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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血與火的洗禮



——人體解剖學在曲折中誕生

  科學的產生和發展並非一帆風順。在人類的歷史上,很早就有關於人體解剖的研究,但是,作為一門學科,它的誕生卻經歷了漫長而曲折的道路。回顧這門學科創立的歷史,可以從中汲取許多啟迪和教益。

  萌芽時期的解剖學長期被埋沒

  解剖學是生物學中最古老的學科之一,也是醫學研究最早的一個領域。早在舊石器時代,人們已經開始積累解剖學方面的知識了。傳說在公元前2800年以前,埃及人在製作木乃伊的時候,就對內臟進行瞭解剖處理,雖然沒有留下文獻,但從埃及的象形文字中可以考據,當時人們已經掌握了一些初步的解剖知識。但那時的解剖知識只是一些零散的、片斷的經驗知識,它們是在祭祀、打獵、食用獵物等生活實踐中,或對戰爭中的傷員的偶然觀察中逐漸積累起來的。因此,解剖學在這個時期尚處在萌芽狀態中。
  古希臘克魯頓城的阿耳克美翁(Alcmaeon,約公元前500年)是歷史上第一個解剖學家。阿耳克美翁認為,要想得到解剖學的知識,就必須系統地解剖動物的屍體,特別是進行動物的活體解剖。據記載,在生物學史上比較早的解剖學方面的專著,就是阿耳克美翁在解剖了大量動物屍體的基礎上寫成的。
  中國在戰爭時期(公元前4世紀左右),就已經出現了記載人體解剖知識和氣血循環理論的《扁鵲難經》、《內經》等醫書。
  公元前300年左右,古希臘的希羅費羅(Herophilos,公元前344-前280年)也做過一些解剖工作,並對解剖技術和用語進行過一些改進。
  公元前250年左右,古希臘的埃拉西斯特拉特(Erasis-tratos,公元前304-?)曾進行過一些零散的、最早的比較解剖學和病理解剖學方面的研究。
  萌芽雖然出現得較早,但是,解剖學特別是人體解剖學卻由於長期受到傳統觀念、習慣勢力的阻擾以及宗教勢力的抵制而遲遲建立不起來,被長期埋沒著。當時,教會不允許用人的屍體做解剖,所以科學的人體解剖學直到15世紀後半葉、「文藝復興」時代才由維薩裡等人建立起來。

  維薩裡為追求真理遇難身亡

  安德烈.維薩裡(A.Vesalius,1514-1564)是比利時的醫生、偉大的生物學家、近代人體解剖學的創始人,1514年12月31日生於布魯塞爾的一個醫學世家。他的曾祖、祖父、父親都是宮廷御醫,家中收藏了大量有關醫學方面的書籍。維薩裡幼年時代就喜歡讀這些書,從這些書中他受到許多啟發,並立下了當一個醫生的志向。
  維薩裡在青年時代曾求學於法國巴黎大學。當時雖然處在歐洲文藝復興的高潮埋藏,但是巴黎大學的醫學教育還仍然沒有完全擺脫中世紀的精神桎梏。蓋侖的著作仍被奉為經典。當時在巴黎大學的講堂上,教授們還是因循守舊、津津有味地講述著蓋侖的「解剖學」教材。教學過程中,雖然也配合一些實驗課,但是實驗課都是由僱傭的外科手或劊子手擔任的。解剖的材料只是狗或猴子等動物屍體。再加上教授們的講課與實驗毫無聯繫,又不准學生們親自動手操作,所以講課的實驗嚴重脫節,而且錯誤百出。在這種情況下,教授們還寧肯信奉蓋侖的錯誤結論,也不願用實驗事實糾正其錯誤之處。
  年輕的維薩裡面對這種現象極為不滿。由於他勤奮好學,在自學過程中掌握了一定的解剖學知識,也積累了一些這方面的經驗,所以他曾一針見血地指出蓋侖解剖學中的錯誤和教學過程中的弊病,並決心改變這種現象,糾正蓋侖解剖學中的錯誤觀點。於是,他就挺身而出,親自動手做解剖實驗。他的行動,得到了同學們的讚揚和支持。當時和他一起做實驗的還有他的同學塞爾維特。他們經常用解剖過程中的事實材料針結蓋侖的某些錯誤觀點展開爭論,並給予糾正。後來維薩裡在他的《人體機構》一書的序言追憶這段往事的時候曾這樣寫道:「我在這裡並不是無端挑剔蓋侖的缺點。相反地,我肯定了蓋侖是一位偉大的解剖學家,他解剖過很多動物。限於條件,就是沒有解剖過人體,以致造成很多錯誤,在一門簡單的解剖學課程中,我能指出他二百種錯誤。但我還是新生他的」。
  為了揭開人體構造的奧秘,維薩裡常與幾個比較要好的同學在嚴寒的冬夜,悄悄地溜出校門,來到郊外無主墳地盜取殘骨;或在盛夏的夜晚,偷偷地來到絞刑架下,盜取罪犯的遺屍。他不顧嚴冬的寒冷、盛夏的炎熱和腐爛的屍體沖天的臭氣,把被抓、被殺的危險置之度外,只是為了尋求真理而努力工作。專心地挑選其中有用的材料,對於所得到的每一塊骨頭,都如獲至寶,精心地包好帶回學校。回來後,又在微弱的燭光下偷偷地徹夜觀察研究,直到弄明白為止。維薩裡就是用這種不怕困難、不怕犧牲的精神和超人的毅力,長期堅持工作,終於掌握了精湛熟練的解剖技術和珍貴可靠的第一手材料。
  維薩裡的這種唯物主義的治學方法和解剖學的成就,觸犯了舊的傳統觀念,衝擊了校方的陳規戒律,引起了守舊派的仇恨和攻擊。學校當局不但不批准他考取學位,而且還將他開除了學籍。從那時起,維薩裡被迫離開了巴黎。
  後來,他有機會在威尼斯共和國帕都瓦大學任教,並於1537年12月6日獲得博士學位。在任教期間,維薩裡繼續利用講課的機會進行屍體解剖,並進行活體解剖教學,吸引了大批的學生。在那裡,他充分利用學校的有利條件,繼續進行解剖學研究。
  業餘時間,維薩裡開始寫作計劃已久的一部人體解剖學專著。經過五年的努力,1543年,年僅28歲的維薩裡終於完成了按骨骼、肌腱、神經等幾大系統描述的巨著《人體機構》。在這部偉大的著作中,維薩裡衝破了以蓋侖為代表的舊權威們臆測的解剖學理論,以大量、豐富的解剖實踐資料,對人體的結構進行了精確的描述。他在書中寫道:解剖學應該研究活的、而不是死的結構。人體的所有器官、骨骼、肌肉、血管和神經都是密切相互聯繫的,每一部分都是有活力的組織單位。這部著作的出版,澄清了蓋侖學派主觀臆測的種種錯誤,從而使解剖學步入了正軌。可以說,《人體機構》一書是科學的解剖學建立的重要標誌。
  維薩裡這種勇於實踐、尋求真理的精神和他這本書的發表引起了當時的解剖學家和醫生們的震驚。其中,也有一些不懷好意的人極力反對維薩裡的觀點,把人體與狗的屍體混為一談,造成很大錯誤的蓋侖的後繼者們更是瘋狂地攻擊維薩裡。就連他以前的老師西耳維也說他是「瘋狂」。宗教的書報檢查機關嚴密地檢查了他的解剖學著作,竟以荒謬的所謂的「根據」攻擊維薩裡。這「根據」就是:男人身上的肋骨應該比女人少一根,因為聖經上說,上帝命令亞當抽去一根肋骨變成夏娃。又胡說什麼:每人身上都有一塊砸不碎的復活骨,復活骨是身體復活的核心。維薩裡在書中說:人的股骨是直的,而不是像狗的那樣是彎的。他們卻在事實面前硬說什麼:人體結構自蓋侖時代以來有了變化,人們現在之所以看到人的腿骨是直的而不是彎的,是由於當代人穿緊腿窄褲把腿骨弄直的。假如不是人為的結果,在自然狀態下人腿還應該是彎的。這種可笑的辯解竟成為迫害維薩裡的理由。
  在教會的迫害下,維薩裡不得不在《人體結構》一書出版的第二年,也就是在1544年,憤然離開帕都瓦。
  離開帕都瓦以後,維薩裡來到西班牙,擔任了國王查理第五的御醫,從此中斷了對解剖學的研究。在西班牙,他度過了比較安寧的二十個年頭。
  儘管如此,教會的魔爪仍不肯放過他。有一次,他為西班牙的一位貴族做驗屍解剖,當剖開胸膛時,監視官說心臟還在跳動,便以此為借口,誣陷維薩裡用活人做解剖。宗教裁判所便趁此機會提起公訴,最後判了維薩裡死罪。由於國王菲裡普出面干預,才免於死罪,改判往耶路撒冷朝聖,了結了此案。但在歸航途中,航船遇險,年僅50歲的維薩裡不幸身亡。人體解剖學的創始人安德烈.維薩裡就這樣悲慘地結束了科學家偉大的一生。
  但是,科學決不會因為教會的迫害而停止發展。科學的勇士他也決不會因為種種蒙難而膽怯後退。他們為了科學,為了真理,前赴後繼,一分鐘也沒有停止過戰鬥。西班牙的米凱爾.塞爾維特,就是建立科學的解剖學繼維薩裡之後的第二位勇猛的戰士!

  塞爾維特為捍衛新說被處火刑

  米凱爾.塞爾維特(M.Serveto,1511-1553),1511年出生在西班牙北部那瓦爾省的都占拉。他比維薩裡小三歲。他生活的時代,正是「西班牙的勢力獨霸歐洲」,而「西班牙的自由在刀劍的鏗鏘聲中、在黃金的急流中、在宗教裁判所火刑的凶焰中消失了」的時代。
  塞爾維特在西班牙接受了普通教育之後,便離開祖國,來到他母親的故鄉法蘭西。他學識淵博,閱歷深廣。他在里昂一家印刷所當過校對,在巴黎講授過占星術。後來他進了巴黎大學醫學院,並與維薩裡在同一實驗室工作過。他的著作有藥物學《蜜糖》和《基督教復興》等。
  在《基督教復興》一書中,塞爾維特提出了「靈魂本身就是血液」的看法,否定了蓋侖的「三靈氣說」。蓋侖的所謂「三靈氣說」實際上是一種錯誤的學說。「三靈氣」即自然靈氣、活力靈氣和動物靈氣。蓋侖用此來錯誤地解釋心血管的基本生活活動,認為血液不是朝一個方向流動的,而是像希臘的愛琴海海浪一樣,陣陣往復,方向不定。蓋侖還憑自己的想像錯誤地認為血液是經過心間隔上許多極細的、肉眼看不見的通道從右心室流向左心室……。塞爾維特在《基督教復興》一書中駁斥了這些錯誤的觀點。塞爾維特認為,血液是從右心室先流到肺,再由肺送回左心房,並強調這種循環是「在肺內完成的」。他還指出,如果有誰把這種情形與蓋侖所寫的那些作一比較,他就會徹底弄清一個事實,那就是蓋侖所不瞭解的。這一切的一切,都直接觸犯了那些被宗教神學奉為經典的荒謬的理論。
  塞爾維特在法國時,就把《基督教復興》一書寄給了加爾文教的獨裁者加爾文,同時寄去一份附錄,列舉了加爾文的種種過失和錯誤,並表示要與他展開爭論。
  塞爾維特的這一行動,像針一樣刺痛了加爾文的心。加爾文大發雷霆,發誓說:「若是塞爾維特有朝一日來到我城,我一定不讓他活著回去」加爾文就用塞爾維特寄來的文稿和附錄,作為誣害塞爾維特的證據,向維恩天主教告密:《基督教復興》一書的作者「米.塞.維」就是塞爾維特的化名。塞爾維特因此而被捕並投入了監獄。在獄中,塞爾維特還以一個醫生的天職為同獄的難友們治病。在難友們的援助下,他最後終於逃出了監獄。
  逃出監獄以後,塞爾維特仍然沒有放棄對真理的追求和繼續同宗教進行鬥爭的信念,在去意大利南部拿破裡的途中,塞爾維特打算到日內瓦聯第一些知識界的人士,再繼續與加爾文論戰。不幸在日內瓦的一座教堂裡,塞爾維特被加爾文的爪牙認出,再一次被捕入獄。這次加爾文親自審訊,並惡毒地咒罵他,說他的著作是「異端邪說」,是「有煽動性的書」。塞爾維特當場重申了自己的觀點,對加爾文的咒罵給予了堅決的回擊!
  塞爾維特的信念和觀點,對新教、天主教都是非正統的「邪說」,所以引起了伯爾尼、巴塞爾、蘇黎世和沙費豪森四大城市的震驚。宗教法庭不止一次地對他進行審判。雖然當時也有一些加爾文的反對者企圖營救塞爾維特,但都未成功。終於被以「傳播危險異教」等罪名,宣判他犯了異教罪,處以火刑。
  1553年10月27日,塞爾維特被活活燒死在日內瓦。恩格斯在論述反動教會對自然科學家的迫害時曾憤憤地說:「塞爾維特正要發現血液循環過程的時候,加爾文便燒死了他,而且活活地把他烤了兩個鐘頭……」
  塞爾維特對血液循環的研究只是剛剛開始,完成肺循環的研究之後,就要著手體循環的研究了。然而卻遭到了反動教會的殘酷迫害。不但科學家自己獻出了生命,而且科學也因此蒙難。由於教會的迫害,血液循環的發現至少推遲了75年之久。直到1628年才由英國的內科醫生威廉.哈維(W.Harvey,1578-1657)基本完成。
  維薩裡、塞爾維特等科學家的遭遇和人體解剖學蒙難的史實告訴我們,科學成果來之不易,它需要科學家們艱苦的勞動和頑強的鬥爭,甚至拋頭顱、灑熱血。只有不畏辛勞、不怕犧牲、勇於探索的人,才有希望登上科學的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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