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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素梅、香菊二婢心知姑娘病勢沉重,死亡不過是早晚之事,但兩人又不願說出一個死字,卻用睡眠之稱,代替死亡之意。
  香菊那紅裡透白的粉頰上,不覺間也淌下兩行淚水,低聲說道:「要是姑娘睡著了,我就留在那裡陪她了。」
  素梅點點頭道:「好吧!我們盡量的拖延時間,直到不能拖,如若那西門玉霜萬一離去,我就到石室中去留看你和姑娘。」
  這幾句聽來平淡之言,但卻是人性最崇高、最純真的友愛表現。
  林寒青雖然是默默無言,但他內心中卻是感慨萬分,只覺巾幗中情操友愛,萬勝鬚眉千倍。
  香菊舉起衣袖,拂拭下臉上的淚水,嘴角泛起了一個平靜的微笑,沒有畏縮,沒有留戀,那該是人世間最美好的笑容,充滿了真和美。
  她微微的摔動了一下衣抽,柔和說道:「梅姊姊,林相公,我去了,你們多多保重。」
  緩步登樓而去。
  素梅望著那逐漸消失的背影,說不出一句話來。
  其實,此刻的言語,已然多餘,生離死別之苦,無聲勝有聲。
  林寒青黯然歎息一聲,站起身來.道:「我去和那西門玉霜扯談幾句。」
  他很想安慰素梅幾句,但覺世間所有的言詞,都無法表達他的心意。只好忍了下去。整整衣冠,緩步對西門玉霜行去。
  西門玉霜端然而坐,微聞雙目,目光下只見那粉額泛紅。嬌艷如花。
  她似是已入了忘我之境,林寒青行近了她的身側,她仍是若無所覺。
  林寒青停下腳步,緩緩在她對面坐了下來,低聲叫道:「西門姑娘。」
  西門玉霜睜動了一下微閉的雙目,笑道:「嗯!有何指教?」
  林寒青道:「你守在埋花後,堅不離開,可是想看看白姑娘的屍體?」
  西門玉霜眨動了一下大眼睛道:「怎麼?她已經死了麼?」
  林寒青故作輕鬆的笑道:「還沒有,她說過,要為你多活幾年。」
  西門玉霜道:「我相信她是當代武林第一才人,但我不相信她真能改變變死亡命運。」
  林寒青心中暗道:她武功、才智.無不強我甚多,如是沒有一些根據,和她胡謅,只怕要露出馬腳,必得說出事實才是,當下說道:「你既然料定那白惜香非死不可,可知她患的什麼病?」
  西門玉霜怔了一怔,道:「不知道,但那總歸是一種絕症,無法救藥的絕症。」
  林寒青道:「這未免太籠統了,如是姑娘想知道,在下倒可以奉告。」
  西門玉霜道:「好吧!我洗耳恭聽就是。」
  林寒青道:「白姑娘患的是』三陰絕脈』。」
  西門玉霜雙目圓睜道:「『三陰絕脈』與生俱來地絕症,縱然華陀重生,扁鵲還魂,也是難以療治得好。」
  微微一笑,接道:「前日我瞧她氣色,已然濁透華蓋,正是壽限已盡已證。」
  林寒青冷冷接道:「西門姑娘的見識來免太過膚淺見了。」
  西門玉霜笑道:「你膽子很大.就不怕激怒我麼?」
  林寒青道:「在下據實而已,有根有據,縱然激怒姑娘,亦是在所不計。」
  西門玉霜道:「士別三日,刮目相看,倒要聽聽你的高見了。」
  林寒青道:「姑娘說的不錯,在所有使書藥脅之中,都無療那「三陰絕脈」之法,但姑娘卻忘懷下一件大事。」
  西門玉霜道:「什麼大事?」
  林寒青道:「姑娘何以不肯從武功上去揣摸療治之法?」
  西門玉霜道:「什麼武功。」
  林寒青道:「有一本武功秘籍,不知姑娘是否讀過?」
  西門玉霜道:「不用賣關子了,一口氣說完吧。」
  林寒青要放意造成她的氣慎、驚異、焦急,以分散她的心神,掩護那香菊的行動,但又知她才慧超人,太過拖延,恐她生疑,當下接道:「『九魔玄功錄』姑娘可曾知曉?」
  西門玉霜柳眉聳揚,凝思片刻,道:「未曾瞧過。」
  林寒青哈哈一笑,道:「這麼說來,姑娘可算是孤陋寡聞了。」
  西門玉霜臉色一變,似想發作,但卻又突然忍了下去,淡淡一笑道:「就算我孤陋寡聞,就教相公的高明。」
  林寒青道:「好說,好說,姑娘顧名思義,就該知曉那九魔玄功錄,是由九人合著的一本秘籍,九人各錄記一種絕技,但卻環環相扣,自成一家,只是那武功太過陰毒,白姑娘且知其密,不願修習,寧可讓病勢蔓延而死,但她此刻卻又改變了主意。」
  西門玉霜道:「為什麼改了主意?」
  林寒青道:「為你!她不願讓你造劫武林,為所欲為,才決心修習魔功,以療絕症,準備留下性命。觀察你的作為,你如敢放手造劫,她就出山衛道,置你死地!」
  這些話,都有所本,林寒青說來自然是下場直氣壯。
  西門玉霜聽其言詞,察其神色,那是確無半點虛假之情,不由心中不信,心中雖然暗暗驚震,但表面之上,卻有能保持著鎮靜之害,淡淡一笑,道:「白姑娘千算、萬算,卻有了一處失算,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如若我把握她這一失之機,縱然她巧計千餘,你將付之東流化作泡影。」
  林寒青吃一驚,心中暗道:不知我那裡講露了嘴,被她聽出破綻,這女魔頭當真難以劃付的很。」
  心中念頭轉動,口中扣是忍不住問道:「白姑娘從來算無遺策,她讓你不能證實她死亡之前,決不敢隨便害我們,這話對是不對?」
  西門玉霜淡淡一笑,道:「你和那兩個丫頭,聯起來也難擋我十招,殺之不武。留之無害,殺與不殺,也不用費我心思。」
  林寒青原想避開白惜香失算之事,但他終又忍耐不住,說道:「不論你心中想法如何,你不敢下手傷害我們,總是事實,白姑娘那裡失算了?」
  西門玉霜霍然站起,道:「我在她魔動未練成之前,可以搜殺於她。」
  林寒青道:「白姑娘早有防備,藏了起來,你如何能夠搜得著她?」
  西門玉霜道:「埋花居彈丸之地,我就不信搜她不著。」
  林寒青道:「不信你就試試看、反正在下和素梅、香菊兩位姑娘,已知非你之敵,口含速效毒藥,隨時可以死亡,你卻存心在我們身上逼供,那是白費心機。」
  西門玉霜臉上一片嚴肅,兩道稅利的目光,四下投注。
  林寒青大為提心,暗道:如若被她瞧出香菊的身影,那就完了。
  西門玉霜仔細打量了四周形勢之後,突然微微一笑,道:「林相公,你可想恢復原來的英俊面貌麼?」
  林寒青突然縱聲大笑道:「怎麼?姑娘可是覺得硬來不行,改用軟功麼?可是我林寒青頂天立地,軟硬不吃。」
  西門玉霜接道:「我要和你一起離開此地。」
  林寒青奇道:「為什麼?」
  西門玉霜道:「我要運集無數水柴,堆滿這埋花居,燒它個三日五夜。」
  林寒青吃驚,暗道:這辦法果然惡毒,如若濃煙由那洞口透入石室,白惜香柔弱之軀,豈不要活活被那濃煙熏死?
  西門玉霜毀去了林寒青的面貌,想不到卻為自己帶來了一個極大的難題,加她無法從林寒青臉上,瞧出他神情變化,這也是西門工霜始料未及。
  但她究竟是聰明絕世之人,良久不聞林寒青講話,立時冷笑一聲,道:「這辦法很好吧?」
  林寒青道:「好什麼?你燒焦了這埋花居的山石,也燒不著白姑娘。」
  西門玉霜說:「我不信燒她不死,難道藏在湖水下面麼?」
  林寒青道:「你……」
  突然警覺,住口不言。
  西門玉霜笑道:「怎麼?我猜的不錯吧?」
  林寒青心知和她多說一一句話,就可能多洩一點隱密,索性住口不言。
  西門玉霜微微一笑.道:「我要調集一百隻,一千隻木船來,滿載石灰,把這埋花居四周的湖水,燒成沸滾,看她還能在那裡逃命?」
  林寒青心中暗道:「那石堡厚,縱然燒滾了湖水,也無法燒到那白姑娘。」
  西門玉霜不聞林寒青答話,心中暗自發急,冷笑一聲,接道:「我一面燒山,一面燒湖,不論藏在何處,習練那九魔玄功,也得三五日以上時間,才有小成,三五的時間,已經足夠我西門玉霜用。」
  林寒青輕輕歎息一聲道:「白姑娘對你處處寬大,你為什麼這樣恨她,非要置她死地而甘心?」
  西門玉霜道:「改一個字,你們從就說對了。」
  林寒青道:「改一個什麼字?」
  西門玉霜道:「置她死地而後甘心。」
  林寒青道:「你很怕白姑娘?」
  西門玉霜道:「為什麼這樣問我?」
  林寒青突然放聲大笑起來,聲震長空,蕩漾在山谷中。
  西門玉霜眨動了一下大眼睛道:「你笑什麼?」
  林寒青道:「白姑娘當真是料事如神,這些事都在她預料之中。」
  西門玉霜道:「什麼事外?」
  林寒青道:「她告訴在下,你表面對她愈尊敬,殺她之心愈切。當時在下還為西門姑娘解說,唉!想不到此刻在下都親耳聽到姑娘要殺她之言。」
  西門玉霜一躍而起,怒聲喝道:「你膽子不小,竟然在我面前施詐!」
  放腿直向那小樓所在奔去。
  林寒青默算時間,那香菊早該進入石室,如若自己隨後追去,反將露出馬腳,索性坐在地上不動,暗中卻留神著那小樓內的舉動。
  西門玉霜奔入廳中,只見素梅一個人,手捧長劍,當廳面坐,不禁心頭火起,冷笑一聲,道:「那丫頭那裡去了?」
  素梅緩緩放下手中長劍,道:「去見我家姑娘去了。」
  西門玉霜道:「白惜香現在何處?」
  素梅道:「天涯海角,天上人間。」
  西門玉霜道:「你要作死,還是覺著我不敢殺你?」
  素梅道:「不用勞駕.我隨時可以咬碎口中毒藥。」
  素梅、香菊、林寒青這等不畏死亡的勇氣,卻把個智計百出的四門玉霜,鬧的毫無主意,暗中運集功力,準備突然出手。
  因為,她只有極短暫的一剎機會,必需在一出手,就點中素梅的要穴,使她沒有機會咬碎口中的藥物。
  素梅似是已瞧透西門玉霜的心意.突然站起身子,縱身一躍,倒退出五尺開外,冷冷說道:「只要你一抬手,我就咬碎口中的藥物自絕而死,不用想我會留下性命,受你折磨。」
  西門玉霜突然長長歎息一聲,道:「白惜香對你們很好麼?」
  素梅道:「視我們如同姊妹。」
  西門玉霜道:「因此你才這般死心竭地的為她效忠。」
  素梅道:「何止是我,凡是我家姑娘屬下、友人,都甘心為她效命。」
  西門玉霜一皺眉頭,道:「林寒青呢?」
  素梅道:「我想他也是如此。」
  西門玉霜已知難有下手機會,突然翻身向外奔去。
  原來她忽然想到,出其不意的點中林寒青的穴道,再設法嚴刑迫供,逼他說出白惜香停身之處。
  她有著充份的信心,只要有機會能夠使他們失去死亡機會,以那慘酷的分筋錯骨法,定能迫他們招供,只是阻止他們吞服毒藥那一剎時機,卻是很難把握得注。
  她不能冒險,因為殺死這三個人,毫無補益。徒然和白惜香結下了不解之仇。
  付思之間,人已奔近了林寒青。
  她盡量使自己變得平靜,若無其事,相距林寒青還有丈餘左右,就堆下滿臉笑容,放緩了腳步。
  只聽素梅的聲音,遙遙傳了過來.道:「林相公,小心啊!」
  林寒青霉然警覺,一躍而起。冷冷說道:「站住,你如再住前欺進一步,我就立時吞下毒丸。」
  西門玉霜停下了腳步,笑道:「你如死了,有誰傳惜那白姑娘?」
  笑語中暗運指力,陡然點出一指。
  林寒青早已有備,西門玉霜一揚手腕。立時向分側閃去。
  他雖然避開了要豁大穴。但右臂卻仍然被那西門玉霜的指力點中,踉蹌的打了一個轉身,左手疾劈一掌,高聲說道:「素梅姑娘,多多珍重,告訴白姑娘給我報仇!」
  咬碎口中毒丸,吞了下去。
  西門玉霜卻作是何等迅快,點出一指後,人已跟著衝了上來。但她卻被林寒青劈出的一掌力一擋,待她引開林寒青的掌力,林寒青已咬開含在口中的毒丸吞了下去。
  西霜玉霜入快如風,柳腰微縱,已衝近了林寒青的身側,探手一抓,抓住了林寒青的右臂,低聲說道:「你吞下了毒丸?」
  林寒青哈哈一笑,道:「你鬼計多端,仍是晚了一步,不錯,我已經吞下了毒藥。」
  西門玉霜急急說道:「快些給我吐出來。」
  林寒青道:「藥已吞入腹中,你來不及了,哈哈!這是快效毒藥,片刻之後.我就會很安祥的死去!」
  西門玉霜右手伸動,點了點他幾處要穴,道:「聽我話,引氣閉注穴道,我來設法救你。」
  林寒青談淡-笑,道:「你毀了我的容,要了我的命,這筆帳,留著由那白姑娘給你算。」
  只覺眼前金星亂冒,頭腦十分沉重。心如毒性已發,一閉雙目,道:「放開我,我就快要死了。」
  西門玉霜一鬆手道:「這是何苦呢?我不會傷害你,要害你,早就把你殺了,也不用等到今天。」
  只見林寒青身子一陣搖動,仰身向後倒去。
  西門玉霜伸手一扶,抓住了林寒青,緩緩把他放在草地上,歎道:「我說要殺你,那都是嚇唬人的活,其實,我決然不會傷害你,連毀去你的容貌,也不是真的毀去。」
  只聽身後一個冰冷的聲音,傳了過來,道:不用貓哭耗子假慈悲了。」
  西門玉霜回目望去,只見素梅站在六尺開外,手橫長劍。
  西門玉霜急急說道:「姑娘啊!快些把解藥給我,救了他命,咱們再談。」
  素梅道:「你可是怕我家姑娘為他報仇麼?」
  西門玉霜搖搖頭道:「不是快拿解藥來,救命要緊。」
  素梅道:「解藥已被我毀去拋棄,吞服下此藥之後,那是非死不可。」
  西門玉霜秀眉一揚,殺機浮動的道:「鬼話連篇,都可是認為我不敢殺人麼?哼!惹得我火了起來,我就殺兩個給你瞧瞧,」
  素梅道:「姑娘雖有殺人之心,也有殺人之能,可是能夠卻有著不畏死亡的豪氣。」
  西門玉霜怔了一怔,道:「他當真沒有救了麼?」
  素梅道:「沒有救了。」
  西門玉霜沉吟了良久,講不出話,顯然足智多謀,機變百出的西門玉霜,已被眼下的情勢困擾,想不出適當之策。
  但聞素梅冷冷說道:「你走吧!林相公的身後之事,也下用你管了。」
  西門玉霜望了素梅一眼,緩緩蹲下身去,伸手摸在林寒青的鼻唇之間,只覺他氣息微弱,隨時可能逝去,不禁心頭黯然,歎息一聲,道:「白姑娘如若能夠被除萬難,重獲生機,你就代我西門玉霜向她致賀,如若是她不幸死去,亦請在她墓碑之上。刻上我西門玉霜的名字。」
  這轉變太過突然,素梅雖然聽得清清楚楚,但仍是有些不信,心中暗道:這女人鬼計多端,別要上了她的當。
  只見西門玉霜伏身抱起了林寒青。轉過身子,緩緩而去。
  素梅吃了一驚,道:「站住!」
  西門玉霜陡然間變的溫柔起來,停下腳步說道:「什麼事?」
  素梅道:「你要把林相公的屍體抱到那裡去?」
  西門玉霜道:「我要去拜訪一位名醫,療治他的毒傷。」
  素梅道:「你前相信世間當真有續命靈丹,起死妙藥?」
  西門玉霜道:「世間雖無續命藥,但卻有除毒靈丹。」素梅急道:「我們姑娘就是當今神醫,你留他在此,他或有一線生機。」
  西門玉霜道:「你家姑娘,決心求就習練魔功,豈是三五日能夠出關,我瞧是不能等她了。」
  素梅心中暗道:我如再行強留林相公,只怕她要心中動疑,只有暫時讓她帶走,等見過姑娘再說、當下不再言語。
  西門玉霜又緩緩轉過身去,慢步而行,腳履沉重,若看無限心事。
  素梅跟隨在西門玉霜的身後,直送到那水道出口之處,心中念頭轉動道:我本可發動機關,把她傷在小道之中,但她抱著林相公。
  我如發動機關,林相公亦是難逃性命,只好搬動主鈕,使那運轉水底輪,停了下來,道:「無船送你,你要如何越過水道?」
  西門玉霜道:「不勞費心。」一提真氣,施展出登萍渡水絕技,奔入水道。
  大概是因為她懷中抱人之故,水浸濕到她足面上。
  素梅望著西門玉霜逐漸遠去的背影,心中暗暗忖道:「她武功如此高強,水裡縱有機關,只怕也無法傷得了她。」
  只見西門玉霜的背影,逐漸遠去,轉出水道不見。
  素梅惘然若失,望著那水道出神,心中暗自忖道;兩個時辰,那藥物時效,即將消失,林相公亦將自行醒來,這一來,豈不被西門玉霜揭穿了謊言,日後再想欺騙於她,那是萬萬不能的了。
  只聽身後傳過來一個清脆的聲音,道:「素梅姊姊。」
  這聲音熟悉得很?素梅不用回頭,就知是香菊到來。回頭望去,果見香菊停身在七八尺外,雙目中紅腫,淚光隱現,顯然,剛經過一場大哭,不禁吃了一駭,道:「姑娘好麼?」
  香菊長歎一聲,道:「姑娘病得很重。」
  素梅道:「很危險?」
  香菊答非所問的道:「那西門玉霜呢?」
  素梅道:「走了,妹妹有什麼話,但講不妨。」
  香菊道:「唉!姑娘氣若游絲,隨時可絕,我在她床邊等了有半個時辰,不愧她說一句話。」
  素梅道:「你可曾叫過她?」
  香菊搖搖頭道:「我不敢,我怕驚擾了她。」
  素梅一皺眉頭,道:「姑娘痛勢如此沉重,你不在那裡守著她,跑出來做什麼?」
  香菊道:「我六神無主,越看越慌,就不禁哭了起來,淚水滴到姑娘臉上。」
  素梅罵道:「死丫頭!這麼沉不住氣,可驚動了姑娘?」
  香菊道:「姑娘被那淚水驚醒,翻了一個身呼叫了一聲林相公,又睡熟過去。」
  素梅道:「什麼?她叫了林相公的名字?」
  香菊點點頭,道:「不錯,她叫的清准楚楚,我一點也沒聽錯。因此,我才跑了出來,找姊姊商量,要不要請林相公……」
  素梅黯然接道:「只怕咱們再也瞧不到林相公了。」
  香菊急道:「為什麼?」
  素梅道:「因為林相公已被西門玉霜擄走了。」
  香菊奇道:「那林相公是男人,西門天霜是女子,擄走林相公幹什麼?」
  素梅道:「哼!如若林相公是女人,那西門玉霜也不會帶他走了。」
  香菊似是恍然大悟一般,嗯了一聲,道:「是啦!咱們姑娘也不會叫他了。」
  素梅道:「唉!你長大了不少。」
  香菊皺起眉頭,道:「西門玉霜既然找準了林寒青,諒她不會再來,姊姊也不用守在外面了,咱們一起到那洞腹密室中去瞧瞧姑娘去吧。」
  素梅道:「不行,姑娘之命,不准咱們擅入石室,豈可隨便進去。」
  香菊道:「我瞧姑娘已近油盡燈干,只怕是難以再活下去了。」
  素梅道:「當真的這般嚴重麼?」
  香菊道:「難道我還騙你麼,咱們得快點去了,也許去晚了一步,就沒有……」下面之言多難以再說出口來。
  且說那西門玉霜抱著林寒青,踏水而出,繞出水道,緊靠在水道旁,停泊著一艘快艇。
  甲板上站著兩個青衣美婢,滿臉焦急的望著水道,一見西門玉霜,立時露出喜色。
  西門工霜行近小艇。飛身而上,直奔艙中,口中吩咐那兩個青衣女婢,道:「快些開船。」
  兩婢女應了一聲,起施搖櫓,快舟如箭,直向湖心行去。
  那船艙雖然不大,但卻佈置的十分豪華,西門玉霜緩緩把林寒青放在一座矮榻之上,連拍了他數處穴道。
  要知林寒青所服的藥物。西門玉霜縱然有獨步武林的奇異手法,也是難以奏效。
  一個小婢,走到艙門口處,說道:「稟報姑娘,要到何處?」
  西門玉霜道:「快些靠上岸去。」
  那青衣女婢匆匆退了下去,小艇掉轉方向,直向岸邊馳去。
  這時,艙中門窗大開。一陣陣清風吹了進來,飄起了林寒青的衣袂。
  西門玉霜圓睜著一雙秀目,望著林寒青呆呆出神,又似在想著什麼心事。
  快艇將靠近岸上時,林寒青那平放領季卿,突然自行伸動了一下。
  西門玉霜長長吁一口氣,暗道:果然如此,這兩個小丫頭膽子不小。
  只見林寒青雙手伸展了一陣,突然坐了起來。
  原來他受湖中冷風一吹,提前醒了過來。
  西門玉霜微微一笑,道:「口渴麼?」
  伸出纖纖玉手,遞過一杯香茗。
  林寒青道:「這是何處?」
  西門玉霜道:「船上。」提高了聲音接著道:「轉回去,馳往湖心。」
  林寒青伸展了一下雙臂,道:「你救了我?」
  西門玉霜又恢復了輕鬆神態,嫣然一笑,道:「不是?那兩個丫頭用的迷藥,在一定時間內,你自去清醒過來。」
  林寒青啊了一聲,道:「原來如此……」微微一頓,接道:「你現在要把我帶往何處?」
  西門玉霜笑道:「你想到那裡去?」
  林寒青道:「理花居。」
  西門玉霜道:「可是去參加白惜香的葬禮?」
  林寒青道:「就算是吧!」
  西門玉霜道:「我原想殺了那白惜香,但此刻卻又決定了讓她自己死去。」
  林寒青道:「「聽你口風似是對那白惜香十分畏懼?」
  西門玉霜道:「為什麼不說我討厭她?」
  林寒青哈哈大笑了一陣,道:「姑娘只盼望她早些死去,但你見著白姑娘時,卻又恭順異常,難道不是畏懼麼?」
  西門玉霜臉色一變,道:「我脾氣很壞,你如常常逆我,只怕我忍耐不下。」
  林寒青道:「忍不下又怎樣?」
  西門玉霜道:「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那滋味很難受。」
  林寒青道:「千古艱難唯一死,如是死亡不能威脅我,還有什麼事使我害怕?」
  西門玉霜雙月中神光閃動,似要發作,但卻又突然忍下去,淡淡一笑,轉過臉去。瞧著船外碧波,不再答理林寒青。
  林寒青潛在意識中,對水有著一種莫名的恐懼,在這茫茫先際的湖波中,縱然是西門玉霜讓他逃走,他也是不敢逐波逃去。
  他覺得蕩湖綠波,給他的威脅,是精神重於肉體的生死,但卻又想不出原因何在。
  這時,快艇離岸,愈來愈遠,直向湖心駛去。
  林寒青看那西門玉霜望著艙外景物,長髮在風中飄動,眉梢眼角間喜氣洋溢,似是根本漠視了自己的存在,忍不住問道:「你要帶我到何處?」
  西門玉霜道:「我答應她三月不傷人的限期,已將屆滿,必得早作佈置,期滿之日,來一次驚人的屠殺!」
  林寒青吃了一驚,道:「這又何苦。」
  西門玉霜笑道:「揚名立威!」
  林寒青道:「你父母被殺,滿懷仇恨,只管報仇就是,也用不著把這腔怨忿,遷怒到整個武林道上。很多和你無怨無恨的人,都將傷亡在你這種蠻幹之下。他們的兒女,又要找哪個報仇?」
  西門玉霜舉手理著江風吹飄的長髮,笑道:「我想由我們這一代起,應該把江湖上很多仇殺事例事例規矩更改一下才是。」
  林寒青心中暗道:江湖道上,確是有很多不合時宜的規矩,需得改變才是,當下說道:「要如何一個政變之法呢?」
  西門玉霜笑道:「我想用五年時何,在江湖上創建下一種至高無上權威,有如君臨天下,完成武林中空前所未有的一件壯舉、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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