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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以縱橫幫起家的縱橫海運最近有喜事,可是,他們卻因總舵主倪澈又一次“擅自出游”而亂成一團。
  因為,這樁喜事正是為他安排的訂婚兼正式就任大典!
  只可惜,男主角不在,整個縱橫幫又怎么喜得起來?
  所以,理所當然的,幫內的弟兄又會听見一陣熟悉的怒罵聲響遍整個縱橫幫總舵
  “什么?!阿澈又不見了?”
  瞪著前來報告的擎北,縱橫幫統領耿沖勃然大怒地一拍桌面,沉聲厲喝。
  雷霆般的個性和剛毅的俊臉,耿沖在幫里是出了名的剽悍,人見人怕;這世界大概唯有他老婆單明非治得了他。
  “是的……”擎北垂下蒼白的臉,不敢抬頭見他的頂頭上司。
  “這是第几次了?擎北,你說說看,四年來,你把總舵主搞丟几次了?”原本就容易發怒的耿沖就像一頭著火的獅子,一步步逼向跪在他面前的擎北。
  “我……”擎北自知未盡到責任,始終吭不出聲。他是縱橫幫內八堂的成員之一,乃總舵主的貼身保鏢,本應如影隨形地跟在倪澈身邊,怎奈自從倪澈代理總舵主以來,他就經常跟丟了人。
  而這次,偏偏又是在重要的日子之前把人搞丟了……
  “好了,阿沖,別這樣。擎北也不是故意的。你該知道阿澈這家伙就是不肯乖乖地當總舵主,才會不時東躲西藏,現在再加上個什么訂婚,他不跑才怪。”開口的是縱橫幫的“護劍”上官浚。他太了解倪澈的行徑背后所隱藏的真正含意
  他們這位新任總舵主對這万人之上的寶座一點興趣也沒有,更不想才二十六歲就被女人拴住。
  “都已經代理這么久了,難道他還不習慣?”耿沖皺起兩道濃眉。說倪澈拒絕政策婚姻還情有可原,但他一直不愿當總舵主的理由又何在呢?
  “這不是習不習慣的問題,而是他自己的心結。”坐在上官浚身旁的上官澔冷冷地說。
  他是縱橫幫的“護印”,長得俊美陰沉,年紀雖輕,但心思細密,反應敏捷,專門負責幫中的各項机要情報及謀略。
  “心結?”耿沖高高挑起眉,阿澈那小子腸子的确拐了好几彎,要看清他可難了。
  “擎北,阿澈有留言嗎?”上官浚問。
  “有,總舵主留了一封信給我。”他雙手遞交上去。
  上官浚打開一看,里頭倪澈以遒勁的筆跡寫了短短几行字:

  擎北:

  我又甩了你一次,想必你又要傷腦筋了。不過,這次別再找我了,好好去照顧你心目中真正的總舵主吧!
  還有,叫阿沖和阿浚別來煩我,順便告訴我爸最好連婚事也取消,我這次想好好玩一玩,時間到了自會回去。

                     倪澈

  “這算什么?什么叫真正的總舵主?難不成他還在介意他哥哥的事?”耿沖看完信,臉更臭了。
  “都是我不好!”擎北聲音瘖啞地領罪。
  “不,這不能怪你,這是阿澈對總舵主這個身分認知上的問題。”上官浚低聲安慰。魁偉英挺的他雖是縱橫幫內的武將,但個性謙和溫良,穩重如山,對人總是和言悅色,因此深獲幫內兄弟的敬重。
  “不,是我心不在焉,才讓總舵主看出端倪。他知道我一直無法專心跟著他,因為我總是擔心著另一個人……”擎北自責地握緊拳頭。
  上官浚和上官澔對看一眼,都沉默了。
  縱橫幫原來的總舵主一職是由倪家老大倪湛所擔任,但倪湛在四年前一次車禍中意外傷了脊椎,雙腿因而不良于行,只有以輪椅代步。為此,他的父親,也是上一任的總舵主,便毅然將總舵主之位轉由年僅二十二歲的么儿倪澈接掌,他和妻子則帶著倪湛遠赴國外就醫并休養。
  倪湛為人沉峻威嚴,行事作風及管理手法都以嚴厲著稱,是個驍勇厲害的角色;他接掌總舵主之職時,全縱橫幫將他敬若神明,不敢稍有造次。
  而倪澈的溫和親切正好和他哥哥大相徑庭。他年紀輕、脾气好,代理總舵主四年來,幫內由上到下,沒有一個人不被他陽光般的個性吸引,不少弟兄還曾立誓將永遠跟隨他……
  倪家兄弟兩极化的個性造就了截然不同的縱橫幫。以前倪湛的時代是講求組律,上下明分;在倪澈的掌管下則是生气蓬勃,活力十足。
  可是,耿沖和上官兄弟都知道,倪澈對他哥哥依然相當尊敬,當初只答應代理總舵主便是希望倪湛的腳好了之后能重新接手縱橫幫,他不想被指稱占了哥哥的位置。
  這是他當總舵主當得吊儿郎當的主要原因。
  至于擎北,別看他瘦弱得像個女人,他可是當年從幫內武術團中選出的一等一高手,年紀輕輕就擊敗了擎東、擎西和擎南,拿下東西南北四擎位的主席,成為保護總舵主的貼身保鏢。他跟了倪湛六年,忠心耿耿,很少与人交心的倪湛也對他相當器重,兩人名為主仆,事實上已是生死之交。
  所以,當倪湛受傷被撤換時,他受到的沖擊也最大。
  他不僅要擔心倪湛的傷勢,又要面對新的主人,內心交雜的情緒在所難免;雖然內斂的他沒有表露,但他的怔忡卻都看在倪澈眼里。
  為此,倪澈經常派他出公差,不是要他拿東西去瑞士給倪湛,就是要他代他去問候他的家人,次數之頻繁,讓耿沖不只一次斥罵,說是哪有老是叫貼身保鏢去辦事的道理,万一出事,誰來保護他?
  但倪澈還是笑眯眯地不以為意,我行我素。
  更有甚者,他還經常一晃就不見人影;他說他喜歡一個人,有隨從跟班會讓他有被監視的感覺。害得擎北老是挨耿沖的罵,說他沒盡到應盡的職責。
  這一次,倪澈更變本加厲,他在信中分明就是要擎北回去伺候倪湛,也等于不想干總舵主,更不愿被迫訂婚,才會再次“蹺幫”出走!
  “算了,阿澈那小子要躲,咱們要找他可不容易了。我看你先按照他的意思回去阿湛身邊,追蹤他的事就交給我們吧。”上官浚命令道。
  “可是,万一總舵主有危險……”擎北緊張地說。
  “那家伙不像你想的那么遜。他啊,机伶得超乎你的想象。是不是啊?阿浚。”上官澔勾起嘴角,瞟了上官浚一眼。
  “是啊。”上官浚笑了笑。
  “他不喜歡學武術,卻對飛刀和槍有興趣。”上官澔繼續道。
  “在他認為,這兩項武器比任何搏擊都有用。所以你放心,他有自保的能力。”上官浚搖頭。
  “槍法和飛刀?”擎北愕然。
  “跟了阿澈四年,你竟然不知道他的拿手絕活?擎北,你這保鏢到底在干什么?”耿沖冷冷地瞪著擎北。
  四年了,擎北連倪澈的個性都摸不透,可見他是真的心有旁騖,再讓他保護阿澈也不見得是件好事。耿沖在心里沉吟。
  “我……”擎北覺得罪過,低頭不語。嚴格說來,是倪澈一直沒把他當心腹……
  “或許,你回到阿湛身邊,他就會回來了。我們的情報网會隨時注意他的動向,你別操心了。”上官浚歎口气。
  “你對倪澈的忠誠不夠,硬要你一心兩用也沒意義。”耿沖冷哼著。
  縱橫幫內的組織体系雖有部分源自洪門,但几十年來也有了自己的風格,內八堂四擎位的設立便是幫內的元老自創的,目的是為了保護幫里的主要首領,危急時能助一臂之力。
  于是,以縱橫為主軸,各名為擎東、擎西、擎南、擎北的人員便固定在新任首領上任時由武術團中比賽挑選,擎北為首席,負責總舵主安全;擎南是次席,負責“統領”的安全;擎東与擎西則分別為三、四席,保護著“護劍”与“護印”左右護法。
  這東西南北四擎位的人員必須對所要保護的對象忠貞不貳,為其生、為其死。這是他們在被挑選出時就立下的血誓,永世不變。
  但倪湛的受傷卻讓這誓破了例。在一時找不到新護衛之下,耿沖任命擎北轉而保護倪澈,續任擎北一職。
  或者,當初不該這么決定的。耿沖在心里嘀咕。
  “不!我一定要找出總舵主,這是我的職責!”擎北堅定地道。他不能就這樣回到倪湛身邊,倪澈一天沒找到,他就一天無法安心。
  “你是認真的?”耿沖定定地看著他,沉聲問道。
  “是的。”
  “好,那這件事就交由你去辦。阿澈失蹤的事只有內八堂的人知道,先別傳開,我不希望引起幫內不必要的喧嘩。”耿沖決定讓擎北戴罪立功。
  “是。”擎北接受指令,轉身走出總舵的机要廳。
  上官浚目送著他的背影,搖搖頭說:“沒想到擎北這么死心眼。我看他這一生只認定倪湛而已,才會這么失常。”
  “嗯,我們得再從武術團中挑出個人來保護倪澈才行。”耿沖支著下巴說。
  “現在先找到阿澈才是最重要的,他故意挑在這個節骨眼离開,擺明了絕不妥協。現在离就任及訂婚大典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靠擎北一個人的力量不夠,阿澔,你的情報网得加把勁了。”上官浚盯著弟弟說。
  “放心,不管他躲到天涯海角,我都會將他揪出來!”上官澔擠擠眼,笑了。他和倪澈同年,從小混到大,對他的習性太了解了。倪澈這小子最會制造迷障,要逮他,得來陰的才行。
  “那家伙要是真的敢在這么重要的日子放我們鴿子,看我不打得他滿地找牙才怪!”耿沖忿忿地撂下話來。
  上官浚微微一笑,要是倪澈知道耿沖這么生气,肯定躲得更遠,讓他气個痛快。
  這次的喜事真不知道會怎樣收場……
   
         ★        ★        ★
   
  橫濱是日本第一大港,也是當年實行鎖國政策的日本對外開放的三大通商口岸之一,因此城巿沾染了許多外國色彩,隔著山下公園傍港的中華街便是這里最著名的旅游景點。
  橫濱的中華街歷史久遠,中國人在一百多年前就已經在這里駐足。雖說中國人与同屬亞洲人的日本人沒有太大的分野,但一進入“中華街”,還是能發現其中的不同。這儿不僅有中國特有的牌樓与瓦房,連許多令人垂涎的中式料理也都与日本風味截然不同,走進這里,總會讓人恍如進入了五0年代的中國……
  不過,并非每個人都有空欣賞它的風情。葉炯心就因為心有旁騖而飛快穿梭在入夜后的中華街上,對一家家商店沒興趣駐足,也無心觀望,因為,她的目的地是位于街底那棟古色古香的三層樓綠瓦磚房。
  由于中華街上大半是各式料理美食等商店,因此街底那棟有個小庭院的中式樓房就顯得格外特出。它沒有招牌,亦不營業,唯有門檐下那寫著“縱橫四海”的匾額說明了它的身分。
  沒錯,這里正是縱橫幫在橫濱的分舵,也是除了新加坡總舵外的海外第一大分舵!
  葉炯心正打算偷偷潛進去找東西。
  另一個人影悄悄追隨在她身后,可是這人气喘吁吁、腳步不穩,等他追到她時早已累得癱在地上,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呼……我說……小姐……你能不能……跑慢點……”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說。
  “噓!小聲點,壁虎,你的喘气聲太大了!”葉炯心低斥,在那棟樓房十公尺外停住,拎起他的手臂躲進巷弄。
  “守……宮!我叫守宮,不是壁虎!”守宮沒好气地指正。他活了十六年,最气人家把他名字搞錯!
  “守宮就是壁虎,這點只要是中國人都知道。”葉炯心從牆邊探出頭看著她的目標,懶得与他爭辯。
  “才不一樣!”守宮听起來有學問多了,壁虎則怎么听都像只爬虫。
  “你跟來就是為了和我爭這沒意義的事?”她轉頭冷瞟他一眼。這小鬼肯定受了爺爺指使盯她,真是個大累贅。
  “不,我來是要叫你回去,別惹事了……”守宮想起他跟來的目的,臉上立刻堆起惊慌。
  “我惹事?哼!我這是替天行道!”葉炯心霍地轉過身,街燈映在她臉上,照出一張英姿煥發的俊俏臉蛋。
  一般人對美女的定義与標准可能不适用在她身上,因為她完全以气質取胜。
  眉毛粗了些,眼睛适中,鼻子還可以,唇形最漂亮,可惜總是習慣性地咬著下唇,折損了原有的性感。這樣的五官分開來看充其量只屬普通,可湊在一起就發生了化學效用了。她不時轉著心思的靈活眼神帶動了整張臉的神韻,眉毛變得生動,鼻子變得可愛,連那張嘴也更加溫潤美麗起來……
  所以,認識她的人總會覺得她愈看愈美;即使飆爽的個性有時不免太過不拘小節,不過她在朋友眼中仍是相當迷人的。
  “替天行道?小姐,你這闖進去根本是自尋死路!唐泰隆雖是縱橫幫一個分舵主,但他在中華街一帶的勢力不容小覷。他能作威作福是他本領夠,不需要你替大家討公道……”守宮急得汗流浹背。對他來說,他只希望她是一個安分文靜的小姐,迷不迷人一點都不重要。
  “就是你們這种態度姑息了他這只大臭虫!哼,縱橫幫又怎樣?不過是個小小的幫派就如此囂張,我要是再任其撒野,我就不姓葉!”葉炯心咬牙切齒地瞪著那寫著“縱橫四海”的匾額,渾身都是火气。
  “不行啊!你是練過几下功夫,可那些都是花拳繡腿,不會是他們這些碼頭流氓的對手的。万一你有個三長兩短,我怎么回去向師父交代?”守宮連忙以手作扇幫她搧風降溫。
  “誰說我要硬闖了?”她忽然揚嘴一笑,又具那种要使計前的招牌笑容。
  “呃……不然你想怎樣?”守宮暗叫不妙。這位大小姐是神農藥舖葉虛怀的孫女,剛從國外回來這里不到一個月,根本不知道中華街里的規矩。
  在橫濱的中華街,誰人不知縱橫幫的唐泰隆是條地頭蛇。他雖只是縱橫幫里的一個小小分舵主,但橫濱港一帶的黑白兩道都買他的帳。三年來,他將縱橫海運的日本据點經營得有聲有色,因此成了縱橫幫里的紅人,新加坡縱橫幫總舵對他贊賞有加,去年年底還犒賞不少好處給他,致使他更加招搖。
  可是,也只有中華街里的人清楚他明打著“縱橫海運”的旗幟,暗地里卻做著毒品交易及販賣人口的齷齪事,并且欺壓中華街里的每戶百姓,到處收取保護費,以中華街霸主自居。只可惜縱橫幫的主腦都在新加坡,看不見他的惡形惡狀,否則以縱橫幫在外的響亮聲名,又豈容得下他這個敗類?
  守宮從小在中華街長大,對唐泰隆的嘴臉最了解;可是縱橫幫盤据在中華街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想對付他不容易,這也是大家容忍他的主因。這群當年离鄉背井到日本闖天下的炎黃子孫只想過著安靜平穩的生活,只要唐泰隆別太過分,大家也不想与他一般見識。
  但葉炯心在自由民主的美國浸淫了二十年,從小跟著開武道館的父親和館里的拳師長大,別的沒有,就是比別人多一股古道熱腸的正气。年輕气盛、血气方剛的她今年首次回日本探望爺爺,當然看不慣唐泰隆在中華街一帶的放肆,更咽不下大家對他的逆來順受;因此在得知唐泰隆的手下三番兩次上藥舖索求保護費之后,她就決定展開反擊。
  這項決定當然嚇坏了她爺爺葉虛怀。葉虛怀生怕她捅出樓子,便叫自己藥舖里的小徒儿守宮隨時跟著她,以免惹事。
  只是,守宮實在怀疑自己對這位大小姐有沒有半點約束力,葉炯心根本是個我行我素慣了的人。
  “對付這种人,硬闖無非是以卵擊石。我可沒那么笨。”葉炯心抬高下巴,瞇起眼睛冷笑。
  “是啊是啊,既然你都知道得這么清楚,那我們回藥舖去吧。”守宮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不,好戲才要上場呢。你以為我穿這身黑唐裝是為什么?”葉炯心搖搖頭,目光堅定。
  “為什么?”守宮搔搔后腦,他哪猜得出這位小姐的腦子裹在想什么?打從她回來,他就被整得七葷八素的。
  “因為我前几天打采到一個消息……”她眼珠子轉啊轉的,笑得不怀好意。
  “什么消息?”守宮心里打個突,隱隱覺得自己那口气可能松得太早了。
  “那天我替映花酒樓的銀花姊送藥去,听見姓唐的手下們在聊天,于是湊上去偷听,碰巧听他們提到縱橫幫全分舵的主要干部今晚在映花酒樓舉行年度睌會……”
  舉行年度睌會干他們什么事?守宮邊疑慮邊等著听下文。
  “這么一來,這棟樓房的戒備自然會松懈許多……”葉炯心微微一笑。
  “那又如何?”這他可不懂了。
  “怎么,你還不懂?”
  “懂什么?”守宮愣愣地問。
  “笨,里頭沒人,我就可以偷偷潛進去,找出姓唐的窩藏的毒品以及他的買賣資料啊!”葉炯心伸出五指慢慢握緊,臉上是勢在必得的表情。
  “老天!”他就知道准沒好事!守宮嚇得連退三步,愣愣地瞪著她。“你果然要做傻事!”
  “這怎么叫傻事?我听銀花姊說縱橫幫的主要干部多半著黑色唐裝,我穿成這樣,就算被發現,他們也一定把我當成自己人。”她拍拍身上這套買來的短褂,机伶地笑著。
  “自己人?拜托,縱橫幫里清一色全是男的,你一個女人家怎么冒充他們的人?”守宮忍不住低喊。
  “哈!我的臉長得這么中性,沒人會看得出來的。”她一點也不擔心穿幫的危險。
  “誰說你長得很中性的?”守宮眉毛高高挑起,百分之百不以為然。
  “我在美國的朋友都說我長得英气十足,很有男孩子架勢。”她拍拍他的肩膀,得意地笑著。
  “你會像男生?”拜托,她到底有沒有毛病?女孩子再怎么英气十足,也抵不過男人的一股騷气!她啊,光用聞的就知道是個處女!守宮直翻白眼。
  “瞧見我的眉毛了嗎?我老爸說這兩道‘剛勁有力’的眉毛正好印證了那句中國成語,什么……‘不讓須眉’!”她得意地翹起下巴,覺得自己的中文造詣還不錯。
  “饒了我吧!小姐,男人真正‘剛勁有力’的地方不在眉毛!”一掌拍上自己額頭,守宮覺得自己快要昏倒了。
  “不然在哪里?”她立刻追問。
  “在下……”守宮急急住了口。媽呀!話題怎么扯到這里來了呢?雖說她已滿二十歲,可畢竟是師父的孫女,調戲不得。
  “你說啊,在哪里?”她推了他一下。
  “在……在拳頭!”他連忙轉個彎。
  “哼!不巧,我的拳頭也有力得很。”葉炯心又握了握拳,冷笑。
  “唉,小姐,你就听我的勸,別鬧了。師父一定不希望你受半點損傷……”他沒轍地仰天疾呼。一個女人的拳頭再硬,也硬不過男人。
  “爺爺就是太會忍气吞聲了。要不是我發現這种惡劣的事,他恐怕到死都不會說!”葉炯心不耐地揮揮手。
  “師父是為了顧全大局……”
  “顧全大局?算了吧!抓蛇要抓七寸,對付唐泰隆這种人,唯有踩住他的要害,才能將他一舉消滅。要不是殺人得坐牢,我早就一槍斃了他。”她對付敵人從來不懂得什么叫客气。
  守宮怔怔地看著她,心惊肉跳地想著,這位小姐有時候看起來挺江湖的,有那么一點黑道大姊大的味道。
  “好了,你在外頭替我把風,有什么狀況就通知我。”葉炯心不想再和他多費唇舌,拿起一個對講机塞給他。
  “這是做什么用的?”他睜大眼。
  “聯絡用的。這是無線對講机,你說的話我可以從這副耳机中听見。”她戴上一個小型耳机,對他笑了笑。
  “媽呀,你還真是配備齊全哪!”他真是敗給她了。
  “當然。我在美國參加過游擊作戰營,這种東西只是小Case。”她拍拍守宮的頭,輕輕躍進縱橫幫的私人宅園之中。
  “喂……”守宮舉起對講机,才發出一聲,她已經溜得不見蹤影。
  老天保佑啊!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事只有開始禱告了。
  整棟樓果然唱空城計!葉炯心笑了笑,不費吹灰之力就進入樓內。
  不過,她的輕松只維持不到三秒鐘,因為她發現這梀樓房內全都安置了保全系統,一道道肉眼容易忽略的紅外線在通往二樓的樓梯前形成一張网,一旦誤闖,縱橫幫的成員必定立刻會發覺。
  “嘖!真是麻煩。”她搔搔后腦,一時沒了主意。
  “喂喂,小姐,你听到了嗎?”守宮的聲音倏地響起。
  “干什么?”她拉下挂在耳后的小麥克風,皺眉問道。
  “沒什么,試試看這玩意見有沒有故障。”
  “沒事就別囉唆,我很忙的。”她沒好气地說。
  “你快出來吧!我有种不太好的預感……”
  “你的預感從沒准過。好了,別吵我……”她的聲音嘎然而止,因為她看見靠近地面的部分有一條軟管將其中一道紅外線引開,那個小縫正好足夠一個人穿過。
  難道已有人早她一步進來了?
  她瞠圓了眼,慢慢踱近,看著那一流的潛入技術,自歎弗如。
  會是誰呢?用這种方式進來,可見不是姓唐的朋友。那么,這人也是來找“碴”的嗎?
  她小心翼翼地穿過那個縫隙,躡手躡腳地踏上二樓,左右瞄著整層開通的樓面。除了几張辦公桌和几台計算机,這里連一個柜子都沒有。
  早就听說縱橫海運真正的辦公大樓在市區,不過她相信唐泰隆的机密應該都藏在這里,因為他的毒品買賣全都是背著縱橫幫做的。
  就在她沉吟時,三樓傳來輕微的鍵盤敲打聲,她豎起耳朵听了片刻,立刻沖上三樓。聲音的源頭是一間虛掩著門的房間,她慢慢探頭,赫然看見一個一身黑衣的男人正側坐在皮椅上窺視計算机中的檔案。
  他是誰?
  葉炯心張大嘴巴,不禁向前跨了一步,想將他看得更仔細。就只這么晃一下,那男人就發覺了她的存在,抬臉看著藏身在黑暗中的她,急急低喝:“別動!”
  但她跨出去的腳已來不及收回,頓時,整棟樓房的燈火全都亮起,一道激昂的警報聲響徹她的耳膜。
  該死!碰到紅外線警報裝置了!
  她暗暗叫苦。
  “怎么回事?小姐?”守宮似乎也被嚇到了,緊張地詢問。
  房里的男人沒有耽擱,迅速瞥了她一眼,關掉計算机,并抽出一張磁盤片放進口袋,在她回神前就沖出房門,往樓下奔去。
  “喂!喂喂!等等……”葉炯心也跟著下樓,沒空回答守宮。她只想知道与她擦身而過的人是敵是友。
  “糟了!小姐,快出來,縱橫幫的人全都回來了!”守宮惊慌地大喊。
  的确糟糕!葉炯心無力地想著,加快腳步往樓下沖。然而才來到轉角,那男人忽地又往上跑來,不由分說地拉著她就往樓頂竄。
  “干什么?”她立刻掙開他,以英文喝道。
  “樓下已經被圍住,出不去了,往頂樓比較容易走。”男人以流利的中文說著,再次拉住她往上走。
  中文?這人不是日本人?
  “你是誰?進來干什么?”她只能跟著他跑,改用中文和他交談。
  “你又是誰?進來干什么?”他反問。
  “我……我是縱橫幫的人。”她想起自己穿上這身衣服的用意。
  “那你干嘛要逃?”他打開頂樓的門,對眼前出現的小套房皺了皺眉。
  “我逃?”對哦,她干嘛跟著他像無頭蒼蠅一樣亂撞?“那是因為……”
  “別蘑菇了,幫我把窗戶打破!”他命令道。
  “為什么我得幫你?”她不悅地說。
  “難道你想讓唐泰隆剝光衣服審問嗎?”他輕笑一聲,瞥了瞥她的身材。
  “他剝我衣服干什么?”她瞪著他。
  “因為你摸黑跑進他的辦公室偷窺計算机資料。”
  “那是你做的!”
  “等我逃了,就是你做的。你以為你穿成這樣,他就會放過你?”他嘴角挂著的弧度似乎充滿了訕笑。
  “你想嫁禍給我?”她怒道。
  “不,我想救你出去,大膽的小姐。”他拿起椅子將窗戶打破,再用腳將尖銳的玻璃踢掉。
  “你到底……”她忽然無法确定他是好是坏,杵著發怔。
  “小姐!你還活著嗎?小姐!”守宮鬼叫的聲音直灌進她耳里。
  “壁虎,小聲點,你以為我聾啦?”她捂住耳朵責備。
  “你還活著,太好了……你怎么還不出來?唐泰隆已經進去了……”
  “慘了!我要從頂樓逃走,你先躲起來,別被發現了。”她听見樓下鬧烘烘的聲音愈來愈大,決定不計較這男人可不可靠,先逃再說。
  那男人已半個身体跨出窗戶了,她急忙大叫:“喂,你不等我了?”
  “這房子沒有后路,你有勇气從三樓跳下去嗎?”他朝她伸出手。
  “從三樓?簡單!”在美國她還曾經從四樓往下跳……不過那時下面有軟墊。
  “嗯,果然勇气可嘉。”他笑了笑,握住她的手,將她拉近自己。
  兩人之間的距离倏地縮短,她這才看清他的長相。簡單俐落的短發下是一張清清爽爽的男性臉孔,不是挺俊的,卻又很有味道……
  該怎么說呢?就是人不俊,但气質俊!
  這种中文文法不知道通不通?
  就在她恍惚間,套房的門被重重撞開。葉炯心吃惊地看著帶頭沖進來的唐泰隆,心里直喊著:完蛋了!
  “你們是誰?竟敢擅闖縱橫幫!”唐泰隆气得額暴青筋,原本就肥碩的大臉更顯猙獰。
  “我們是你老袓宗,來看看你這只兔崽子死了沒!”遇見最討厭的人,葉炯心的利嘴半點不放過他。
  那男人听見她回嘴,雖然情況危急,但怎么也忍不住,大笑起來。
  “你……”唐泰隆沒料到這兩個小子會這么刁鑽,气得頭蓋骨都差點掀了。
  “給我拿下!”
  他身后的手下立刻一擁而上。葉炯心還沒意識到危險就被那人抱住,往一樓墜落。
  時間仿佛凍結了似的,不過是三層樓,但她卻覺得好似在空气中滯留了一世紀。直到摔落到地面,她才醒悟他用自己的身軀護著她,替她承受了撞地的反作用力,因此她毫發無損。
  “快抓住他們!快!我要留活口!”唐泰隆气急攻心,采出窗外,凸著兩只眼球,朝一樓的手下破口咆哮。
  葉炯心急忙站起,扶著那個陌生男人,擔心地問:“喂,你有沒有受傷?”
  “還好。”他面無表情,臉不紅、气不喘,看不出才剛做完高危險性的舉動。
  “真的嗎?”她不放心地上下打量他。
  “我沒事,不過接下來可能麻煩了點。”他指指圍住他們的一群人,搖搖頭。
  “媽呀!我今天這著棋全都亂了……”葉炯心看著眼前這票凶惡的人,覺得一個頭兩個大。這和她的完美計划差了十万八千里。
  “喂,你能打嗎?”他轉頭問她。
  “打架嗎?沒問題,這可是我的老本行。”她握著雙拲,粲然一笑。
  “那就別跟他們客气。”他哼道。
  “OK!”她反正已經豁出去了,干脆打個痛快。
  唐泰隆的手下早已三三兩兩沖了過來,葉炯心拿出看家本領,拳腳并用,打得凌厲且架勢十足。
  那個男人則邊看著她邊和敵人對打,身形飄忽,看起來像是只躲不攻,拳法也沒什么勁道。
  “喂!你到底有沒有認真在打?”她有點生气地大喊。
  “有啊!我會的全都施展出來了。”他無辜地說。
  “媽呀!這樣打下去會沒完沒了的……”唐泰隆的手下無恥地以多擊寡,所謂“猛虎難敵猴群”,她打得手都酸了。
  “混帳,兩個人也打不過!”唐泰隆不知何時已來到一樓,從腰間抽出一把槍,對空鳴了一槍。
  所有人的動作都停頓了。唐泰隆用槍指著他們,冷冷地道:“再打啊!我倒想瞧瞧你們有多大能耐,能闖得出我縱橫幫的地盤。”
  “王八蛋!你這只臭狗熊也只會用這招而已。”葉炯心气呼呼地斥罵。
  “你這小子不男不女的,嘴巴倒是利得很哪!”他瞇起眼,臉上早已聚滿怒火。
  “我嘴巴如果真的很利,早就一口咬死你了!”她呸了一聲,口頭上仍不饒人。
  “死到臨頭還嘴硬,看我不打爛你的嘴……”唐泰隆本想問出他們的來歷,可是一再被激得殺机頓起,舉槍就要扣下扳机。
  “危險!”那男人駭然惊呼,一把將她推開,同時右手射出一道銀光。
  槍響的那一瞬間,唐泰隆的右手掌被一把薄刀射穿,他震惊得忘了要喊,只是惊恐地瞪著自己血流如注的手心。
  而那發朝葉炯心射出的子彈卻擦過了那男人的右肩,葉炯心得以安然無恙;她知道自己又被救了一回,又是感激又是慌亂地仰頭看著救命恩人,“你中彈了?”
  “擦傷而已。”他笑了。
  這時候還笑得出來?她真是甘拜下風。
  “我們得快走,我爺爺的藥舖里有藥。”話雖如此,但走得了嗎?她很怀疑。
  唐泰隆受了傷,气得揮手厲喊:“把他們兩個都給我宰了!”
  “完了!”她瞪大眼惊呼。
  “小姐!”守宮躲在人群外,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別急,我們逃得了的。”那男人微微勾起唇角,低頭看著腕表。“……三、二、一!”隨著他的倒數,三樓唐泰隆的辦公室倏地爆響一聲,火花從窗口竄迸出來。
  那是他在逃走前埋設好的小型炸彈。
  “這是什么?”縱橫幫的人全都傻了。
  “快救火!”唐泰隆第一個回過神,惊怒地吼道。
  那男人趁這混亂之際,拉著葉炯心沖出人群,飛快地朝大街奔离。
  “接下來要怎么走?”他轉頭問著。
  “走右手邊的小巷……壁虎!壁虎!你跟來了嗎?”她焦灼地對著麥克風呼叫。
  “我……我在你們后面……”守宮喘气的聲音就在她身后。
  葉炯心寬心地回頭,看見守宮,也看見一大群人追在身后不遠處,臉色不禁一變。
  “快!走小巷繞道回藥舖!”她帶頭鑽進黑漆漆的防火巷,繞來繞去,終于回到神農藥舖的后門。
  “這里是……”那男人有些遲疑。
  “進去再說!”葉炯心打開后門將他推進去,自己和隨后奔來的守宮也一并沖進門內,把制造出來的混亂全都關在門外。
  唉,今晚實在是諸事不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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