴之上。
  林寒青重傷之軀,已難運氣抗拒,又在驟不及防之下,竟被那白衣女一指點傷,登覺全身一麻,倒在地上。
  這一指,也似是用盡了白衣女全身的氣力,林寒青故被她一指點倒,但她自己亦累的香汗淋漓,一連向後退了四五步,靠在木塌之上,才未摔倒。
  在平時,她這全力一指,必然將累的跌倒在地上,但目下險惡的形勢,卻激發了她生命中的潛力,她靠在木榻上喘息一刻,突然又舉步而行,直向外間行去。
  兩個青衣小婢,仍然靜靜的躺在廳中,閉著雙目。
  白衣女仔細的在兩個青衣小婉身上看了一陣,突然飛起一腳踢了過去。
  但見那被踢的青衣小婢身軀掙動了一陣,突然挺身坐了起來。
  白衣女舉起衣袖揮拭著頭上的汗水,道:「快起來拍活素梅穴道。」
  那青衣小婢應聲而起,右手揮動,拍活了另一個青衣女的穴道。
  二婢盡醒,那白衣女忽覺賴以支撐身軀的精神力量,突然散去,身軀搖搖欲倒。
  兩個青衣小婢同時驚叫一聲:「姑娘!」齊齊撲了過去,分抓住那白衣女的雙臂。
  白衣女長長吁一口氣,道:「我們要立時動身。」
  兩個青衣小婢,聽得怔了一怔,道:「姑娘,咱們和夫人約好在此相見,豈可隨便離開?」
  白衣女道:「目下咱們行蹤已經敗露,多留在此地一刻時光,就要多上一分危險……」語聲微微一頓,道:「素梅快去套車,停在後門的小巷之中。」
  一個青衣小婢,應聲奔了出去。
  白衣女依靠在牆壁上,休息一陣,精神稍漸好轉,輕輕歎息一聲,說道:「香菊,你可知道,咱們都已是兩世為人麼?」
  香菊無限愧咎的應道:「婢子們該死,致使小姐受驚。」
  白衣女歎道:「你們從未在江湖上闖蕩,如何能知江湖中人的鬼域技倆。」
  那香菊只不過十五六歲,稚氣未除,對適才茫然暈倒之事,尚未瞭解,已然兩世為人,打量了四週一眼,說道:「婢子和素梅姐姐,正在廳中談笑,突然聞得一股異香,人就暈迷了過去,恍豫中,還似聽得了素梅姐一聲大叫。」
  白衣女輕輕歎息一聲,道:「那是迷香。」
  香菊道:「姑娘聰明絕世,無所不能,想來定然也會制那迷香了?」
  白衣女不再理會香菊,靠在壁間,閉上雙目養神。
  那香菊雖然未脫稚氣,但對這白衣女,卻崇敬無比,看她閉目養神,立時不再多言,舉起雪白的皓腕,在那白衣女前胸處不停的推拿。
  片刻之後,素梅急急的奔了回來,低聲對那白衣女道:「車已備好,可要立刻登程?」
  白衣女睜開雙目,說道:「快去收拾一下行囊。」
  素梅奔入內室,但瞬即退了出來,訝然說道:「小姐,室中有一個倒臥在地上的年輕人……」
  白衣女接道:「我知道,咱們帶著他一起走,用布單把他包起,先送上車去。」
  素梅不敢再問,退回內室,用布單包起了林寒青,香菊一手提著簡單的行囊,一手扶著那白衣女,悄然離開了群英樓。
  群英樓後門外,是一條偏僻的小巷,但卻早已停下了一輛黑篷的馬車,素梅先把林寒青放入車中,又扶那白衣女登上馬車,放下車簾,取過一件長衫穿上,又帶上人皮面具,才執鞭馳車而行。
  馬車出了小巷,馳行在熱鬧的大街上,但見人馬往來,接睦而過,夾雜著很多佩刀帶劍的武林人物。
  素梅緩緩回過頭去,低聲說道:「小姐,咱們要到那裡去?」
  篷車內傳出那白衣女的聲音,道:「馳向城外的烈婦塚。」
  素梅聽得一怔,暗道:「那地荒涼陰森,人跡罕至,不知要到那裡作甚?」
  心中雖是疑念重重,但口中卻是不敢多問,揚鞭催馬,輪聲滾滾,篷車直馳烈婦塚。
  這烈婦眾距離徐州大約七、八里路,是一座荒涼的巨塚,相傳數百年前,有一位姓唐的美麗婦人,其夫染重病而亡,留下大筆家產,族人覬覦,誣她和人私通,迫她改嫁,那婦人氣怒之下,就在葬埋她丈夫的墓家之前,自據了一座墓穴,活活自葬。
  自那烈婦殉葬三七之後,每屆子夜,常由那墓穴之中傳出來淒涼哭聲,族人心悸,替她修築了一座宏大的節婦塚,每逢初一、十五,由族人派人莫祭亡魂,自此哭聲頓消,那烈婦塚的聲名,也傳遍了方圓數百里,香火延續了百年不衰,直到後來,兵連禍結,族人消散,香火始絕,烈婦塚,也變成了一片荒涼的巨塚。
  車行五里,漸近烈婦家,觸目荒涼,野草叢生,沿途不見行人,馬車行駛在崎嶇不平的小徑,速度大減。
  又行了二里左右,車已到烈娘塚。
  素梅停下馬車,流目四顧,但見古柏林立,亂草虯結,一座高大的青塚,聳立在古柏環繞的叢草之中。
  素梅四外打量了一陣,心中突然泛生起一勝寒意,忍不住輕輕咳了一聲,回頭說道:「姑娘,到了烈婦塚。」隨手打開車簾。
  香菊當先探出頭來,四外望了一陣,不禁倒抽一口涼氣,道:「唉呀!好荒涼,好陰森的所在啊!」
  白衣女緩緩移出身軀,四外望了一陣,遙指那巨塚右面,微露的一片屋角,道:「咱們到那裡去。」
  素梅口中應了一聲,心頭卻是暗暗發毛,揚起手中長鞭,啪的一聲,馳動馬車。
  這烈婦塚,已然久無人跡,滿地籐草連結,拖車健馬,常為籐草拌足,不住仰首長嘶。
  巨系荒涼,古柏陰森,再加上馬嘶不絕,更顯得恐怖懾人。
  停車處距那巨塚,只不過七八丈的距離,但足足走了一盞熱茶工夫之久才到。
  凝目望去,只見一座破落石屋,緊依巨塚而築,這石屋修築緊固,雖歷了久遠的年代,仍然沒有倒塌,除了木製的窗門腐朽之外,牆壁和屋頂,都甚完好,只是室中的青磚地上,長了青苔,和室外伸延而入的亂草。
  白衣女長長吁一口氣,道:「這地方很清靜。」
  那素梅年紀較大,已聽出白衣女言外之意,大有留住這古墓石屋之心,不禁暗感駭然,忖道:「此地荒涼陰森,有如鬼城,難道姑娘真要留居此地不成?」
  只聽那白衣女低聲說道:「快些把這人抬入那石室中去。」
  素梅暗暗忖道:「糟糕,看來她是真要住在這裡了。」抱起林寒青,一躍下車,直向那石室中行去。
  香菊茫然說道:「小姐,咱們可要住這裡麼?」
  白衣女道:「嗯!扶我下車。」
  香菊呆了一呆,扶那白衣女,下了馬車,走向石室,一面低聲問道:「這地方鬼氣森森,住這裡怕死人了。」
  白衣女微微一笑,說道:「怕什麼?」
  香菊道:「鬼!」
  一陣涼風吹來,飄起了兩人衣袂,香菊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寒顫,道:「小姐,這世上究竟是有沒有鬼?」
  白衣女笑道:「沒有。」
  說話之間,已進入石室之中,白衣女望了林寒青一眼,傍著他身側坐下,低聲對素梅說道:「你去卸下馬車的健馬,劈去馬車,把馬牽入這石室中來。」
  素梅心裡直打多佩,問道:「車上的東西呢?」
  白衣女道:「也拿到這石室中吧!」
  素梅應了一聲,緩步而出,卸下健馬,抽出利劍,劈了馬車。
  白衣女令二婢,把她劈碎的馬車,移入石室後,望了那長程健馬一眼,道:「馬兒究竟非人,留它在此,只怕要壞了我們的事,不如放它去吧!」
  香菊吃了一驚,道:「小姐呀!我們準備在這裡住多久啊?」
  白衣女道:「很難說了,也許三五日,也許要十天半月。」
  香菊四下望了一眼,道:「這室中荒涼、陰沉,有什麼好,小姐縱然是不怕鬼,難道不要吃飯麼?」
  白衣女道:「咱們自己做著吃,有何不妥?」
  香菊只覺此地陰風慘慘,鬼氣森森,要她在這裡住上幾日幾夜,那是出殺她還要難過,只覺。動中寒氣直向上冒,忍不住說道:「鍋呢?灶呢?米、面、油、鹽……」她似是自知言詞太過放肆,急急住口不言。
  那白衣女涵養過人,也不和她計較,微微一笑,道:「這些東西,非什麼稀奇之物,隨處可以買到,等一會你和素梅,去附近村中買些回來,將就使用也就是了。」
  香菊不敢再辯,目光一轉,剛好瞧到那突出的高大青塚之上,只見長籐環繞,深草及人,心中又泛起一股涼意,心中暗啟抱怨道:「徐州城內,客棧無數,不知何以要選這樣一個鬼地方住下?」
  那素梅年齡大些,心中雖然害怕,但卻不肯說話。
  白衣女似是已看透了兩人心意,微微一笑,道:「你們臉上憂苦重重,可是真的怕鬼麼?」
  素梅道:「小姐不問,婢子不再多口,此地太過陰沉,似乎不是咱們女孩子久停之地,何況小姐身體虛弱,受了風寒,如何得了?」
  白衣女微微一笑,道:「病上一場,也總是強過被人抓去,過著生死不能的日子……」嬌聲喘息一陣,道:「你們不要再多說啦,我已決定要留住此處。」
  二婢果然不敢再多饒舌,然若寒蟬。
  白衣女緩緩站了起來,右手扶在香菊肩上,望著那巨大的青塚,自言自語的說道:「唉!如果咱們能在那長籐環繞的深草之中,開一處停身所在,那就更隱秘了。」
  香菊只聽得背脊上泛起來一股涼意,道:「小姐,咱們要住那墓穴麼?」
  白衣女搖頭歎道:「咱們如能在那長籐之下,深草之間,修整出一片停身的地方,那就再不會有人找到咱們了。」
  香菊口中諾諾連聲,心中卻是更覺駭異,暗道:「住到這荒涼的石室之中,已是夠叫人驚魂難安了,難道真還要住到那墓穴之中?」
  白衣女仰臉望望天色,回顧素梅說道:「時光不早了,你把這匹健馬放了吧!任由它去。」
  素梅應了一聲,牽馬而去,白衣女高聲援道:「記著,要行蹤隱秘,不要讓人發覺了咱們的停身之處。」
  香菊目睹素梅去還,心中更是不安,回顧一下側臥在地上的林寒青,望著微作嬌端的白衣女,說不出內心是一股什麼滋味。
  只聽那白衣女嬌脆的聲音,傳入耳際,道:「快些打開棉被,把他放好。」
  香菊如夢初醒,攤開棉被,抱起林寒青放在棉被之上。
  她情竇初開,從未和男人有過肌膚接觸之親,此刻驟然懷抱起一個年輕的男人,不禁心神一蕩。
  低頭看去,只見他輕閉雙目,劍眉微皺,緊緊的合著嘴巴,雖是重傷之征,但不減他的英俊,不禁心中一動,暗道:「這人不知是敵是友,也不知小姐要如何的懲治於他?」
  只聽那白衣女道:「快放下呀!」
  香菊心頭一震,一片差紅,泛起雙頰,趕忙把林寒青放了下去。
  只見白衣女緩緩走到林寒青身旁之處,坐了下去,低頭在林寒青臉上瞧了一陣,道:「香菊,拿我金針出來。」
  香菊應了一聲,打開行囊,取出一個錦袋,錦袋中一個玉盒,啟開盒蓋,裡面放滿長短不等的金針。
  白衣女先取出一枚較短的金針,刺入了自己的右臂的「消樂」穴上,閉上雙目,靜坐不語。
  片刻之後,她那蒼白的臉色,登時泛升起一片紅光,精神大振,才緩緩拔下臂上金針,以極快速的手法,以九枚金針,刺入了林寒青九處大穴,長長吁一口氣,那振奮起的精神、隨著消失,又恢復了蒼白的臉色,滴滴汗沫,灑落胸前。
  香菊蹲下身去,揮動雙手,替那白衣女按摩,一面低聲問道:「小姐,這男人是誰?」
  白衣女道:「他救了咱們三人的性命,咱們自是應感恩回報。」
  香菊道:「是啦!小姐可是要替他療治傷勢麼?」
  白衣女道:「他傷勢雖重,但憑仗他精純的內功,那是足以自療。」
  香菊道:「你刺他穴道,不是替他療治傷勢,還有什麼?」
  白衣女道:「我要加長他的武功,在極短的時間之內,讓他能得到很大的成就。」
  香菊道:「為什麼要幫他?」
  白衣女道:「幫他也就是幫助老爺、夫人。」
  香菊歎息一聲,道:「我是越聽越糊塗了,還是不要問吧!」
  突聞衣袂飄風之聲傳來,劃破了這古墓的沉寂。
  香菊心頭大震,拔劍而起。
  但見人影一閃,一條人影衝進石室。
  香菊正待喝問,已然看清來人正是素梅。
  白衣女察言觀色,已知素梅遇上了什麼驚奇之事,正待動問,那素梅已搶先說道:「小姐,只怕咱們行蹤已難保密了……」
  香菊插嘴問道:「梅姐姐,你遇上了什麼事?」
  素梅道:「我看到了三匹快馬,直奔這荒塚而來,當下抄捷徑趕了回來,小姐咱們得……」
  白衣女微微一歎,道:「咱們無法在片刻之間,收拾的不留痕跡,如其躲避,倒不如給他們個莫測高深的佈置。」
  素梅道:「如何佈置?咱們得快些動手。」
  白衣女臉色突然一整,蒼白的臉上,一片肅穆,緩緩說道:「你們必須要聽我的話,誰要是擅自行動,不遵我令!那就請她跪對青塚,橫劍自絕。」
  她平常柔和、嬌弱,可憐生生,此刻嚴肅起來,不怒而威,竟有著震懾人心的氣度。
  二女急急說道:「小婢等不敢。」
  白衣女道:「把我蒙面的黑紗拿來。」
  香菊應了一聲,急急取過黑紗,雙手遞了上去。
  白衣女取過黑紗,蒙在臉上,說道:「你們坐在我身側,未得我令,不許擅自出手。」
  香菊回顧了林寒青一眼,道:「這個人怎麼辨呢?可要把他藏起來麼了」
  白衣女星目流轉,望了香菊一眼,笑道:「用那幅紅綾,把他掩蓋起來。」
  香菊莫名其妙的臉上一紅,從行囊之中,撿起一幅紅綾,掩蓋起林寒青,然後,在那白衣女身側坐下。
  高聳的青塚旁,荒涼的石室中,並坐著三個年輕的少女,兩個容色端麗,一個面垂黑紗,再加上旁側一幅紅綾掩蓋著一個不知死活的人,使這原來荒涼的所在,更增加一份神秘的氣氛。
  幾人剛剛佈置安當,耳際間已響起宏亮的聲音,道:「郎兄,這地方夠隱密麼?」
  另一個冷漠的聲音,接道:「仇兄那地鼠之名,果非虛傳。」
  香菊、素梅早已得那白衣女的指示,緊閉雙目,來人雖然到了石室之前,兩人也不敢張自去看。
  只有那白衣女,借黑紗蒙面,微啟著歡目望去,只見兩個勁裝大漢,和一個身材矮小之人,並肩走了過來。
  顯然三人都為石室詭異的佈置所為,齊齊停下了腳步。
  那兩個勁裝大漢,目光一轉,手掌立刻反把握住了刀柄,兩人對望一眼,腰邊長刀出鞘半寸,便要一齊向石室衝進來,那身材矮小之人,卻急急抓住了他兩人雙臂,反將他們兩人拉的後退幾步。
  其中一個勁裝大漢濃眉轉處,似是要說什麼,但卻又被那矮小之人使個眼色止住。
  只見這三人退在石室之外,約莫丈餘之地,嘀嘀咕咕,商議起來,但究竟說的是什麼,石室中人,誰也無法所的清楚。
  那兩個勁裝大漢,似是一心要持衝入石室,那矮小之人卻將他兩人全心勸阻!顯然兩個大漢具是性情粗豪的莽夫,那矮小之人才甚於心計,生伯這石室中奇異的佈置,只是要誘他三人入伏陷斷,是以畏首畏尾,極力阻止。
  香菊、素梅雖然緊閉著雙目,但面色不住的變幻,顯見情緒極不平定。
  白衣女眼波四轉,低聲道:「你兩人閉著眼睛也無妨,但面色上切莫作出這般神色。」
  素梅聲音更低,幾乎教人無法聽清,只聽她輕輕道:「小姐,你能不能想個法子,教外面的人莫要進來。」
  聲音全自喉間發出,齒唇全未啟動,莫說石室外面的人,就連白衣女都辨不出她在說話。
  白衣女微微一笑,道:「好,我想個法子,要他莫要進來。」
  素梅、香菊齊地鬆了口氣,香菊道:「小姐想的法子,必定……」
  話聲未了,突聽白衣女大聲道:「三位朋友,請進來坐坐如何?」
  素梅、香菊齊地吃了一驚,不知她們小姐既然不願三人進來,為何又要請三人進來,兩人大驚之下,忍不住偷偷睜開了一絲眼縫。
  只見那四三人聽了這話,竟不約而同退後幾步,那有一人敢邁步往前。
  白衣女道:「三位既然來了,為何不進來坐坐?喝杯茶再走!」
  聲音雖然較細,但中氣綿綿密密,風吹不散。
  那三人又吃了一驚,又往後退幾步,兩個勁裝大漢對望一眼,退得比那矮小之人更遠。
  白衣女輕輕笑道:「三位怕什麼呢?咱們這裡雖無羊羔美酒,稿勞三位,但也沒有什麼兇惡的埋伏,三位只管放心進來就是!」
  那兩個勁裝大漢蹬地又退後一步,左面一人沉聲道:「這女子要咱們進去,咱們卻萬萬進去不得了,即兄,仇兄,你說如何?」
  那右面的人立刻頷首道:「是極!是極!她說那石室中絕無凶險,裡面必定的險甚多,郎兄,你說如何?」
  那矮小之人,沉吟半晌,緩緩道:「她如此說法,咱們反可進去了。」
  兩個勁裝大漢齊地伍了一怔,不約而同脫口道:「此話怎講?」
  那矮小之人淡淡一笑,道:「這石室之中若是真有凶險之埋伏,她三人自該不言不動,教咱們摸不透其中虛實,而此刻她竟如此說話,顯見得是要用那諸葛武侯的空城之計了!」
  兩條勁裝大漢又自對望一眼,齊地府掌道:「不惜,不錯,這妞兒用的想必是那空城之計,這石室之中想必什麼也沒有。」
  那矮小之人沉聲道:「縱然如此,咱們還是小心才是。」
  左邊一條大漢皺眉道:「既是空城計,哈們還小心個什麼?」反腕拔出了腰畔一柄奇形長刀,當先向前奔了過去。
  另一條大漢不甘落後,「嗆」的長刀出鞘,縱身一躍,竟達兩丈,顯見這大漢性情雖祖魯,身形雖笨重,但身材和極為靈便,武功亦是不弱。
  那矮小之人苦笑著搖了搖頭,也只得隨後趕去,他隨手撒下腰間兵刃,竟是一條武林罕見的外門兵刃「七煞烏骨鞭」。
  石室中人見三人直奔室中而來,神情都不禁為之一變,白衣女輕輕長歎一聲,道:「這一下我可真弄巧成拙了!」
  素梅道:「瞧這三人武功俱都不弱,咱們只怕難以……」
  突聽一聲大喝,那兩條大漢已自室外躍了進來,左面一人厲聲道:「你三人是幹什麼的?鬼鬼祟祟,躲在這石室中作甚?」
  白衣女輕輕笑道:「喲!咱們好意的請你們進來喝茶,和你們即無冤,更無恨,你們凶個什麼?」
  兩條大漢各自一怔,回頭去瞧那矮小人一眼,暗道:「是呀!人家又未惹咱們?咱們何來惹人家?」
  兩人掌中長刀,刀尖漸垂地上,那矮小之人舞鞭護身,方自縱身躍入,口中也不答話,長鞭伸縮閃吐,已帶著一陣陣尖銳的呼嘯之聲直向白衣女面門掃去。
  素梅心知小姐從未習武功,這一鞭來勢兇惡,如若點中,非得當場死傷不可,心頭大急,顧不得白衣女相囑之言,右手一伸,長劍疾出,對開一鞭。
  那兩條勁裝大漢瞧的一呆,想不到這女娃兒出手,竟是如此的快捷,忽然間,只聽那矮小之人暴喝一聲,道:「兩位瞧個什麼?還不快和這幾個丫頭動手,更莫忘了那紅綾之下還藏有奇怪的事物。」
  香菊吃了一驚,忍不住取出了兵刃,一躍而起。
  白衣女搖了搖頭,輕歎道:「傻丫頭,老是這麼沉不住氣……」話聲未了,突見那矮小之人,拋下自己,探鞭往紅布掩蓋的林寒青飛身撲去!
  素梅、香菊大駭之下,兩輛長劍,交剪而出,搶先擋在林寒房身前,聯手攻出五招,長劍化作一片光網,令人無法再越雷池一步。
  那矮小之人武功雖高,但長鞭展出,搶攻數捐之後,仍是無法闖入那片劍網,不禁大聲道:「這紅綾之下蓋的必是關係重大之物,否則她們也不會拚命阻擋,兩位還不出手,豈非自失良機?」口中說話,手並未停,長鞭又自攻出數招。
  那兩條勁裝大漢精神一怔,左面一人道:「不錯,紅布裡必是要緊物事,咱們今日瞧定了!」兩人長刀齊展,便待出手。
  突聽那白衣女輕輕一笑,道:「兩位請等一等好麼?」聲音甜美柔和,聞之如聆伯樂。
  兩條大漢情不自禁頓住身形,那白衣女已緩緩抬起那春蔥般的纖纖玉手,輕輕揭開了覆面的輕紗,露出了如花嬌面,剪水雙瞳,那種宜喜宜嗔,楚楚堪憐的神情,更是令人意亂魂消。
  那兩條大漢見曾見過這般傾國之絕色,目光轉處,不覺都瞧的癡了。
  白衣女輕輕笑道:「兩位雄壯正直,都是英雄男兒,為何要學那矮鬼一樣,來欺負我們這些柔弱的女子!」她語聲輕柔緩慢,說完了這句話,氣力便似已不支,胸膛起伏,微微氣喘,更是令人銷魂。
  那兩條大漢對望一眼,長刀又垂落下去,四雙眼睛瞪的滾圓,白衣女那輕描淡寫兩句話,顯見已打動這兩條粗壯漢子的心。
  那矮小之人轉目瞧見了兩人神色,暗中一驚,又自大喝道:「這妖女路道不正,兩位切莫被她花言巧語說動、中了她的奸計。」
  兩條勁裝大漢這才走過神來石目光仍似捨不得離開白衣女的模樣。
  那矮小之人眼珠兒一轉,大喝又道:「這女子看來手無縛雞之力,兩位何不將她先擒住了,再慢慢……哈哈,再慢慢瞧個痛快。」
  素梅、香菊齊地吃了一驚,既擔心自家小姐,又不能舍下林寒青。
  只見兩條大漢果似被那矮小之人說的心動,不約而同向白衣女跨出一步。
  素梅、香菊更是驚慌,心神一分,招式稍慌,便被那矮小之人一條毒蛇般的長鞭緊緊圍住,縱待分出一人趕去救援,亦有所不能。
  但那白衣女卻仍然神色不變,含笑瞧著那兩條大漢,輕輕道:「兩位堂堂男子漢,好意對我這樣的女孩子出手麼?」
  兩條大漢怔了一怔,臉也紅了起來,左面一人道:「咱們還是去瞧瞧那紅布究竟蓋的是什麼?」右面一人道:「正是!」兩人果然不再向那白衣女出手。反身向素梅、香菊衝去。
  香菊、素梅合乎對付那矮子一條長鞭,勉強打個平手,眼見兩條大漢又提刀而上,心中暗暗吃驚,起這一戰,只怕是凶多吉少。
  石室中地勢狹窄,那矮子長鞭飛舞,攻勢愈來愈見凌厲,二女已被他縱橫的鞭影,圈在一起,智珠在握,取勝不過是早晚間事,兩個勁裝大漢提刀而上,反有著無從下手之感。
  左面一個大漢一揮手中的奇形長刀,高聲說道:「仇兄,你那長鞭難以在狹小的石室中發往回力,還是讓給兄弟吧!」
  那矮子回首一望,只見那白衣女已然站了起來,手中舉著一把金針,不禁心頭一枚,忖道:「這石室之中,地方狹小,如若也施展金針暗器,還真是不好讓避,」當下急急喊道:「兩位不用幫助兄弟,先把那白衣女擒下再說。」
  右面那大漢冷冷說道:「仇兄可是要咱們兄弟對付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麼?」
  那矮子分種說話,被素梅手中一劍拔開長鞭,扳回了失去的先機。
  香菊借勢急刺兩劍,迫的那矮子向後退了一步,手中鞭法微亂。
  形勢緊迫,他不得不全力迎故。他武功高強。呼呼兩招急攻,又把劣勢穩住,急急說道:「兩位小心了!那女娃要用暗器。」
  兩個大漢吃了一驚,回頭望去,果見那白衣女已然站了起來,手中舉著金針。
  只見左手疾落,一針刺在自己的肩上,粉臉上登時泛升起兩頰紅暈,星目中暴射出奕奕神光,微微一笑,道:「你們幫我把矮子擒下。」
  兩個大漢同時聽得一怔,道:「什麼?」
  白衣女道:「我要你們把矮子擒下。」
  就這一剎之間,六目交投,兩個大漢突然覺得心神微微一蕩。
  白衣女舉步而行,直對兩個大漢行了過來,她雙目神彩愈見明亮,兩個勁裝大漢,卻感覺到心神不定,只覺她那笑容之中,隱藏著無限威嚴,神智漸失,心中一片茫然,白衣女揚起纖纖玉指,一指那矮子道:「快些給我擒下。」
  兩個大漢茫然聽了一聲,突然揮手一刀,向那矮子刺去。
  這兩人相距那矮子又近,出手又未招呼,猝然之間,兩刀並出,那矮子雖是武功高強,也險些傷在刀下,一刀由頭頂掠至,掃落了一片頭髮,另一刀割破了右臂及袖。
  那矮子只嚇得驚魂離體,一挫腕收回長鞭,斜避五尺,回頭望著兩個勁裝大漢,道:「兩位瘋了麼?」
  但見兩人雙目圓睜,暴射怨毒之火,但眼珠子卻靜止不動,竟似當真中了瘋魔一般。
  他聽人說過,武林中有一種神秘詭異的奇功「攝魂大法」,但卻是從未見過,此刻見這兩個大漢的形狀,頗似被人攝去魂魄,迷了神智,心頭更是駭然,高聲說道:「郎兄、常兄,兩位連兄弟都不認得了麼?」
  只聽那白衣女嬌聲細細的說道:「快把那矮子擒下。」
  兩個勁裝大漢不理那矮子的高聲呼叫,卻對白衣女嬌細之言,聽個明明白白,兩刀一振,一右一左的撲了過去。
  那矮子對這兩人的武功,知之甚詳,如是一對一的動手相搏,他是決計不怕,但兩人合手而攻,他是萬萬不是敵手,看兩人來勢兇惡,只好一揮長鞭,封架開兩人長刀。
  那知這一接手,兩個勁裝大漢的攻勢更見凌厲,雙刀並飛,一味猛攻,竟然拚命的打去。
  石室狹小,那矮子手中軟鞭有很多厲害的招術施展不開,但那兩個勁裝大漢手中兵刃,卻是極適近身相搏,兩人聯手,攻勢猛惡,十招已過,已把那矮子圈在一片刀光之中,有守無攻,敗象漸呈。
  那矮子又勉強支撐幾合,一心知再不計法脫身,今日勢非得傷在這石室之中不可,但兩人刀法愈打愈快,剛好又擋住了室門,想脫身逃走,亦是不大容易的事。
  激戰之間,左面大漢,突然一招「瓜田李下」刀光一閃,由上三路斜攻而至。
  那知矮子讓得這一刀由上三路斜削而下,直攻到下三路,當下拼冒奇險,一提丹田真氣,右手拍出一股掌風,遍開刀勢,人卻一躍而起,呼的一聲,從兩人頭上掠過,直向室外奔去。
  他應變雖快,但腿上仍是挨了一刀,鮮血淋漓而下,灑在磚地上。
  這兩個勁裝大漢身不由主,應變究是不夠靈活,竟是未能封擋住那矮子去路。
  白衣女纖手指著那矮子逃去的方向,嬌聲說道:「快追上去,把他殺了。」
  兩個勁裝大漢微微一怔,放腿追去。
  三人身法極快,片刻間走的蹤跡不見。
  香菊眼看三人去遠,目光中流露出無限羨慕之情,說道:「小姐啊!這是什麼武攻,當真是好……」目光和白衣女目光一觸,心神忽然一震。
  白衣女伸手拔下臂上金針,臉上紅暈,登時消退,嬌喘一聲,道:「累死我了……」頭上冷汗,滾滾而下,仰身向後倒去。
  素梅身子一側,抓住了白衣女,急道:「小姐,小姐……」雙手齊揮,在她胸前推拿。
  香菊心神漸復,急急問道:「梅姐姐,小姐又發了病麼?」
  素梅道:「小姐太累了。」
  香菊心中一直懷念著適才那白衣女施展的奇怪武功,竟能使兩個大漢俯首聽命,盤算著如何能說動小姐,使她把那武功傳授自己。
  她心中雖在想著心事,但雙手卻隨著素梅的雙手,在那白衣女身上推拿。
  這白衣女,幼小的時候得一種奇怪的病,遍歷名醫,均是束手無策,不論身心,均受不得稍過勞累,立時就昏迷過去。
  這二婢久目追隨小姐,常見她暈迷過去,故而心情雖緊張,但卻並不慌亂。
  兩人一推拿,白衣女漸漸的甦醒過來,睜開雙目,長長吁一口氣,掙扎坐起。
  素梅歎道:「小姐身子還未復元,不宜勞動,好好休息一會兒再說了。」
  白衣女搖頭歎息一聲,道:「咱們目下還在生死交關的險境之中,我那裡能有休息的時間。」站起身子,送對林寒青走了過去,口中低聲說道:「揭開他身上覆蓋的紅綾。」
  素梅應聲出手,揭去紅綾。
  白衣女突然長長的吸一口氣,伸手拔他身上各處要穴上的金針,九針具除,又低聲說道:「素梅,拍他『神關』『巨厥』『玉堂』三穴。」
  素梅應聲出手,拍了林寒青胸處三大要穴。
  林寒青緩緩坐了起來,四周打量了一眼,道:「這是什麼地方?」
  白衣女道:「烈婦塚。」
  林寒青道:「烈婦塚……烈婦塚……」
  白衣女道:「一座荒涼的孤墳,昔年她那貞節之事,早已被人淡忘去了。」
  林寒青暗中運氣一試,但覺全身穴脈暢通,心中暗自寬解不少,緩緩站了起來,道:「此地既稱烈婦塚,想來定已在徐州郊外了。」
  白衣女道:「烈婦塚自然不會染在『群英樓』中了。」
  林寒青回憶前情,知是她相救到此,當下一抱拳,道:「在下多承姑娘相救。」
  白衣女道:「你救了我們三人,我縱然救你一命,那還要欠你兩條命了。」
  林寒青忍不住微微一笑,道:「江湖之上,偶伸援手,乃極為平常之事,姑娘用不著這般認真……」
  語音微頓,搬轉話題,道:「此地距那徐州城,不知有多少路程?」
  白衣女道:「就在徐州城郊,不足十里。」
  林寒青欠身說道:「令尊武功高強,世間少有敵手,姑娘如能常和令尊走在一起,那就不怕再遇上江湖上宵小匪盜之徒了。」
  想到那日在青雲觀中,和李文場聯手相護周簧,和她父親對拿過招之事,心中尤存餘悸。
  白衣女臉上神色,茫茫然的問道:「怎麼了,你和我爹爹動過手麼?」
  林寒青道:「令尊武功高強,在下不是敵手。」
  香菊突然插口說道:「只要你能接上一把兩式,那就算了不起啦!」
  林寒青道:「二十招,在下自信還可應付。」
  香菊道:「啊!那你很了不起。」
  林寒青一拱手,道:「三位請多多保重,在下還要趕回徐州城去,就此別過。」大步向室外行去。
  白衣女低聲喝道:「站住!」
  林寒青人已出了石室,回過頭來問道:「姑娘還有何見教?」
  白衣女道:「城中可是有人等你?」
  林寒青道:「不錯。」
  白衣女欲言又止,那香菊卻搶先接道:「是男人還是女人?」
  林寒青道:「乃武林中一位老前輩,那自然是男的了。」
  白衣女突然歎息一聲,說道:「那群英樓已不能再往下去,你如信得過我,就帶著你那位朋友一同來此。」
  林寒青心中一動,問道:「為什麼?」
  白衣女道:「目下這徐州城風雲際會,各路江湖人物,大都集中此地,連各大門派亦都派了好手參與,大雨欲來風滿樓,正會日期未到,但各路英雄人物,已開始句心斗角,那群英樓是徐州最大的一家酒樓,但也是各路英雄人物彼此鬥智鬥力的是非之地。」
  林寒青暗暗奇怪,她一個柔弱的女子,怎的通曉武林各種事端,忽然憶起她相送那天鶴上人之事,似是那也關係著一件武林的秘辛,連那譽滿天下的大俠周簧,都茫然不知。
  這柔弱女子,充滿著神秘。
  只見那白衣女微微一笑,道:「你在想什麼心事,可是奇怪我知道很多武林中事麼?」
  林寒青心中正有此等之疑,但被那白衣女開口揭了出來,反有些不好意思開口相詢。
  轉眼望去,只見她臉上充滿著清困之色,似是大睡初醒,又似是小恙未癒,嬌弱無限,但那雙圓圓的的大眼睛中,卻是充滿著智慧,浩瀚如海,莫可預測。
  白衣女嫣然一笑,又道:「你可是初入江湖麼?」
  林寒青不自禁的點點頭。
  白衣女又是微微一笑,接道:「如果我猜想不錯,你該是自身負著重大的責任,不是血海的大仇,就是滅家之恨。」
  林寒青呆了一呆,忖道:這話雖然未必全對,但我身世如迷,慈母、恩師均絕口不談我的身世,這林寒青三個這字,只不過是母親告訴我的姓名,我究竟是否姓林呢?我那生身之父,眼下是否還在人世?縱然故去他逝,身為人子,也該到他墳上去奠拜一番,但自從自己記事之後,卻一直未聽過母親談論過父親的事,也未到墳前奠拜過七父之靈。
  這疑團有如浮升在他腦際的一團雲霧,十幾年來,一直未能消去,如今聽那白衣女一提,更勾起了心中疑問,一時間茫然不知所措。
  那白衣女舉起手來,理一理鬢邊散發,道:「怎麼?我說的可對麼?」
  林寒青道:「那倒未必。」
  白衣女道:「你那目光中,流露出無限的驚異,分明早已承認我說的不錯了,為什麼還要強詞飾辯?」
  林寒青暗暗歎息一聲,忖道:「雖不中亦不遠矣!」
  這本是他心中忖想之語,但那白衣女卻似聽到了一般,忽然咯咯而笑,道:「坐下來吧!有什麼疑難不解之事,儘管問我。」
  香菊接口道:「我家小姐精通星卜,神算奇數,絕世無倫,你如有什麼為難之事,告訴我家小姐,要她給你卜上一卦……」
  林寒青道:「在下素來不信星卜之術。」
  白衣女道:「不可全信,但也不能不信。」
  林寒青道:「姑娘言語驚人,足見淵博……」
  白衣女笑接道:「太客氣啦!你是我救命恩人,我為你盡點心力,代決疑難,也算是一點報答。」
  林寒青暗道:「此女身體弱不禁風,但言詞卻犀利如刀,句句字字刺入人的心中,叫人有著神秘莫測之感。」當下一拱手,道:「姑娘的雅意,在下感激不盡,但在下並無疑難心事,至於相救姑娘一事,已得姑娘療傷酬報,在下就此別過。」
  白衣女突然歎息一聲,道:「敢請留步,我還有餘言未盡。」
  林寒青停了下來,回頭說道:「在下去心甚急,姑娘有話還請快說。」
  白衣女道:「你武功強過我們,以保護我們三人的安全,但你卻無法在群雄畢集的徐州城中,獨樹一幟,秀出群倫……」
  她急急喘息一陣,又道:「目下的情勢很明顯,咱們已成了可合不可分的局面,這一點,你心裡總該明白吧!」
  林寒青怔了一怔,道:「願聞高論。」
  白衣女道:「用你之力,用我之智,合我們兩人之能,不難在徐州城中,做出一番驚人的大事,此機千載難逢,望你三思。」
  林寒青道:「在下旨在尋人,並無意在武林中大揚名聲。」
  白衣女道:「告訴我,你要找的是什麼人?」
  林寒青道:「找我師弟!」
  白衣女道:「看你眉頭聳動,好像很不耐煩和我說話。」
  林寒青道:「在下怕朋友等的心煩,急欲歸去。」
  白衣女道:「你去志甚堅,看來是難以留得住你了。唉!咱們萍水相逢,蒙你捨命相救,我決定在這烈婦塚等你三日,三日之內,你如有疑難之事、或是想念到我,都可來此相會……」
  她又是一陣重重的咳嗽,道:「如若過了三日你就不必來啦,咱們再沒有見面的機會了。」
  林寒青心中確有很多疑難之事,想請教她,只是處處被她搶先言中,自尊心大受傷害,一股潛在的高傲之性,產生極強的反抗力,不願多問,再加上心中惦念著韓士公,急欲返回徐州一行,當下一抱拳,道:
  「在下當謹記姑娘之言,如有疑難,三日內,當來請益。」
  轉身離開石室,大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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