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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路易斯离開班格國際机場大樓時,腦子中閃過一絲寒意,他開始意識到自己想要完成的事。他的大腦已經考慮過了,他想要把這事當成最大的一次考試,而且要以滿分的成績通過。
  他開車經過布魯爾,一個去班格市要經過的小城市時,把車停在了一個五金店的街對面,然后下車走進店里。店員問他:“您想要些什么?”
  路易斯說:“要一個大手電筒,再要個能遮住手電筒光的罩子。”
  店員是個瘦小的男子,但卻長著個大腦門和一雙犀利的眼睛,他笑著說:“打獵用?”
  “什么?”
  “您想要一個獵鹿用的手電筒?今晚用?”
  路易斯一絲笑意也沒有地說:“根本不是,我還沒有打獵用的許可證呢。”
  店員眨了一下眼睛,接著大笑著說:“噢,換言之,就是做好我自己的事,別亂管閒事啦?啊,你看……這种大手電筒沒有罩子,不過你可以用塊氈布中間挖個小洞,這樣就可以發出一只鋼筆式的小手電筒的光亮了。”
  路易斯說:“听起來不錯,謝謝。”
  “當然了,您今天還要什么?”
  路易斯說:“啊,的确,我還需要一把鎬,一個鍬,一個鏟子。鏟子要短把的,鍬要長把的。一种結實點的8英尺長的繩子,一雙工作用手套,還有一塊防水帆布,8英尺長8英尺寬的。”
  店員說:“這些我們都有。”
  路易斯說:“我要挖一個化糞池,好像我這么做沒准會違犯城市規划管理條例,而且我的鄰居們很喜歡打探別人的事,不知道把手電筒罩上是否有點幫助,但我想值得一試。我可能得交一大筆罰金呢。”
  店員說:“噢……噢,你最好鼻子上夾個晒衣用的衣夾,要不可夠有味的。”
  路易斯順勢大笑起來。這些東西一共要花58.60美元,路易斯付了現金。
  由于油价上漲,路易斯他們越來越少用旅行轎車了,不過那車的一個輪子磨破了,路易斯一直沒修。現在他要用這輛車,但他不敢帶著鍬、鏟回路德樓鎮換那輛車。乍得的眼睛很尖,他的大腦也沒出差錯,他會知道路易斯要做什么的。突然路易斯想起他沒必要回路德樓鎮。他開車過了張伯林橋,開到班格市,住進了一家离机場和悅目墓地都很近的汽車旅館,他用拉蒙這個名字登記住了進去,付的是現金。
  他試圖先睡一覺,想著明天天亮前這段時間將會很興奮的,因為他今晚有許多工作要做,這些工作對他一生都會有影響。
  但路易斯的腦子無法平靜下來。
  他躺在床上,手枕在頭下,覺得自己和家人离得很遠,他的腦子里不斷閃現出儿子的影子。他反复考慮著自己的計划。覺得自己快要瘋了似的。他的計划是今晚大約11點鐘,他去墓地把儿子從棺材里挖出來,然后用防水帆布包好,放在他的小汽車后備箱里,然后放好棺材,把墳墓填上。接著他將開車回路德樓鎮,把蓋基的尸体從后備箱里取出來——他要走走,對,他將走一走。
  要是蓋基回來了,也許會有兩种可能。一种是蓋基仍是蓋基,也許有些反應遲鈍,甚至是痴呆,但他仍是路易斯的儿子,是瑞琪儿的儿子,是艾麗的弟弟。
  另一种可能是他變成了個怪物,甚至是惡魔,是個附在蓋基身上的幽靈。
  不管哪种可能的情況下,他都將單獨一人和儿子在一起。他可以——
  他可以給儿子診斷一下,是的,他正是要這么做。他要看看他的身体,而且要檢查一下他的大腦。他可以看儿子是否有痴呆的症狀。他可以檢查一下是否可能再讓蓋基走入自己的家庭。他有24小時到72小時這么長的時間可以觀察儿子。要是蓋基變化太大,像迪姆一樣,變成了個魔鬼似的人,也可以再殺了他。
  作為醫生,他覺得自己可以殺了蓋基,輕而易舉地殺了他,要是蓋基只是某种邪惡的東西附著他軀体的話。他不會听從那怪物的哀求和嚎叫的,他將像殺死一只帶著瘟疫的老鼠一樣殺掉他。不太費事,一片藥或是兩三片藥就解決了,必要的話,可以打針,他的醫用包里有嗎啡,第二天晚上他可以把那個死尸送回墓地里的棺材里,第二次回去時但愿也有好運气。他也想過把他埋在寵物公墓里,但他不愿那么做。孩子們埋過他們的寵物5年后或10年后去那儿時可能會碰巧發現,而且那儿离家——太近了。
  把蓋基再埋回墓地后,他就乘飛机去芝加哥,去和家人們在一起,瑞琪儿和艾麗都不必知道他的這次實驗。
  要是蓋基好好地复活了,過了檢查他的階段后,他就會連夜帶著蓋基离開路德樓,他會帶上些論文,但他計划再也不回來了。他和蓋基將先住到一個汽車旅館里,也許就是他現在住的這個。
  第二天,他將把所有的存款都取成現金或換成旅行支票,然后他和儿子將乘飛机去別的什么地方,很可能是佛羅里達。從那儿他再給瑞琪儿打電話,讓她帶上艾麗乘飛机來,先不告訴她父母她要去哪儿。路易斯相信自己能說服妻子這么做,他會對她說,瑞琪儿,什么也別問,只管來,現在就來吧。
  他將告訴妻子他在哪儿住,某個汽車旅館。瑞琪儿和艾麗會坐出租車來找他,等她們敲門時,他會帶著蓋基一起去開門,也許蓋基穿著一件浴衣。
  接著……
  啊,但再往下他不敢想了,他的腦子里又把自己的計划回憶了一遍。想象著自己是在拯救一個新的生命,這是戈爾德曼用支票買不回來的。他仿佛看見自己穿著白大褂,在搶救一個怀孕的婦女,他好像在說,往后站,往后站,讓她呼吸些空气。他听到了自己在說這些話。他仿佛看到那個婦女睜開眼睛,感激地向他笑了。
  路易斯腦子里帶著這些奇思怪想睡著了。
  路易斯睡著的時候,他的女儿卻在飛行在尼亞加拉大瀑布上空的飛机上從噩夢中尖叫著醒來。她雙手緊握,瞪著恐怖的眼睛,空中小姐沿著飛机上的過道跑來看發生了什么事;瑞琪儿正著急地安慰著女儿。但艾麗卻一遍遍地喊叫著:是蓋基!媽媽!是蓋基!蓋基又活了!蓋基從爸爸的醫用包里拿了一把刀!別讓他抓住我!別讓他抓住爸爸!
  路易斯睡著的時候,艾麗終于安靜下來了,顫抖著靠在媽媽的怀里,她的眼睛瞪得很大,但沒有淚水。戈爾德曼太太邊想著這一切對艾麗是多么可怕,邊想起賽爾達死后瑞琪儿的樣子。
  路易斯一直睡到5點一刻,下午的太陽開始落山,夜晚即將降臨了。
  瘋狂的工作,路易斯愚蠢地想著,他起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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