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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遠和姮宜悄悄在安排舞會。
  那時候說農歷元宵覺得還有好長一段日子,但農歷年一過,元宵似乎就到了眼前。
  過年的一段日子里大家都吃倒了胃口,所以在他們的舞會中,都以清新,爽口為主。各式各樣的水果從不同的地方運到。(這是怀遠吩咐管家辦的。)他們又做了几种不同的雞尾酒,又在酒店訂了些小食。
  相信在這段日子里吃膩了的人,可以在他們這儿得到一些新爽口味。
  梅花已答應參加。怀遠還特別送她一套十分漂亮的紅色衣裙。
  他們也各自約了些同事,朋友。人并不很多,二十几個而已。但他們相信一定會很好玩。
  至少气氛會非常好。
  “你還沒有舞伴。”怀遠很為這件事擔心。
  “有什么關系呢?我當女主人。”她不介意。
  “怀中在這儿就好了。”怀遠歎。
  想起怀中,姮宜心中又有漣漪。他凝視她,他捏一捏她的手,代表什么嗎?
  她不會正式邀請他,卻告訴了他日子,他會來嗎?
  不。立刻被她否定了。
  他心目中只有做生意,只有賺錢,他這么說過的。
  他們并不是朋友,而且一度針鋒相對過,她也沒有盼望過他會來。
  但他若能來,這的确會是件很開心的事。
  她并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舞會的時間到了,他們必須想個辦法瞞住宋夫人。
  “媽媽,我和姮宜參加一個同事的舞會。”怀遠說。
  “好好去玩吧!”宋夫人微笑。“我讓司机送你們。”
  “不用,”怀遠連忙拒絕。“自己開車比較容易控制住時間,我自己開。”
  “小心些。”宋夫人也不堅持。
  怀遠非常快樂,一邊開車去接梅花,一邊吹口哨。
  “從來沒見你如此輕松份快。”她笑。
  “其實我心中緊張,你知道,從未有追女孩子的經驗。”他坦白說。
  “要有信心。你請梅花時,她不是一口答應嗎?”
  “是。她實在是個太可愛的女孩子,”他陶醉的。“雖然現在粗糙些,不懂事,也少知識,但以后一切可以改變,是不是?事在人為。”
  “你能這么想就很好。主要的還是你們的感情。”
  “還有媽媽的同意。”他立刻加一句。
  “同不同意這么重要?”她反問。“如果她不同意,你會放棄嗎?”
  “不——不能,”他顯得痛苦。“請不要作這樣的預測,這很殘酷。”
  “對不起,我不該說。”她不想影響气氛。
  車廂中的确有一陣沉默,直到梅花出現。
  美得發光,興高采烈的梅花出現時,大家都忘了剛才不愉快的話題。
  穿上名貴新裝的梅花,的确變了一個人似的。那完全沒有用化妝品的臉,還是那么線條分明,美得令人不由自主的吸口气,貪婪的不想移開視線。
  “爸爸說我——不該跟你們去,”梅花笑著說:“他說我們身份不同哦!”
  “你怎么又肯來?”怀遠問。
  “我喜歡跳舞嘛!”她理所當然。“我才不理什么身份,只要有得玩我就去。”
  怀遠皺皺眉,沒有出聲。
  “也不能有得玩就去,要分好人或坏人。”姮宜說。
  “我的朋友都是好人,世界上那儿有那么多坏人呢?”梅花毫不在意的。
  她實在是不知道人世間險惡。
  姮宜也不說話了。梅花實在天真幼稚得嚇人。
  “你爸爸還說什么?”怀遠問。
  “他說啊!夫人知道——定打死我。”梅花笑。
  “媽媽從不打死人的。”怀遠也笑。苦笑。
  “但是夫人會赶我們出去,是不是?”梅花問。顯然,這也是老王說的。
  “放心,我們請你出來玩,自然不會連累你和你爸爸。”怀遠困難的解釋。
  “當然啦!你是少爺嘛!”她說。
  姮宜搖搖頭。突然間她擔心起來,怀遠和梅花,不可能是順順利利的一對吧!
  想到這里,她心中惻然。她告訴自己,無論如何,她要幫他們的忙。
  “我說過,別提少爺兩個字。”怀遠說。
  “那我叫你什么?”梅花問。
  “怀遠,好像姮宜一樣的叫。”他說。
  “好別扭,怀遠。”梅花搖頭。“我叫你宋怀遠好了!”
  “隨便你怎么叫,只要不是少爺就行。”他笑。
  到了姮宜的宿舍,朋友們也開始陸續來到,漸漸的熱鬧起來。
  梅花并不怕生,跟誰都有說有笑的。看她和怀遠在一起,許多人都惊訝。梅花雖美,又美得那樣耀眼,可是——她的幼稚粗糙气誰都看得出的。
  她不出聲還好,一說話就掩不住毛病。怀遠怎么有這樣的女朋友?
  怀遠不是一直和姮宜很好嗎?
  姮宜一直恬适安詳的在做她的女主人,令各人都覺得賓至如歸。
  怀遠卻和梅花一支舞接一支舞的跳下去。
  “全是這么慢的舞,可不可以放勁些儿的音樂?”梅花直率的問。
  “可以,可以。”怀遠擁著梅花,覺得擁有了全世界。“只是——我不大會跳。”
  “我教你跳霹雷舞。”她興高采烈。
  “不行吧!那是小男孩小女孩的玩儿,我怕弄傷了腰。”他苦笑。
  “你很老了嗎?”她放肆的望著他。
  她那充滿野性的黑眸,她那性感的嘴唇都強烈的吸引著他,震動著他。
  “不——”他吞一口口水。“我們跳,你教我。”
  音樂換成了很勁,很奔放的,很多人都停止跳舞,漸漸的,舞池里就剩下梅花和怀遠。初初他還跟著她,學著她跳,越來她花樣越多,越跳她越起勁,他跟不上了,只能站在旁邊喘气。
  梅花全身發著光,伴著音樂越舞越精彩,簡直就變成她在表演了。
  許多人都圍上去,圍成一個圈子看她表演,喝彩聲伴著音樂形成一股熱浪,把所有人都淹沒了。
  梅花就是這股熱浪。
  當所有人都圍在一起時,姮宜站在旁邊,她也在欣賞,可是無法狂熱起來。
  她覺得今夜所有的事都是自己投入不了的。
  一只溫暖而穩定的手拍在她肩上,她以為是那一位同事或朋友,轉頭,看見淨黑而難懂的眸子,看見一穿黑衣的人。啊——她釋然的笑。
  “你來了?”她的心又熱切起來。
  “剛回家,阿姨告訴我你們參加舞會,管家又說你們在這儿,我就來了。”他說。
  黑眸一直在她臉上。
  他不承認為參加舞會而回來,也罷,承不承認不要緊,他回來就行了。
  “梅花表演得很精彩。”她把眼光移開。
  她覺得他的壓力太大,她承受不起。
  “是嗎?”他這才紹視線移過去。“我不懂欣賞。”
  “這勁舞為梅花而放。”她說。
  “梅花是今夜的中心。”他說。
  她淡淡的笑,不置可否。
  一舞結束回到座位上,把一杯鮮果汁一飲而盡。
  音樂又變成慢的,客人們又恢复跳舞。
  這個時候,怀遠才看見怀中。
  “你赶回來了,真好,”怀遠說:“至少可以幫我陪陪姮宜,她一直沒有跳舞。”
  怀中看姮宜,仿佛在問“為什么不跳?”
  “我在忙著招呼人。”她只這么說。
  “你知道我們今天的舞會?”怀遠又問。
  “不。管家告訴我的。”
  “管家——有沒有告訴媽媽?”怀遠擔心。
  “我相信不會,又不是什么大事。”怀中說。
  怀遠搖搖頭,轉身又拉起梅花。
  “我們跳舞。”他一刻也不想浪費時間呢!
  怀中和姮宜仍坐在那儿,他沒有請她跳舞的意思。
  “我已十多年沒參加這樣的舞會。”他有感而說。
  “离開學校這种舞會就少了,”她說,望著遠處。“太‘社會’的舞會我不喜歡。”
  “不想讓自己長大?”
  “不适應那种場合。”她搖搖頭。
  “想不想跳舞?”他問。
  “無所謂。”她答。無端端的就心跳起來。她又想起那次他捏捏她手的事。
  啊——他捏她手,可是答允她今夜赶來。
  她轉臉望他,他把手伸向她,帶她入舞池。
  誰也沒說話,气氛卻非常好,有點昏昏然的溫馨。
  他一直用冷漠但似乎探索的黑眸望著她,望得她几次不自在的把視線移開。
  “你心里想什么?為什么突然畏縮?”他問。
  “不,沒有。我什么都沒想——”她詞不達意。
  “你有。”他完全不放松。
  她深深吸一口气,好,現在開始,她不再退縮,她沒有理由怕他!
  “你為什么目不轉睛的望著我?”她反問。
  “你對我好奇,我也有同樣的心理,”他淡淡說:“一直以來我們不是朋友,也不是敵人。”
  “這不友善可是——誤會?”她問。
  “也許。時間能為我們證明一切。”
  “我相信是。”她說:“今夜不是你該回來的日子。”
  “我回來從沒定确實日期。”
  “總是半個月,我算得很清楚。”她說。
  “也許——”他考慮一下。“我也向往參加一個曾經在記憶中的舞會。”
  “會嗎?”她有點興奮。
  他不出聲,只緊盯著她。
  “其實——”過了好久他才說:“你這間宿舍很不錯。”
  她眼光閃一閃,明白了他的暗示。
  “适當的時候我會回來住。”她說。
  “什么才是适當的時候?”
  她坦笑不語。
  舞會第二天中午,怀中又走了。
  怀遠送他出門的。怀遠自己呢?也离開了家。
  從昨夜送梅花回別墅后。他就開始思想她,輾轉難眠,一直捱到中午。
  吃午餐時他請求姮宜陪他去,姮宜只是淡淡的笑。
  “你該單獨去找她,讓她看見你的誠意,”她說:“總要有個開始,就今天吧!”
  他看見怀中也對著他笑,只好不語。
  于是,怀中离開時他就跟了出門。
  一路上他又緊張又興奮,要見梅花哦!而且是單獨的,將是怎樣美好的一件事。
  越近別墅,他那握著駕駛盤的手都顫抖起來。第一次這么狂熱的對一個女孩子,他是充滿了希望,希望將來有美好的結果。
  如果梅花能一生一世陪著他——他下意識的笑起來。
  身為宋家獨子,他唯一的愿望就是這個女孩子,甚至不希罕歐洲那龐大的生意。
  由于事先沒通知,別墅里的工人們并沒有列隊歡迎,這倒省事。他不喜歡這种排場。
  他在老王的宿舍里找到仍高臥未起的梅花。
  “對不起,少爺,”老王誠惶誠恐。“昨夜回來她興奮得很,睡不著,所以——現在仍未起身。我叫醒她,立刻叫醒她。”
  怀遠環顧一下這宿舍,已經算不錯了,兩個小臥室一個廳,比得上一些私人樓宇。宋家對下人可算不錯,難怪的工人世代都跟著他們。
  “不急,我在花園散步,”對著老王,怀遠還是有一點主人派頭,但很和藹。“梅花起床時,讓她來找我。”
  “是,是——”老王欲言又止,神色有點古怪。
  怀遠不識人情世故,不問原因。轉身离開了。
  他回到客廳坐一陣,喝—杯茶,然后到花園踱步。
  今天的气溫比昨夜溫暖多了,陽光也好得很,今天一定比昨夜更愉快。
  一刻鐘后,梅花出現了。
  她穿—條牛仔褲,一件尼龍多于羊毛的鮮紅毛衣,披著長發,光著一張清水臉走過來。
  “有什么事?”她直視他。黑眸坦然無懼,也不复昨夜熱情的光芒。“這么早把人家吵醒。”
  “下午三點多了!”他苦笑。早?!
  “我從不理會時間,喜歡睡就睡,喜歡玩就玩。”她一派坦然。“為什么要理時間呢?沒有人可以管得住我。”
  “沒有人要管你,”他微笑搖頭。在他眼中,她所有的一切皆是美。“有興趣到城里玩玩?”
  “城里?好啊!”她高興起來。“可以逛街,看電影,吃大餐——我都喜歡。”
  “走吧!我們做每一樣你喜歡的事。”
  “真的?!”她黑眸光芒再盛,一如昨夜。“現在走?”
  “要不要告訴老王——哎!你爸爸一聲?”
  “不用了。他知道你帶我走。”她挽著他的手,興高采烈的上車。
  年輕人在快樂中往往粗心大意,他們沒看一邊的老王,苦口苦臉擔心的在歎息。
  汽車飛快駛進城里,怀遠的心也跳得車速那般急。
  “你選節目,好不好?”他按不住自己興奮。
  “先吃東西。”她天真的摸摸肚子。“從昨夜到現在,我什么東西都沒吃過。”
  “行。然后呢?”
  “然后逛街,逛到肚子餓了再去吃大餐,”她毫不客气的。“然后——有沒有好電影?沒有的話去Disco。”
  “那种地方跳舞太雜,不如看電影好了。”他說。
  “雜?怎么會?”她叫起來。“都是年輕人,又自由又快樂,怎么會雜?”
  “你去過?”
  “去過几次,朋友帶的。”她輕輕哼起音樂來。
  “下次——不要亂跟別人到處去,很可怕的!”他十分擔心。“万一遇到坏人怎么辦?”
  “世界上那儿有那么多坏人呢?又不是演電視,我的朋友都對我好。”她說。
  “你的朋友——是些什么人?”他忍不住問。看來,他是有些忌妒了。
  “有一個是我小學同學,”她想一想。“另外的是他介紹的朋友,他們都在修車店做事。”
  “修車店?!”他嚇了一大跳。這是些什么人?全不可能在他生活中出現。
  “是啊!我那小學同學已經是師傅了,”她頗以為傲。“什么汽車都能修,好能干。”
  “他們常常找你?”他問。
  “也不能常常。”她歎一口气。“他們嫌的錢都要養家的,不能常常亂花。必須有余錢才行。”
  他考慮了一下,慢慢說:
  “交這樣的朋友,你覺得對你有益嗎?”
  “有益?我不知道啊!他們對我很好,我們是小學時已認識的。”她說。
  “我明白他們對你好,可是——在各种事上,他們能幫到你忙嗎?”
  “能。有人欺負我,他們替我打架,很拼命的。”她稚气的說。
  “我是指——”他放棄了。明知道說也沒用,她不會懂的。“梅花,你念了多少書?”
  “中學一年級。”她极坦白。“我很會玩,但讀書就笨得要命。小學畢業就不想念了,爸爸迫我上中學,可是念了一年就留班,實在挨不下去,爸爸也算了。”
  “這些年你不念書做什么?”他關心的。
  “什么也不做。”她笑。“我很懶,只喜歡玩。”
  “人不能懶,也不能只喜歡玩,”他笑。明知不對,也縱容她。“人生活在世界上是有責任的。”
  “我不懂責任,別跟我說這些,”她不耐煩了。“你不是帶我出來玩的嗎?”
  “是。當然是。”他急忙說。
  “都快悶死我了。”她叫。
  他不敢再講這些。教育不是一蹴而成的,要經過時間慢慢來,他有時間,也有耐性。
  “昨夜——你很開心吧?”
  “是啊!吃的東西又多,那些人又都喜歡我,不是嗎?他們都盯著我看。而且我的舞跳得最好。”她說。
  “是。他們封你做昨夜的公主。”他順口說。
  “是嗎?是嗎?”她興奮起來。“下次有這樣的舞會記得叫我,很喜歡去。”
  “好。但是有一個條件。”他說。
  “什么條件?”
  “不許再跟你那些朋友出去玩。”他正色說。
  “那怎么行呢?”她怪叫。“你是朋友,他們也是朋友,不能因為你而不理他們。”
  “但是他們——”
  “好吧!好吧!我答應你少跟他們去玩不就行了?”她笑。有絲孩子气的狡猾。
  她沒有說真話,怀遠也看得出,可是舍不得怪她。
  “等會儿我們逛街時去選衣服,多買些漂亮的,下次出街時你也可以當公主。”他討她歡心。
  “不要買太多,爸爸不許我貪心。”她搖頭。
  “我買怎么一樣呢?”他說:“你爸爸的薪水也是我們宋家給的,是不是?”
  “是啊!”她立刻釋然。“那么我們吃完東西就去買咯!”
  小梅花是全無心机的,全無城府的。
  怀遠看在眼中,心都揉痛了。
  象她這樣的女孩必須有個男人妥善照顧,否則——否則真的會上當,受騙的啊!
  讓他做這個男人吧!
  他帶她到最好的餐廳里吃下午茶,又帶她到最好的百貨公司,精品店買衣物,但是——吃茶時她會不懂規矩,買衣服時又全看不上眼。
  “那些衣服都很漂亮,很名貴,而且最新的。”他說。
  “我不喜歡,太老气了。”她坦言。“我喜歡日本衣服。”
  他想告訴她日本衣服在時裝界的地位并不高,可是她一定不懂。
  “好吧!你知道去哪儿買日本衣服嗎?”他問
  “知道。不過——”她黑眸興奮的轉著。“你帶夠錢了沒有?那儿衣服很貴的。”
  怀遠啼笑皆非。
  到了梅花所說的最員日本衣服店,她可樂坏了,象個開心的小云雀,一邊選衣服一邊唱歌。他卻只站在—邊看著,不是看衣服,而是欣賞她每一分鐘,每一秒鐘都流露出來不同的美麗。
  挑了十多件,她抱在怀里問。
  “我進去試試,你說好看的我才買,好不好?”
  怀遠搖搖頭,吩咐店員。
  “全包起來,全要。”
  梅花呆怔半晌,把衣服扔給店員,跳到怀遠面前,飛快的吻他面頰。
  “你真大方,”她興奮极了。“你真的夠錢嗎?”
  他想告訴她,這儿所買的一切都不夠剛才一件名牌的錢,想了想,還是不說,她不會明白的。
  然后,他帶她去買鞋,買皮包,還有配衣服的飾物。
  他們的眼光品味相差巨大,她喜歡的全是夸張,新潮而廉价的,而他——
  他把所有的話都吞回肚子,她喜歡就行。
  把全部東西放回車廂,他們去吃晚餐。
  “哇,今天買的東西有我一輩子買的這么多,”她帶著興奮的紅暈。“我怕沒地方放呢!”
  “我叫人替你送衣柜去。”他隨口說。
  “真的?真的?不許吹牛。”她樂得直叫。
  “你還要什么?一起告訴我。”他笑。
  “沒有了。”她想一想。“都已經買了太多,夠了。”
  這么容易滿足的女孩子,他的心再一次為她揉痛。
  “晚上不看電影了,好不好?”她亮晶品的眼睛對著他。“我想回家試衣服,我等不及。”
  “好。”他立刻點頭。“明天下午再出來看電影。”
  “你來接我?”她天真的。
  “當然。”他點點頭。“兩點正,你走出別墅,我的車就停在那儿。”
  “好——可是你為什么不進去?”她問。
  “赶時間嘛!”他不說真話。
  他們在极好的气氛下慢慢進餐。
  “有一件事——每次買東西付錢時,你那張銀色的卡片一拿出來,就可以不付錢,簽字就行。他們認識你?”
  “不,那是一家銀行的白金信用卡。”
  “我——可不可以要一張?”她無邪的問。
  “當然可以。我叫人立刻替你拿。”他說。
  從那天開始,每天放學時怀遠和姮宜就分道揚鑣了,姮宜回家,怀遠則去城外別墅。
  兩人之間甚有默契,有時宋夫人問起,姮宜都說怀遠在學校有事。
  宋夫人也不多問,反正大家得過且過啦!至少,怀遠是抱著這种心里
  那天,宋夫人只輕描淡寫的問了句:
  “怀遠,最近為什么學校這么忙?多開了几課?”
  怀遠就此變了色,一直悶悶不樂。
  晚上的時候,他約姮宜在花園散步。
  “是不是媽媽發現了什么?”他擔心的。
  “不會吧!別疑心。安悌只是隨便問問。”
  “不會,媽媽不會隨便說任何話。”他很肯定。“一定有人對她說了是非。”
  “別太敏感,誰會說呢?”她笑。“而且你又沒做錯事,為什么怕?”
  “你不明白。媽媽可能會不許我們來往。”他煩惱的。
  “你是先天下人而憂,”她笑。“真的她這么做時,你再煩惱也不遲。”
  “那時恐怕就來不及了。”
  “那——你想怎么做?”她問。
  “我想讓梅花搬到城里住。”他說。臉一下子就紅了。“我沒有私心,你知道,別墅里人太多,有閒話。”
  “梅花肯嗎?”
  “我沒有問過她,相信沒問題。”他考慮一下。“甚至老王——我想讓他辭職,和梅花一起住。”
  “你——考慮清楚了?”她望著他。
  “我沒有選擇,我太愛梅花,我不能失去她。”他說。有一絲痛苦的表情。
  他的愛是痛苦?
  “但是——她呢?”她忍不住問。
  “她對我很好,我們相處融洽,”他說:“而且——我們每天都在一起。”
  “那該恭喜你了。”
  “姮宜,你要幫我。”他說。
  “當然,我始終在你這邊,我們是兄妹。”她說。
  “那么——當我學校宿舍沒批下來之前,可否讓梅花先住你那儿?”他是指她空著的宿舍。
  “一句話。”她大方的。
  “家里在外面的物業雖多,但我若開口,媽媽一定知道。你明白我的意思?”
  她點點頭,再點點頭,她那微微一閉眼睛的神態非常嫵媚動人,甚有女人味。
  “你真好,姮宜。”他情不自禁親親她的面頰。
  一抬頭,看見陽台上站著的宋夫人,他呆怔一下,剛才講的話被她听見了?
  宋夫人對著他微笑,很滿意似的,他放心了。
  “看來媽媽并未知道。”他說。
  姮宜也望著陽台,宋夫人已進去了。
  “恐怕誤會也就更深了。”她笑。
  “對不起,姮宜,是我不好——”
  “我怪過你嗎?”她淡淡的笑。“凡事必有天意。”
  “你認為我和梅花會不會成功?”他急切的。
  “那要看你自己的決心。”她很坦白。“安悌還不一定反對,若其反對,就看你決定選哪一方了。”
  “當然我選梅花,根本不必再問。”
  “既然已有決心,還擔心什么?”她鼓勵的笑。“有志者事竟成!”
  “那么——明天我對梅花說,讓她先搬到你那儿去。”他居然如此心急。
  “等會儿我把門匙給你。”她說:“不過——我那儿并不太安全,怀中知道,管家也知道。”
  “他們——不會出賣我吧?”他又煩惱起來。
  從小,他不曾為任何事煩過,所以這一點點小事,他看得比天還大。
  “你把他們當成什么人了?”她笑。
  “啊!怀中怎么這次那么久還不回來?”他突然想起。“總有個把月了吧!”
  “差不多。”她心中有柔波蕩漾,面上還是淡淡的。“他說過沒事不會回來,時間就是金錢。”
  “他完全變了一個人,”他歎息。“以前他那种瀟洒,真是沒有人可以比。”
  “我從不覺得瀟洒這兩個字和他有關連。”她笑。
  “以前他在哈佛念書時——”
  大鐵門在響,黑色汽車緩緩駛入,黑衣、黑帽、黑鞋的的人從上面下來。
  怀中回來了,又是在夜晚。
  “嗨,怀中,才講起你,你就出現,真巧。”怀遠熱情的招呼。
  “講我什么?”怀中的笑容淡得似真似幻。他的視線從怀遠臉上移到姮宜那儿。
  “姮宜說瀟洒兩個字和你拉不上關系,”怀遠心情甚好。“我說她看錯了。”
  “是吧!我只是一個商人。”怀中舉一舉帽子,從容而別。
  “他去見媽媽,真是負責。”怀遠贊歎。
  “我想——”姮宜望著他的背影。“他并不當自己是人,而是做生意的机器。”
  “有時候倒真象。”怀遠笑了。“難以感覺他的喜怒哀樂,七情六欲。”
  姮宜沒有話,她想到他溫熱的手,他輕捏她掌心,他那种難懂的凝視。
  “對了,媽媽說要給怀中介紹女朋友,”怀遠突然說:“家世配得上,剛在英國念完醫科,好象挺認真的。”
  姮宜的心一下子落下來,變成一片空白。
  無端端的,她心情就變了。
  “說不定怀中這次回來就是為這件事。”怀遠再說。
  “怎么——你們宋家總興這种父母之命,煤妁之言的婚姻?”她冷冷的說。
  “我是不贊成。但是怀中,如果不替他介紹,恐怕他一輩子也不會結婚。”他說。
  “人一定要結婚嗎?”她反問。
  “媽媽是這么說,”他搖頭。“我卻只喜歡和我愛的人在一起。”
  她又沉默一陣,忽然提議。
  “我們去兜風,好不好?去別墅看梅花。”
  “不大好吧!我晚飯前才回來,”他笑。“我怕媽媽怀疑。”
  “那——就去附近。”她不由分說的往車房走,他只好跟著上去。
  “你很少有這樣突發的興致的。”他望著她。
  “有突發的興致是种享受。”她發動汽車,疾駛而出。
  真是在附近。她把車開到山頂,又落到中環,轉了一大圈才肯回家。
  “現在舒服多了。”她長長透一口气。
  兩人回到大廳,發覺几乎所有的人都睡了,只有走廊上的燈和廚房。
  廚房?她皺眉,看他一眼。
  “我想喝牛奶。”她說
  “我陪你。”他立刻說。
  廚房里,正如她想象,坐著怀中,他正沉默的吃著他太遲的晚餐。
  “這么遲吃晚餐?不怕睡不著?”怀遠問。
  “哪能有你們這樣愜意,晚餐后還去兜風?”怀中笑得好淡,好淡。
  他知道他們的去向,是吧!
  姮宜逕自坐下,為自己倒一杯牛奶喝。
  “這次為什么這么久才回來。”怀遠問。
  “沒有什么重要事。”怀中答。
  姮宜沉默得很,既不看他們,也不發言。
  “可是媽媽打電話叫你回來的?”怀遠促狹的笑。
  “你怎么知道?”怀中問。
  “我還知道更多的事,有位姓劉的小姐就快山現了。”怀遠眨眨眼。
  怀中只是淡淡的笑,什么也不說。仿佛默認,又仿佛事不關己。
  “媽媽已經跟你講了,是不是?”怀遠比較天真。“听說那位劉小姐很棒,各方面都標青。”
  “別講這些了,悶坏姮宜。”怀中看姮宜。
  “怎么會悶呢?宋家太寂靜,多一點新鮮事其實是很有益的。”她笑。笑得不冷不熱。
  “嗨!姮宜,你得加把勁才行,我和怀中都有意中人了。”怀遠半開玩笑。
  “緣份是不能急的。”她淡淡的。
  “姮宜眼光太高,”怀遠說:“來了此地這么久,居然沒有一個异性入她法眼的。”
  “別猜了,我根本還沒睜開法眼,”她還是笑。“我覺得人生不一定要結婚。”
  “大女人論調。”怀遠叫。
  “什么叫大女人?我可不懂。”她看一眼始終沒出聲的怀中——一說到她,怀中就沒意見了。“而且,怀遠,別研究我,否則我把你的事出賣。”
  “好,好,不說了,”怀遠笑。“你現在掌管我的秘密,我只好低頭。”
  怀中望著怀遠好半天。
  “你——決定了?”他問得突然。
  “我——”怀遠面紅過耳。“我只是怕人多話雜,想把梅花和老王搬到姮宜宿舍去住。”
  “你沒想過更惹怀疑?”怀中認真的。“老王工作了几十年,怎會离開宋家?”
  “我——真的沒想過,”怀遠呆了。“可是別墅那些佣人可惡得很,常常嘲弄梅花,甚至我——我都覺得他們神色曖昧。”
  “你多疑吧?以宋家的規矩,他們怎敢,”怀中搖搖頭。“我看你不要打草惊蛇。”
  “你的意思是——”
  “暫時還是照老樣子,然后另想辦法。譬如讓梅花到城里讀書或做事,不是自然些嗎?”
  “但是——我想盡快。”
  “快可能坏事,你自己選擇。”怀中說。
  “姮宜,你的意見呢?”怀遠問。
  “怀中說得對,或者遲一步再說吧!”她點頭。
  “你還是會幫我?”
  “當然。你怀疑什么?”姮宜笑起來。
  “他怀疑你會出賣他。”怀中插嘴。這句話說得不甚恰當,尤其從他嘴里出來,更覺不妥。
  “我不出賣人,更不出賣自己,我永遠堅持原則。”姮宜臉上笑臉消失,一片冰冷。
  “那么,是我說錯了。”怀中站起來。“失陪。”
  他走了。這——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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