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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天緣之合


  快如電光一劃,蕭侯儀便射抵西面五里之地。他忽然聽到一陣少女的呼喚聲:「嘿……白虎兒,你向江邊逃,便可以嚇倒我張天嬌麼?我有爹爹的丈八蛇矛在手,必一矛將你刺翻……哼,看你還敢不敢戲弄於我……」蕭侯儀一聽,心中不由一動,暗道:這發聲的少女,分明姓張名天嬌,她又自稱手執丈八蛇矛,與關大哥授我的青龍偃月刀一樣,天下知名,莫非她與張翼德的後人有淵源嗎?
  ……他心中轉念,便依從孔明的指示,隱到一旁,小心審察。
  不一會,林外的山地,便有一匹快馬,飛馳而來。馬上之人,果然是一位矯健俏麗的少女,看年紀不到十六歲,卻天生神力,手執一柄丈八蛇矛,正風馳電掣般向這面奔來。
  蕭侯儀不由吃了一驚,他深知後面五里,後主劉禪正在祭祖,孔明也在全神貫注審察劉備墓的動靜,這少女若有異心,魯莽出手,猝不及防之下,劉禪或有損傷……他也不及細思,忙飛身而出,掠到快馬的前面,將去路堵住,大聲道:「喂!」
  這位小姑娘!前面並無什麼白虎過去,你不必往這面追了!
  快馬上的少女,策馬風馳電掣而至,突見一位青年男子躍出,擋住她的去路,不由大怒,尖喝道:「你是誰?敢阻本姑娘的去路?……你與那可惡白虎,莫非是同一路麼!」
  蕭侯儀甚喜少女的矯勇,他也並不生氣,含笑道:「小姑娘不必生氣,我剛從東面而來,委實不見白虎的蹤影,想必是逃往別處去了。」
  少女惱怒道:「此地南、北皆廣闊平原,只有東面是山林,不聞虎喜林中逃麼?……白虎必定是往東面山林逃去了!
  你莫阻本姑娘去路,否則,休怪我手中蛇矛向你刺出。」
  蕭侯儀不由又好笑又好氣,他在少女的身上,隱隱發現當年一位猛將的影子,他因此不敢魯莽出手,以免誤傷這位小姑娘,他無奈的張開雙手,笑道:「東面的確不見白虎的蹤跡!白虎如此龐大,我也無法將它匿藏,你若不信,只管下馬搜查好了。」
  蕭侯儀心想只要少女下馬,他便好應付,必要時將她擒拿,也不會將她誤傷。
  不料少女雖性急如火,卻十分聰慧,她微哼一聲,心想:你只怕是誘我下馬,然後將我擒捉!哼哼,我怎會上你的惡當……她忽然向蕭侯儀嬌喝一一聲道:「喂!你當真不肯讓路麼?」
  蕭侯儀無奈道:「路可向兩邊,只是不必東行。姑娘大可往南北追趕,我絕不會攔阻。」
  快馬上的少女俏目一轉,忽地格格笑道:「好!好!既然如此,我便往南走便是……」話音未落,她已一勒馬韁,馬頭轉向南面,四蹄開始踏動,隨即向南面奔馳而去。
  蕭侯儀這才暗鬆口氣,他後面五里之地,便是後主劉禪的所在,他身負保護後主的重責,他又怎敢有絲毫大意?
  ……若有閃失,他如何向孔明交待?
  不料就在此時,少女的快馬,已在南面突然猛一迴旋,斜刺往東面的林中奔馳,快如閃電,很快便將徒步的蕭侯儀拋在側後的百丈遠處!
  蕭侯儀不由猛吃一驚,不知如何應付。他若施展神功,自然可將少女或擒或阻,但少女的快馬正在飛馳,他若強要出手,必定會將少女傷了,少女又與那猛將極有淵源,他怎能傷她?……蕭侯儀無奈,只好一面在後追趕,一面向五里外的孔明急叫道:「丞相!持矛少女正飛馳而來,請小心戒備!」
  此時,孔明正在東面的劉備真身墓前,默默審察,劉禪已經叩拜到第五十七次。他心中不由一陣欣喜,暗道:劉禪十七歲承繼皇位,他既能穩穩叩拜到第五十七次,即預兆他將有四十年的國運……我因此亦可為劉氏子孫保住四十年潛移默化的歲月……不料就在此時,蕭侯儀的嘯音已突然傳至,正在叩拜的劉禪,身子突然如遭重擊,呆呆地怔住,再也拜不下去了……孔明不由吃了一驚,忙向劉禪沉聲道:「主上不必理會一切干擾……快屏氣凝神,叩拜下去……」孔明的喝聲,已貫注了他的獨門天機無為真氣。劉禪聽聞,突感身心一振,又提起精神,勉強叩拜下去。
  劉禪勉強再叩拜八次,亦即叩拜到第六十五次之際,一匹快馬,已穿林而出,馬上少女,手執丈八蛇矛,英姿凜凜,風馳電掣驟奔而至……劉禪猛地抬頭,瞧見馬上的少女,嚇得大叫一聲道:「相父!夢中之女來了!她欲持矛刺朕呢!
  ……」他也不知從何處而來的氣力,登時一躍而起,三步並作兩步,躲到孔明的身後去了!
  孔明此時不由微歎口氣,因為他已可判斷劉禪的氣運,劉禪雖有四十年國運,但僅此而矣!且他的壽數,亦僅可勉強延伸八年,然後一切便歸沉寂了!
  快馬上的少女已驟馳而至,她猛地一勒馬韁,手執的丈八蛇矛向前一抖,竟直指向孔明的胸前,在距三尺之前卻驀地一頓,尖聲叫道:「喂!你等可見白虎的蹤影?」
  此時雕雪、諸葛慧已一掠而至,眼見少女的蛇矛指向孔明,均猛吃一驚,正欲出手警戒少女的無禮,卻見孔明向她二人微一示意,只好收攝身形,未立刻出手。
  孔明向少女微微一笑,安詳的說:「噢?小姑娘是追白虎而來的麼?你何時遇見那白虎呢?」
  少女見孔明似胸有成竹,料他必知白虎的蹤跡,便坦白的回答道:「這位大叔,我的確是追白虎而至!那白虎十分奇妙,二日前的深夜,我在夢中見它現身,第二天一早,我出城打獵,競真的看見一頭白虎!我忍不住追它,它忽然不見;我欲不追,它又出現!我十分氣惱,便一路追到此地來了!這白虎可惡,戲弄於我,我誓必將它擒住,懲戒它一番,以消我心頭之氣……」少女一頓,又大聲道:「喂!白虎的來歷我已告知你,大叔快告知我,白虎到底往何處去了!
  否則……哼哼!」少女狠狠的哼了一聲。
  孔明目注少女,他似乎已判斷了什麼,心中欣喜,便故意向少女含笑道:「噢?小姑娘,否則如何?」
  小女怒道:「你若存心騙我,我便一矛將你刺死!」
  諸葛慧一聽,不由又好笑又好氣,心道:這丫頭的性子,比我當年更膽大妄為呢!她不由有點喜歡這少女的嬌野,因此並沒出聲喝斥。
  但此時蕭侯儀已電射而至,見少女不但將矛頭對準孔明的前胸,更出言無札,這比矛頭刺向他更令他氣惱!因為孔明在蕭侯儀的心中,簡直比他自己的生命更重!蕭候儀忍不住喝斥道:「姑娘不可無禮!你知道他是誰麼?」
  少女渾然不懼,冷傲的叫道:「本姑娘管他是誰,誰惹怒了我,必將他一矛刺死……當世中我只敬三人,其餘豈有本姑娘眼內?」
  孔明一聽,示意蕭侯儀稍安毋躁,他絲毫不生氣,反而向少女呵呵笑道:「呵呵!原來姑娘尚有三人敬服!卻未知是哪三人有此福氣,教姑娘敬服?」
  少女坦然的大笑道:「當今蜀國君主劉禪,他是大伯父劉備的兒子,亦即我的兄長輩,我自然不好不敬。其二是單人匹馬、勇戰百萬曹軍的趙子龍叔叔!」
  諸葛慧聰明絕頂,她察言觀色,便料定少女是誰了!她不由欣喜的笑道:「噢?這位妹妹,那你敬服的第三人又是誰呢?」
  少女一聽,不由聳然動容。十分神往的說:「此人有驚天動地之功,旋干轉坤之能,連我爹爹當年亦傾心拜服,我作女兒的自然不敢不加敬服啊!此人是誰?說出來只怕嚇姐姐你一跳!他便是當今的蓋世大能人、蜀國大丞相、蜀川百姓的大棟樑諸葛先生叔伯啊!」
  諸葛慧笑道:「這位妹妹,丞相便丞相,先生便先生,叔叔便叔叔,怎地又是先生,又是叔伯呢?」
  少女真誠的說:「姐姐有所不知,那請葛先生太崇高敗露!
  我爹爹年紀雖比他大,但仍傾心視他如兄長,因此諸葛先生在我心目中,自然又是叔叔,又是伯伯啊!」
  諸葛慧見少女那樣尊崇孔明,不由格格大笑道:「好啊!
  你既然如此崇敬諸葛先生叔伯,為甚竟以殺人之矛,對準他的胸懷啊!」
  少女一聽,手中丈八蛇矛不由猛地一縮,驚奇的說:「姐姐……你說他……他便是那諸葛孔明麼?」
  此時,劉禪見少女已並無敵意,忍不住大聲道:「姑娘!
  你有眼不識泰山,他果然是朕的相父諸葛亮!」
  少女聽到「朕」字,並無甚激動,但一聽「諸葛亮」三字,卻慌忙將手中的丈八蛇矛一拋,滾鞍下馬,拜伏於地,連聲道:「侄女無禮衝撞諸葛伯伯,該死之極,請伯伯重罰!」
  孔明忙雙手扶起少女,含笑道:「你是張翼德之女麼?
  ……我以便服入世,並非丞相身份,何罪之有?這位便是後主劉禪,賢侄快上前參拜。」
  少女果然是一代猛將張飛的女兒張天嬌,她年方十六歲,但天生神力,喜歡習武,特地令人仿照先父的兵器,打造了一柄丈八蛇矛,作隨身防衛兵器。
  張天嬌見是孔明吩咐,不敢有違,當即現規矩矩向劉禪參拜,劉禪知是張飛之女,心中大安,因為按輩份她是他的妹妹,他怎會不大感欣慰?他忙笑道:「皇妹不必多禮,此地非朝廷,隨便說話好啦。」
  張天嬌又與諸葛慧、雕雪、蕭侯儀等三人相見,知她三人均是孔明的弟妹輩,不由十分歡喜,拉著諸葛慧的手,十分親熱的說笑了一會,然後她才把馳來此地的經過說了出來。
  原來張天嬌在二天前的深夜,忽然夢見一頭白虎,向她張牙舞爪,似乎並無惡意,且模樣十分可愛。張天嬌天生膽大,她也並不畏懼。
  第二天一早,張天嬌出郊外打獵,不料白虎又忽然出現,向張天嬌作勢撲噬。張天嬌大怒,挺丈八蛇矛便向白虎刺去。白虎似甚畏懼,轉身向東面奔逃。張天嬌追了一段路,白虎不見了。張天嬌欲不再追,白虎又乎地躍了出來,向張大嬌眨眼弄首,一副輕視戲弄的樣子。
  張天嬌的性子被激得暴熾,她向白虎戟指大罵道:「死白虎!本姑娘若不將你一矛刺死,決不罷休。」於是她不顧一切,策馬狂追。不知不覺,一直追了一日一夜,終於追到白帝城地域來了……張大嬌說到此處,氣呼呼的竟道:「諸葛伯伯!這白虎十分可惡,又十分古怪,不知何處來的怪物?……我不將它擒捉,誓不罷休。」
  孔明不由呵呵笑道:「天嬌賢侄,你以為那白虎向你存心戲弄,因此恨它入骨,非一矛將它刺死不可,是麼?」
  張大嬌格格大笑道:「是啊!諸葛伯伯真知我心啊!
  ……但它若乖乖任我擒捉,或許我會饒它一命。」
  孔明微笑道:「可惜這白虎不但不會被你擒捉,更不會被你一矛刺死。」
  張天嬌大奇,忙道:「諸葛伯伯!為什麼?」
  孔明道:「因為白虎乃無形之物,賢侄女以有形之矛,怎可將其刺死?……而且白虎現形,將你引來此地,乃另有深意。」
  張天嬌更感驚奇,忙又追問道:「諸葛伯伯!是甚深意呢?」
  孔明見在場的均是天機勢格中人,便不加隱瞞,坦然說道:「天嬌賢侄,你所見之白虎,乃大地龍脈之真形現世,是介乎於有形無形虛幻之物。它現形的目的,並非戲弄於你,而是一心將你帶引前來此地,和一位與你有天緣之合的人相會也!」
  張天嬌一聽,驚奇中不由又添了迷惑,忙道:「諸葛伯伯!
  什麼有形無形?什麼天緣之合?好不教人驚疑埃」孔明見張天嬌果然有乃父的遺風,性急而坦誠,毫不掩飾自己的心思。他不由微微一笑,暗道:後主劉禪所見的白龍,與張天嬌所遇的白虎,形雖不同,其實均為一物,乃源自先主劉備所葬的白龍龍脈。其目的均是為日後復興漢室的血脈而佈伏玄機,令劉禪和張天嬌這一對天緣之合子女會合!但這等玄妙的風水地脈之道,說出來你等也不會明白。
  孔明心中轉念,又見一切己露玄機,他不欲再在此地久留。他簡略的對張天嬌道:「天嬌賢侄,此事有關地脈、天機的玄妙,日後你自會明白。你相信伯伯為你所作的一切安排嗎?」
  張天嬌毫無機心,聞言格格笑道:「爹爹生前,對伯伯拜服得五體投地,伯伯所作的安排,侄女天嬌又怎會疑惑!我但聽伯伯的主意便是。」
  孔明心中更喜歡張天嬌,暗道:她果然是一代虎將之女,雖為女兒身,但陽剛之氣充盈,正好補償後主劉禪的偏弱陽氣也……他心意已決,再不猶豫,對張天嬌道:「天嬌賢侄,且先隨我返回成都,我不日將親自到你府中見你娘親。」
  張天嬌一聽,大喜道:「好啊!娘親常向我提起伯伯你,她有未了心願,極欲向伯伯討教呢。」
  當下孔明,護送後主劉禪及張飛之女張天嬌,一路西行,快馬加鞭,迅速返回成都去了。
  返回成都的第三日,孔明便果然駕臨張府,拜望張天嬌的娘親。孔明以丞相的身份,親自為後主劉禪作媒,向張母提親,不料張母竟一口答應,十分欣慰。原來張母的心願,便是請托孔明,為女兒張天嬌的終身大事操心。
  後主劉禪視孔明如父,孔明作主的事,又怎會不答應?
  而且劉禪知張大嬌是張飛之女,武藝高強,有她在身邊護衛,他便十分安心。劉禪十分高興,下旨封張天嬌為正宮皇后。
  大婚的當晚,後主劉禪和皇后陰陽交合。到半夜時分,張天嬌半睡半醒之際,忽見殿頂現出一片天宇,一頭白虎和一條白龍,從東面飛來,白虎和白龍互相交纏,竟合而為一,化作一尾十分雄壯的白龍。然後忽見白龍之腹,躍出一條小龍,其色由白變紫,身形漸大,最後紫龍以活潑矯健的雄姿,橫跨天際!
  張天嬌猛然驚醒,原來是南柯一夢。但夢中所見,十分清晰,更奇的是,就在當晚,張天嬌竟已懷身孕。夢中所見,告知後主劉禪。劉禪十分奇怪,便召孔明入宮,將張天嬌所夢及已懷身孕的事,私告孔明。
  孔明心中不由一動,暗道:白虎與白龍合二為一,此不足為奇,乃預兆先主的白龍龍脈已生兆應,龍虎交匯龍氣旺發之象也。但夢境中的白龍竟又躍出紫龍,最後是紫龍以天龍之勢,橫跨天際,卻十分奇特……莫非這復興漢室的天命之人,應驗於先主的第四代孫兒身上麼?……哎,若然如此,那便是百年外的天機運勢之兆也!屆時只怕連我亦力所不及了!
  孔明心中轉念,也不便向劉禪明示,連他亦無法把握的天機運勢,他怎敢輕易露洩?……孔明淡淡的笑說道:「主上不必憂慮,此兆乃劉氏子孫血脈日後之吉象,一切順其勢而行便是。」
  十個月後,皇后誕生一子,孔明親自為其命名,取名為「翹」,意即「翹首以待」之意,而劉翹日後所生兒子,便即奪晉而立的南朝郡主劉裕,此事發生於一百年後,亦即百年天機的又一次輪迴逆轉之時。天機運勢,玄妙之極,決非人力所能逆變。
  此外,還有更奇妙的兆應。
  就在蜀國後主劉禪與皇后張天嬌大婚而陰陽交會的當晚,魏帝曹丕,忽感心痛暴熾,十分痛苦。自此即不時發作,日漸沉重,以致臥床難起。曹丕憶起他祭盤龍出先祖墳時驚兆,知自己必已時日無多了,他不得不為自己的身後事作安排。
  曹丕在討伐袁紹時,曾乘亂強佔袁紹次子袁熙的夫人甄氏。後來甄氏即誕生一子,名睿,自幼可愛,極得曹丕的歡心。但自曹丕納郭氏為妃後,郭貴妃即設法謀奪甄氏的皇后位。
  郭貴妃與曹丕親信的內侍張韜密謀,趁曹丕病重時,由張韜密告曹丕,說在甄皇后的宮中挖得一木偶人,上書曹丕的時辰八字,欲謀殺折損曹丕的壽數。曹丕不由大怒,下旨賜死甄氏,改立郭妃為皇后。但甄氏之子曹睿的太子位已定,曹丕已無法更改了。
  曹丕的病情,一直拖了十個月。就在劉禪之子劉翹降生的這一晚,曹丕競亦黯然去世。他的帝位僅得七年,十分短促,正應了他祭祖墳時所遇的驚兆。
  太子曹睿即魏帝位,是為明帝。封遺命大臣曹真為大將軍、曹休為大司馬、司馬懿為驃騎大將軍。自此,司馬懿即與曹氏家族並列,成為魏國的軍政重臣。
  曹丕病逝的訊息,傳入蜀國成都。孔明知悉詳情後,默然不語。不久又獲悉司馬懿被封任驃騎大將軍,魏國的兵權已落入司馬懿的手中,他不由仰天長歎一聲。
  雕雪在孔明身邊,見狀奇道:「師哥聞曹丕死訊,尚從容鎮靜;為什麼聞司馬懿執掌魏國兵權,便如此喟然長歎呢?」
  孔明沉吟不語,良久,才慨然說道:「劉翹降生,曹丕即逝,此即劉氏的龍脈氣運,已將曹氏氣運克滅也!但曹氏氣運雖盡,劉氏的氣數亦必暫歸沉寂。魏國兵權,又恰於此時落入司馬懿之手,那豈非取曹而立的便即司馬氏嗎?……」他一頓,又長歎一聲道:「天機勢運如此,已不可力挽!
  我唯有勉為其難,盡量延長蜀漢劉氏的氣運,為日後劉氏子孫血脈復興漢室大業,竭盡綿力吧。」
  此時,孔明已隱隱察覺,三分天機之勢,已開始發生變化,逐漸向一統天機演化,而且一統天機的天命所歸之人,與司馬氏有極深的淵源。這一切,決非人謀之力所能逆阻的了。
  另一方面,孔明此時己屆四十二歲之年,他自然不會忘記,他的恩師龐德公留下的第三個錦囊,必須在他五十四歲之年啟拆。孔明遵照師訓,多年來,一直秘密收藏這第三個錦囊,亦無窺看。但孔明的天機玄學,逐漸已達爐火純青的境界,他知天知地知命,自然已開始醒悟這第三個錦囊的秘密,必定與他自己的本命運勢有關。他因此隱隱察覺,他的五十四歲之年,是一個十分難於逾越的關口,過得這一關口,他的本命運勢即可海闊天空、再無牽掛;過不得這一關口,他的一切努力,以至他的本命,亦必煙消雲散!
  從這一刻始,距開拆第三個錦囊的時間,只有十二年,亦即他為延長蜀漢劉氏氣運、為日後劉氏子孫復興漢室大業,所作的一切努力策謀,只剩下十二年的光陰!因此,孔明心中,已充滿危機、迫切感。他在這十二年中的艱苦拼爭,無不與此憂患意識有關。
  孔明爭分奪秒,事必躬親,艱苦整頓蜀川的政務,為了某種深遠的意圖,孔明特別重用蔣琬,把朝中的政務,部分交由他執掌。蔣琬也十分盡責,處政以安民為本,不以修飾為先。
  在蔣琬的協助下,蜀國政務清明,君臣齊心,上下團結,氣像一新。
  孔明更親自督訓軍隊,他向蕭侯儀悉心傳授兵略陣法,蕭侯儀亦十分虛心好學,隱隱地已具大將之風了,孔明欣喜,他將訓練軍隊的重責,不時交由蕭侯儀執行。蕭侯儀神功蓋世,又值年輕力壯,精力旺盛,三軍莫不敬服。孔明有蕭侯儀這一位軍中的得力助手協助,更得心應手,迅速將蜀軍訓練成進可攻、退可守,立成陣、動如箭的鐵軍。
  在曹丕去世,曹睿繼位的半年後,孔明即毫不猶豫,向後主劉禪呈上一份出師表,人稱「前出師表」,決意北伐中原。
  在呈表前一刻,雕雪不安的對孔明道:「師哥既然已知天機大勢不可逆轉,三分天機將向一統演進,為甚仍要作此費力之謀呢?」
  孔明慨然道:「我豈不知天命所歸!但我既已導引了三分天機大勢的確立,令蜀川百姓得享太平歲月,又身負先主重托,怎又可中途而廢?成蜀國的千古罪人?我因此不得不明知不可為而為也!且我若不攻魏,魏亦必攻蜀,與其戰火燒在蜀川,不如將戰火引到魏境為佳。」他一頓,又慨然一聲道:「我心可對天日,絕無悔愧。」
  第二天上朝,孔明便決然的向後主劉禪呈上北伐中原的「出師表」。
  劉禪閱表,他也無甚主意,緩緩說道:「相父南征,艱苦勞累,才回成都不久,元氣未復,坐未暖席,如今又欲北伐,只怕累壞相父也。」劉禪性雖平庸,但他視孔明如父之心卻十分真誠,絕非虛偽做作。
  孔明領略劉禪對他的真誠,他不由微歎口氣,心道:我亦欲從容不迫而行,可惜能運用的時日無多,不外是十年八年的時光,我又豈能不爭分奪秒而用呢?……但他的心事,是決不能在劉禪及眾文武面前洩露的,否則必引起可怕的君臣信心動搖,後果將不堪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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