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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往事不堪回首


  蕭翎被那幻起的漫天蕭影,迫得又連連向後退出五步,才算把一輪急攻避開。
  王簫郎君冷笑一聲,道:「你能避開我這狂風三蕭,倒是難得的很。」
  口中說話,手中玉簫的攻勢,卻是未稍緩慢,一招快過一招,把蕭翎圈入一片蕭影之中。
  蕭翎自出道以來,從未遇上過今日的險惡之戰,玉蕭郎君的攻勢,快速無比,快的竟使蕭翎沒有還手之力。
  轉眼間,兩人已搏鬥十幾回合,蕭翎一直被逼得團團亂轉,無能還手。
  孫不邪只看得心頭大為焦急,低聲對無為道長說道:「道長,我瞧情勢有些不對,他一直處在挨打形勢之中,如何能夠久撐下去,老叫化想去助一臂之力如何?」
  無為道長道:「老前輩請安下心來,蕭大俠處境有驚無險,此人簫招的奇奧怪異,貧道亦是初次見到,咱們出手助他,恐怕分散了他的心神,不如再候一會瞧瞧情勢,再作決定。」
  他雖然出言安撫孫不邪,但自己心中,卻是震驚不已。
  蕭翎在無力反擊的惡鬥中,一直受到那玉簫郎君的玉簫所困,始終無法還手。
  又過了一杯熱茶工夫左右,蕭翎仍是被困在一場險惡的搏鬥之中。
  玉簫郎君手中的蕭招雖然厲害,但他卻無法擊落蕭翎的長劍。
  突然間,聽得蕭翎大喝一聲,長劍由那重重的簫影中,攻了出來。
  但聞一陣脆鳴之聲,長劍玉蕭,連連相接。
  蕭翎好不容易,找出這麼一個破綻,借勢脫出那重重的蕭影,豈肯隨便放過,長劍連出三記絕招,閃起一片劍芒,反擊過去。
  剎那間,劍花簫影,打的激烈絕倫。
  無為道長長出一口氣,歎道:「原來他並未迷失在那簫影之下……」
  孫不邪接道:「的確凶險,比適才尤有過之。」
  這時,那站在玉簫郎君身後的鐵手人,也看的悚然動容,雙目圓睜,望著兩人動手的情形,顯然,那王簫郎君,也是用了全力。
  只見兩人的惡鬥,愈來愈是激烈,玉簫長劍,各極奇幻。
  無為道長回顧了孫不邪一眼,低聲說道:「老前輩,怎生想個法子,不要讓他們再打下去了。」
  孫不邪道:「此刻喝止,只怕他們不肯停手。」
  無為道長道:「再打下去,只怕是要鬧出一個兩敗俱傷的局面。」
  孫不邪仔細看去,只見蕭翎的臉上,隱隱現出了汗水,顯然是已經用出了全力,再看玉蕭郎君,眉宇問也流出了汗珠兒。
  突然間,聽得一聲嬌呼傳了過來,道:「住手!」
  玉簫郎君疾攻三蕭,一擋蕭翎長劍,疾退五步。
  蕭翎出道以來,也是第一次遇上了真正敵手,這一架,打的凶險百出,也使他對那玉簫郎君,生出了無限敬佩。
  是以,玉簫郎君收蕭而退之後,蕭翎亦未追擊。
  轉臉望去,只見一個頭梳雙辮。身著青色長褲、短衫,腰繫黃色絲帶。年約十五六歲的小姑娘,背插寶劍,滿臉肅然的站在大門之內。
  蕭翎心中一動,暗道:這丫頭不是昨夜見到的那位姑娘嗎?她是小釵姊姊的貼身丫頭,只怕是奉了小釵姊姊之命而來。
  只見那冷做孤僻、氣焰不可一世的玉簫郎君,回頭望了那姑娘一眼,一抱拳道:「素文姑娘,別來無恙。」
  那青衣少女一對圓圓大眼睛四下轉動,打量了場中群豪一眼,欠身說道:「小婢怎敢當王蕭郎君一禮。」
  玉簫郎君道:「姑娘此來,不知有何見教?」說話時,神情十分緊張。
  素文道:「我來告訴你一件事。」
  玉簫郎君道:「什麼事?可是那岳姑娘……」
  素文接道:「不錯,姑娘要我來告訴相公,今夜之約。她不想來了。」
  玉簫郎君臉色大變,道:「為什麼?」
  素文道:「為什麼?我就不知道了……」目光轉到了蕭翎臉上,接道:「蕭相公,又不認識小婢了嗎?」
  蕭翎道:「見過一面之人,在下就不會……」
  素文道:「不是,咱們是見過兩面了。」
  蕭翎道:「那一次姑娘身著男裝,自然是不能算了。」
  素文微微一笑,目光轉到玉蕭郎君的臉上,道:「姑娘說,相公不用在此地等她了。」
  玉簫郎君道:「今日不見,何日再見?」
  素文道:「姑娘說,她如想和你見面時,隨時會派人找你。」
  玉簫郎君臉色忽青忽白,顯然,內心中有著無比的激動,沉吟了一陣,突然一跺腳,舉手對那鐵手人一招,道:「咱們走啦!」
  一縱身,人已登上屋面,越屋而去。
  那鐵手人緊隨身後,躍上屋面,兩人去如飄風,眨眼間,消失不見。
  素文目注兩人去遠,緩步行到蕭翎身側,道:「蕭相公,你想見我家姑娘嗎?」
  蕭翎淡然一笑,道:「如是你家姑娘很忙,見不見,都不要緊。」
  素文一揚柳眉兒,道:「昨天夜裡,你還求我幫忙,要見我家姑娘一面,此刻,難道是已改了心意了嗎?」
  蕭翎道:「姑娘不要誤會,如是那岳姑娘能見我,在下自當赴約。」
  素文道:「不用赴約了,我帶你去見她如何?」
  蕭翎道:「方便嗎?」
  素文道:「如果不方便,或是未得小姐允准,小婢有多大膽子,敢帶你去見她。」
  蕭翎道:「在下有一個不情之求,想問姑娘兩句話。」
  素文道:「好,你說吧!」
  蕭翎道:「那岳姑娘昨宵為什麼不肯見我?今日又差姑娘約我相晤,這其中有何內情?」
  素文凝目思索了一陣,道:「說有內情,別說小婢還不太清楚,縱然是知道,也不能說給你蕭相公聽。」
  蕭翎一皺眉頭,道:「你可知道,現在那岳姑娘又找我去,為了什麼?」
  素文道:「為了什麼?」
  突然放低了聲音,說道:「岳姑娘和你蕭相公,何親何故,小婢是一點不知,只知她為了你,用了不少心機,我們兩姊妹疲於奔命,南海五凶的事,只不過是其中之一而已,她好像不想讓你知道,她在暗中幫助你……」
  言未盡意,卻突然止口不言。
  蕭翎等了片刻,不見那素文再接下去,忍不住問道:「姑娘說完了嗎?」
  素文搖搖頭道:「沒有。」
  蕭翎道:「那為什麼不說了?」
  素文搖頭道:「小婢不能說,也不敢說。」
  蕭翎道:「不妨事,在下只是聽聽。」
  素文長長吁一口氣道:「小婢講話已經大多了,相公不用再問了。」
  蕭翎回顧了孫不邪一眼,問道:「請教姑娘,在下這幾位朋友,可否能一同去呢?」
  素文道:「小婢來時,姑娘並未吩咐什麼,不過就小婢所知,姑娘一向不願和生人相見。」
  孫不邪道:「蕭兄不用為難,我等在此等候就是。」
  蕭翎輕輕歎息一聲道:「那岳姑娘現在何處?」
  素文道:「就在這附近不遠處。」
  蕭翎回頭對孫不邪等抱拳一揖,道:「諸位請在此稍候,在下去去就來。」
  孫不邪道:「兄弟請便。」
  素文轉過身去道:「咱們可以走了。」
  當先舉步向前行去。
  蕭翎緊隨在素文身後,緩步向前行去。
  出了那高大的宅院,素文回頭說道:「咱們走快一些如何?」
  蕭翎道:「姑娘儘管施展,在下自信還追得上。」
  素文微微一笑,道:「小蟬已經見識過蕭相公的武功,那確實高明得很,小婢並無和蕭相公較量輕功之意。」
  蕭翎想她數番隱身在暗中相助之事,不自禁臉上一熱。
  素文似是已瞧出了蕭翎尷尬之狀,突然放腿奔去,口中喝道:「小婢帶路了。」
  此女輕功極佳,蕭翎一怔神間,那素文已經奔出四五丈遠,急急一提真氣,放腿向前追去。
  兩人各逞輕功,放腿疾奔,片刻間已奔出十幾里路。
  蕭翎全力追趕,已然追上了一丈左右,卻不料素文突然停下腳步,蕭翎不及防,幾乎撞到了素文的身上。
  倉促問一吸真氣,收住了急衝之勢。
  素文微微一笑,道:「蕭相公輕功果然高強。」
  蕭翎緩緩吐口氣,道:「怎麼不走了?」
  素文手指著數丈外綠蔭深處,一座隱現的茅舍,道:「到了,就在那茅舍之中。」
  說話之間,已然行近茅舍。
  素文舉手在籬門上拍了兩掌。
  但聞籬門呀然,一個全身紅衣。背插長劍的俏麗少女,當門而立。
  素文低聲問道:「姑娘在嗎?」
  那紅衣少女打量了蕭翎一眼,道:「姑娘在,蕭相公請進去吧!」
  蕭翎微微一怔,暗道:這丫頭怎知我姓蕭。
  心中念轉,人卻緩步走了進去。
  只見室中布設極為簡單,一張木桌,和四張竹椅之外,別無他物。
  靠左面一面淡藍的粗布垂簾和一堵單牆,把茅舍分成了內外兩間。
  那素文留在茅屋外面未進來,那紅衣少女,卻緊隨蕭翎身後而入,低聲說道:「相公,我去稟告姑娘一聲。」
  只聽那垂簾之內,傳出一個清脆的女子聲音道:「你退出去。」
  布簾啟動,緩步走出來一個玄色勁裝的少女。
  那紅衣婢女欠身應了一聲,悄然退出室外。
  蕭翎雙目投注到玄衣少女身上,果然是一別五年有餘的岳小釵,只是此刻的風韻,更為動人一些。
  岳小釵眉宇間,流現出一片憂鬱,但卻強展歡顏微微一笑,道:「瞧什麼?難道已不認識姊姊了嗎?」
  蕭翎恭恭敬敬,抱拳一揖,道:「數年來,姊姊的音容笑貌,一直索繞小弟心懷,豈有不認識的道理。」
  岳小釵輕輕歎息一聲,道:「你卻是變的多了,如是我陡然見你,姊姊當真是無法認出。」
  蕭翎道:「我變的強壯了……」
  岳小釵接道:「也長大了,分手之時,你還是一個瘦弱多病的小孩子,現在,卻是一個風度翩翩的美少年了,唉!五年時光,不算短,也不算長,但卻是有大多的變化。」
  蕭翎只見她言詞中,若有著無限的感傷,心中大為奇怪,暗道:岳姊姊一向是豪放堅強,怎的此刻卻是這般的多愁善感。抬頭看去,只見她一對明亮的眼睛中,閃動著儒儒淚光,心頭更是駭然,急急問道:「姐姐你怎麼了?」
  岳小釵微微一笑,道:「我很好啊!咱們多年不見,今天該好好談談才是。」
  蕭翎想到她悲慘的際遇、經歷的痛苦,亦不禁有些黯然神傷,長歎一聲,道:「姐姐,這些年來,你受了很多的苦,是嗎?」
  岳小釵道:「姊姊從小闖蕩江湖,吃些苦也算不得什麼,倒是你嬌生慣養,在父母餘蔭之下長大,那些苦難的日子,不知你如何度過。」
  蕭翎道:「雖然吃點苦頭,但是都已過去,現在我不是很好嗎?」
  岳小釵道:「你長大了很多,和昔年簡直是兩個人,如今你已揚名武林,譽滿江湖,那些苦總算是沒有白吃。」
  蕭翎道:「小弟得有今日,全是姊姊相助之力……」
  岳小釵道:「姊姊沒有好好照顧你,使你流落江湖吃苦,想起來姊姊就不安的很。」
  蕭翎道:「往事已成過去,姊姊不用引咎了。」
  岳小釵指著蕭翎身旁竹椅,說道:「坐下來,咱們好好談談。」
  蕭翎依言坐了下去,道:「姊姊也請坐吧!」
  岳小釵微微頷首,坐了下去,說道:「兄弟,告訴我這幾年你的經歷。」
  蕭翎把幾年來自己的遭遇,經過,去繁從簡,說了一遍。
  岳小釵很仔細的聽了一遍,道:「你一人得三位老前輩傾囊相授武功,也算得大大的造化了。」
  蕭翎忽然想起了昨夜之事,說道:「姊姊,小弟心有一件不解之疑,問了出來,還望姊姊不要生氣才好。」
  岳小釵道「可是因為我昨夜不肯見你的事?」
  蕭翎道:「正是此事,小弟實是想不通何以姊姊竟不肯和我相見呢?」
  岳小釵道:「過去的事,不用提它了,現在咱們不是相對而坐了嘛。」
  蕭翎道:「這些日子,姊姊一向在暗中幫助於我,小弟心中是感激不盡……」
  岳小釵道:「不要講這些了,這些說起來,豈不是太見外了嗎?」
  蕭翎在這陣談話的時間中,一直留心著那岳小釵的神情,果然發覺她,雖然在說話之中,卻無法掩住那眉宇間重重憂苦,當下說道:「姊姊,你好像有著很多的心事,是嗎?」
  岳小釵道:「唉!心事只有一件,但卻是剪不斷、理還亂,竟使我莫所適從。」
  蕭翎道:「什麼心事呢?不知可否告訴小弟。」
  岳小釵舉手理一下鬢邊的散發,輕輕歎息一聲,道:「姊姊當真是不知從何開口。」
  蕭翎怔了一怔,道:「什麼事如此嚴重?」
  岳小釵一對明亮的雙目,盯注在蕭翎的臉上,緩緩說道:「兄弟,你已經長大了,和昔年兒時的情景,已然大不相同了……」
  蕭翎道:「是啊!小弟出道江湖,時日雖然不長,但卻經歷了無數的奸詐風險,唉!這數月江湖上的生活,有如過了十年一般,自信長了很多的見識,姊姊有什麼心事,說給小弟聽聽,也許小弟可以為姊姊分憂解愁。」
  岳小釵神情肅然,緩緩他說道:「兄弟,你認識一位百里姑娘,是嗎?」
  蕭翎道:「她就是北天尊者之女,名叫百里冰……」長長歎息一聲,道:「她對小弟有過數番相助之情。」
  岳小釵道:「你可要報答她嗎?」
  蕭翎道:「小弟豈是忘恩負義的人,自然是要報答她了。」
  岳小釵道:「兄弟,我還想問你一件事。」
  蕭翎道:「但得小弟知曉,自然要傾盡所知,奉告姊姊。」
  岳小釵道:「一個人如若受了人家的救命之恩,那應該如何報答?」
  蕭翎呆了一呆,道:「這個麼!很難說了。」
  岳小釵道:「為什麼?」
  蕭翎道:「那要看他救人的動機何在,如若是出乎真心,別無所期,這恩情自然是其重如山,其深如海了。」
  岳小釵輕輕歎息一聲,道:「人之初行,完全是出乎於心,可是以後卻變的有所企圖,那又該當如何?」
  蕭翎道:「只要他不是大好巨惡,受人之恩,應該報答才是。」
  岳小釵雙目中奇光閃動,打量了蕭翎一眼,道:「兄弟,不論他要些什麼,都應該答應他嗎?」
  蕭翎道:「只要他不是為害人間,都應該……」
  忽然間,心有所感,住口不言。
  岳小釵道:「為什麼不說了?」
  蕭翎沉吟一陣,道:「姊姊,你有很多話,似都是有感而發。」
  岳小權輕輕歎息一聲,欲言又止。
  蕭翎望了岳小釵一眼,接道:「小弟想到了一件事,說錯了,姊姊不要生氣。」
  岳小釵道:「什麼事?」
  突聽素文尖叫道:「不行,姑娘在和客人說話,如何能讓你進去!」
  但聞砰的一聲大震,兩扇木門,被人一腳踢開,玉簫郎君手提玉簫,當門而立。
  蕭翎抬頭望去,只見玉簫郎君的臉色白裡泛青,雙目中直似要噴出火來,緊緊盯注蕭翎的臉上瞧了好一會,緩緩轉到岳小釵的臉上,仰天打個哈哈,道:「岳姑娘取消了在下之約,就是為了要和蕭翎見面嗎?」
  蕭翎看到他激憤的神色,心中既奇怪,又不安,忖道:這玉蕭郎君武功高強,如是陡然出手施襲,激憤中必將是追魂奪命,凌厲無比。急急提聚真氣,暗作戒備。
  岳小釵初見玉簫郎君,亦是大為吃驚,但不過一瞬之間,又恢復了鎮靜之容,淡淡一笑道:「是又怎樣?」
  蕭翎知道玉簫郎君脾氣躁急異常,岳小釵這等冷漠神態對他,說不定立時激起他的怒火,不覺行前一步,擋在了岳小釵的身前。
  哪知事情完全出了蕭翎的意料之外,玉簫郎君不但未立時出手,反而怒火全熄,緩步行了進來,淡淡一笑道:「驚擾你的談興了。」
  蕭翎道:「不妨事。」
  五簫郎君也不用兩人讓坐,伸手牽過一把木椅,坐了下來,說道:「適才在大宅之中,兄弟多有冒犯,還望蕭兄多多原有。」
  蕭翎心中大奇,暗道:這位冷做之人怎的忽然對我這般客氣起來。
  心中念轉,口中連連應道:「言重了,言重了。」
  玉簫郎君道:「蕭兄幾位貴友,都還在大宅院中等候嗎?」
  此人無話找話,盡談些不著邊際的事,蕭翎又不能不答,只好應道:「不錯。」
  玉簫郎君道:「岳姑娘不願見生人,如是你那貴友,全部追來,豈不是打擾了岳姑娘嗎?」
  蕭翎想了一想,暗道:這話倒也不錯,孫不邪和無為道長,在武林之中,身份甚高,如追蹤至此,岳姊姊如不招呼他們,豈不是開罪他們嗎?當下說道:「當該如何才是?」
  玉簫郎君微微一笑,道:「蕭兄去和他們招呼一聲,別要他們追來就是。」
  蕭翎心中暗道:去招呼他們一聲也好,舉步向室外行去。
  只見素文站在窗外,以目示意,不要他離開。
  蕭翎心中一動,行到門口,突然又停了下來。
  回頭望去,只見岳小釵站在一側微垂臻首,愁鎖柳眉,心中似有著無限憂苦,心中奇道:岳姊姊好像不喜見玉簫郎君,又似是有些畏懼玉簫郎君,看來,這其間只怕別有內情。
  心中念轉,人又走了回來。
  玉簫郎君臉色一變,冷冷說道:「你怎麼不走了?」
  蕭翎道:「我一直沒有說要走啊!」
  玉簫郎君冷哼一聲,道:「他們如果追來此地,那將如何是才好?」
  蕭翎望了岳小釵一眼,道:「不敢有勞閣下費心。」
  玉簫郎君突然仰天打個哈哈,道:「蕭翎!你當真想和張某人作對嗎?」
  蕭翎道:「沒有啊?我為何要和你作對。」
  玉蕭郎君道:「你如不願和我作對,那就快離開此地。」
  蕭翎越聽越覺奇怪,心中忖道:不知岳姊姊為何會對這個玉簫郎君,生有畏懼之情,難道岳姊姊受了他什麼暗算,隨時都可被他置於死地,故而不敢反抗於他……果真如此,我是定得留此,保護岳姊姊了……
  他只管用心推想,忘記了玉簫郎君的問話。
  玉簫郎君不聞蕭翎回答之言,突然冷笑一聲,道:「蕭翎,你如真想和我為難,今日只有一途可循了。」
  蕭翎道:「哪一途?」
  玉簫郎君道:「咱們各憑武功,以決生死。」
  蕭翎偷眼向岳小釵瞧去,只見她一雙星目之中,隱隱含著淚水,臉上是一片茫然無主的神色,顯然是心中正有著無法告人的痛苦。
  但聞玉蕭郎君說道:「蕭翎,你如不敢和我決一死戰,那就盡快離開此地,從今之後,不能再和岳小釵姑娘相見。」
  蕭翎心中暗道:此人武功高強,如是各出全力相搏,鹿死誰手,實難預料,目下江湖上大亂正殷,我蕭翎要留下這有用的生命,為武林同道謀命。此人孤做不群,卻無惡跡,讓他一步,又有何防?當下說道:「閣下武功高強,蕭翎自知不敵,何況,彼此無怨無仇,為什麼一定要動手相拼呢?」
  玉蕭郎君接道:「你如不願和我動手,只要答允我從今之後,不再和岳小釵姑娘見面。」
  蕭翎劍眉一聳,道:「閣下逼人過甚了,岳姊姊和蕭翎……」
  玉蕭郎君怒聲喝道:「住口!」
  蕭翎再難忍耐,也厲聲以對,道:「閣下傲氣凌人,目空四海,需知我蕭翎是有心相讓,並非是怕你。」
  玉簫郎君突然一振手中玉蕭,道:「這茅舍之後,有一片空曠的草地,咱們此番動手,定當不死不休。」
  蕭翎怒道:「閣下再三相逼,我蕭翎恭敬不如從命了。」
  玉蕭郎君道:「好!咱們走吧!」
  當先向外行去。
  蕭翎回頭看去,只見岳小釵仍茫然而坐,似是正在思索著一件十分重大的事,對眼下發生的事情,似是渾如不覺。
  蕭翎暗暗地歎息一聲,忖道:岳姊姊和玉簫郎君之間,似乎是有著一種很微妙的關係……
  心中念轉,人卻隨著玉簫郎君走了出去。
  素文呆呆地望著兩人,似是想出言阻止蕭翎,但卻終於忍了下去。
  蕭翎緊隨在玉簫郎君的身後,到茅舍後面,果然見一片寬闊的草地。
  玉簫郎君手橫玉簫,站在場中。
  蕭翎不自覺的伸手摸了摸劍把,緩步行了過去。
  玉簫郎君一振手中玉簫,道:「閣下亮劍吧!咱們這一戰,非同於平常的比武,儘管施下毒手,不分生死,不許停手。」
  蕭翎神色肅然,緩緩說道:「閣下既然劃出道兒,在下一定奉陪,不過,在未動手前,在下心有幾點不明之處,很想問個明白出來。」
  玉蕭郎君道:「你說吧!不過要簡略扼要,我不想拖延太久時間。」
  蕭翎道:「咱們彼此無仇無怨,為什麼一定要拚個你死我活?」
  玉簫郎君仰天大笑三聲,道:「在下原無和你勢不兩立之心,不過,此刻情勢不同了,你蕭翎一日不死,在下就有寢難安枕,食不知味的感覺。」
  蕭翎道:「蕭某也隱隱覺得閣下對我,似乎是積恨甚深,這就使在下不解了,何以閣下對我如此深恨?」
  玉簫郎君冷冷說道:「難道你當真的不知道嗎?」
  蕭翎道:「好像是為了岳姑娘。」
  玉簫郎君道:「不錯,正是為了岳小釵……」
  蕭翎接道:「岳姊姊和我五年前就相識,情若姐弟……」
  玉簫郎君冷笑一聲,道:「就是你和她情意大深,所以,我非得殺你不可。」
  蕭翎點點頭道:「原來如此……」話聲微微一頓,接道:「閣下只怕是誤會了。」
  玉簫郎君冷然說道:「不用多費唇舌,亮出兵刃吧!」玉簫一起,「金龍探爪」,直向蕭翎前胸點了過來。
  蕭翎右手一抬,快速絕倫的拔出長劍,封住玉簫,道:「只為了我和岳小釵姑娘相識,閣下就不容我蕭翎活在世上,這等霸道的事,倒是少聞少見。」
  玉簫郎君不答蕭翎之言,玉簫揮動,連攻八簫。
  這八簫攻勢猛惡至極,幻起了一片簫影而下。
  蕭翎心中大怒,暗道:這人如此的不可理喻,不給他一點顏色瞧瞧,看來難以使他停手了,全神運劍,封開八簫之後,還擊八劍。
  八簫來,八劍去,簫劍相觸,響起了一片脆鳴之聲。
  玉簫郎君擋開了蕭翎八劍之後,心中暗暗忖道:這人無怪在極短的時日之中,揚名於江湖之上,果然有著非常的本領,今日如想取他之命,非施下殺手不可了。
  心念一轉疾退五尺,緩緩舉起手中玉簫,道:「蕭翎,我這玉簫之中,藏有見血封喉的絕毒暗器,而且可從每一個簫孔之中,發射出來,你要小心了。」
  蕭翎心中暗道:他急欲求勝,已到不擇手段之境,定然是想施展暗器了,想到他這玉簫發射暗器之奇,之毒,亦不禁有些駭然,當下吸一口氣,道:「閣下既是非得和蕭某拚個生死出來不可,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了,閣下有什麼驚人之技,儘管施展出來就是。」
  口中說話,左手卻探入懷中,迅快的戴上了千年蛟皮手套,右手執劍,蓄勢待敵。
  玉蕭郎君緩緩舉起手中玉簫,雙目神光,逼注在蕭翎臉上。
  雙方各自運氣,力貫兵刀,立時間,即將展開石破天驚的一搏。
  兩人的神色,都顯得十分莊嚴凝重,顯然,兩人心中都沒有制勝的把握。
  突然間,人影閃動,挾風而至,一身玄裝的岳小釵,已然站在兩人之間。
  這時蕭翎和玉簫郎君,都已經提聚了十成功力,準備作孤注一擲的拚鬥。
  兩人交手數招之後,都已經明白遇上了勁敵,兩人都知道這全力一搏中,必然要有一人受傷,也許是一個兩敗俱傷的局面,但又勢成騎虎,欲罷不能。
  岳小釵及時而至,阻止了兩人的搏鬥。
  玉簫郎君緩緩垂下手中的玉簫,說道:「姑娘不覺得我們兩人之中,應該死去一個嗎?」
  岳小釵星目中滿蘊淚光,柔和他說道:「何苦呢?你們本來無怨無仇啊!」
  玉簫郎君眉宇間閃掠過一抹堅毅的神色,緩緩說道:「只因為這世間,容不下我們兩人,因此,在我們之中,必該有一個死亡才是。」
  他說話時神情平靜,但語氣卻是堅定無比。
  蕭翎滿臉迷惘的望了玉蕭郎君一眼,惑然說道:「天地遼闊,河山綿長,為什麼不容我們兩個並存人間?」
  玉簫郎君仰天大笑三聲,道:「蕭翎,你是當真的不知呢?還是在有意的裝糊塗?」
  蕭翎道:「在下實在想不出,咱們何以不能並存於世。」
  岳小釵歎息一聲,道:「小妹身受張兄之恩,必有一報,但此事和我蕭兄弟毫無關係,你不用遷怒於他了。」
  玉蕭郎君臉色一變,道:「依姑娘之見呢?」
  岳小釵道:「尚望張兄能夠寬限小妹一點期限……」
  玉簫郎君接道:「好!你要多少時間,才能決定?」
  岳小釵道:「一年時光如何?」
  玉簫郎君搖搖頭道:「太長了,在下難有如此耐性。」
  岳小釵柳眉聳揚緩緩說道:「張兄之意?」
  玉簫郎君道:「至多不能超過三個月!」
  岳小釵沉吟了一陣,道:「三個月……」
  玉蕭郎君道:「不錯,三個月在姑娘感覺中,也許是彈指即過,可是在下感覺中,卻有著度日如年之感。」
  岳小釵望了滿臉迷惘、茫然的蕭翎一眼,緩緩說道:「好吧!就是三個月,不過,我也有一件事奉求。」
  玉簫郎君道:「但得力所能及,在下是無不答允。」
  岳小釵道:「在三月之內,小妹不願再聽到幽幽簫聲,也不願張兄經常在我左近出現。」
  玉簫郎君慘然一笑,道:「好!我答應你,但不知三月限滿,咱們在何處相見?」
  岳小釵略一沉吟,道:「三月期滿,咱們在衡山斷魂崖底相見!」
  玉簫郎君慘笑兩聲,道:「古往今來,從無一人下過斷魂崖。姑娘相約在斷魂崖底相見,倒是隱秘的很。」
  岳小釵道:「你如害怕,咱們就不用見了!」
  玉簫郎君道:「姑娘放心,在下自會先姑娘而到。」
  岳小釵道:「約期已定,你可以走了吧!」
  玉簫郎君道:「好!在下就此別過。」轉身而去,眨眼間,消失在夜色之中不見。
  蕭翎只覺重重疑問。盤旋腦際,呆呆地站在當地。
  岳小釵目注那玉簫郎君去遠,幽幽說道:「蕭兄弟,可知那一夜,我為什麼不肯見你嗎?」
  蕭翎心中似是有些明白,但仔細想去,卻又有些茫然不解,當下說道:「小弟有些知道,但仔細想去,又有些不明白了。」
  岳小釵本是愁鎖眉梢,聽得蕭翎這兒句話,忍不住嗤的一笑,道:「兄弟,這一年來,姊姊終日生活在愁苦之中,唉!久而久之,倒也習慣了。」
  蕭翎更是茫然,說道:「姊姊有事,吩咐小弟一聲就是,那也不必愁苦啊……」忽然想到,岳小釵數度暗中相助之事,如論到武功智謀,岳小釵只怕比自己強過甚多,她既然無能解決的事,自己如何能夠助她,不禁臉上一熱,住口不言。
  但聞岳小釵黯然說道:「此事看來簡單,說來卻十分複雜,我今日請你來此,早已想了很久,與其讓事情拖下去,還不如早些告訴你好!唉!世上有很多事,不是憑仗武功能解決的……」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此地不是談話所在,咱們回到茅舍中去吧!那玉簫郎君一向言而有信,他既然答應,三月之內不來驚擾,定然不會失信,姐姐有很多話要對你說,還有善後之事也要拜託兄弟你了。」
  蕭翎呆了一呆,道,「善後之事……」
  岳小釵接道:「咱們到房中再談吧!」轉身向前行去。
  素文替兩人送上兩杯香茗之後,悄然退了出去。
  蕭翎迫不及待他說道:「姊姊,剛才你那句善後之事,是何用心?」
  岳小釵似是已經鎮靜了下來,淡淡一笑,道:「不用緊張,姊姊要你來就是要仔細的說給你聽。」
  蕭翎道:「小弟此刻滿腹疑惑,茫然,姊姊快些說吧!」
  岳小釵沉吟了一陣,道:「中州二賈想來已經告訴你了……」
  蕭翎接道:「不錯,他們把姊姊囚禁在一座密室之中,被姊姊逃了去,為了此事,什門一一直心下難安。」
  岳小釵淡淡一笑接道,「不用替他們求情,我如要殺中州二賈,就算他們有十條命,也難再活在世上了,我本無記恨他們之心,他們認你作了龍頭大哥之後,這筆小小的怨恨,早已在我的心中一筆勾去了……」
  蕭翎道:「姊姊縱然大量包容;不再怪罪他們,但小弟也要他們到姊姊面前來負荊請罪。」
  岳小釵道:「不用了,他們並不是很壞的人……」
  長長歎息一聲,接道:「那時姊姊的武功,自顧不暇,自然無能再顧到兄弟你了。唉!我帶你離家出走,使你這宦門公子,捲入江湖的恩怨之中,午夜夢迴,捫心自問,心中這一份不安,定非你能瞭然。」
  蕭翎笑道:「我現在不是很好嗎?如不是姊姊帶我離家,小弟豈有今日這點成就,何況,當時是我纏住姊姊不放,要隨姊姊離家,姊姊何咎之有,小弟此刻,急欲知道的,是關於姊姊的事。」
  岳小釵道:「姊姊被中州二賈關入那座密室之後,不久就被人救了出來……」
  蕭翎心中一動,接道:「可是那玉簫郎君救了你?」
  岳小釵點點頭道:「不錯,其人武功絕世,只是生性孤做,目空四海、眼中無人,唯獨對我,愛護有加,一往情深……」
  蕭翎自言自語地接道:「我有些明白了。」
  岳小釵淒涼一笑,繼續說道:「他救了姊姊之後,帶我去洗心茅舍……」
  蕭翎突然想到岳雲姑的屍體,五年前一幕舊事,突然間展現腦際:那衡山腳下,修竹叢中的洗心茅舍,那骨瘦如柴,冷漠不近人情的白髮者嫗,岳小釵孤身一人,拒擋強敵的惡鬥……當下說道:「雲姨的屍體,還在那洗心茅舍之中,姊姊可曾見到嗎?」
  岳小釵點點頭,道:「故人情深,那洗心茅舍主人,雖然當初只允我等候七日,但我卻過了期限甚久,原想七日限滿之後,以她冷僻的性格,再也不會照顧家母的屍體,哪知她竟照顧的十分周到,家母屍體絲毫無損。」
  蕭翎想到昔年雲姨對自己呵護借愛,情意如海,想不到短短數月相處,一別竟成永訣,不禁黯然流下淚來,說道:「雲姨的屍體現在何處?小弟該去拜奠一番才是。」
  岳小釵道:「我和玉簫郎君,趕去洗心茅舍,見家母遺體完好如初,才放下心來,本想遵照家母遺書,把她屍體送往沉燕谷,但卻為洗心茅舍主人所阻……」
  蕭翎接道:「現在呢?雲姨屍體存放何處?」
  岳小釵道:「仍在洗心茅舍之中。」
  蕭翎道:「姊姊,為什麼不把雲姨屍體安葬起來?」
  岳小釵道:「那時姊姊處境仍危,天下武林人物,仍在追捕於我,隨時會遇上強敵動手,擔心損傷到家母屍體,那洗心茅舍主人,既然無心逼我搬遷,也樂得留在那裡了。」
  蕭翎道:「以後呢?」
  岳小釵道:「姊姊又被幾批江湖人物發覺追蹤,但都為玉簫郎君所傷。」
  蕭翎道:「那玉簫郎君對姊姊很好了。」
  岳小釵歎息一聲,道:「平心而論,他對我呵護愛惜,無微不至,姊姊得他數度相救,如非有他保護,今日只怕難再見到蕭兄弟了。」
  蕭翎望了岳小釵一眼,欲言又止,緩緩垂下頭去。
  岳小釵接道:「那玉簫郎君發覺姊姊武功不高,在江湖之上走動,隨時有性命之危,就帶姊姊去求見一位息隱多年的老前輩,費盡了心機,苫求數日,才得到了那位老前輩的答允,把我收留門下……」
  蕭翎接道:「這就奇怪了,玉簫郎君那時武功強過姊姊甚多。為什麼不肯自行傳授姊姊的武功,卻要跑去求人?」
  岳小釵道:「因他的武功路數,和我所學不同,學起來事倍功半,縱有所成,也有限度,他為我籌算,才去求那位老前輩收留於我……」
  蕭翎道:「姊姊此刻的武功,似是尤在那玉簫郎君之上,想來傳授姊姊武功的那位高人,定然是超凡入聖的人物了。」
  岳小釵道:「這個,恕姊姊不能告訴你了。」
  蕭翎奇道:「為什麼呢?」
  岳小釵道:「那人收留姊姊之時,曾經約法三章,第一是她只能傳我武功,但卻不准正式拜師,也不承認我是她門下弟子。」
  蕭翎道:「這人很怪,第二件又是何約法?」
  岳小釵道:「第二件是不許我說姓名、住址。第三件是我不能把她傳授於我的幾種絕技,轉授給別人。」
  蕭翎道:「江湖之上,各大門派,都望他本門武功,發揚光大,吸收人才,傳授絕技,那人不肯讓姊姊把她的絕技傳諸後人,當真使人費解。」
  岳小釵道:「姊姊在初學之時,也是作此想法,但後來才知道不能怪她。」
  蕭翎道:「那是為了何故?」
  岳小釵道:「因為有幾種武功,手法太過惡毒,不能流傳於世,如是藝傳非人,流害極大,因此,那位老前輩才決心絕傳於世,不願它流毒於武林之中。」
  蕭翎想到岳小釵懲制南海五凶的金針定腦手法,果是惡毒無比,從未聽聞,心中暗道:人心多變,那位老前輩的顧慮,倒也是不能算錯。當下說道:「如若那位老前輩能夠用番心思,把那些大惡毒的手法廢去,餘下一些……」
  岳小釵接道:「每一門的武功,都有它特殊之處,如是去其精奇,還有什麼流傳的價值呢?」
  蕭翎道:「姊姊說的是。」
  岳小釵長長吁一口氣,道:「我在那裡留住了四年不到,日夜苦求進境,幸有小成之際,那位老前輩突然逼我離開,不准我再留住那裡。」
  蕭翎奇道:「這又是為了什麼呢?」
  岳小釵道:「至今仍然是一個隱秘,姊姊想了數日夜,用盡心機,也是猜它不透……」
  舉手理一下垂鬢秀髮,接道:「姊姊重入江湖,第一件事,就是打聽你的下落,得知你落江而死,心中痛苦萬分,找到了你落江之處,設靈奠拜,痛哭三日夜,流盡血淚,如非想到,要替母親和你報仇,只怕早已投江而死……」
  蕭翎歎息一聲,道:「姊姊如此情意,真使小弟不知如何報答才好。」
  岳小釵接道:「半年之後,突然又聽你出現江湖的消息,姊姊驚喜若狂,天涯追蹤,哪知竟然是藍玉棠假冒兄弟之名,一腔狂喜,又變得曇花一現……」
  長長歎息一聲,接道:「我見那假冒你名的藍王棠,心中十分氣怒,曾經狠狠教訓了他一頓,卻不料因此又招來一些麻煩。」
  蕭翎道:「可是那藍玉棠為姊姊……」
  他本想說,可是那藍玉棠為姊姊的容色所迷,苦苦追求於你,但下面之言,難於出口,只好住口不言。
  只聽岳小釵接著說道:「姊姊稍微平靜的心情,又激起了一陣波瀾,既覺愧對母親遺言,又覺難向你那父母交代,心中痛恨。愧疚,實非言語能夠形容,那夜,我獨自宿住在一座荒廟之中,悲痛過來,耳目也失去了靈敏,竟然依在壁上睡去,醒來時,發覺已為人點了穴道……」
  蕭翎怒道:「什麼人敢對姐姐如此無禮?」
  岳小釵望了蕭翎一眼,看他激憤之情,形諸神色之間,好像親眼看到了自己被人捆起一般,當下接道:「百花山莊中人,兩個獐頭鼠目的小唆羅,他們見我醒來,竟然敢出言戲污,姐姐心中雖然急怒無比,但因穴道被點,一時竟是無能反抗,只好閉目不理他們……」突然垂下鳳目,住口不言。
  蕭翎正聽得心中憂急,問道:「以後呢?」
  岳小釵緩緩說道:「以後,兩人竟然對我無禮,當時情形,姊姊求生難得,求死不能,但那玉簫郎君卻及時趕到,出手擊斃兩人。」
  蕭翎道:「這麼說來,玉簫郎君,又救了姐姐一次。」
  岳小釵道:「不錯,正因他數番救了我,又帶我投入名師之門,學得絕技,對我可算得仁至義盡,恩如山高……」
  她突然住口不言,抬起雙民在蕭翎的臉上打量了一陣。道:「兄弟,你已經長大了,懂了很多的事,姊姊也不用對你保留,我要有一句,說一句了。」
  蕭翎道:「小弟洗耳恭聽。」
  岳小釵仍然猶豫了一陣,接道:「玉簫郎君救了我之後,又發覺我心中憂苦甚重,怕我再遇危險,不肯離開我,陪我邀游名山勝水,他一支玉簫,早已吹得出神入化,姊姊我從小,就得母親授與彈琴之技,後來,投入那位隱名老前輩的門下,又得她指點彈琴之術……」
  一頓語聲,回顧了蕭翎一眼,接道:「那時,玉簫郎君,對我雖然體貼入微,但他一直是發於情,止於禮,視我如手足妹妹。」
  蕭翎道:「他終日陪姊姊遊山玩水,吹奏玉簫,為姊姊解悶,又無其他用心,也算得一位君子人物了。」
  岳小釵道:「兄弟,你可記得一句名言嗎?」
  蕭翎道:「什麼名言?」
  岳小釵道:「日久情生,那玉簫郎君,終日裡陪著我遊山玩水,姊姊不覺之間,亦對他生出情悸,只是當時未曾想到罷了。」
  蕭翎長長吁一口氣,欲言又止。
  岳小釵接道:「在一個月華似水的晚上,玉簫郎君帶我在九華山頂賞月,他早已知曉,姊姊彈琴之技,不知何時,竟為我備了一張瑤琴,他對月吹蕭,意興豪放,大有做視九州,惟我獨尊之概;姊姊技癢,不自覺的取過瑤琴,彈奏起來,琴蕭和奏,引動了百鳥夜鳴。」
  蕭翎道:「看來那玉蕭郎君頗有心機,他為姊姊備了瑤琴,卻從不求姊姊彈給他聽,用玉蕭勾引起姊姊的雅興,使姊姊情難自禁。」
  岳小釵道:「唉!你當真是長大多了,知道了很多事……」
  語聲微頓,接道:「不知何時,那玉簫郎君的簫聲,突然折轉,縷縷柔情,由那簫聲之中揚起,情如小橋流水、煙村人家,姊姊在他蕭聲導引之下,琴音也為之一變,渾然忘我,浸沉在一片似水柔情之中。」
  蕭翎道:「詩情畫意,陽春白雪,那境界的確是動人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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