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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四、吳佩孚四照堂點將


  13年9月15日,奉軍向朝陽方面進迫,9月下旬山海關方面有空戰,前線發生接触。
  北京方面獲悉奉軍入關,軍情緊急,即電召直系巨頭吳佩孚赶速率部入京。
  吳佩孚自11年7月由北京遄返洛陽后,即專意練兵,獨樹一格,不愿和曹錕左右同流合污。他在洛陽修建繼光樓以款接天下士,并在樓上親題一聯:
  得志當為天下雨;
  論交須有古人風。
  其時天下名士奔走于洛陽道上,張謇、章炳麟、康有為都是門下客。12年4月22日(陰歷三月初七)吳佩孚五十壽辰,各方顯要到洛陽慶賀的,達七八百人,康有為手撰著名的壽聯是:
  牧野鷹揚,百歲功名才半紀;
  洛陽虎視,八方風雨會中州。
  這時是吳一身鼎盛之際,當曹錕賄選前,曹之嬖幸李彥青副官長曾來洛陽,向吳游說。吳平素最鄙視李,見李時即斥責說:“老帥需要你照料,你來此何為?赶快回去,已替你安排好了車輛,快回去吧。”
  曹錕就任總統后,吳和曹的左右感情日惡,決心在洛陽埋首練兵,先后設幼軍兵團、學兵團、講武堂軍官講習所、鐵甲車隊,并擴大鞏縣兵工厂,經常調訓所部官兵。
  這時,吳的直屬軍隊共為五師一混成旅,自兼第三師師長駐洛陽,第八師師長王汝勤駐宜昌,第廿師師長閻治堂駐潼關,第十四師師長靳云鶚駐信陽,第二十四師師長楊清臣駐開封,陝軍第一師師長胡景翼駐順德,第二十六師師長田維勤駐河南。此外還有若干獨立團合計兵力10余万人,飛机30余架,尚有由溫樹德指揮的渤海艦隊,轄兩艘巡洋艦海圻、海琛,兩艘驅逐艦肇和、豫章,三艘炮艦永翔、同安、楚豫,總吨數1.3万余吨。
  吳佩孚待部屬以嚴著稱,吳五旬壽誕時,曾禁止部屬入洛陽,并在各報刊有“謝入洛賓客啟”。吳的部下很怕這位秀才大帥,所以對祝壽又想來,又不敢來。河南督軍張福來地近咫尺,又和吳有金蘭之好,自覺万無不來之理,當吳見到張,立即厲聲說:“你來干嗎?”張畢恭畢敬地回答說:“為大帥祝壽。”吳說:“怎么?你沒有見到我的電報?有功夫拜壽,何不去約束一下你的兄弟,你的兄弟比趙前督的兄弟好不了多少。”這時在吳座上還有河南各界代表,張福來不覺愧汗如雨。吳又提出逐四凶、除八怪。這所謂的四凶八怪,都是張手下的紅人,包括張的兄弟及督署參謀長、秘書長、軍需處長等。
  張福來受了這一場呵責,丟人可丟大了,回到開封后,一肚子怨气都出在那些人身上,把他們一律革職,并電報呈稱:
  “以后用人行政,事事稟命而行。”
  河南督軍本是“河南王”,可是自從吳佩孚駐節洛陽后,河南王變成了矮屋下的小媳婦,趙倜任督軍時畏吳如虎,馮玉祥任督軍時也深感榻側有虎為患,張福來是吳的直屬部下,吳對張更不客气,親而不尊,常對人說:“子衡(張福來字)為人老實,我不能不好好監督他。”
  吳素以關羽自況,在當時自然受到中外注視,想不到這位“關夫子”竟惹起外國小姐眷戀。有一位德國小姐露娜從北京到洛陽,抱著崇拜英雄心理,由她的親戚德國外交官寫了一封信,不遠千里而來見吳。吳正襟危坐接見了她,這位露娜小姐返北京后竟寄來一封求婚的信,一開頭就很干脆地說:“吳將軍:我愛你,你也愛嗎?”這封信讓翻譯的人員大傷腦筋,不敢譯給大帥,乃請示郭秘書長(其時郭還未死),郭笑著說:“翻譯總要的,你們無權扣留大帥的情書。”譯員只好硬著頭皮呈了上去,見吳并未發怒,且面帶笑容,才放下了心。不過吳并沒有回信,露娜小姐不死心,一連來了好几封信,回德國后仍還不斷來信。糾纏了兩年之久。
  吳的正室李夫人,在湘軍援鄂時去世,吳一直沒有續娶之念,如夫人張佩蘭亦未扶正。自從鬧出德國小姐求婚的風潮后,張夫人便吵著要扶正,為了這樁事,吳還到山東蓬萊把吳家李家的族長請來洛陽開了一次聯席會議,這些老頭子都不贊成,搞得很不愉快。最后張夫人終于扶正。
  13年1月28日,北京內閣總理孫寶琦移樽就教,親來洛陽訪吳,吳執弟子禮甚恭。
  當吳极盛時代,在直系內部樹敵也是很多的,不只是曹錕左右,就是直系大將也和吳貌合神离。曹錕賄選前后,反直的國內派系曾組織三角同盟,前面已提到就是孫、段、張。而在直系內部亦有小三角聯盟反吳佩孚,觀察家如此說:“直系以外有三角聯盟,直系以內亦有小三角聯盟,小三角聯盟是以同盟罷工為逼曹去吳之手段。”
  吳志在以武力統一中國,為了軍事行動,必須先求戰時指揮之統一,乃制定以師為單位,凡巡閱使、督軍之兼任師長者應解除師長一職。民國初年軍閥們不管官做到多大,絕對不放棄兵權,當時師是最大的軍隊編制,大軍閥們總是身兼師長。吳佩孚、齊燮元都是師長而兼巡閱使,其他多是師長而兼督軍。軍閥們心理很矛盾,一方面拼命往上爬,一方面又死守住師長位子不讓,大家都知道,沒有兵的話,巡閱使也好,督軍也好,都是空的,爬得愈高,會跌得愈重。
  吳佩孚想統一軍權,就想削藩。他自己首先倡導,呈請辭去第三師師長兼職;曹錕卻不答應,曹說:“第三師是北洋正統,非老弟莫屬。”吳對曹仍极恭順,曹這么說,吳也就不再堅辭;卻將直隸督軍王承斌所兼的第二十三師、河南督軍張福來之第二十四師、湖北督軍蕭耀南之第二十五師師長一律開去。還想開去齊燮元的第六師師長,王怀慶的第十三師師長、鄭士琦的第五師師長,這就招來了直系諸將的极大反對,鄭士琦表示宁愿降階,辭去山東督軍而不放棄第五師師長。
  13年5月,王承斌因師長被奪(吳派王維城繼任),而請辭直督,當時与王呼應的,有馮玉祥和齊燮元,這就是直系內部的小三角聯盟,他們的箭頭是指向吳佩孚。
  王承斌去見曹錕時,當面提出辭職,曹問王為了什么?王不好明講是因為師長被奪,只說情緒不好,曹很坦率地說:
  “要不干,在家一齊不干。”
  馮玉祥反吳,是因為河南督軍被撤職,當時吳要查辦馮,馮托了張紹曾和張廷鍔二人向曹錕去求情,曹打電報給吳說要調馮到北京當面查詢;吳礙于曹的面子,才讓馮去北京,馮到了北京,曹遂發表馮為陸軍檢閱使,吳只好同意,馮因此得以繼續保持他的軍權和軍隊。
  齊燮元一方面是因為吳要他讓出師長職務,另一方面吳對于江浙的爭端,并不熱烈支持齊,所以參加反吳聯盟。
  第二次奉直戰爭,在未開戰前,直系已是四分五裂了。
  13年9月15日張作霖率奉軍入關后,在北京的曹錕便連打十万火急、百万火急、限即刻到的電報召吳佩孚入京。在洛陽的吳佩孚深知直系諸將离心离德,舊將不可用,而新兵又未練成,自己派到關外的“第五縱隊”羽毛尚未丰滿,后勤沒有准備,面臨的戰爭,完全沒有把握,內心頗感痛苦。可是曹錕的電報,加上大敵當前,他不能置之不理,于是乃于9月17日乘專車入京。
  北京以隆重的禮節歡迎吳,從車站到總統府,五步一哨,十步一崗。直系大將馮玉祥、王承斌、王怀慶等都排隊歡迎,這是黎走曹繼以來,吳到北京的第一次,也是他生平最威武顯赫的一次。
  曹錕充滿喜悅,像吞了一顆定心丸,堆著笑臉迎接吳,吳向他行禮,他連聲說:“子玉,辛苦你了;我老了,一切請你作主。”
  直系諸將對吳都表示极端的恭順,吳本來顧慮內部不團結的疑云為之一掃而空,他相信兄弟鬩于牆外御其侮的大道理。
  曹錕于吳入京的當天,下令討伐張作霖,特任吳佩孚為討逆軍總司令,王承斌為副司令,以四照堂為總司令部。
  9月17日討逆軍吳總司令在四照常就職,并親筆點將,吳和總部政務處長白堅武各据長案一端,代理國務總理顏惠慶(國務總理原為顧維鈞代理,奉軍入關的第二天顧請辭職,曹乃派顏代理)走來時,白堅武竟大模大樣地端坐著,只把頭略點一下,意气之盛,簡直不把堂堂國務總理放在眼下。
  吳佩孚是測量學校出身,微時在吉林從軍有年,洞曉東北的山川形勢及每一軍略要地,他的點將,就是完完全全的作戰計划:
  第一軍總司令兼第一路司令彭壽莘(第十五師師長)
  第一路副司令馮玉榮
  軍副司令兼第二路司令王維城(第二十三師師長)
  第二路副司令葛樹屏
  軍副司令兼第三路司令董政國(第九師師長)
  第二軍總司令王怀慶(第十三師師長)
  軍副司令米振標
  前敵總指揮劉富有
  副總指揮龔漢治
  第三軍總司令馮玉祥(第十一師師長)
  第一路司令張之江
  第二路司令李鳴鐘
  第一軍兵力有三師,在山海關方面与奉軍第三軍張學良對抗,人數約4万,是主力;第二軍兵力一師兩旅,以熱河為根据,向朝陽方面抵拒奉軍第二軍李景林部之進攻;第三軍兵力一師三旅,由古北口出承德、赤峰,對付吳俊升、許蘭州之軍事行動,人數不下二万五千,為直軍勁旅。
  后援軍總司令為張福來,曹瑛、胡景翼、張席珍、楊清臣、靳云鶚、閻治堂、張治功、李治云、潘鴻鈞、譚慶林分任十路援軍司令,曹士杰、林起鵬、田維勤、馬燦林、吳長植、張金標分任二、四、五、八、九、十路援軍副司令。另派定各省后方籌備總司令:河南李濟臣、李炳之,山東熊炳琦,京兆劉夢庚等。總兵力不下二十万。
  海軍總司令杜錫珪,副司令溫樹德,總指揮遲云鵬。海軍系以杜錫珪之長江艦隊和溫樹德之渤海艦隊合組而成,當時上海獨立艦隊因歸降杜錫珪而勢力消失,故直軍乃傾其全力向遼東灣活動,以大沽口為根据地,秦皇島為戰區,葫蘆島為前線。并擬利用海軍征集商船,運輸陸戰隊及他路援軍駐安東、營口,由南滿鐵路進扼沈陽之背。
  至于空軍方面,編成四隊。第一隊駐北戴河,第二隊駐灤縣,第三隊駐朝陽,第四隊駐航空處。合計儲存于南苑、洛陽、保定、清河及停止京戴、京津航空線所得之飛机共有70余架。航空司令為敖景文。
  吳佩孚這次點將,從下午2時直到晚上12時,最后寫到總司令吳佩孚几個大字,總統府全部電燈突然熄滅,這本是例行的每晚12時正換電,可是不巧在吳點將的最后時刻,點到他自己名字,眼前一片漆黑,令人聯想到這是不祥之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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