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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學校突然變得好玩了!
  于慎謀之前上課全是為了應付校規和出席數,或者到圖書館看點想看的書。自從遇上了卞則剛之后,他對上課這件事熱中多了,因為卞則剛引發了他前所未有的好奇。
  他那顆硬如磐石的鐵心松動了,第一次,他以自己和書本以外的東西感興趣。
  他決定好好觀察那位年僅二十二歲的卞則剛助教。
  查清楚卞則剛在外文系開的那門課,他就開始付諸行動,也不管有關兩人之間的八卦新聞炒得多凶,他硬是不顧閒言閒語地出現在外語大樓二樓的教室,坐在最后一排的第四個位子。
  他喜歡“四”這個數字,不為什么,就因為他是于家老四。
  系上的女孩子們都交頭接耳地傳遞這個消息,因此,平常只有三十人修的課竟來了七十個學生,而且大部分都是女同學。
  大家都在討論于酷哥蒞系旁听的動机為何。
  于慎謀定坐在位上,對周圍嘈雜的人聲充耳不聞,他只是專主地看著從圖書館借來的《英詩選讀》,想在課前先對卞則剛要講解的內容有個概念。
  說真的,這些用字遣詞和文法都很奇怪的英文詩句,他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值得大家學習的地方。
  上課鐘響后,卞則剛踩著輕快的步伐走進教室,她首先對教室的爆滿感到不解,狐疑的眼光瞥了眾人一眼,“其他不是修這堂課的同學是不是走錯教室了?”
  “沒有。助教,我們想對英文詩有進一步的了解才來旁听的。”一個女同學解釋。
  “哦?”她推推眼鏡,信以為真。
  “還有,我們是慕助教之名而來。听說助教的英文詩講解得很精采,我們都想听听看。”另一個女同學更是猛灌迷湯。
  “是嗎?同學們真的認為我的課很好听嗎?”她燦然一笑,嘴角的酒窩泄漏她的天真。
  “當然!”大家鼓噪地笑著回答。
  卞則剛心情愉快地朝大家點點頭,然后翻開書,“那么今天我就選一首莎士比亞的……”
  “挑一首情詩吧!助教。”有人突然喊道。
  “呃……情詩?”她抬起頭,有點疑惑。
  “是啊!最好是扇情一點的。”一個坐在离于慎謀不遠的男孩子曖昧的說。
  “同學……咦?”她正沒好气地要責備那位存心來搗亂的男生,就因發現于慎謀坐在最后一排、手支著下巴緊緊盯著她而惊呼出聲。
  于慎謀朝她揚了揚下巴,算是打招呼。
  “于慎謀,你怎么跑來這里上課?”她奇怪地問,壓根儿沒想到他是引來一群花蝴蝶的原凶。
  “我想了解几個英文字湊出來的句子能有什么好研究的。”他回答得很放肆。
  “你如果對英文詩沒興趣就不用來听!”她當然听出他的挖苦了。
  “沒听過怎么知道有沒有趣?”他性格有型的臉上全是興味。
  難得听見他開口的眾女生對他有副渾厚好听的嗓子感到意外,大家都安靜地听著他和卞則剛的對話,恨不能將他的聲音錄下來。
  “好吧,既然想听就專心一點。”
  卞則剛皺了皺眉,覺得事情似乎變得有些怪异,可是對環境感覺較遲鈍的她并沒把教室中不尋常的气氛放在心上,她轉過頭,在黑板上寫下一篇英文詩,并用一种輕柔庄重的聲調吟詠著詩篇。
  于慎謀收起玩笑的心態,他得承認她講得很好,把作者的生平和詩的意境精辟地加以注解,在她口中,每個詩人都具備其獨特風格,如雪萊的靈秀、濟慈的蘊藉、斯賓塞的絢麗、霍思曼的沉郁、鄧肯的詩句剛健而峭刻、彌爾頓的詩風華嚴雄渾,以及莎士比亞的兼備眾美,在短短兩個小時不到的時間內讓他領略了她淵博的學問和丰富的內涵。
  他對她的對感更強烈了。
  其他來看熱鬧的學生似乎也被她滔滔不絕且生動活潑的授課技巧深深吸引,有些人還主動做筆記,打算下課后去圖書館借點相關書藉來看看。
  下了課,卞則剛直接走回系辦公室,离開教室前她看見于慎謀被一大群女孩子包圍,受歡迎的程度令許多男生吃味。她微微一笑,沒想到他還真出名。于慎謀低頭整理書本,沒有理會身邊嘰喳的一群麻雀,拿起背包冷冷地站起來,等著大家讓出一條路。
  “喂,于慎謀,你和我們助教之間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有人開口問道。
  他沒回答,抿緊的唇看不出喜怒。
  “你今天是沖著卞助教來的嗎?”另一個女生又問。
  他仍是板著臉也,伸手推開擋在他面前的女生,走出教室。
  “喂……”還有人不放過他。
  “你們煩不煩?”他回頭喝道,第一次顯露出他的脾气。
  女同學們都被嚇了一跳,紛紛走避,其中一人嘴里還咕噥著:“校刊上說得沒錯,他是個怪胎。”
  “酷什么酷?電机系的狀元又有什么了不起的!”有男生幫女生講話了。
  “是啊!”
  于慎謀沒理會那些聲音,背起背色,以他特有的步伐走下樓去。
  才剛來到林蔭步道,一個柔美的聲音自他身后叫住他。
  “于慎謀。”
  他轉過身,一個美麗纖細的長發女孩吟吟地對著他笑。他眉心一皺,不認得這張生面孔。
  “我是外文系的許瀠,這是我們系上辦的舞會,就在這個周示,請你賞光。”
  許瀠是外文系一年級的榜首,一進學校就听說了于慎謀的事,一直很想找机會認識他,驕傲美麗的她難得碰到与自己程度相同又長得不錯的男孩子,所以身邊一直沒有固定的護花使者,但這一回她看上了才貌兼備的于慎謀,覺得他最有資格來丰富她的大學生活,才會親自遞上舞會的邀請卡。
  “我沒空!”于慎謀用簡短的三個字拒絕她。
  許瀠臉色一變,她紆尊降貴地親自邀請他,熟料他竟不知好歹地給她難堪!
  “回絕一個女孩子的邀請是不禮貌的行為。”她秀眉一揚,柔弱的樣子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受挫的憤怒。也不想想系上有多少男生等著她的青睞,她主動約他算是禮遇了,這個于慎謀未免太過猖狂。
  “我本來就不是個懂禮貌的人。”于慎謀說著就走上步道,把外文系的系花拋在身后。
  “于慎謀,你是個膽小鬼!”她下不了台地兀自說道。
  于慎謀撇撇嘴,他是不是膽小還毋需她來下定論。
  “算了,許瀠,他那种人根本不配和你在一起。”許瀠的好友都來勸慰她,想撫平她的尷尬。
  “我就不信他真的無動于衷!”她恨恨地說完就僵著臉跑開。
  于慎謀沒想到到外語學院听個課也會引起騷動,他真受夠了那些幼稚的女生了。
  或許高中讀的是男校,又從小看多了家中老三于慎行日換女友的荒唐行徑,他對于愛情并沒有太多的幻想,總認為女人不過是种見識淺薄、愚蠢、缺乏安全感的個体,隨時想工個男人依附,當然,他的大姊于慎言也在他的批評之內,所以在那個青少年最容易浮躁的十七歲,他例外地只對書本和電腦感興趣。除此之外,他的朋友也很少,友情對他而言不過是手足之情的延伸,他已經有兩個大而無腦的哥哥夠讓他操心了,他可不想再找几個名之為“朋友”,卻要花心思聯系的同儕來浪費自己的寶貴時間。
  這就是他個性孤僻的由來,他從不認為自己需要朋友,尤其是“女朋友”!
  接下來的兩堂他沒課,下午的課要一點多才開始,了決定去昨天通知他面試的地方看看,或許能賺點零用錢。他很明白,這年頭錢比任何東西都來得重要。
  踱步往校六走去,行經教職員停車場時,他一眼就看見卞則剛熟悉的身影站在一輛白色喜美轎車旁,手里抱著一疊書,正東張西望又蹲下蹲上地做著奇怪的舉動。
  于慎謀不知不覺在大樹旁站定,雙手環胸,想看她究竟在搞什么鬼。
  結果,穿著短窄裙的卞則剛把書放在腳旁,然后左右看看沒人之后,就趴下身子往車底猛撈,她賣力地做著同樣的動作,直到筋疲力竭才無奈的站起來,偏偏又把擱在地上的書踢翻,書散了一地不說,夾在書中的一些資料被正巧刮過的風吹得四處亂飛,她惊慌地想把那些紙抓回來,不顧形象地追著行蹤不定的紙張。
  于慎謀簡直快笑死了,哪有那么拙的女人?這就是剛才在教室里侃侃而談著莎干比亞的女學者嗎?
  卞則剛終于將紙張收齊了,喘著气把那些不安分的紙壓回書頁中,將書本整理好置于后蓋上,然后靠著車子喘口气。
  于慎謀敢打賭,她在找車鑰匙。
  他緩緩走近她,半路撿起一根樹枝,在她還來不及看清他時,就蹲下身將車底正中央的一串挂著米老鼠的鑰匙給撈了出來。
  “你在找這個?”他拎起鑰匙在她眼前晃著。
  “是……于慎謀,你……你怎么會在這里?”卞則剛張大眼睛,秀發凌亂,衣衫歪斜,她這時看起來像极了一只戰敗的母雞——被米老鼠打敗!
  “我經過時碰巧看見有人像個呆子似的不知道借助東西拿回鑰匙。”他將東西交到她手里。
  “你怎么可以說我是呆子?”她不悅地轉身開了車門,把嘴邊感謝的字眼收了回去。接受幫忙還得受气,誰規定的?
  “我看,上課時你是天才,可是一下了課,你的腦細胞就全都打烊了。”他一語道破她的兩极化。
  “才不是呢!謝謝你的幫忙,但一個學生說老師是呆子是非常沒有禮貌的!”她臉紅地抗辯著,滑坐進駕駛座,發動車子,并關上車門。
  同一天被兩個女人指稱沒禮貌,可是感受完全不同,他對卞則剛紅著臉的責難只覺得有趣。
  于慎謀瞄了一眼后車蓋上的書,又看著准備將車駛离的她,忍住笑意,彎下腰輕敲車窗。
  “什么事?”她按下車窗問著。
  “書不要了?”他朝車后努努嘴。
  “書?啊!我的書——”她這才記起那一疊被遺忘的書,忙不迭地開門下車,跑到車后,准備將書搬進車內。
  然而,她忘了將車子的手煞拉起,有點傾斜的車道讓她的車開始往前滑行,她還沒抱到書,書已因車子的移動而跌落,她忍不住惊叫:“車啊!我的車!”
  于慎謀眼明手快,及時跳進敞開車門的車內,將手煞車拉起,車子這才安穩地定在原地,他一跨出車子,就看見散了一地的書和紙張,一切回到片刻前的模樣,而卞則剛則是滿臉郁卒的神情,气也不是,哭也不是。
  “哈……”他再也忍不住了。哦,老天,再不笑出來他會憋坏。
  卞則剛的迷糊可以堪稱世界第一了。
  “有這么好笑嗎?”卞則剛瞪了笑聲夸張又刺耳的他一眼,訕訕地撿起腳邊的書。
  他邊笑邊幫她拾起書本,兩人的身影愈來愈接近,他蹲著身子將手里的書遞給她,笑意還未從臉上褪去。
  “謝了。”卞則剛推推眼鏡,微慍地一把將書搶過來,抬眼看他。
  “不客气。”他一瞬不瞬地盯著她。她真是讓他印象深刻,他發現自己近來常會想起她,即使在家看著他最喜歡的書或是打著電腦的時候,她迷糊又美麗的臉也硬是不經允許就闖入他的腦海。
  他已經嗅到某种“危險”的訊號了!
  卞則剛這才發現于慎謀長得挺好看的,不笑的時候滿臉酷樣,很性格;但笑起來的臉則斯文許多,而且眼尾嘴角還帶點稚气。
  “我……我并不常這樣的,今天正好心不在焉,才會弄成這副局面。”她不想讓一個男同學看到她威嚴盡失的樣子。
  “哦?”他站起來,很自然地扶起她。
  “真是謝謝你的幫忙。”她深吸一口气,扯出一個笑容。
  “別客气。你要往哪個方向?”他忽然問。
  “東區。”她愣愣地道。
  “能不能順道載我一程?”他雙手挂在腰帶上看她。
  “呃……好啊!”只有答應了。卞則剛想不出拒絕的話。
  “謝謝。”他大方地上了車。
  卞則剛把書放到后座,直到車子轉出校園還搞不懂于慎謀究竟是哪條筋“秀逗”了?他不是不喜歡和人打交道嗎?
  不是她多心,她總覺得他近來常常出現在她面前。
  而且非常頻繁。
  奇怪!真奇怪!
  一定是有什么事在進行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卞則剛看著又在她課堂上出現的于慎謀,覺得事有蹊蹺。他已經連續旁听了她好几堂課了,上課時他專心認真,仿佛要把她所講解的全部吸收似的,而每每她念到一些絕妙的情詩,他的眼神都會教她局促不安,好像……好像她的所有情緒都難他的法眼一樣。
  他到底在想什么?又想干什么?
  也不想想他們所引起的話題熱潮未退,他還敢明目張膽地跑來旁听她的課,害得她百口莫辯,只能任流言四竄,無力回天。
  終于,有關他們兩人之間的傳聞,在炒了近一個月后引起校長的注意了,校長找了一個時間約談她,她誠惶誠恐地前往解釋了半天,之后,才帶著校長那句“好自為之”的訓誡回到系辦公室。
  唉!她這是招誰惹誰了?原以為到T大教書是件美好的事,現在看來,根本是個錯誤的決定。
  一世英名毀于一旦!看來,教完這一年她得收拾行李滾回美國去了。
  在辦公桌前坐下,她的心情還是跌停板,無意義地翻著書,竟從書頁間掉出一張折疊整齊的小紙條。
  她撿起來打開一看,上頭用電腦打著一首英文詩,詩旁還有著字跡遒勁优美的手澤——
  假使愛不存在,天哪,我所感受的是什么?
  假使愛存在,它究竟是怎樣一件東西?
  假使愛是好的,我的悲傷從何而降?
  假使愛是坏的,我卻覺得稀奇,
  哪管它帶來多少苦難和乖戾,
  它好似生命之源,竟能引起我無限快感,
  使我愈喝得多,愈覺得口干舌燥。
  如果我已在歡樂中活躍,
  又何處來這愁訴和悲號?
  如果災害能与我相容,何不破涕為笑?
  我要請問,既未疲勞,何以會暈倒?
  啊,生中之死,啊,禍害迷人真奇巧,
  若不是我自己給了你許可,
  你怎敢重重疊疊壓在我心頭。
  呀!這是一种什么奇特的病效,
  冷中發熱,熱中發冷,斷送我生命!
  卞則剛一看見這首講詩立刻知道這是英國詩歌之父杰弗雷·喬叟的“特羅勒斯的情歌”。
  但,是誰將字條夾在她的書本中的?
  她的目光下移,字條未端龍飛鳳舞的三個字解答了她的困惑。
  于慎謀!
  她瞪大眼睛,不明白他寫這首詩給她做什么。他是要問她這首詩的出處,還是要問她這首詩的作者?他真的這么認真在上她的課?
  她該感到欣慰的,可是,內心卻涌上一种怪怪的情緒。不知為何,于慎謀這張字條的愛情讓她惴惴不安,這首情詩中描述情熾烈濃重,把愛情形容得恰如其分,是一首常被用來當成表達愛意的詩篇。
  她搔搔后腦,決定找他談談,順便問清楚他為什么放著電机系的課不上,跑來旁听外文系的英文情詩選讀。
  打字主意,她等到下午三點半,才走向電机大樓找人。日間部大部分的課只排到下午兩堂,學生們几乎一下課就走光了,電机大樓的走廊上只剩下寥寥几人,她向行經身旁的一位女同學問道:“請問,你知道電机系一年級的于慎謀嗎?”
  “知道啊!他是我們系上的名人哩!”女孩活潑地回答。
  “他离開了嗎?”
  “我剛剛好像還看到他在電腦室里頭,你可以去那里找找看。”女孩往東側一指。
  “謝謝。”她順著方向一路走去,來到電机系的專屬電腦室,一打開門,強勁的冷气便迎面扑來,讓她的打了個哆嗦。
  一個個分立的電腦桌整齊地排列著,于慎謀就坐在前方的位子上,面對著電腦專注地敲打鍵盤。
  她慢慢踱到他身后,才想偷瞄一下他在做什么,他就霍地轉過椅子,盯著她問:“有事嗎?卞助教。”
  她反而被他嚇了一跳,沒好气地撫著胸口說:“你怎么知道是我?”
  “你身上有股特殊的气味,很容易辨認。”他靠著椅背,悠哉地搖晃著雙長腿。
  “气味?什么气味?”她聞了聞自己的肩,沒聞出什么味道。
  他忽然站起來湊近她的頸間,輕聲說:“玫瑰香气。”
  她被他超乎安全距离的侵略駭住了,忙不迭地后退,舌頭卻打了結,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他太胡鬧了!
  于慎謀微微一笑,又坐回椅子,問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卞則剛掩飾地清了清喉嚨,拿出那張字條說:“我……我看見你留在我書內的這首詩,你是從哪里看來的?這是十五世紀英國詩人喬叟的作品,詩名是……”
  “這我知道,特羅勒斯的情歌。”他打斷她的話。
  “你知道?那你寫這首詩給我干什么?我還以為你找不到出處呢?”她一臉茫然。
  “我只是覺得這首詩很符合我現在的心情。”他右手手指旋著原子筆,低頭笑著。
  “心情?”她又將詩看了一遍,才恍然道:“這是首情詩……啊!原來你戀愛了?”
  “應該是吧!”他抬眼看著她。
  “那你該把這乎詩給你愛慕的對象才對啊!”她啞然失笑地說。
  “我給了。”這個超級“鈍”的女人!他暗暗歎息。
  “給了?”
  “嗯哼。”他的一雙亮眼直盯著她。
  “那為什么還會跑到我手上……”她先是迷糊,然后噤聲,然后瞪大眼睛,然后張大了嘴巴,“你……你……你是說……你……該不會是……”一緊張就結巴是她的坏毛病。
  “我把這首詩夾在我喜歡的人的書里了,希望她能明白我的心,結果,她卻不解風情地跑來告訴我詩的作者和名稱。”他眼中閃動著促狹的光芒。
  卞則剛真的傻了。
  喜歡?于慎謀喜歡她?Jesus Crazy!這怎么可能?她比他大三歲,而且還是學校的助教啊!
  他該不會被那些徘聞搞得是非不分了吧?
  “我……我告訴你,開……開玩笑得要有個限度,于同學,你可別因為被校刊上那些八卦新聞惹毛了就來個以假亂真……不,弄假成真……不不不……是真假不分……”她慌得連舌頭都不靈光了。
  “是非真假我一向分得清清楚楚。”他對她的反應笑不可遏。
  “是嗎?既然如此,你怎么還會說出這么瘋狂的話?”她覺得腦神經快打結了。
  “我不認為‘我喜歡你’這四個字有什么不對。”
  “不對、不對!當然不對!”她激動地說。
  “你干嘛怕成這樣?我是說我喜歡你,又不是說要殺了你。”他還有心情抬杠,俊朗的臉也全是笑意。
  瞧他輕描淡寫地把“喜歡”兩字說得像是家常便飯,卞則剛卻因這兩個字差點休克。這位小老弟的幽默細胞可能太旺盛了,才會在這种時候尋她開心。
  “我說,于同學,虧你父母還給你取了‘慎謀’這個名字,你在開口前确定這些話有經過你的大腦嗎?”她努力維持內心的平靜。
  “‘慎言’是我大姊的名字,我們家四個孩子分別叫慎言、慎知、慎行和慎謀。抱歉得很,除了我,其他三個都名不副實,我還算是家里最實至名歸的孩子。”他順著她的話把家里的人做了個簡單的介紹,也展現他的自負。
  “是嗎?你确定你真的對任何事都能‘慎謀’嗎?”她可看不出他有多么善于“小心計划”!
  “當然,我對自己的人生和感情都做過深思熟慮。”
  “既然如此,你為什么還會胡涂地說出這种話?你分明在開我玩笑!”她無力地拍著前額。
  “別擔心,我對你是認真的。”他篤定地說。
  “夠了!你要是認真的我才更擔心。”她最好先离開這里,就當她沒來過,也沒听過他的“告白”好了。
  看她不停后退,他倏地站起來拉住她的手,表情誠摯慎重。
  “我對自己非常了解,在遇見你以前,我一直嘲笑愛情的存在,可是遇到你之后,我了解了所有歌頌愛情的文章辭藻曾經被賦予什么樣的任務,這些字句成功地傳達了人心的悸動与狂熱,就像現在我會藉著喬叟的詩來表達我的感情。”
  她覺得一股熱流從他溫熱的大手傳了過來,就要將她焚燒,因而急得甩開他的緊握,喘著气道:“我想,可能是你太投入我的課,把一些情詩的意境和自己的心情混淆了……從今天起你別來听我的課了,好好修你電机系的課,這樣對你比較好。”
  “你為什么對我的表白這么震惊?”他直視她的眼睛,雖然早料到她的惊訝,但沒想到她會反應得這么激烈与不安。
  “為什么?”她撥了撥長發,有點生气地喊道:“你問我為什么?因為你根本不了解我;因為我比你大三歲;因為我是老師而你是學生;因為我壓根儿不相信你會喜歡上我;因為……因為我一直把你當成我的學生,一個畢業后就跟我毫不相干的男孩子。”
  “你的理由我完全不能接受。”他向前移一步,低頭看著她。
  “我的理由并不是為了要讓你接受而成立,我只是把我的想法告訴你而已。你真想談戀愛的話,我勸你找個身份、年紀相當的女生,OK?把我當成對象是件可笑又愚蠢的事……”她閉起眼睛胡罵一通。
  “卞則剛!”他忽地喊她的名字。
  “干嘛?”她臭著臉抬頭,擔一揚起臉就覺得眼前一花,被他閃電似地偷吻了一下唇瓣,嘴里的話惊得全縮回肚子里去。
  “嗄?”她立刻捂住嘴,不能置信地睜大漂亮的雙眼。吻……他……竟然吻她……
  “這是定情之吻!”他賊賊地笑了。
  “你……God!我的麻煩還不夠多嗎?這場鬧劇該結束了!于……于慎謀,別亂來,千万別亂來,否則我會讓訓導處記你一次大過。”她邊警告邊向前伸直右手,繼而揉揉眉心,大呼一口气,轉身往門口走去。
  于慎謀定定地盯著她的背影,清楚地說:“我追定你了,卞則剛!”
  他的話險些又讓她跌跤,急忙扶住桌沿,她連頭也不敢回,匆匆地跑出電腦室。
  剛剛的事只是我的幻覺!統統是幻覺!在逃回外語學院時,她拼命這么告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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