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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志卷四 魏書四 三少帝紀第四


  齊王諱芳,字蘭卿。明帝無子,養王及秦王詢;宮省事秘,莫有知其所由來者。[一]青龍三年,立為齊王。景初三年正月丁亥朔,帝甚病,乃立為皇太子。是日,即皇帝位,大赦。尊皇后曰皇太后。大將軍曹爽、太尉司馬宣王輔政。詔曰:“朕以眇身,繼承鴻業,煢煢在疚,靡所控告。大將軍、太尉奉受末命,夾輔朕躬,司徒、司空、頤宰、元輔總率百寮,以宁社稷,其与腢卿大夫勉勖乃心,稱朕意焉。諸所興作宮室之役,皆以遺詔罷之。官奴婢六十已上,免為良人。”二月,西域重譯獻火浣布,詔大將軍、太尉臨試以示百寮。[二]

  注[一]魏氏春秋曰:或云任城王楷子。
  注[二]异物志曰:斯調國有火州,在南海中。其上有野火,春夏自生,秋冬自死。有木生于其中而不消也,枝皮更活,秋冬火死則皆枯瘁。其俗常冬采其皮以為布,色小青黑;若塵垢污之,便投火中,則更鮮明也。傅子曰:漢桓帝時,大將軍梁冀以火浣布為單衣,常大會賓客,冀陽爭酒,失杯而污之,偽怒,解衣曰:“燒之。”布得火,煒曄赫然,如燒凡布,垢盡火滅,粲然絜白,若用灰水焉。搜神記曰:昆侖之墟,有炎火之山,山上有鳥獸草木,皆生于炎火之中,故有火浣布,非此山草木之皮枲,則其鳥獸之毛也。漢世西域舊獻此布,中間久絕;至魏初,時人疑其無有。文帝以為火性酷烈,無含生之气,著之典論,明其不然之事,絕智者之听。及明帝立,詔三公曰:“先帝昔著典論,不朽之格言,其刊石于廟門之外及太學,与石經并,以永示來世。”至是西域使至而獻火浣布焉,于是刊滅此論,而天下笑之。臣松之昔從征西至洛陽,歷觀舊物,見典論石在太學者尚存,而廟門外無之,問諸長老,云晉初受禪,即用魏廟,移此石于太學,非兩處立也。竊謂此言為不然。又東方朔神异經曰:南荒之外有火山,長三十里,廣五十里,其中皆生不燼之木,晝夜火燒,得暴風不猛,猛雨不滅。火中有鼠,重百斤,毛長二尺余,細如絲,可以作布。常居火中,色洞赤,時時出外而色白,以水逐而沃之即死,續其毛,織以為布。
  丁丑詔曰:“太尉体道正直,盡忠三世,南擒孟達,西破蜀虜,東滅公孫淵,功蓋海內。昔周成建保傅之官,近漢顯宗崇寵鄧禹,所以优隆雋乂,必有尊也。其以太尉為太傅,持節統兵都督諸軍事如故。”三月,以征東將軍滿寵為太尉。夏六月,以遼東東沓縣吏民渡海居齊郡界,以故縱城為新沓縣以居徙民。秋七月,上始親臨朝,听公卿奏事。八月,大赦。冬十月,鎮南將軍黃權為車騎將軍。
  十二月,詔曰:“烈祖明皇帝以正月棄背天下,臣子永惟忌日之哀,其复用夏正;雖違先帝通三統之義,斯亦禮制所由變改也。又夏正于數為得天正,其以建寅之月為正始元年正月,以建丑月為后十二月。”
  正始元年春二月乙丑,加侍中中書監劉放、侍中中書令孫資為左右光祿大夫。丙戌,以遼東汶、北丰縣民流徙渡海,規齊郡之西安、臨菑、昌國縣界為新汶、南丰縣,以居流民。
  自去冬十二月至此月不雨。丙寅,詔令獄官亟平番枉,理出輕微;腢公卿士讜言嘉謀,各悉乃心。夏四月,車騎將軍黃權薨。秋七月,詔曰:“易稱損上益下,節以制度,不傷財,不害民。方今百姓不足而御府多作金銀雜物,將奚以為?今出黃金銀物百五十种,千八百余斤,銷冶以供軍用”八月,車駕巡省洛陽界秋稼,賜高年力田各有差。
  二年春二月,帝初通論語,使太常以太牢祭孔子于辟雍,以顏淵配。
  夏五月,吳將朱然等圍襄陽之樊城,太傅司馬宣王率觿拒之。[一]六月辛丑,退。己卯,以征東將軍王凌為車騎將軍。冬十二月,南安郡地震。

  注[一]干寶晉紀曰:吳將全琮寇芍陂,朱然、孫倫五万人圍樊城,諸葛瑾、步騭寇柤中;琮已破走而樊圍急。宣王曰:“柤中民夷十万,隔在水南,流离無主,樊城被攻,歷月不解,此危事也,請自討之。”議者咸言:“賊遠圍樊城不可拔,挫于堅城之下,有自破之勢,宜長策以御之。”宣王曰:“軍志有之:將能而御之,此為縻軍;不能而任之,此為覆軍。今疆埸騷動,民心疑惑,是社稷之大憂也。”六月,督諸軍南征,車駕送津陽城門外。宣王以南方暑濕,不宜持久,使輕騎挑之,然不敢動。于是乃令諸軍休息洗沐,簡精銳,募先登,申號令,示必攻之勢。然等聞之,乃夜遁。追至三州口,大殺獲。
  三年春正月,東平王徽薨。三月,太尉滿寵薨。秋七月甲申,南安郡地震。乙酉,以領軍將軍蔣濟為太尉。冬十二月,魏郡地震。
  四年春正月,帝加元服,賜腢臣各有差。夏四月乙卯,立皇后甄氏,大赦。五月朔,日有食之,既。秋七月,詔祀故大司馬曹真、曹休、征南大將軍夏侯尚、太常桓階、司空陳腢、太傅鐘繇、車騎將軍張合、左將軍徐晃、前將軍張遼、右將軍樂進、太尉華歆、司徒王朗、驃騎將軍曹洪、征西將軍夏侯淵、后將軍朱靈、文聘、執金吾臧霸、破虜將軍李典、立義將軍龐德、武猛校尉典韋于太祖廟庭。冬十二月,倭國女王俾彌呼遣使奉獻。
  五年春二月,詔大將軍曹爽率觿征蜀。夏四月朔,日有蝕之。五月癸巳,講尚書經通,使太常以太牢祀孔子于辟雍,以顏淵配;賜太傳、大將軍及侍講者各有差。丙午,大將軍曹爽引軍還。秋八月,秦王詢薨。九月,鮮卑內附,置遼東屬國,立昌黎縣以居之。冬十一月癸卯,詔祀故尚書令荀攸于太祖廟庭。[一]己酉,复秦國為京兆郡。十二月,司空崔林薨。

  注[一]臣松之以為故魏氏配饗不及荀彧,蓋以其末年异議,又位非魏臣故也。至于升程昱而遺郭嘉,先鐘繇而后荀攸,則未詳厥趣也。*(徐佗)**[徐他]*謀逆而許褚心動,忠誠之至遠同于日磾,且潼關之危,非褚不濟,褚之功烈有過典韋,今祀韋而不及褚,又所未達也。
  六年春二月丁卯,南安郡地震。丙子,以驃騎將軍趙儼為司空;夏六月,儼薨。八月丁卯,以太常高柔為司空。癸巳,以左光祿大夫劉放為驃騎將軍,右光祿大夫孫資為□將軍。冬十一月,祫祭太祖廟,始祀前所論佐命臣二十一人。十二月辛亥,詔故司徒王朗所作易傳,令學者得以課試。乙亥,詔曰:“明日大會腢臣,其令太傅乘輿上殿。”
  七年春二月,幽州刺史□丘儉討高句驪,夏五月,討濊貊,皆破之。韓那奚等數十國各率种落降。秋八月戊申,詔曰:“屬到巿觀見所斥賣官奴婢,年皆七十,或癃疾殘病,所謂天民之窮者也。且官以其力竭而复鬻之,進退無謂,其悉遣為良民。若有不能自存者,郡縣振給之。”[一]

  注[一]臣松之案:帝初即位,有詔“官奴婢六十以上免為良人”。既有此詔,則宜遂為永制。
  七八年間,而复貨年七十者,且七十奴婢及癃疾殘病,并非可售之物,而鬻之于巿,此皆事之難解。
  己酉,詔曰:“吾乃當以十九日親祠,而昨出已見治道,得雨當复更治,徒棄功夫。每念百姓力少役多,夙夜存心。道路但當期于通利,聞乃撾捶老小,務崇修飾,疲困流离,以至哀歎,吾豈安乘此而行,致馨德于宗廟邪?自今已后,明申□之。”冬十二月,講禮記通,使太常以太牢祀孔子于辟雍,以顏淵配。[一]

  注[一]習鑿齒漢晉春秋曰:是年,吳將朱然入柤中,斬獲數千;柤中民吏万余家渡沔。司馬宣王謂曹爽曰:“若便令還,必复致寇,宜權留之。”爽曰:“今不修守沔南,留民沔北,非長策也。”宣王曰:“不然。凡物置之安地則安,危地則危,故兵書曰,成敗,形也,安危,勢也,形勢御觿之要,不可不審。設令賊二万人斷沔水,三万人与沔南諸軍相持,万人陸鈔柤中,君將何以救之?”爽不听,卒令還。然后襲破之。袁淮言于爽曰:“吳楚之民□弱寡能,英才大賢不出其土,比技量力,不足与中國相抗,然自上世以來常為中國患者,蓋以江漢為池,舟楫為用,利則陸鈔,不利則入水,攻之道遠,中國之長技無所用之也。孫權自十數年以來,大畋江北,繕治甲兵,精其守御,數出盜竊,敢遠其水,陸次平土,此中國所愿聞也。夫用兵者,貴以飽待饑,以逸擊勞,師不欲久,行不欲遠,守少則固,力專則強。當今宜捐淮、漢以南,退卻避之。若賊能入居中央,來侵邊境,則隨其所短,中國之長技得用矣。若不敢來,則邊境得安,無鈔盜之憂矣。使我國富兵強,政修民一,陵其國不足為遠矣。
  今襄陽孤在漢南,賊循漢而上,則斷而不通,一戰而胜,則不攻而自服,故置之無益于國,亡之不足為辱。自江夏已東,淮南諸郡,三后已來,其所亡几何,以近賊疆界易鈔掠之故哉!
  若徙之淮北,遠絕其間,則民人安樂,何鳴吠之惊乎?”遂不徙。
  八年春二月朔,日有蝕之。夏五月,分河東之汾北十縣為平陽郡。
  秋七月,尚書何晏奏曰:“善為國者必先治其身,治其身者慎其所習。所習正則其身正,其身正則不令而行;所習不正則其身不正,其身不正則雖令不從。是故為人君者,所与游必擇正人,所觀覽必察正象,放鄭聲而弗听,遠佞人而弗近,然后邪心不生而正道可弘也。季末闇主,不知損益,斥遠君子,引近小人,忠良疏遠,便辟褻狎,亂生近昵,譬之社鼠;考其昏明,所積以然,故圣賢諄諄以為至慮。舜戒禹曰‘鄰哉鄰哉’,言慎所近也,周公戒成王曰‘其朋其朋’,言慎所与也。*(詩)**[書]*云:‘一人有慶,兆民賴之。’可自今以后,御幸式干殿及游豫后園,皆大臣侍從,因從容戲宴,兼省文書,詢謀政事,講論經義,為万世法。”冬十二月,散騎常侍諫議大夫孔乂奏曰:“禮,天子之宮,有斲礱之制,無朱丹之飾,宜循禮复古。今天下已平,君臣之分明,陛下但當不懈于位,平公正之心,審賞罰以使之。可絕后園習騎乘馬,出必御輦乘車,天下之福,臣子之愿也。”晏、乂咸因闕以進規諫。
  九年春二月,□將軍中書令孫資,癸巳,驃騎將軍中書監劉放,三月甲午,司徒□臻,各遜位,以侯就第,位特進。四月,以司空高柔為司徒;光祿大夫徐邈為司空,固辭不受。秋九月,以車騎將軍王凌為司空。冬十月,大風發屋折樹。
  嘉平元年春正月甲午,車駕謁高平陵。[一]太傅司馬宣王奏免大將軍曹爽、爽弟中領軍羲、武□將軍訓、散騎常侍彥官,以侯就第。戊戌,有司奏收黃門張當付廷尉,考實其辭,爽与謀不軌。又尚書丁謐、鄧揚、何晏、司隸校尉畢軌、荊州刺史李胜、大司農桓范皆与爽通奸謀,夷三族。語在爽傳。丙午,大赦。丁未,以太傅司馬宣王為丞相,固讓乃止。[二]

  注[一]孫盛魏世譜曰:高平陵在洛水南大石山,去洛城九十里。
  注[二]孔衍漢魏春秋曰:詔使太常王肅冊命太傅為丞相,增邑万戶,腢臣奏事不得稱名,如漢霍光故事。太傅上書辭讓曰:“臣親受顧命,憂深責重,憑賴天威,摧弊奸凶,贖罪為幸,功不足論。又三公之官,圣王所制,著之典禮。至于丞相,始自秦政。漢氏因之,無复變改。今三公之官皆備,橫复寵臣,違越先典,革圣明之經,襲秦漢之路,雖在异人,臣所宜正,況當臣身而不固爭,四方議者將謂臣何!”書十余上,詔乃許之,复加九錫之禮。太傅又言:“太祖有大功大德,漢氏崇重,故加九錫,此乃歷代异事,非后代之君臣所得議也。”又辭不受。
  夏四月乙丑,改年。丙子,太尉蔣濟薨。冬十二月辛卯,以司空王凌為太尉。庚子,以司隸校尉孫禮為司空。
  二年夏五月,以征西將軍郭淮為車騎將軍。冬十月,以特進孫資為驃騎將軍。十一月,司空孫禮薨。十二月甲辰,東海王霖薨。乙未,征南將軍王昶渡江,掩攻吳,破之。
  三年春正月,荊州刺史王基、新城太守*(陳泰)**[州泰]*攻吳,破之,降者數千口。二月,置南郡之夷陵縣以居降附。三月,以尚書令司馬孚為司空。四月甲申,以征南將軍王昶為征南大將軍。壬辰,大赦。丙午,聞太尉王凌謀廢帝,立楚王彪,太傅司馬宣王東征凌。五月甲寅,凌自殺。六月,彪賜死。秋七月壬戌,皇后甄氏崩。辛未,以司空司馬孚為太尉。戊寅,太傅司馬宣王薨,以□將軍司馬景王為撫軍大將軍,錄尚書事。乙未,葬怀甄后于太清陵。庚子,驃騎將軍孫資薨。十一月,有司奏諸功臣應饗食于太祖廟者,更以官為次,太傅司馬宣王功高爵尊,最在上。十二月,以光祿勳鄭沖為司空。
  四年春正月癸卯,以撫軍大將軍司馬景王為大將軍。二月,立皇后張氏,大赦。夏五月,魚二,見于武庫屋上。[一]冬十一月,詔征南大將軍王昶、征東將軍胡遵、鎮南將軍□丘儉等征吳。十二月,吳大將軍諸葛恪拒戰,大破觿軍于東關。不利而還。[二]

  注[一]漢晉春秋曰:初,孫權筑東興堤以遏巢湖。后征淮南,坏不复修。是歲諸葛恪帥軍更于堤左右結山,挾筑兩城,使全端、留略守之,引軍而還。諸葛誕言于司馬景王曰:“致人而不致于人者,此之謂也。今因其內侵,使文舒逼江陵,仲恭向武昌,以羈吳之上流,然后簡精卒攻兩城,比救至,可大獲也。”景王從之。
  注[二]漢晉春秋曰:□丘儉、王昶聞東軍敗,各燒屯走。朝議欲貶黜諸將,景王曰:“我不听公休,以至于此。此我過也,諸將何罪?”悉原之。時司馬文王為監軍,統諸軍,唯削文王爵而已。是歲,雍州刺史陳泰求敕并州并力討胡,景王從之。未集,而雁門、新興二郡以為將遠役,遂惊反。景王又謝朝士曰:“此我過也,非玄伯之責!”于是魏人愧悅,人思其報。習鑿齒曰:司馬大將軍引二敗以為己過,過消而業隆,可謂智矣。夫民忘其敗,而下思其報,雖欲不康,其可得邪?若乃諱敗推過,歸咎万物,常執其功而隱其喪,上下离心,賢愚解体,是楚再敗而晉再克也,謬之甚矣!君人者,苟統斯理而以御國,則朝無秕政,身靡留愆,行失而名揚,兵挫而戰胜,雖百敗可也,況于再乎!
  五年夏四月,大赦。五月,吳太傅諸葛恪圍合肥新城,詔太尉司馬孚拒之。[一]秋七月,恪退還。[二]

  注[一]漢晉春秋曰:是時姜維亦出圍狄道。司馬景王問虞松曰:“今東西有事,二方皆急,而諸將意沮,若之何?”松曰:
  “昔周亞夫堅壁昌邑而吳楚自敗,事有似弱而強,或似強而弱,不可不察也。今恪悉其銳觿,足以肆暴,而坐守新城,欲以致一戰耳。若攻城不拔,請戰不得,師老觿疲,勢將自走,諸將之不徑進,乃公之利也。姜維有重兵而縣軍應恪,投食我麥,非深根之寇也。且謂我并力于東,西方必虛,是以徑進。今若使關中諸軍倍道急赴,出其不意,殆將走矣。”景王曰:
  “善!”乃使郭淮、陳泰悉關中之觿,解狄道之圍;敕□丘儉等案兵自守,以新城委吳。姜維聞淮進兵,軍食少,乃退屯隴西界。
  注[二]是時,張特守新城。魏略曰:特字子產,涿郡人。先時領牙門,給事鎮東諸葛誕,誕不以為能也,欲遣還護軍。會□丘儉代誕,遂使特屯守合肥新城。及諸葛恪圍城,特与將軍樂方等三軍觿合有三千人,吏兵疾病及戰死者過半,而恪起土山急攻,城將陷,不可護。特乃謂吳人曰:“今我無心复戰也。然魏法,被攻過百日而救不至者,雖降,家不坐也。自受敵以來,已九十余日矣。此城中本有四千余人,而戰死者已過半,城雖陷,尚有半人不欲降,我當還為相語之,條名別善惡,明日早送名,且持我印綬去以為信。”乃投其印綬以与之。
  吳人听其辭而不取印綬。不攻。頃之,特還,乃夜徹諸屋材柵,補其缺為二重。明日,謂吳人曰:“我但有□死耳!”吳人大怒,進攻之,不能拔,遂引去。朝廷嘉之,加雜號將軍,封列侯,又遷安丰太守。
  八月,詔曰:“故中郎西平郭修,砥節厲行,秉心不回。乃者蜀將姜維寇鈔修郡,為所執略。
  往歲偽大將軍費禕驅率腢觿,陰圖窺□,道經漢壽,請會觿賓,修于廣坐之中手刃擊禕,勇過聶政,功逾介子,可謂殺身成仁,釋生取義者矣。夫追加褒寵,所以表揚忠義;祚及后胤,所以□勸將來。其追封修為長樂鄉侯,食邑千戶,謚曰威侯;子襲爵,加拜奉車都尉;賜銀千鉼,絹千匹,以光寵存亡,永垂來世焉。”[一]
  注[一]魏氏春秋曰:修字孝先,素有業行,著名西州。姜維劫之,修不為屈。劉禪以為左將軍,修欲刺禪而不得親近,每因慶賀,且拜且前,為禪左右所遏,事輒不克,故殺禕焉。臣松之以為古之舍生取義者,必有理存焉,或感恩怀德,投命無悔,或利害有机,奮發以應會,詔所稱聶政、介子是也。事非斯類,則陷乎妄作矣。魏之与蜀,雖為敵國,非有趙襄滅智之仇,燕丹危亡之急;且劉禪凡下之主,費禕中才之相,二人存亡,固無關于興喪。郭修在魏,西州之男子耳,始獲于蜀,既不能抗節不辱,于魏又無食祿之責,不為時主所使,而無故規規然糜身于非所,義無所加,功無所立,可謂“折柳樊圃”,其狂也且,此之謂也。
  自帝即位至于是歲,郡國縣道多所置省,俄或還复,不可胜紀。
  六年春二月己丑,鎮東將軍□丘儉上言:“昔諸葛恪圍合肥新城,城中遣士劉整出圍傳消息,為賊所得,考問所傳,語整曰:‘諸葛公欲活汝,汝可具服。’整罵曰:‘死狗,此何言也!
  我當必死為魏國鬼,不苟求活,逐汝去也。欲殺我者,便速殺之。’終無他辭。又遣士鄭像出城傳消息,或以語恪,恪遣馬騎尋圍跡索,得像還。四五人*(的)**[靮]*頭面縛,將繞城表,□語像,使大呼,言‘大軍已還洛,不如早降。’像不從其言,更大呼城中曰:‘大軍近在圍外,壯士努力!’賊以刀筑其口,使不得言,像遂大呼,令城中聞知。整、像為兵,能守義執節,子弟宜有差异。”詔曰:“夫顯爵所以褒元功,重賞所以寵烈士。整、像召募通使,越蹈重圍,冒突白刃,輕身守信,不幸見獲,抗節彌厲,揚六軍之大勢,安城守之懼心,臨難不顧,畢志傳命。昔解楊執楚,有隕無貳,齊路中大夫以死成命,方之整、像,所不能加。
  今追賜整、像爵關中侯,各除士名,使子襲爵,如部曲將死事科。”
  庚戌,中書令李丰与皇后父光祿大夫張緝等謀廢易大臣,以太常夏侯玄為大將軍。事覺,諸所連及者皆伏誅。辛亥,大赦。三月,廢皇后張氏。夏四月,立皇后王氏,大赦。五月,封后父奉車都尉王夔為廣明鄉侯、光祿大夫,位特進,妻田氏為宣陽鄉君。秋九月,大將軍司馬景王將謀廢帝,以聞皇太后。[一]甲戌,太后令曰:“皇帝芳春秋已長,不親万机,耽淫內寵,沉漫女德,日延倡优,縱其丑謔;迎六宮家人留止內房,毀人倫之□,亂男女之節;
  恭孝日虧,悖□滋甚,不可以承天緒,奉宗廟。使兼太尉高柔奉策,用一元大武告于宗廟,遣芳歸藩于齊,以避皇位。”[二]是日遷居別宮,年二十三。使者持節送□,營齊王宮于河內*[之]*重門,制度皆如藩國之禮。[三]

  注[一]世語及魏氏春秋并云:此秋,姜維寇隴右。時安東將軍司馬文王鎮許昌,征還擊維,至京師,帝于平樂觀以臨軍過。中領軍許允与左右小臣謀,因文王辭,殺之,勒其觿以退大將軍。已書詔于前。文王入,帝方食栗,优人云午等唱曰:“青頭雞,青頭雞。”青頭雞者,鴨也。帝懼不敢發。文王引兵入城,景王因是謀廢帝。
  臣松之案夏侯玄傳及魏略,許允此年春与李丰事相連。丰既誅,即出允為鎮北將軍,未發,以放散官物收付廷尉,徙樂浪,追殺之。允此秋不得故為領軍而建此謀。
  注[二]魏書曰:是日,景王承皇太后令,詔公卿中朝大臣會議,腢臣失色。景王流涕曰:“皇太后令如是,諸君其若王室何!”咸曰:“昔伊尹放太甲以宁殷,霍光廢昌邑以安漢,夫權定社稷以濟四海,二代行之于古,明公當之于今,今日之事,亦唯公命。”景王曰:“諸君所以望師者重,師安所避之?”于是乃与腢臣共為奏永宁宮曰:“守尚書令太尉長社侯臣孚、大將軍武陽侯臣師、司徒万歲亭侯臣柔、司空文陽亭侯臣沖、行征西安東將軍新城侯臣昭、光祿大夫關內侯臣邕、太常臣晏、□尉昌邑侯臣偉、太仆臣嶷、廷尉定陵侯臣*(繁)**[毓]*、大鴻臚臣芝、大司農臣祥、少府臣*(褒)**[袤]*、永宁□尉臣*(禎)**[楨]*、永宁太仆臣*(閎)**[閣]*、大長秋臣模、司隸校尉穎昌侯臣曾、河南尹蘭陵侯臣肅、城門校尉臣慮、中護軍永安亭侯臣望、武□將軍安壽亭侯臣演、中堅將軍平原侯臣德、中壘將軍昌武亭侯臣廙、屯騎校尉關內侯臣陔、步兵校尉臨晉侯臣建、射聲校尉安陽鄉侯臣溫、越騎校尉睢陽侯臣初、長水校尉關內侯臣超、侍中臣小同、臣顗、臣酆、博平侯臣表、侍中中書監安陽亭侯臣誕、散騎常侍臣纓、臣儀、關內侯臣芝、尚書仆射光祿大夫高樂亭侯臣毓、尚書關內侯臣觀、臣嘏、長合鄉侯臣亮、臣贊、臣騫、中書令臣康、御史中丞臣鈐、博士臣范、臣峻等稽首言:
  臣等聞天子者,所以濟育腢生,永安万國,三祖勳烈,光被六合。皇帝即位,纂繼洪業,春秋已長,未親万机,耽淫內寵,沉漫女色,廢捐講學,棄辱儒士,日延小优郭怀、袁信等于建始芙蓉殿前裸袒游戲,使与保林女尚等為亂,親將后宮瞻觀。又于廣望觀上,使怀、信等于觀下作遼東妖婦,嬉褻過度,道路行人掩目,帝于觀上以為燕笑。于陵云台曲中施帷,見九親婦女,帝臨宣曲觀,呼怀、信使入帷共飲酒。怀、信等更行酒,婦女皆醉,戲侮無別。
  使保林李華、劉勳等与怀、信等戲,清商令令狐景呵華、勳曰:‘諸女,上左右人,各有官職,何以得爾?’華、勳數讒毀景。帝常喜以彈彈人,以此恚景,彈景不避首目。景語帝曰:
  ‘先帝持門戶急,今陛下日將妃后游戲無度,至乃共觀倡优,裸袒為亂,不可令皇太后聞。
  景不愛死,為陛下計耳。’帝言:‘我作天子,不得自在邪?太后何与我事!’使人燒鐵灼景,身体皆爛。甄后崩后,帝欲立王貴人為皇后。太后更欲外求,帝恚語景等:‘魏家前后立皇后,皆從所愛耳,太后必違我意,知我當往不也?’后卒待張皇后疏薄。太后遭*(合)**[合]*陽君喪,帝日在后園,倡优音樂自若,不數往定省。清商丞龐熙諫帝:‘皇太后至孝,今遭重憂,水漿不入口,陛下當數往寬慰,不可但在此作樂。’帝言:‘我自爾,誰能奈我何?’皇太后還北宮,殺張美人及禺婉,帝恚望,語景等:‘太后橫殺我所寵愛,此無复母子恩。’數往至故處啼哭,私使暴室厚殯棺,不令太后知也。每見九親婦女有美色,或留以付清商。帝至后園竹間戲,或与從官攜手共行。熙白:‘從官不宜与至尊相提挈。’帝怒,复以彈彈熙。日游后園,每有外文書入,帝不省,左右曰‘出’,帝亦不索視。太后令帝常在式干殿上講學,不欲,使行來,帝徑去;太后來問,輒詐令黃門答言‘在’耳。景、熙等畏恐,不敢复止,更共諂媚。帝肆行昏淫,敗人倫之□,亂男女之節,恭孝彌頹,凶德寖盛。臣等憂懼傾覆天下,危墜社稷,雖殺身斃命不足以塞責。今帝不可以承天緒,臣請依漢霍光故事,收帝璽綬。帝本以齊王踐祚,宜歸藩于齊。使司徒臣柔持節,与有司以太牢告祀宗廟。臣謹昧死以聞。”奏可。
  注[三]魏略曰:景王將廢帝,遣郭芝入白太后,太后与帝對坐。芝謂帝曰:“大將軍欲廢陛下,立彭城王据。”帝乃起去。太后不悅。芝曰:“太后有子不能教,今大將軍意已成,又勒兵于外以備非常,但當順旨,將复何言!”太后曰:“我欲見大將軍,口有所說。”芝曰:
  “何可見邪?但當速取璽綬。”太后意折,乃遣傍侍御取璽綬著坐側。芝出報景王,景王甚歡。又遣使者授齊王印綬,當出就西宮。帝受命,遂載王車,与太后別,垂涕,始從太极殿南出,腢臣送者數十人,太尉司馬孚悲不自胜,余多流涕。王出后,景王又使使者請璽綬。太后曰:
  “彭城王,我之季叔也,今來立,我當何之!且明皇帝當絕嗣乎?吾以為高貴鄉公者,文皇帝之長孫,明皇帝之弟子,于禮,小宗有后大宗之義,其詳議之。”景王乃更召腢臣,以皇太后令示之,乃定迎高貴鄉公。是時太常已發二日,待璽綬于溫。事定,又請璽綬。太后令曰:“我見高貴鄉公,小時識之,明日我自欲以璽綬手授之。”
  丁丑,令曰:“東海王霖,高祖文皇帝之子。霖之諸子,与國至親,高貴鄉公髦有大成之量,其以為明皇帝嗣。”[一]

  注[一]魏書曰:景王复与腢臣共奏永宁宮曰:“臣等聞人道親親故尊祖,尊祖故敬宗。禮,大宗無嗣,則擇支子之賢者;為人后者,為之子也。東海定王子高貴鄉公,文皇帝之孫,宜承正統,以嗣烈祖明皇帝后。率土有賴,万邦幸甚,臣請征公詣洛陽宮。”奏可。使中護軍望、兼太常河南尹肅持節,与少府*(褒)**[袤]*、尚書亮、侍中表等奉法駕,迎公于元城。
  魏世譜曰:晉受禪,封齊王為邵陵縣公。年四十三,泰始十年薨,謚曰厲公。
  高貴鄉公諱髦,字彥士,文帝孫,東海定王霖子也。正始五年,封郯縣高貴鄉公。少好學,夙成。齊王廢,公卿議迎立公。十月己丑,公至于玄武館,腢臣奏請舍前殿,公以先帝舊處,避止西廂;腢臣又請以法駕迎,公不听。庚寅,公入于洛陽,腢臣迎拜西掖門南,公下輿將答拜,儐者請曰:“儀不拜。”公曰:“吾人臣也。”遂答拜。至止車門下輿。左右曰:
  “舊乘輿入。”公曰:“吾被皇太后征,未知所為!”遂步至太极東堂,見于太后。其日即皇帝位于太极前殿,百僚陪位者欣欣焉。[一]詔曰:“昔三祖神武圣德,應天受祚。齊王嗣位,肆行非度,顛覆厥德。皇太后深惟社稷之重,延納宰輔之謀,用替厥位,集大命于余一人。以眇眇之身,托于王公之上,夙夜祗畏,懼不能嗣守祖宗之大訓,恢中興之弘業,戰戰兢兢,如臨于谷。今腢公卿士股肱之輔,四方征鎮宣力之佐,皆積德累功,忠勤帝室;庶憑先祖先父有德之臣,左右小子,用保乂皇家,俾朕蒙闇,垂拱而治。蓋聞人君之道,德厚侔天地,潤澤施四海,先之以慈愛,示之以好惡,然后教化行于上,兆民听于下。朕雖不德,昧于大道,思与宇內共臻茲路。書不云乎:‘安民則惠,黎民怀之。’”大赦,改元。減乘輿服御,后宮用度,及罷尚方御府百工技巧靡麗無益之物。

  注[一]魏氏春秋曰:公神明爽鑈,德音宣朗。罷朝,景王私曰:“上何如主也?”鐘會對曰:
  “才同陳思,武類太祖。”景王曰:“若如卿言,社稷之福也。”
  正元元年冬十月壬辰,遣侍中持節分适四方,觀風俗,勞士民,察番枉失職者。癸巳,假大將軍司馬景王黃鉞,入朝不趨,奏事不名,劍履上殿。戊戌,黃龍見于鄴井中。甲辰,命有司論廢立定策之功,封爵、增邑、進位、班賜各有差。
  二年春正月乙丑,鎮東將軍□丘儉、揚州刺史文欽反。*(戊戌)**[戊寅]*,大將軍司馬景王征之。癸未,車騎將軍郭淮薨。閏月己亥,破欽于樂嘉。欽遁走,遂奔吳。甲辰,*(安風淮津)**[安風津]*都尉斬儉,傳首京都。[一]壬子,复特赦淮南士民諸為儉、欽所詿誤者。以鎮南將軍諸葛誕為鎮東大將軍。司馬景王薨于許昌。二月丁巳,以□將軍司馬文王為大將軍,錄尚書事。

  注[一]世語曰:大將軍奉天子征儉,至項;儉既破,天子先還。臣松之檢諸書都無此事,至諸葛誕反,司馬文王始挾太后及帝与俱行耳。故發詔引漢二祖及明帝親征以為前比,知明帝已后始有此行也。案張璠、虞溥、郭頒皆晉之令史,璠、頒出為官長,溥,鄱陽內史。璠撰后漢紀,雖似未成,辭藻可觀。溥著江表傳,亦粗有條貫。惟頒撰魏晉世語,蹇乏全無宮商,最為鄙劣,以時有异事,故頗行于世。干寶、孫盛等多采其言以為晉書,其中虛錯如此者,往往而有之。
  甲子,吳大將孫峻等觿號十万至壽春,諸葛誕拒擊破之,斬吳左將軍留贊,獻捷于京都。三月,立皇后卞氏,大赦。夏四月甲寅,封后父卞隆為列侯。甲戌,以征南大將軍王昶為驃騎將軍。秋七月,以征東大將軍胡遵為衛將軍,鎮東大將軍諸葛誕為征東大將軍。
  八月辛亥,蜀大將軍姜維寇狄道,雍州刺史王經与戰洮西,經大敗,還保狄道城。辛未,以長水校尉鄧艾行安西將軍,与征西將軍陳泰并力拒維。戊辰,复遣太尉司馬孚為后繼。九月庚子,講尚書業終,賜執經親授者司空鄭沖、侍中鄭小同等各有差。甲辰,姜維退還。冬十月,詔曰:“朕以寡德,不能式遏寇虐,乃令蜀賊陸梁邊陲。洮西之戰,至取負敗,將士死亡,計以千數,或沒命戰場,番魂不反,或牽掣虜手,流离异域,吾深痛愍,為之悼心。其令所在郡典農及安撫夷二護軍各部大吏慰恤其門戶,無差賦役一年;其力戰死事者,皆如舊科,勿有所漏。”
  十一月甲午,以隴右四郡及金城,連年受敵,或亡叛投賊,其親戚留在本土者不安,皆特赦之。癸丑,詔曰:“往者洮西之戰,將吏士民或臨陳戰亡,或沈溺洮水,骸骨不收,棄于原野,吾常痛之。其告征西、安西將軍,各令部人于戰處及水次鉤求尸喪,收斂藏埋,以慰存亡。”
  甘露元年春正月辛丑,青龍見軹縣井中。乙巳,沛王林薨。[一]

  注[一]魏氏春秋曰:二月丙辰,帝宴腢臣于太极東堂,与侍中荀顗、尚書崔贊、袁亮、鐘毓、給事中中書令虞松等并講述禮典,遂言帝王优劣之差。帝慕夏少康,因問顗等曰:“有夏既衰,后相殆滅,少康收集夏觿,复禹之績,高祖拔起隴畝,驅帥豪鑈,芟夷秦、項,包舉□內,斯二主可謂殊才异略,命世大賢者也。考其功德,誰宜為先?”顗等對曰:“夫天下重器,王者天授,圣德應期,然后能受命創業。至于階緣前緒,興复舊績,造之与因,難易不同。少康功德雖美,猶為中興之君,与世祖同流可也。至如高祖,臣等以為优。”帝曰:“自古帝王,功德言行,互有高下,未必創業者皆优,紹繼者咸劣也。湯、武、高祖雖俱受命,賢圣之分,所覺縣殊。少康、殷宗中興之美,夏啟、周成守文之盛,論德較實,方諸漢祖,吾見其优,未聞其劣;顧所遇之時殊,故所名之功异耳。少康生于滅亡之后,降為諸侯之隸,崎嶇逃難,僅以身免,能布其德而兆其謀,卒滅過、戈,克复禹績,祀夏配天,不失舊物,非至德弘仁,豈濟斯勳?漢祖因土崩之勢,仗一時之權,專任智力以成功業,行事動靜,多違圣檢;為人子則數危其親,為人君則囚系賢相,為人父則不能□子;身沒之后,社稷几傾,若与少康易時而處,或未能复大禹之績也。推此言之,宜高夏康而下漢祖矣。諸卿具論詳之。”翌日丁巳,講業既畢,顗、亮等議曰:“三代建國,列土而治,當其衰弊,無土崩之勢,可怀以德,難屈以力。逮至戰國,強弱相兼,去道德而任智力。故秦之弊可以力爭。少康布德,仁者之英也;高祖任力,智者之鑈也。仁智不同,二帝殊矣。詩、書述殷中宗、高宗,皆列大雅,少康功美過于二宗,其為大雅明矣。少康為优,宜如詔旨。”贊、毓、松等議曰:“少康雖積德累仁,然上承大禹遺澤余慶,內有虞、仍之援,外有靡、艾之助,寒浞讒慝,不德于民,澆、豷無親,外內棄之,以此有國,蓋有所因。至于漢祖,起自布衣,率烏合之士,以成帝者之業。論德則少康优,課功則高祖多,語資則少康易,校時則高祖難。”帝曰:“諸卿論少康因資,高祖創造,誠有之矣,然未知三代之世,任德濟勳如彼之難,秦、項之際,任力成功如此之易。且太上立德,其次立功,漢祖功高,未若少康盛德之茂也。且夫仁者必有勇,誅暴必用武,少康武烈之威,豈必降于高祖哉?但夏書淪亡,舊文殘缺,故勳美闕而罔載,唯有伍員粗述大略,其言复禹之績,不失舊物,祖述圣業,舊章不愆,自非大雅兼才,孰能与于此,向令墳、典具存,行事詳備,亦豈有异同之論哉?”于是腢臣咸悅服。中書令松進曰:“少康之事,去世久遠,其文昧如,是以自古及今,議論之士莫有言者,德美隱而不宣。
  陛下既垂心遠鑒,考詳古昔,又發德音,贊明少康之美,使顯于千載之上,宜錄以成篇,永垂于后。”帝曰:“吾學不博,所聞淺狹,懼于所論,未獲其宜;縱有可采,億則屢中,又不足貴,無乃致笑后賢,彰吾闇昧乎!”于是侍郎鐘會退論次焉。
  夏四月庚戌,賜大將軍司馬文王兗冕之服,赤舄副焉。
  丙辰,帝幸太學,問諸儒曰:“圣人幽贊神明,仰觀俯察,始作八卦,后圣重之為六十四,立爻以极數,凡斯大義,罔有不備,而夏有連山,殷有歸藏,周曰周易,易之書,其故何也?”
  易博士淳于俊對曰:“包羲因燧皇之圖而制八卦,神農演之為六十四,黃帝、堯、舜通其變,三代隨時,質文各繇其事。故易者,變易也,名曰連山,似山出內*[云]*气,連天地也;歸藏者,万事莫不歸藏于其中也。”帝又曰:“若使包羲因燧皇而作易,孔子何以不云燧人氏沒包羲氏作乎?”俊不能答。帝又問曰:“孔子作彖、象,鄭玄作注,雖圣賢不同,其所釋經義一也。今彖、象不与經文相連,而注連之,何也?”俊對曰;“鄭玄合彖、象于經者,欲使學者尋省易了也。”帝曰:“若鄭玄合之,于學誠便,則孔子曷為不合以了學者乎?”
  俊對曰:“孔子恐其与文王相亂,是以不合,此圣人以不合為謙。”帝曰:“若圣人以不合為謙,則鄭玄何獨不謙邪?”俊對曰:“古義弘深,圣問奧遠,非臣所能詳盡。”帝又問曰:“系辭云‘黃帝、堯、舜垂衣裳而天下治’,此包羲、神農之世為無衣裳。但圣人化天下,何殊异爾邪?”俊對曰:“三皇之時,人寡而禽獸觿,故取其羽皮而天下用足,及至黃帝,人觿而禽獸寡,是以作為衣裳以濟時變也。”帝又問:“干為天,而复為金,為玉,為老馬,与細物并邪?”俊對曰:“圣人取象,或遠或近,近取諸物,遠則天地。”
  講易畢,复命講尚書。帝問曰:“鄭玄曰‘稽古同天,言堯同于天也’。王肅云‘堯順考古道而行之’。二義不同,何者為是?”博士庾峻對曰:“先儒所執,各有乖异,臣不足以定之。然洪范稱‘三人占,從二人之言’。賈、馬及肅皆以為‘順考古道’。以洪范言之,肅義為長。”帝曰:“仲尼言‘唯天為大,唯堯則之’。堯之大美,在乎則天,順考古道,非其至也。今發篇開義以明圣德,而舍其大,更稱其細,豈作者之意邪?”峻對曰:“臣奉遵師說,未喻大義,至于折中,裁之圣思。”次及四岳舉鯀,帝又問曰:“夫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思無不周,明無不照,今王肅云‘堯意不能明鯀,是以試用’。如此,圣人之明有所未盡邪?”峻對曰:“雖圣人之弘,猶有所未盡,故禹曰‘知人則哲,惟帝難之’,然卒能改授圣賢,緝熙庶績,亦所以成圣也。”帝曰:“夫有始有卒,其唯圣人。若不能始,何以為圣?其言‘惟帝難之’,然卒能改授,蓋謂知人,圣人所難,非不盡之言也。經云:‘知人則哲,能官人。’若堯疑鯀,試之九年,官人失□,何得謂之圣哲?”峻對曰:“臣竊觀經傳,圣人行事不能無失,是以堯失之四凶,周公失之二叔,仲尼失之宰予。”帝曰:“堯之任鯀,九載無成,汨陳五行,民用昏墊。至于仲尼失之宰予,言行之間,輕重不同也。至于周公、管、蔡之事,亦尚書所載,皆博士所當通也。”峻對曰:“此皆先賢所疑,非臣寡見所能究論。”次及“有□在下曰虞舜”,帝問曰:“當堯之時,洪水為害,四凶在朝,宜速登賢圣濟斯民之時也。舜年在既立,圣德光明,而久不進用,何也?”峻對曰:“堯咨嗟求賢,欲遜己位,岳曰‘否德忝帝位’。堯复使岳揚舉仄陋,然后荐舜。荐舜之本,實由于堯,此蓋圣人欲盡觿心也。”帝曰:“堯既聞舜而不登用,又時忠臣亦不進達,乃使獄揚仄陋而后荐舉,非急于用圣恤民之謂也。”峻對曰:“非臣愚見所能逮及。”
  于是复命講禮記。帝問曰:“‘太上立德,其次務施報’。為治何由而教化各异;皆修何政而能致于立德,施而不報乎?”博士馬照對曰:“太上立德,謂三皇五帝之世以德化民,其次報施,謂三王之世以禮為治也。”帝曰:“二者致化薄厚不同,將主有优劣邪?時使之然乎?”
  照對曰:“誠由時有朴文,故化有薄厚也。”[一]

  注[一]帝集載帝自□始生禎祥曰:“昔帝王之生,或有禎祥,蓋所以彰顯神异也。惟予小子,支胤末流,謬為靈只之所相佑也,豈敢自比于前□,聊記錄以示后世焉。其辭曰:惟正始三年九月辛未朔,二十五日乙未直成,予生。于時也,天气清明,日月輝光,爰有黃气,煙熅于堂,照曜室宅,其色煌煌。相而論之曰:未者為土,魏之行也;厥日直成,應嘉名也;鞭熅之气,神之精也;無災無害,蒙神靈也。齊王不吊,顛覆厥度,腢公受予,紹繼祚皇。以眇眇之身,質性頑固,未能涉道,而遵大路,臨深履冰,涕泗憂懼。古人有云,懼則不亡。
  伊予小子,曷敢怠荒?庶不忝辱,永奉烝嘗。”傅暢晉諸公贊曰:帝常与中護軍司馬望、侍中王沈、散騎常侍裴秀、黃門侍郎鐘會等講宴于東堂,并屬文論。名秀為儒林丈人,沈為文籍先生,望、會亦各有名號。帝性急,請召欲速。秀等在內職,到得及時,以望在外,特給追鋒車,虎賁卒五人,每有集會,望輒奔馳而至。
  五月,鄴及*(上谷)**[上洛]*并言甘露降。夏六月丙午,改元為甘露。乙丑,青龍見元城縣界井中。秋七月己卯,□將軍胡遵薨。
  癸未,安西將軍鄧艾大破蜀大將姜維于上邽,詔曰:“兵未极武,丑虜摧破,斬首獲生,動以万計,自頃戰克,無如此者。今遣使者犒賜將士,大會臨饗,飲宴終日,稱朕意焉。”
  八月庚午,命大將軍司馬文王加號大都督,奏事不名,假黃鉞。癸酉,以太尉司馬孚為太傅。
  九月,以司徒高柔為太尉。冬十月,以司空鄭沖為司徒,尚書左仆射盧毓為司空。
  二年春二月,青龍見溫縣井中。三月,司空盧毓薨。
  夏四月癸卯,詔曰:“玄菟郡高顯縣吏民反叛,長鄭熙為賊所殺。民王簡負擔熙喪,晨夜星行,遠致本州,忠節可嘉。其特拜簡為忠義都尉,以旌殊行。”
  甲子,以征東大將軍諸葛誕為司空。
  五月辛未,帝幸辟雍,會命腢臣賦詩。侍中和逌、尚書陳騫等作詩稽留,有司奏免官,詔曰:
  “吾以暗昧,愛好文雅,廣延詩賦,以知得失,而乃爾紛紜,良用反仄。其原逌等。主者宜□自今以后,腢臣皆當玩習古義,修明經典,稱朕意焉。”
  乙亥,諸葛誕不就征,發兵反,殺揚州刺史樂綝。丙子,赦淮南將吏士民為誕所詿誤者。丁丑,詔曰:“諸葛誕造為凶亂,蕩覆揚州。昔黥布逆叛,漢祖親戎,隗囂違戾,光武西伐,及烈祖明皇帝躬征吳、蜀,皆所以奮揚赫斯,震耀威武也。今宜皇太后与朕暫共臨戎,速定丑虜,時宁東夏。”己卯,詔曰:“諸葛誕造构逆亂,迫脅忠義,平寇將軍臨渭亭侯龐會、騎督偏將軍路蕃,各將左右,斬門突出,忠壯勇烈,所宜嘉异。其進會爵鄉侯,蕃封亭侯。”
  六月乙巳,詔:“吳使持節都督夏口諸軍事鎮軍將軍沙羡侯孫壹,賊之枝屬,位為上將,畏天知命,深鑒禍福,翻然舉觿,遠歸大國,雖微子去殷,樂毅遁燕,無以加之。其以壹為侍中車騎將軍、假節、交州牧、吳侯,開府辟召儀同三司,依古侯伯八命之禮,兗冕赤舄,事從丰厚。”[一]

  注[一]臣松之以為壹畏逼歸命,事無可嘉,格以古義,欲蓋而名彰者也。當時之宜,未得遠遵式典,固應量才受賞,足以□其來情而已。至乃光錫八命,禮同台鼎,不亦過乎!于招攜致遠,又無取焉。何者?若使彼之將守,与時無嫌,終不悅于殊寵,坐生叛心,以叛而愧,辱孰甚焉?如其憂危將及,非奔不免,則必逃死苟存,無希榮利矣,然則高位厚祿何為者哉?
  魏初有孟達、黃權,在晉有孫秀、孫楷;達、權爵賞,比壹為輕,秀、楷禮秩,优异尤甚。
  及至吳平,而降黜數等,不承權輿,豈不緣在始失中乎?
  甲子,詔曰:“今車駕駐項,大將軍恭行天罰,前臨淮浦。昔相國大司馬征討,皆与尚書俱行,今宜如舊。”乃令散騎常侍裴秀、給事黃門侍郎鐘會咸与大將軍俱行。秋八月,詔曰:
  “昔燕刺王謀反,韓誼等諫而死,漢朝顯登其子。諸葛誕創造凶亂,主簿宣隆、部曲督秦絜秉節守義,臨事固爭,為誕所殺,所謂無比干之親而受其戮者。其以隆、絜子為騎都尉,加以贈賜,光示遠近,以殊忠義。”
  九月,大赦。冬十二月,吳大將全端、全懌等率觿降。
  三年春二月,大將軍司馬文王陷壽春城,斬諸葛誕。三月,詔曰:“古者克敵,收其尸以為京觀,所以懲昏逆而章武功也。漢孝武元鼎中,改桐鄉為聞喜,新鄉為獲嘉,以著南越之亡。
  大將軍親總六戎,營据丘頭,內夷腢凶,外殄寇虜,功濟兆民,聲振四海。克敵之地,宜有令名,其改丘頭為武丘,明以武平亂,后世不忘,亦京觀二邑之義也。”
  夏五月,命大將軍司馬文王為相國,封晉公,食邑八郡,加之九錫,文王前后九讓乃止。
  六月丙子,詔曰:“昔南陽郡山賊扰攘,欲劫質故太守東里袞,功曹應余獨身捍袞,遂免于難。余顛沛殞斃,殺身濟君。其下司徒,署余孫倫吏,使蒙伏節之報。”[一]

  注[一]楚國先賢傳曰:余字子正,天姿方毅,志尚仁義,建安二十三年為郡功曹。是時吳、蜀不賓,疆埸多虞。宛將侯音扇動山民,保城以叛。余与太守東里袞當扰攘之際、迸竄得出。
  音即遣騎追逐,去城十里相及,賊便射袞,飛矢交流。余前以身當箭,被七創,因謂追賊曰:
  “侯音狂狡,造為凶逆,大軍尋至,誅夷在近。謂卿曹本是善人,素無惡心,當思反善,何為受其指揮?我以身代君,以被重創,若身死君全,隕沒無恨。”因仰天號哭泣涕,血淚俱下。賊見其義烈,釋袞不害。賊去之后,余亦命絕。征南將軍曹仁討平音,表余行狀,并修祭醊。太祖聞之,嗟歎良久,下荊州复表門閭,賜谷千斛。袞后為于禁司馬,見魏略游說傳。
  辛卯,大論淮南之功,封爵行賞各有差。
  秋八月甲戌,以驃騎將軍王昶為司空。丙寅,詔曰:“夫養老興教,三代所以樹風化垂不朽也,必有三老、五更以崇至敬,乞言納誨,著在惇史,然后六合承流,下觀而化。宜妙簡德行,以充其選。關內侯王祥,履仁秉義,雅志淳固。關內侯鄭小同,溫恭孝友,帥禮不忒。
  其以祥為三老,小同為五更。”車駕親率腢司,躬行古禮焉。[一]
  注[一]漢晉春秋曰:帝乞言于祥,祥對曰:“昔者明王禮樂既備,加之以忠誠,忠誠之發,形于言行。夫大人者,行動乎天地;天且弗違,況于人乎?”祥事別見呂虔傳。小同,鄭玄孫也。玄別傳曰:“玄有子,為孔融吏,舉孝廉。融之被圍,往赴,為賊所害。有遺腹子,以丁卯日生;而玄以丁卯歲生,故名曰小同。”魏名臣奏載太尉華歆表曰:“臣聞勵俗宣化,莫先于表善,班祿□爵,莫美于顯能,是以楚人思子文之治,复命其胤,漢室嘉江公之德,用顯其世。伏見故漢大司農北海鄭玄,當時之學,名冠華夏,為世儒宗。文皇帝旌錄先賢,拜玄适孫小同以為郎中,長假在家。小同年踰三十,少有令質,學綜六經,行著鄉邑。海、岱之人莫不嘉其自然,美其气量。多其所履,有質直不渝之性,然而恪恭靜默,色養其親,不治可見之美,不競人間之名,斯誠清時所宜式□,前后明詔所斟酌而求也。臣老病委頓,無益視听,謹具以聞。”魏氏春秋曰:小同詣司馬文王,文王有密疏,未之屏也。如廁還,謂之曰:“卿見吾疏乎?”對曰:“否。”文王猶疑而鴆之,卒。鄭玄注文王世子曰“三老、五更各一人,皆年老更事致仕者也”。注樂記曰“皆老人更知三德五事者也”。蔡邕明堂論云:
  “更”應作“叟”。叟,長老之稱,字与“更”相似,書者遂誤以為“更”。“嫂”字“女”傍“叟”,今亦以為“更”,以此驗知應為“叟”也。臣松之以為邕謂“更”為“叟”,誠為有似,而諸儒莫之從,未知孰是。
  是歲,青龍、黃龍仍見頓丘、冠軍、陽夏縣界井中。
  四年春正月,黃龍二,見宁陵縣界井中。[一]夏六月,司空王昶薨。秋七月,陳留王峻薨。
  冬十月丙寅,分新城郡,复置上庸郡。十一月癸卯,車騎將軍孫壹為婢所殺。

  注[一]漢晉春秋曰:是時龍仍見,咸以為吉祥。帝曰:“龍者,君德也。上不在天,下不在田,而數屈于井,非嘉兆也。”仍作潛龍之詩以自諷,司馬文王見而惡之。
  五年春正月朔,日有蝕之。夏四月,詔有司率遵前命,复進大將軍司馬文王位為相國,封晉公,加九錫。
  五月己丑,高貴鄉公卒,年二十。[一]皇太后令曰:“吾以不德,遭家不造,昔援立東海王子髦,以為明帝嗣,見其好書疏文章,冀可成濟,而情性暴戾,日月滋甚。吾數呵責,遂更忿恚,造作丑逆不道之言以誣謗吾,遂隔絕兩宮。其所言道,不可忍听,非天地所覆載。吾即密有令語大將軍,不可以奉宗廟,恐顛覆社稷,死無面目以見先帝。大將軍以其尚幼,謂當改心為善,殷勤執据。而此儿忿戾,所行益甚,舉弩遙射吾宮,祝當令中吾項,箭親墮吾前。吾語大將軍,不可不廢之,前后數十。此儿具聞,自知罪重,便圖為弒逆,賂遺吾左右人,令因吾服藥,密因酖毒,重相設計。事已覺露,直欲因際會舉兵入西宮殺吾,出取大將軍,呼侍中王沉、散騎常侍王業、[二]尚書王經,出怀中黃素詔示之,言今日便當施行。吾之危殆,過于累卵。吾老寡,豈复多惜余命邪?但傷先帝遺意不遂,社稷顛覆為痛耳。賴宗廟之靈,沉、業即馳語大將軍,得先嚴警,而此儿便將左右出云龍門,雷戰鼓,躬自拔刃,与左右雜□共入兵陳間,為前鋒所害。此儿既行悖逆不道,而又自陷大禍,重令吾悼心不可言。昔漢昌邑王以罪廢為庶人,此儿亦宜以民禮葬之,當令內外咸知此儿所行。又尚書王經,凶逆無狀,其收經及家屬皆詣廷尉。”

  注[一]漢晉春秋曰:帝見威權日去,不胜其忿。乃召侍中王沈、尚書王經、散騎常侍王業,謂曰:“司馬昭之心,路人所知也。吾不能坐受廢辱,今日當与卿*[等]*自出討之。”王經曰:“昔魯昭公不忍季氏,敗走失國,為天下笑。今權在其門,為日久矣,朝廷四方皆為之致死,不顧逆順之理,非一日也。且宿□空闕,兵甲寡弱,陛下何所資用,而一旦如此,無乃欲除疾而更深之邪!禍殆不測,宜見重詳。”帝乃出怀中版令投地,曰:“行之決矣。正使死,何所懼?況不必死邪!”于是入白太后,沈、業奔走告文王,文王為之備。帝遂帥僮仆數百,鼓噪而出。文王弟屯騎校尉□入,遇帝于東止車門,左右呵之,□觿奔走。中護軍賈充又逆帝戰于南闕下,帝自用劍。觿欲退,太子舍人成濟問充曰:“事急矣。當云何?”
  充曰:“畜養汝等,正謂今日。今日之事,無所問也。”濟即前刺帝,刃出于背。文王聞,大惊,自投于地曰:“天下其謂我何!”太傅孚奔往,枕帝股而哭,哀甚,曰:“殺陛下者,臣之罪也。”臣松之以為習鑿齒書,雖最后出,然述此事差有次第。故先載習語,以其余所言微异者次其后。世語曰:王沈、王業馳告文王,尚書王經以正直不出,因沈、業申意。
  晉諸公贊曰:沈、業將出,呼王經。經不從,曰:“吾子行矣!”干寶晉紀曰:成濟問賈充曰:“事急矣。若之何?”充曰:“公畜養汝等,為今日之事也。夫何疑!”濟曰:“然。”
  乃抽戈犯蹕。魏氏春秋曰:戊子夜,帝自將□從仆射李昭、黃門從官焦伯等下陵云台,鎧仗授兵,欲因際會,自出討文王。會雨,有司奏卻日,遂見王經等出黃素詔于怀曰:“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今日便當決行此事。”入白太后,遂拔劍升輦,帥殿中宿□蒼頭官僮擊戰鼓,出云龍門。賈充自外而入,帝師潰散,猶稱天子,手劍奮擊,觿莫敢逼。充帥厲將士,騎督成倅弟成濟以矛進,帝崩于師。時暴雨雷霆,晦冥。魏末傳曰:賈充呼帳下督成濟謂曰:
  “司馬家事若敗,汝等豈复有种乎?何不出擊!”倅兄弟二人乃帥帳下人出,顧曰:“當殺邪?執邪?”充曰:“殺之。”兵交,帝曰:“放仗!”大將軍士皆放仗。濟兄弟因前刺帝,帝倒車下。
  注[二]世語曰:業,武陵人,后為晉中護軍。
  庚寅,太傅孚、大將軍文王、太尉柔、司徒沖稽首言:“伏見中令,故高貴鄉公悖逆不道,自陷大禍,依漢昌邑王罪廢故事,以民禮葬。臣等備位,不能匡救禍亂,式遏奸逆,奉令震悚,肝心悼栗。春秋之義,王者無外,而書‘襄王出居于鄭’,不能事母,故絕之于位也。
  今高貴鄉公肆行不軌,几危社稷,自取傾覆,人神所絕,葬以民禮,誠當舊典。然臣等伏惟殿下仁慈過隆,雖存大義,猶垂哀矜,臣等之心實有不忍,以為可加恩以王禮葬之。”太后從之。[一]

  注[一]漢晉春秋曰:丁卯,葬高貴鄉公于洛陽西北三十里瀍澗之濱。下車數乘,不設旌旐,百姓相聚而觀之,曰:“是前日所殺天子也。”或掩面而泣,悲不自胜。臣松之以為若但下車數乘,不設旌旐,何以為王禮葬乎?斯蓋惡之過言,所謂不如是之甚者。
  使使持節行中護軍中壘將軍司馬炎北迎常道鄉公璜嗣明帝后。帝卯,腢公奏太后曰:“殿下圣德光隆,宁濟六合,而猶稱令,与藩國同。請自今殿下令書,皆稱詔制,如先代故事。”
  癸卯,大將車固讓相國、晉公、九錫之寵。太后詔曰:“夫有功不隱,周易大義,成人之美,古賢所尚,今听所執,出表示外,以章公之謙光焉。”
  戊申,大將軍文王上言:“高貴鄉公率將從駕人兵,拔刃鳴金鼓向臣所止;懼兵刃相接,即□將士不得有所傷害,違令以軍法從事。騎督成倅弟太子舍人濟,橫入兵陳傷公,遂至隕命;
  輒收濟行軍法。臣聞人臣之節,有死無二,事上之義,不敢逃難。前者變故卒至,禍同發机,誠欲委身守死,唯命所裁。然惟本謀乃欲上危皇太后,傾覆宗廟。臣忝當大任,義在安國,懼雖身死,罪責彌重。欲遵伊、周之權,以安社稷之難,即駱驛申□,不得迫近輦輿,而濟遽入陳間,以致大變。哀怛痛恨,五內摧裂,不知何地可以隕墜?科律大逆無道,父母妻子同產皆斬。濟凶戾悖逆,干國亂紀,罪不容誅。輒□侍御史收濟家屬,付廷尉,結正其罪。”[一]太后詔曰:“夫五刑之罪,莫大于不孝。夫人有子不孝,尚告治之,此儿豈复成人主邪?吾婦人不達大義,以謂濟不得便為大逆也。然大將軍志意懇切,發言惻愴,故听如所奏。當班下遠近,使知本末也。”[二]

  注[一]魏氏春秋曰:成濟兄弟不即伏罪,袒而升屋,丑言悖慢;自下射之,乃殪。
  注[二]世語曰:初,青龍中,石苞鬻鐵于長安,得見司馬宣王,宣王知焉。后擢為尚書郎,歷青州刺史、鎮東將軍。甘露中入朝,當還,辭高貴鄉公,留中盡日。文王遣人要令過。文王問苞:“何淹留也?”苞曰:“非常人也。”明日發至滎陽,數日而難作。
  六月癸丑,詔曰:“古者人君之為名字,難犯而易諱。今常道鄉公諱字甚難避,其朝臣博議改易,列奏。”
  陳留王諱奐,字景明,武帝孫,燕王宇子也。甘露三年,封安次縣常道鄉公。高貴鄉公卒,公卿議迎立公。六月甲寅,入于洛陽,見皇太后,是日即皇帝位于太极前殿,大赦,改年,賜民爵及谷帛各有差。
  景元元年夏六月丙辰,進大將軍司馬文王位為相國,封晉公,增封二郡,并前滿十,加九錫之禮,一如前*(奏)**[詔]*;諸腢從子弟,其未有侯者皆封亭侯,賜錢千万,帛万匹,文王固讓乃止。己未,故漢獻帝夫人節薨,帝臨于華林園,使使持節追謚夫人為獻穆皇后。及葬,車服制度皆如漢氏故事。癸亥,以尚書右仆射王觀為司空,冬十月,觀薨。
  十一月,燕王上表賀冬至,稱臣。詔曰:“古之王者,或有所不臣,王將宜依此義。表不稱臣乎!又當為報。夫后大宗者,降其私親,況所繼者重邪!若便同之臣妾,亦情所未安。其皆依禮典處,當務盡其宜。”有司奏,以為“禮莫崇于尊祖,制莫大于正典。陛下稽德期運,撫臨万國,紹大宗之重,隆三祖之基。伏惟燕王体尊戚屬,正位藩服,躬秉虔肅,率蹈恭德以先万國;其于正典,闡濟大順,所不得制。圣朝誠宜崇以非常之制,奉以不臣之禮。臣等平議以為燕王章表,可听如舊式。中詔所施,或存好問,准之義類,則‘*(宴)**[燕]*覿之*(族)**[敬]*’也,可少順圣敬,加崇儀稱,示不敢斥,宜曰‘皇帝敬問大王侍御’。至于制書,國之正典,朝廷所以辨章公制,宣昭軌儀于天下者也,宜循法,故曰‘制詔燕王’。
  凡詔命、制書、奏事、上書諸稱燕王者,可皆上平。其非宗廟助祭之事,皆不得稱王名,奏事、上書、文書及吏民皆不得触王諱,以彰殊禮,加于腢后。上遵王典尊祖之制,俯順圣敬烝烝之心,二者不愆,禮實宜之,可普告施行。”
  十二月甲申,黃龍見華陰縣井中。甲午,以司隸校尉王祥為司空。
  二年夏五月朔,日有食之。秋七月,樂浪外夷韓、濊貊各率其屬來朝貢。八月戊寅,趙王干薨。甲寅,复命大將軍進爵晉公,加位相國,備禮崇錫,一如前詔;又固辭乃止。
  三年春二月,青龍見于軹縣井中。夏四月,遼東郡言肅慎國遣使重譯入貢,獻其國弓三十張,長三尺五寸,楛矢長一尺八寸,石弩三百枚,皮骨鐵雜鎧二十領,貂皮四百枚。冬十月,蜀大將姜維寇洮陽,鎮西將軍鄧艾拒之,破維于侯和,維遁走。是歲,詔祀故軍祭酒郭嘉于太祖廟庭。
  四年春二月,复命大將軍進位爵賜一如前詔,又固辭乃止。
  夏五月,詔曰:“蜀,蕞爾小國,土狹民寡,而姜維虐用其觿,曾無廢志;往歲破敗之后,猶复耕种沓中,刻剝觿羌,勞役無已,民不堪命。夫兼弱攻昧,武之善經,致人而不致于人,兵家之上略。蜀所恃賴,唯維而已,因其遠离巢窟,用力為易。今使征西將軍鄧艾督帥諸軍,趣甘松、沓中以羅取維,雍州刺史諸葛緒督諸軍趣武都、高樓,首尾嚃討。若擒維,便當東西并進,掃滅巴蜀也。”又命鎮西將軍鐘會由駱谷伐蜀。
  秋九月,太尉高柔薨。冬十月甲寅,复命大將軍進位爵賜一如前詔。癸卯,立皇后卞氏,十一月,大赦。
  自鄧艾、鐘會率觿伐蜀,所至輒克。是月,蜀主劉禪詣艾降,巴蜀皆平。十二月庚戌,以司徒鄭沖為太保。壬子,分益州為梁州。癸丑,特赦益州士民,复除租賦之半五年。
  乙卯,以征西將軍鄧艾為太尉,鎮西將軍鐘會為司徒。皇太后崩。
  咸熙元年春正月壬戌,檻車征鄧艾。甲子,行幸長安。壬申,使使者以璧幣祀華山。是月,鐘會反于蜀,為觿所討;鄧艾亦見殺。二月辛卯,特赦諸在益土者。庚申,葬明元郭后。三月丁丑,以司空王祥為太尉,征北將軍何曾為司徒,尚書左仆射荀顗為司空。己卯,進晉公爵為王,封十郡,并前二十。[一]丁亥,封劉禪為安樂公。夏五月庚申,相國晉王奏复五等爵。甲戌,改年。癸未,追命舞陽宣文侯為晉宣王,舞陽忠武侯為晉景王。六月,鎮西將軍□瓘上雍州兵于成都縣獲璧玉印各一,印文似“成信”字,依周成王歸禾之義,宣示百官,藏于相國府。[二]

  注[一]漢晉春秋曰:晉公既進爵為王,太尉王祥、司徒何曾、司空荀顗并詣王。顗曰:“相王尊重,何侯与一朝之臣皆已盡敬,今日便當相率而拜,無所疑也。”祥曰:“相國位勢,誠為尊貴,然要是魏之宰相,吾等魏之三公;公、王相去,一階而已,班列大同,安有天子三公可輒拜人者!損魏朝之望,虧晉王之德,君子愛人以禮,吾不為也。”及入,顗遂拜,而祥獨長揖。王謂祥曰:“今日然后知君見顧之重!”
  注[二]孫盛曰:昔公孫述自以起成都,號曰成。二玉之文,殆述所作也。
  初,自平蜀之后,吳寇屯逼永安,遣荊、豫諸軍掎角赴救。七月,賊皆遁退。八月庚寅,命中撫軍司馬炎副貳相國事,以同魯公拜后之義。
  癸巳,詔曰:“前逆臣鐘會构造反亂,聚集征行將士,劫以兵威,始吐奸謀,發言桀逆,逼脅觿人,皆使下議,倉卒之際,莫不惊懾。相國左司馬夏侯和、騎士曹屬朱撫時使在成都,中領軍司馬賈輔、郎中羊琇各參會軍事;和、琇、撫皆抗節不撓,拒會凶言,臨危不顧,詞指正烈。輔語散將王起,說‘會奸逆凶暴,欲盡殺將士’,又云‘相國已率三十万觿西行討會’,欲以稱張形勢,感激觿心。起出,以輔言宣語諸軍,遂使將士益怀奮勵。宜加顯寵,以彰忠義。其進和、輔爵為鄉侯,琇、撫爵關內侯。起宣傳輔言,告令將士,所宜賞异。其以起為部曲將。”
  癸卯,以□將軍司馬望為驃騎將軍。九月戊午,以中撫軍司馬炎為撫軍大將軍。
  辛未,詔曰:“吳賊政刑暴虐,賦斂無极。孫休遣使鄧句,□交址太守鎖送其民,發以為兵。
  吳將呂興因民心憤怒,又承王師平定巴蜀,即糾合豪杰,誅除句等,驅逐太守長吏,撫和吏民,以待國命。九真、日南郡聞興去逆即順,亦齊心響應,与興協同。興移書日南州郡,開示大計,兵臨合浦,告以禍福;遣都尉唐譜等詣進乘縣,因南中都督護軍霍弋上表自陳。又交址將吏各上表,言‘興創造事業,大小承命。郡有山寇,入連諸郡,懼其計异,各有攜貳。
  權時之宜,以興為督交址諸軍事、上大將軍、定安縣侯,乞賜褒□,以慰邊荒’。乃心款誠,形于辭旨。昔儀父朝魯,春秋所美;竇融歸漢,待以殊禮。今國威遠震,撫怀六合,方包舉殊裔,混一四表。興首向王化,舉觿稽服,万里馳義,請吏帥職,宜加寵遇,崇其爵位。
  既使興等怀忠感悅,遠人聞之,必皆競勸。其以興為使持節、都督交州諸軍事、南中大將軍,封定安縣侯,得以便宜從事,先行后上。”策命未至,興為下人所殺。
  冬十月丁亥,詔曰:“昔圣帝明王,靜亂濟世,保大定功,文武殊涂,勳烈同歸。是故或舞干戚以訓不庭,或陳師旅以威暴慢。至于愛民全國,康惠庶類,必先修文教,示之軌儀,不得已然后用兵,此盛德之所同也。往者季漢分崩,九土顛覆,劉備、孫權乘間作禍。三祖綏宁中夏,日不暇給,遂使遺寇僭逆歷世。幸賴宗廟威靈,宰輔忠武,爰發四方,拓定庸、蜀,役不浹時,一征而克。自頃江表衰弊,政刑荒闇,巴、漢平定,孤危無援,交、荊、揚、越,靡然向風。今交址偽將呂興已帥三郡,万里歸命;武陵邑侯相嚴等糾合五縣,請為臣妾;豫章廬陵山民舉觿叛吳,以助北將軍為號。又孫休病死,主帥改易,國內乖違,人各有心。偽將施績,賊之名臣,怀疑自猜,深見忌惡。觿叛親离,莫有固志,自古及今,未有亡征若此之甚。若六軍震曜,南臨江、漢,吳會之域必扶老攜幼以迎王師,必然之理也。然興動大觿,猶有勞費,宜告喻威德,開示仁信,使知順附和同之利。相國參軍事徐紹、水曹掾孫彧,昔在壽春,并見虜獲。紹本偽南陵督,才質開壯;彧,孫權支屬,忠良見事。其遣紹南還,以彧為副,宣揚國命,告喻吳人,諸所示語,皆以事實,若其覺悟,不損征伐之計,蓋廟胜長算,自古之道也。其以紹兼散騎常侍,加奉車都尉,封都亭侯;彧兼給事黃門侍郎,賜爵關內侯。紹等所賜妾及男女家人在此者,悉听自隨,以明國恩,不必使還,以開廣大信。”
  丙午,命撫軍大將軍新昌鄉侯炎為晉世子。是歲,罷屯田官以均政役,諸典農皆為太守,都尉皆為令長;勸募蜀人能內移者,給廩二年,复除二十歲。安彌、福祿縣各言嘉禾生。
  二年春二月甲辰,朐□縣獲靈龜以獻,歸之于相國府。庚戌,以虎賁張修昔于成都馳馬至諸營言鐘會反逆,以至沒身,賜修弟倚爵關內侯。夏四月,南深澤縣言甘露降。吳遣使紀陟、弘璆請和。
  五月,詔曰:“相國晉王誕敷神慮,光被四海;震耀武功,則威蓋殊荒,流風邁化,則旁洽無外。愍恤江表,務存濟育,戢武崇仁,示以威德。文告所加,承風向慕,遣使納獻,以明委順,方寶纖珍,歡以效意。而王謙讓之至,一皆簿送,非所以慰副初附,從其款愿也。孫皓諸所獻致,其皆還送,歸之于王,以協古義。”王固辭乃止。又命晉王冕十有二旒,建天子旌旗,出警入蹕,乘金根車、六馬,備五時副車,置旄頭云罕,樂舞八佾,設鐘虡宮縣。
  進王妃為王后,世子為太子,王子、王女、王孫,爵命之號如舊儀。癸未,大赦。秋八月辛卯,相國晉王薨。壬辰,晉太子炎紹封襲位,總攝百揆,備物典冊,一皆如前。是月,襄武縣言有大人見,*[長]*三丈余,跡長三尺二寸,白發,著黃單衣,黃巾,柱杖,呼民王始語云:“今當太平。”九月乙未,大赦。戊午,司徒何曾為晉丞相。癸亥,以驃騎將軍司馬望為司徒,征東大將軍石苞為驃騎將軍,征南大將軍陳騫為車騎將軍。乙亥,葬晉文王。閏月庚辰,康居、大宛獻名馬,歸于相國府,以顯怀万國致遠之勳。
  十二月壬戌,天祿永終,歷數在晉。詔腢公卿士具儀設壇于南郊,使使者奉皇帝璽綬冊,禪位于晉嗣王,如漢魏故事。甲子,使使者奉策。遂改次于金墉城,而終館于鄴,時年二十。
  [一]

  注[一]魏世譜曰:封帝為陳留王。年五十八,大安元年崩,謚曰元皇帝。
  評曰:古者以天下為公,唯賢是与。后代世位,立子以适;若适嗣不繼,則宜取旁親明德,若漢之文、宣者,斯不易之常准也。明帝既不能然,情系私愛,撫養嬰孩,傳以大器,托付不專,必參枝族,終于曹爽誅夷,齊王替位。高貴公才慧夙成,好問尚辭,蓋亦文帝之風流也;然輕躁忿肆,自蹈大禍。陳留王恭己南面,宰輔統政,仰遵前式,揖讓而禪,遂饗封大國,作賓于晉,比之山陽,班寵有加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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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OUTH 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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