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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回 萬里追蹤


  片刻之後,只見商八扶著杜九,緩步行了進來。
  杜八臉色鐵青,嘴角間,鮮血淋漓而下。
  蕭翎一躍而起,扶著杜九,道:「傷的很重嗎?」
  杜九點點頭,道:「百里姑娘……」
  蕭翎舉手一掌,拍在杜九的背心之上,接道:「不要說話。」
  杜九似是要掙扎著說下去,商八卻及時接道:「杜老三,聽大哥話,你如掙扎著說下去的話,只怕無法說完。」
  杜九點點頭,閉上雙目。
  蕭翎一面以真氣助他行功,一面查看杜九的傷勢,只見他傷的很重,口鼻間血跡隱隱,顯然他受了重擊之後,口鼻間鮮血湧出,但都已被他撩拭乾淨。
  得蕭翎內力之助,杜九浮動不定的真氣,逐漸的穩定下來。
  商八低聲問道:「大哥,他傷的很重嗎?」
  蕭翎道:「很重,但咱們救的及時,不致再行惡化了。」
  商八道:「不知何人,有此功力, 傷他如此之重。」
  蕭翎伸手按在唇上,輕輕噓了一聲,道:「不要驚擾了他。」
  雖然他急於知曉百里冰的消息,但他卻強自忍了下去。
  足足過了有半個時辰之久,杜九才緩緩睜開雙目,望了蕭翎和商八一眼,道:「百里姑娘為人生擒而去。」
  蕭翎吃了一驚,暗道:百里冰武功不弱, 打傷她已不容易,生擒於她,那是非同小可了,不知何許人物有此能耐。
  強按下心中的驚慮,淺淺一笑,道:「不要急,既是為人生擒,顯是無傷她之心,你慢慢的說吧!遇上了什麼人?」
  社九道:「遇上了沈木風。」
  蕭翎和商八同時聽得一怔,道:「沈木風?」
  杜九道:「不錯,那沈木風生擒了百里姑娘之後,擊我一掌,告訴小弟說,他已知曉咱們的住宿所在,但他此刻很忙,暫時不和大哥相會,打我一掌很重,但卻不足致命,池計算我足可強行支持,走回此地……」
  話到此處,一陣急喘。
  蕭翎長長吁一口氣,道:「杜兄弟,你慢慢說,不要大急。」
  社九喘息了兩口氣,接道,「他說,我勉強走回此地之後,已然累的筋疲力盡,必得要近一個時辰的調息,大哥運功助我,也無法使時間提前,在此期間,不能講話,除非大哥不顧我的死活,但他算準了大哥俠肝義膽,決然不會……」
  蕭翎道:「一切似是都在他預料之中。」
  商八道:「有一點沈木風沒有算準。」
  蕭翎道:「哪一點?」
  商八道:「大哥功力進境,他估計大哥要近一個時辰的時光,才能使三弟醒來,但大哥卻在他推定的時限之前,救醒了杜兄弟。」
  蕭翎輕輕歎息一聲,道:「他不取你命故意枚你回來,自然有著很多話,要你轉告與我了。」
  杜九道:「正是如此,小弟明知那是一個圈套,但又不能不講。」
  蕭翎道:「不要緊,你說吧!」
  杜九道:「那沈木風告訴我說,他將把百里姑娘運入雪 峰山中,大哥如若想見那召」裡姑娘,只有趕入雪 峰山去找。」
  商八道:「那雪 峰山綿連千里,那沈木風沒有說明到哪裡找嗎?」
  杜九道:「沒有說明,但他說過,只要大哥敢去,他會派人接應。」
  商八道:「他們在那雪 峰山中尋找一處最為險惡的地方,設下埋伏,派人接應,又不必說明地點,用心是不許我等派人施援了。」
  蕭翎淡淡一笑,道:「沈木風的厲害處,就在此地,他設下的圈套,簡單明瞭,使人一看皆知,但卻又叫人不能不去。」
  商八沉吟了片刻,道:「百里姑娘遇險,咱們是不能不救,但大哥一人前去,那是合了沈木風的心意了。」
  商八道:「大哥在途中暗留記號,我等依照標識追蹤。」
  蕭翎輕輕歎息一聲,道:「沈木風何許人物,豈能計不及此,只怕他沿途都有眼線。」
  商八道:「我等也不會明目張膽的追蹤而去,易容改裝,暗中追索。」
  蕭翎沉吟了一陣道:「好吧!目下情勢,實也再想不出良策,不過,此事不要大多人知曉,只要告訴無為道長、和馬文飛就成了!」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追我之人,也不要去的大多,精選高手,不要多過五人。」
  商八道:「大哥心目之中,以哪些人為宜?」
  蕭翎道:「孫不邪孫老前輩,如若同來,那是最好不過;如若無為道長能去,由他同往一行,不能去,也不要勉強;神箭鎮乾坤唐元奇,三陽神彈陸魁章,加上你一個,杜兄弟傷勢不輕,不宜同行,要他找一處幽靜的地方養息,同時轉告馬文飛,要雲集於長沙的群豪化整為零隱藏起來,暫時不要和百花山莊的人照面。」
  商八道:「如若孫不邪沒有回來呢?」
  蕭翎道:「少一人也不要緊!」
  語聲一頓,又道:「你還要辛苦、趟,趕往杭州靈隱寺中一行,告訴宇文寒濤,致我之意,請他相助群豪一臂之力。」
  商八道:「可要他也趕往雪 峰山去?」
  蕭翎道:「告訴他這事,去不去由他自行決定。」
  商八道:「小弟記下了。」
  蕭翎道:「還有一樁事,你如能見著金花夫人時,告訴她這件事。」
  商八點點頭,道,「小弟知道。」
  蕭翎望了杜九一眼,道:「社兄弟現在如何?」
  杜九道:「勉可行動。」
  蕭翎道:「好,咱門一起走吧!」
  商八低聲說道:「大哥,咱們要約定一個特殊的暗號,極易辨識,又不易為人察覺。」
  蕭翎道:「以自然之物,稍加利用最好。」
  兩人研商一陣,決定了暗記方法,扶著社九,離開了客棧。
  蕭翎送商八出城,直奔那水中沙洲所在,直待遇上了馬文飛等布下的哨卡,才低聲對商八說道:「接應有人,大約是不致再遇上沈木風了,小兄要先走一步,如若能夠趕在他們前面,攔住他們,那是最好不過了。」
  商八亦知他心急如焚, 決難勸阻,當下說道:「大哥保重。」
  蕭翎道,「我會小心。」
  話落口,人已在數丈之外了。
  商八望著蕭翎遠去的背影,輕輕歎一口氣,抱著杜九直向渡口行去。
  且說蕭翎想到那沈木風手段的惡毒,那百里冰落在他手中,不知要吃多少苦頭,一路急奔,希望能先到雪 峰山入口處,攔住他們。
  半宵急奔,也不知跑出了多少路程,以蕭翎此時功力的深厚,也跑的滿身大汗。
  天亮時分,到了一處十字路口。
  只見一座瓦捨矗立道旁。
  布招兒迎風招展,原來是一家賣酒飯的所在。
  一個五旬左右土布衣褲的老人,正在抹桌子。
  蕭翎行向前去,一拱手,道:「老丈,有東西吃嗎?」
  那老人抬起頭來,打量了蕭翎一眼,道:「客人好早啊?」
  蕭翎緩緩坐了下去,道:「在下錯過了宿餞,趕了一夜的路。」
  布衣老人微微一笑,道:「早點就好,客人稍侯片刻,老漢先給你沏壺茶去。」
  蕭翎道:「在下想借問一聲,此地可是去雪 峰山的大路?」
  那土衣褲老人,已然轉過身子,聞言停了下來,說道,「客人如若腳程快,天黑時分就可以到雪 峰山下了,不過……」
  蕭翎道:「不過什麼?」
  那老人道:「那雪 峰山連綿千里,不知客人要到何處?」
  蕭翎心中暗道:是啊!我要到何處呢?
  口中卻應道,「老丈適才說的是什麼所在?」
  那老人哈哈一笑,道:「客人問路,快要把老漢也問糊塗了,老漢適才所言,是指那雪 峰山分支,如是主峰,還在五百里外了。」
  蕭翎心中暗道,我這一陣的奔走,二百里路總是有的,那沈木風押著冰兒趕路,就算他早走一個時辰,也該追上了。難道追錯了路不成。
  心中念轉,口中卻應道:「從長沙到雪 峰山,可是這一條路?」
  那老者大約對蕭翎問路方法,甚感奇怪,搖搖頭,道,「客人好像也不知曉自己已經行到何處,是嗎?」
  蕭翎苦笑一下道:「不錯啊!我一個朋友,約我到雪 峰山中會面,但他走的匆忙,沒有說明地方。」
  布衣老者搖頭,說道:「荒唐,荒唐,世上還有這等的糊塗事情……」
  話說了一半,似是自知失言,急急改口道:「如若客官是奔雪 峰山主峰而去,那就走錯了路,如是上七星潭,那就走對了。」
  蕭翎心中一動,道:「何謂七星潭?」
  那老人道,「七星潭是雪 峰山一個名勝之區,七處小泉會聚成七他潭水,中間有一道溪流,連了起來,布成了北斗七星形態,故稱七星潭。」
  蕭翎道:「老丈見識很廣啊!」
  那老人笑道:「老漢當年走單幫,到過的地方,少說點也有五六省,這七星潭去的何至十次,如今年紀老邁了,跑不動了,開了這座小店餬口。」
  蕭翎道:「由長沙去那七星潭,這兒可是必經之路?」
  那老人道:「不錯。」
  蕭翎心中暗道:如若我走錯了路,此刻回頭,已然來不及趕上他們,如是走對了,必然已超過他們,不如就在此地等等,藉機休息一陣,恢復體力,再作計較。
  那老人自入室中,片刻功夫,沏了一壺茶送了上來。
  蕭翎倒入茶杯,正待飲下,心中突然一動,暗道:江湖上險詐重重,百花山莊的人更是眼線遍佈,對這個老人,不得不防一下……
  回頭望去,只見那老人向房中而去。
  蕭翎口中雖然飢渴,但卻不敢飲用面前之茶。
  又過了片刻工夫,那老人端著一盤熱包子,行了過來,道:「客人,趕了一夜路,腹中想已譏渴,趁熱吃盤包子。」
  蕭翎笑道:「老丈請坐下來談談如何?」
  那老人望了蕭翎一眼,緩緩坐了下去,道:「客人還有見教?」
  蕭翎道:「老丈一早趕工,想也很餓,來來來,你先吃個包子。」
  那老人道:「這怎麼成呢,老漢是開店的。」
  蕭翎道:「我請客,老丈只管吃吧!」
  那老人滿臉困惑之色,望著蕭翎一口吃下兩個包子,哈哈一笑,道:「老弟,你可是懷疑老漢這是座黑店,賣的人肉包子?」
  蕭翎微微一笑,道:「好說,老丈再請飲杯茶如何?」
  那老人搖搖頭,道:「看來,你老弟當真是對我動疑了。」
  取過茶杯,一飲而盡。
  蕭翎淡淡一笑,道:「在下聽說過一個故事,一個人住在黑店中,被人殺了,包成包子賣出去,日後雖然查明了那黑店,但已不知害了多少人命,出門不得不小心一些啊。」
  那老人霍然而起,道:「如是老漢年輕幾歲,今日非得好好教訓你一頓不可,這不是指著和尚罵禿驢嗎?」
  言罷,行入店中。
  蕭翎暗道:「我言語開罪了他,走時多給他些銀錢就是。」
  拿起包子,吃了起來。
  那老人,行入店中之後,良久未再出來。
  蕭翎吃完一盤包干,倒了一杯茶,正待飲用,瞥見兩個快馬,疾奔而來。
  那快馬蕩起了一陣陣塵煙,轉瞬間,已到蕭翎停身之處。
  第一騎馬上之人,身材魁梧,白髯垂胸,背上背著青銅日月雙輪,腰懸鏢袋,竟是多日未見的聖手鐵膽楚昆山,仍是精神健旺。
  第二匹馬上,一個青衫中年,發挽道捨,竟是東海神卜司馬干。
  蕭翎心中大為奇怪,暗道:「這兩人怎會走在一起呢?」
  只聽司馬干說道:「楚兄,咱們就在這裡休息吧!」
  聖子鐵膽楚昆山四顧一眼,道:「老朽跟你跑了半個多月。連那蕭翎的影子也沒有見到。」
  一面說話,一面卻翻身下馬。
  司馬乾笑道:「在下告訴楚兄時怎麼說?」
  楚昆山道:「你說一個月內尋得蕭翎。」
  司馬幹道:「是啊!現在幾天了?」
  楚昆山道:「十六天了。」
  司馬干遭;「一月三十天計算,還有十三日之多,楚兄急什麼呢?」
  楚昆山道:「咱們找了十七天,連那蕭翎的消息也未聽到過,十三天的時間,如何能一定找到蕭翎呢?」
  蕭翎坐在一側,把兩人談話;「聽得十分清楚,只是他已經易容改裝,別人無法認出他罷了。
  這兩人突然間,在此出現,使蕭翎心中驚奇不已,他強自按下和兩人相見之心,閉目假寐,聽兩人說些什麼。
  只見楚昆山高聲叫道:「掌櫃的,有沒有店夥計啊?」
  他一連喝問數聲,始終無人答理。
  蕭翎心中一動,奇怪呀!那店東明明進了房中,怎的無人答理,難道他氣的連生意也不做了嗎?
  但聞砰的一聲,楚昆山一拳擊在木桌之上,高聲說道:「老夫一生走南闖北,從未見這等的店家,火起來,砸了你的招牌!」
  司馬干緩緩說道:「事情確實有點奇怪,楚兄請稍坐片刻,在下進去瞧瞧!」
  楚昆山道:「瞧什麼?我不信老夫這大嗓門,他們竟聽不到!」
  司馬幹道:「也許這店主人,遭了不測之禍。」
  楚昆山道:「這話倒不錯,你該進去瞧瞧才是。」
  司馬干站起身子,大步向室中行去。
  行到店門口處,突然回頭望向蕭翎。
  這時,蕭翎也正向室中望去。
  四目接觸,蕭翎急急轉過頭去,
  司馬干大步行入室中,片刻之後,抱著那老人大步行了出來。
  楚昆山霍然站起,道:「老弟,怎麼回事?」
  司馬幹道:「中了迷藥……」
  目光一掠蕭翎、放下那老人,接道:「閣下來了很久?」
  蕭翎緩緩取下掩在臉上的草帽,站起身子,望了那老人一眼,反問道:「他死了嗎?」
  司馬干一皺眉,道:「還未絕氣,這是閣下的傑作吧?」
  蕭翎搖搖頭,道:「不是,我為什麼要害他。」
  司馬幹道:「謀財,這地方上不臨村,下不靠店,四周荒涼,正是下手的好地方。」
  蕭翎淡淡一笑,道:「也許是作法自斃。」
  司馬干冷冷地說道:「閣下來了很久。」
  蕭翎道:「嗯!大半個時辰了。」
  司馬干望著蕭翎木案上的包子,茶壺,道:「閣下到此之時,這位店東還完好無恙。」
  蕭翎點點頭,道:「是的,他替我沏了茶,又替我送上一盤包子」
  司馬幹道,「以後呢?」
  蕭翎道:「以後嗎?他就飲了一杯茶,回到房中,想不到,卻中了迷藥,可怕呀!可怕。」
  司馬幹道:「那是說有鬼在這壺中了?」
  伸手取過茶壺,倒一杯茶,嗅了一陣,道:「很厲害的迷藥,無香無味,瞧不出一點破綻,閣下有此眼力,實在叫人欽佩。」
  蕭翎道:「好說了。」
  司馬幹道:「這位不知死活的店東人,看上了閣下的行囊,想在茶中暗下迷藥,把你迷倒,但卻被閣下灌他一杯,把他迷倒了。」
  蕭翎笑道:「有一點不對。」
  司馬幹道:「哪一點?」
  蕭翎道:「我沒有灌他,只是他自己想證明茶中無毒,故意飲用一杯……」
  司馬幹道:「這人當真傻的很啊?明明知道茶中有毒,卻故意裝作不知。」
  蕭翎心中暗笑,口中卻應道:「也許他想回到店中去取解藥,想不到藥性提前發作,故而暈倒在地上。」
  司馬幹點點頭;道:「推論的頭頭是道……」
  冷笑一聲,接道:「閣下是早知茶中下有迷藥。」
  蕭翎道:「我只是懷疑而已,所以未曾飲用,直到現在,才證明我懷疑的不錯,不過,兩位如若晚來一步,在下就忍不住飲用這壺中之茶了。」
  司馬幹道,「他為什麼要毒你?」
  蕭翎道:「這店東既未氣絕而逝,你何不救醒他來問問?」
  楚昆山道:「有道理,司馬兄弟,救醒他問個明白。」
  司馬干端過一盆水,潑在那老人的臉上,一掌拍在他頂門之中。
  這老人打了一個冷顫,緩緩坐起了身子,望望蕭翎,又望望司馬干和楚昆山道:「諸位大俠,這不關老漢的事……」
  蕭翎淡淡一笑,接道:「你把經過說明白,自然不關你的事了。」
  那老人道:「在你到此之前,先有一位客官爺到此,給了老漢一包藥物,要我把它放在茶中,把你迷倒……」
  蕭翎道:「那人呢?」
  店東人道:「就躲在老漢的房中,老漢本來不願,但他以我相依為命的老伴性命威迫老漢,老漢情不得已,只好照他的話做了。」
  蕭翎抬頭望了司馬干一眼,道:「司馬兄,你救這位老丈之時,可曾瞧到什麼?」
  司馬幹道怔了一怔,道:「閣下究竟是什麼人?」
  蕭翎微微一笑,道:「在下就是可馬兄和楚老前輩要找的蕭翎。」
  楚昆山圓睜雙目,打量了蕭翎兩眼,道:「你是蕭翎?」
  蕭翎道:「不錯。」
  司馬干哈哈一笑,道:「我說呢?聲音有些熟悉……」
  目光一掠楚昆山道:「楚兄,在下的神卜如何?」
  楚昆山微微一笑,道:「太巧了,老夫有些難信。」
  蕭翎伸手取下人皮面具,道:「老前輩相信嗎?」
  司馬乾笑道:「今日如若再遇不到蕭兄,兄弟還有得氣受了。」
  楚昆山急急奔了過來,握著蕭翎的手道:「老弟,果然是你,當年老夫就瞧出你非池中之物,果然被老夫瞧中了。」
  言罷縱聲大笑起來。
  蕭翎道:「因緣際會,適逢其巧。晚輩只不過是比他人僥倖罷了。」
  梵昆山歎道:「如無蕭老弟這等才慧,豈能有此大成。」
  兩人談話之間,瞥見可馬干身軀一晃,直向那店房中衝了過去。
  蕭翎心中明白,他去搜尋隱在暗處之敵,也不多問,但那楚昆山卻大聲喝道:「喂!司馬老弟,你整日急著要見蕭翎,此刻找到蕭翎了,你亂跑些什麼呢?」
  司馬干行如飄風,也不理會那楚昆山的問話。
  蕭翎微微一笑,道:「他去找人。」
  突然見塵煙滾滾,又有快馬奔來。
  蕭翎急急戴上人皮面具;道:「老前輩,晚輩此刻,還不宜以真面目和人相見,還望老前輩多多原諒。」
  楚昆山點頭笑道:「老朽知道,你現在是那沈木風心目中第一強敵,武林中正義之征,自是不應輕易暴露身份。」
  談話之間,四匹馬如飛而至。
  蕭翎抬頭看去,只見第一匹馬上,坐著一個六十四五歲的青衫老人,竟是武林四大賢中的洛陽朱文昌。
  依序是濟南秦士廷,金陵尤子清,江州許詩堂。
  楚昆山久年在江湖走動,武林四大賢,全部識得,當下一抱拳道:「難得啊!難得,今天是什麼好日子,得見四位大賢人?」
  朱文昌在馬上欠身一禮,道:「原來是昆山兄,咱門多年不見了。」
  楚昆山哈哈一笑,道:「四位大賢,向不問武林是非,此番聯袂而行,不知是想游哪座名山?」
  朱文昌搖搖頭黯然說道:「不捲入江湖漩渦,乃我們四人之願,數十年來,雖為是非波及,但我們都能淡然處肯,視若無睹,但這次沈木風重出江湖,手造浩劫,那蕭翎不及弱冠之年,奮起江湖,抗拒惡魔,使我們兄弟大為感動,聚議研商,爭辯了七日七夜……」
  楚昆山道:「四位辯論清楚沒有?」
  秦士廷道:「辯論所得是我等不應獨善其身,應該助那蕭翎一臂之力,以攔阻這一股氾濫的洪流。」
  楚昆山道:「那是說四位決心捲入這場江湖是非中了。」
  金陵尤子清道:「不錯,咱們兄弟決為武林正義,稍盡心力。」
  朱文昌緩緩說道:「我們雖然決定插手於武林是非之中,但還有一事等待解決。」
  楚昆山道:「什麼事?」
  朱文昌道:「先要找到蕭翎之後,才能作最後的決定。」
  楚昆山望了蕭翎一眼,道:「四位大賢要和蕭翎談些什麼?不知可否告訴老朽,待老朽見到蕭翎之後,轉告於他。」
  秦士廷搖搖頭,道:「不成,這件事,我們非得找到了蕭翎之後,自己問他才成。」
  楚昆山心中大感為難,暗暗忖道:這蕭翎就在目前,但他一直不肯接口,那是顯然不願在武林四位大賢面前現露身份了,我也不便替他做主說明內情……
  心中念轉,口中卻說道:「四位大賢,急也不在一時,先請下馬,喝點茶水再行趕路不遲。」
  朱文昌沉吟了一陣,道:「三位賢弟意下如何?」
  濟南秦士廷道:「咱們讓坐騎休息一陣,再走也好。」
  武林四大賢人齊齊翻身下馬,拴好坐騎,圍桌而坐。
  那店主人呆呆的站在蕭翎身側,心中一片紊亂,不知如何才是。
  四人剛剛坐好,司馬干大步從店中行了出來,左手提著一把大茶壺,右手托著一大盤包子,行到幾人身前,道:「荒野小店,無物待客,諸位將就著吃點包子吧!」
  江州許詩堂打量了司馬干一眼,道:「閣下不像店裡的人。」
  楚昆山笑道:「本來就不是,這位司馬老弟,乃是老朽同行之人……」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司馬老弟,快來見過,這四位乃武林中大大有名的四大賢人。」
  司馬干抱拳道:「久仰,久仰,在下司馬干。」
  東海神卜司馬干,進入中原不久,武林中甚少知他之名,這武林四大賢人,又是很少和江湖同道往來,自是不知,只好點頭說道:「原來是司馬兄。」
  司馬干微微一笑,回頭對楚昆山道:「楚兄,那人帶著這位店東的老婆,一起走了。」
  那老人突然發足向前奔走,一路高聲喊道:「黑妞啊,黑妞啊!」
  聲音淒厲,響蕩四野,顯然他門夫妻之間,情意很深。
  蕭翎突然接道:「司馬兄,這位店東很可憐,咱們幫他找老婆去。」
  楚昆山歎道:「少年夫妻,老來伴,這人在此荒涼之區,開這小店餬口,只有老伴相依為命,失去老伴,難怪要急的形同中邪了。」
  這時,蕭翎已然舉步追在那店主人身後行去。
  司馬干心中一動,道:「請位慢慢吃,在下去幫助那位兄台,替這店東追老婆去。」說完也放腿追了上去。
  只見店主人發足狂奔,直向屋後一片雜林跑去。
  蕭翎避開了武林四賢視線之後,突然加快了腳步,向前行去。
  司馬干追上蕭翎,道:「武林四大賢為人如何?」
  蕭翎道:「他們四人意欲獨善其身,但卻吃了沈木風很大自苦頭。」
  司馬幹道:「他們在找你。」
  蕭翎道:「我知道,這四人中了奇毒,我如現身和他們相見。難免有一番激烈的辯論,但我此刻,沒有時間和他們爭論……」
  兩人行入林中,只見那店主人,直向林中一座茅舍撲去。
  蕭翎一提氣,燕子三抄水,疾如電奔,先那店主人衝入茅舍之中。
  原來,蕭翎疑這茅舍之中,藏有敵人,這店主人衝入之後,定然會吃很大苦頭。是以,先他衝入茅舍。
  只見一個身著布衣的老婦人,仰臥地上,早已氣絕而逝。
  那店主人撲入茅舍之後,一下子撲向那老婦人的身上,放聲大哭起來。
  蕭翎黯然歎息一聲,道:「老丈不用哭了,人死不能復生,這裡有黃金兩錠,老丈趕快帶上逃命去吧!」
  店主人背起老婦人的屍體,接過蕭翎手中黃金,道:「老漢慚愧的很。」
  蕭翎道:「此事難怪老丈。」
  店主人道:「那人穿著一身破爛衣服,形似叫化,年約四十上下,黑臉濃眉,左邊眉心中有一顆綠豆大小的紅痣。」
  蕭翎點點頭,道:「在下記下了,以後遇上他時,定然替尊夫人報仇。」
  店主人道:「老漢走了。」
  背著屍體,出了茅舍而去。
  司馬干站在室門口處,低聲說道:「老丈要小心一些。」
  店主人黯然說道:「老漢年老無子,只有老伴相依,如今老伴一死,老漢的生死,實也算不得什麼了。」抬頭挺胸,大步行去。
  司馬幹道:「在下判斷那兇手仍在左近,他怕那店主人洩露他的形貌,勢必要設法殺死他,只要咱們能夠不露痕跡的追在那老人之後。」
  蕭翎道,「不錯。」
  司馬幹道:「蕭兄等候片刻。」
  突然一躍而起,直向店主人追了過去。
  片刻之後,只見司馬干慢步行回茅舍前面。
  行得很近,蕭翎才認出是店主人,心中恍然大悟。暗道:「是了,司馬干和他換了衣服,借那老婦人的屍體,引誘那兇手現身。」
  只聽店主人道:「那位壯士吩咐老漢,換上他的衣著,他設法替老漢報仇。」
  蕭翎道:「他說的不錯,咱們回到店中等他。」
  和那老人並肩向前行去。
  蕭翎怕他露出破綻,牽著他手兒同行。一面問道:「老丈怎知夫人屍體在此,一下就找到此地?」
  店主人道:「四郊一片荒野,只有這片雜林中有座茅舍,老漢想到了那座茅舍,就匆匆趕來。」
  蕭翎道:「原來如此。」
  兩人行到店外,只見楚昆山和武林四賢已然把桌上的包子,食用了大半。
  楚昆山大聲叫道:「司馬老弟,過來吃幾個包子。」
  店主人望望蕭翎,茫然不知所措。
  楚昆山不聞那司馬干回答之言,起身行了過去,行得近身處,才瞧出不是司馬干,不禁一皺眉頭,道:「怎麼回事?」
  蕭翎低聲說道:「老前輩還是先去陪著武林四大賢人談話吧!司馬兄立刻就可回來。」
  楚昆山怔了一怔,重又行回座位。
  洛陽朱文昌回顧了蕭翎和店主人一眼,道:「楚兄,那位司馬兄為何易容改作店東?」
  楚昆山暗道:這武林四賢內功果然精湛,我要行到近前才能瞧清楚,他們者遠就看明白了。
  心中念轉,口中卻哈哈一笑,道:「這事和諸位無關,咱們喫茶。」端起茶咕嘟一口,一杯茶喝的點滴不剩。
  這等答覆,自難使人滿意,如是換了旁人,重則立時反目,輕則追問下去。
  但武林四大賢人,一向是和人不同,他們從未捲入過江湖恩怨之中,更是不喜探人隱秘,淡淡一笑,也不多問。
  蕭翎表面上,雖然未動聲色,但內心之中,卻是焦急異常,渴望那司馬干早些回來,抓到那兇手,問明內情,最好不過,就算抓不到兇手,自然也該早些行動,等在此地,絕非良策。
  足足過了一頓飯工夫之久,才見那司馬干,快步行了回來。
  蕭翎起身說道:「司馬兄,可曾抓到那人?」
  司馬干右肩一聳,砰的一聲,把背上之人,摔在地下,道:「你自己問吧!」
  目光轉到店主人的臉上道:「尊夫人的屍體,現在正西方一株大樹之下,閣下可以去收殮了。」
  那店主人伸手抓起那人,瞧了一眼,道:「就是這人。」突然一口,咬掉了那人鼻子,登時鮮血如注,流了一臉。
  司馬干一把抓住那店主人道:「你咬掉了他的鼻子,已稍解心頭之恨,我等一定替尊夫人報仇,這等武林中恩怨,閣下實不宜捲入,快些去吧!」
  那店主人又恨恨的望了那人一眼,才轉身而去。
  司馬干伸手拍活那大漢的穴道,低聲對蕭翎道:「他藏在一株大樹之上,突然撲下對我施襲,被我點中了穴道。」
  蕭翎抬目望去,果然見身著破衣,頭髮蓬亂,打扮的有如丐幫中人,左眉心處,有著一顆紅痞。當下說道:「我們已知你是百花山莊的人……」
  那大漢突然揚手一掌,劈向蕭翎,蕭翎身子一側,避過掌勢,右手一抬,拿住了那大漢右腕,暗運指力,格瞪一聲,錯開了那大漢腕骨。
  這等分筋錯骨的手法,給人的痛苦,尤過鼻子被咬之疼,只疼得那大漢媽呀一聲,滿頭汗水,滾滾而下。
  蕭翎冷笑一聲,接道:「我沒有很多時間問你,只要你自信能忍得全身筋骨被錯開的痛苦,那就不用現在開口,我再扭斷你的左腕,然後是雙肩,雙腿……」
  那大漢此時才知遇上了絕世高手,不禁長歎一聲,道:「我如若回答了你問題之後呢?你要如何發落我?」
  蕭翎道:「讓你毫無痛苦的死去。」
  那大漢搖頭道:「螻蟻尚且貪生,何況在下是人呢?」
  蕭翎沉吟了一陣,道:「廢去你的武功,放你一命,也好使你從此擺脫了為惡生涯。」
  那大漢道:「就此一言為定,你們可以問了。」
  蕭翎道:「什麼人遣你到此,意欲為何?」
  那大漢道:「沈大莊主派遣在下帶了很多迷藥,暗中對付蕭翎。」
  洛陽朱文昌聽得蕭翎二字,道:「那蕭翎現在何處?」
  那大漢搖搖頭,道:「不知道,那沈大莊主連在下總共派出了八個人,分赴八個不同的方位,等候蕭翎。」
  蕭翎道:「你認識那蕭翎嗎?」
  那大漢道:「不認識!」
  蕭翎道:「不認識,你如何能找到?」
  那大漢道:「我等奉命,只要形蹤可疑之人,全都下藥迷倒。」
  蕭翎道:「這法子很惡,寧錯殺一千,不願錯漏一個……」
  語聲一頓道:「他們幾時來?」
  那大漢道:「什麼人?」
  蕭翎道:「那沈木風派遣你們八個人,分守八個方位,難道不知道為什麼啊?」
  伸手握住了那大漢左腕。
  那大漢急急說道:「聽說日落之前,有一輛馬車過此,但那車中裝的什麼在下真的不知了。」
  蕭翎點點頭,道:「一定從這條路走嗎?」
  那大漢道:「不錯,那沈大莊主,親自告訴在下的。」
  司馬幹道:「如果沒有此事,現在還來得及改正,我們留著你的性命,如是天黑之前,沒有馬車過此,那就有得你的苦吃了。」
  那大漢道:「在下說的句句實言。」
  蕭翎雙手握著他那右碗一合,接上斷骨,卻又伸手點了他兩處穴道,冷冷說道:「如若你說了一句謊言,有得你苦頭好吃。」
  那大漢道:「東方百丈處,有一株大樹,在那大樹上掛起一個黃色布帶,他們就一定來了。」
  蕭翎道:「那黃帶現在何處?」
  那大漢道:「在下懷中。」
  蕭翎伸手一摸,果然找出一條黃帶。
  司馬干伸手道:「在下走一趟。」
  接過蕭翎手中的黃帶急步而去。
  蕭翎又加點了那大漢啞穴,放入店中,抱拳對武林四大賢揖,道:「四位老前輩要找蕭翎嗎?」
  洛陽朱文昌道:「閣下知道他在何處?」
  蕭翎伸手取下人皮面具,道:「區區便是,四位找在下有何教言?」
  武林四大賢八隻眼睛,一齊盯在蕭翎的臉上,瞧了一陣,齊齊點頭,道:「果然是蕭大俠。」
  濟南秦士廷當先站起,道:「蕭大俠就在身邊,我等竟然不知。」
  言罷,抱拳一揖。
  朱文昌、尤子清。許詩堂齊齊起身,抱拳作揖。
  蕭翎起身還了一禮,道:「在下如何敢當四位老前輩的大禮。」
  朱文昌道:「當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蕭翎復又帶上人皮面具,道:「晚輩正在和百花山莊中人物周旋,不得不暫時隱起身份,還望四位老前輩多多原諒。」
  秦士廷道:「唉!蕭大俠年不及弱冠,也不為恩牽怨纏,但卻挺身和百花山莊為敵,這其間,只為大是大非,我們活了幾十年,既不能兼善天下,又不能獨善其身,當真是白活了。」
  楚昆山心中暗自笑道:奇怪啊!這蕭翎果然有驚人的魔力,連這四個從來不捲入武林是非的四大賢人,竟然也有助他之心。
  但聞尤子清接道:「我們幾番研商之後,覺得應該助你蕭大俠一臂之力,也為武林同道稍盡綿薄,只因其間,還有幾點不明之處,必得見到蕭大俠先行問個明白。」
  蕭翎心中忖道:「這四人生性之怪,雖然未必絕後,倒也稱得空前,他們身受那沈木風百般折磨,就算不為大義,也該為私仇找那沈木風算帳才是,但四人研商幾日後,仍是解決不了此事,還要找我問個明白,不知要問些什麼了。」
  心中念轉,口中卻說道:「四位有何見教,晚輩洗耳恭聽。」
  武林四賢相互望了一眼,齊齊說道:「我們四人,原想以淡薄名利之行,影響我武林同道,不再為名利爭執,若干年後,武林中爭名奪利之心,希能為之稍減,所以,我們四人協議,除了受到致命襲擊之下,就算挨上幾拳、幾腳,也不和人動手,更是不能插足於武林恩怨是非之中。」
  蕭翎心中一凜,暗道:「原來他們有這佯的宏大心願,武林回賢之名,實非幸至。」
  但聞朱文昌接道:「我等之行,初時被人譏為癡呆,但我等也不放在心上,仍是我行我素,不管別人譏笑,十年之後,果有功效,被武林人尊稱四大賢人。」
  蕭翎道:「四位的宏大心願,非大賢大仁之人,如何能夠辦到。」
  許詩堂道:「蕭大俠誇獎了。」
  蕭翎道:「晚輩是由衷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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