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8章較量
想到這裡心裡似乎有了底，省委副書記錢程挺了挺胸看了場上一眼。陶書記雖然是說讓大家議一議，但話裡話外的意思無疑是支持這個方案，場上的常委們哪一個都是身經面戰的官場老油條，這點話外之音還是能聽得出來的，既然與自己的利益無關，都低著頭喝茶水誰也不出聲，會場上是一片「唏溜溜」的喝茶之聲。
錢程本以為項南能第一個站出來反對呢，但他此時面無表情的坐在那裡不知道想著什麼，看那樣子暫時還沒有發言的意思。可能感覺到有人在注意他，項南一轉頭就和錢程對上了目光，毫無表情的臉上難得的露出了一絲微笑。
錢程得到了項南的鼓勵，在心裡組織了一下語言。這時陶書記說：「如果大家都沒有什麼意見，這個提案就算通過了！」
「等等！」錢程一聽就急了，急忙打斷陶書記的話說：「對於這個提案，我想談一下看法，當然，這只是我個人的看法！」錢程一說話，場上喝茶的聲音頓時沒有了，常委們都抬起頭望向了他。
看著大家注視的目光，錢程清了一下嗓子說：「改革和發展是中央的既定方針和政策，國有企業改革是大勢所趨，左省長的這個改制方案做得很漂亮。但我要說的是，松江第一汽車製造廠是新中國的第一個汽車製造基地，第一輛國產的汽車就是從這裡駛出去的，是我們民族工業的驕傲，也是中國汽車行業的一面旗幟，它承載了國人太多的理想和希望，推進這樣一家企業的私有化，我們必須要考慮一下國人的感情，難道我們這麼大的一個中國就容不下一個一汽嗎！」
錢程說到這裡頓了一下，眼睛環視了一下大家，然後接著說：「當然，民族的感情只是一個方面，從另外一個方面講，中央雖然在大力的推進國有企業體制的改革，但也不是什麼樣的國有企業都要改的，在石油、天然氣、汽車、冶金和鋼鐵等方面國家有規定，是限制私營企業進入的，我覺得左政同志的這個改制方案雖好，卻不符合國家的有關規定！」
錢程打出的第一張感情牌十分的犀利，他把一汽的改制上升到了民族感情的高度，用民族自豪感來打動大家，說得第一汽車製造廠就好像要變賣了一樣，不能不說其手段高明。然後一個轉折，又拿國家政策和相關規定說事，順便把桐江鋼鐵公司也捲了進來，兩面夾擊，大有一錘定音之勢！
說到這裡，錢程感覺到有的常委被他說動了，不免有些得意的說：「我的話說完了，但我再次聲明一下，這只是我個人的意見，僅供大家參考！」
左政一邊聽著錢程的話一邊記錄著，心裡思考著如何反駁他，錢程剛說完左政剛想發言，常委副省長張培光卻搶先說道：「錢書記的話很中肯，更是有理有據，民族感情我們絕不忽視，否則我們就很可能成為民族的罪人！別一方面，既然國家有禁止私營企業進入石油、天然氣、汽車、冶金和鋼鐵等領域的規定，何況還是國外的企業呢，因此，我們就沒有必要再討論這個方案了！」
陶書記和省長葉重山也沒想到事情會如此急轉直下，對於國家對某些領域禁入的規定他們的頭腦都有印象，但是具體的規定都由下面人執行，如果讓他們說清楚具體的規定那是不可能的，左政當初提出這個方案的時候他們也沒往這個方面想，副書記錢程一提出來讓他們感覺很被動，心裡不由得責怪左政，做方案之前怎麼也不好好查查有關規定呢，把一個違反國家規定的提案提到省常委會上，這事傳出去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談！
陶書記和省長葉重山這時都沒法說話，陶勇不由得抬頭望向了左政。責備的意思十分的明顯。關於松江第一汽車製造廠和桐江鋼鐵公司改制的事情，常委們都知道書記碰頭會上的傳聞，這次陶書記突然在常委會上拋出這個方案，就以為有把握通過呢，誰知錢程卻丟出來一顆重磅炸彈，他們不由得把同情的目光丟給了左政。
左政當然看出了陶書記責備的意思，他清了一下嗓子不慌不忙的說：「首先，我想澄清一下國家對某些領域私企禁入的規定，我不知道錢書記是記錯了還是口誤，國家是對石油、天然氣、冶金、和鋼鐵等領域實行了私企禁入的制度，但是禁入的領域不包括汽車行業，而鋼鐵待業的禁入，國家規定的是中央直屬的大型鋼鐵企業禁止私企和外資進入，比如首鋼、寶鋼、鞍鋼等，桐江鋼鐵公司是我們松江省屬企業，不在這一行列！我在制定改制方案前，對相關規定和政策都做了深入的調查研究，這是有據可查的！」
左政的話擲地有聲，一下子就擊中了錢程，他不是不知道想著的規定，而是特意混淆大家的視線，以達到自己的目的，被左政當場揭穿不夠有些尷尬！常委副省長張培光以錢程馬首是瞻，他也不清楚具體的禁入的規定，見老領導錢程說有就是有了，左政說得有理有據，讓他意識到自己太冒失了，把頭低得很低，看著茶杯裡漂浮的茶葉。
陶書記一聽左政的話心裡才長長的鬆了一口氣，不由得有些氣憤地望向錢程，他敲了敲桌子說：「錢書記，你是分管經濟的副書記，我看你得多學習一下國家的相關政策和規定了！」陶書記的一句話，雖然表面上沒有支持左政，卻表明了明確支持左政的態度。
錢程乾咳了兩聲說：「左省長既然說專門查過有關規定，那可能就是我記錯了，以後一定加強學習！」
左政說：「關於民族感情的問題，在這裡我想說的是，我們並不是把一汽賣給外國企業，而是引入外國企業入股投資，用外企的錢借雞生蛋，是為了更好的發展我們的民族企業。一汽發展到今天，已經是老驥伏櫪，舉步維艱，如果我再不進行改革，對一汽進行技術升級和改造，引進外國的先進汽車製造技術，那麼，這個民族的驕傲就可能毀在我們手裡。我在方案說得已經很明白了，外資只佔一汽股權的百分之二十，我們用這百分之二十股權卻換來大量的資金，為一汽的發展注入新鮮的血液，為企業增添了活力，何樂而不為呢！何況，一汽和桐鋼由國家控股的決定從來沒有改變！」
錢程一見大勢已去心裡異常的著急，他求助似的望向了項南。項南似乎感覺到了他的目光，卻只顧低頭喝水，並不轉頭，裝做沒有看到，不說話也不看大家。錢程以為項南找不反駁的理由呢，只發再次披掛上陣。
錢程還是主打感情牌，他說：「我還是覺得民族的感情很重要，那怕一汽只是轉讓出百分之二十的股權，就不是一家純粹的國有企業了，這對民族的感情也是一個巨大的傷害，如果一汽想要發展，我們政府可以出資一部分，再向銀行貸一部分嘛，也沒有必要非得外國公司參與進來。另外，這裡還有一個國有資產的流失問題，我們不能成為歷史的罪人啊！」
左政毫不客氣的反擊道：「一汽現在已經負債纍纍，欠銀行的貸款已經高達5個多億，試問哪家銀行還懇為一汽貸款？政府出資？那得多少錢？省政府面對可不止一汽一家，如果都向政府伸手要錢，政府如何負擔得起？另外，國有資產流失的問題，在做方案之前我們已經請香港的威權評估機構對這兩家企業進行了資產評估和認證，3億美元換一汽百分之二十的股權，省政府還略佔便宜！」既然錢程赤裸裸的跳出來為了反對而反對，左政也毫不客氣的進行反擊，因為還有一個副書記項南不知道什麼時候發難呢，左政的心裡並不輕鬆。
陶書記見大局已定，不想讓這種無謂的爭執繼續下去，敲了敲了桌子說：「既然大家有不同意見，我們還有舉！」說到這裡他環視了一圈，錢程見要舉手表決了心裡更急，火急火燎的望向項南，盼望他這個時候能站出來支持自己。
陶勇見無人應聲，便說道：「同意這個改制方案的請舉手！」說完舉起了自己的手，省長葉重山也舉起了手，左政當然也是舉起了手。一慣投棄權票的省軍區司令員徐懷成此次一返常態的舉手表示贊成，主管意識形態的副書記羅廣文也舉起了手，統戰部長王長富猶豫了一番後舉起自己的手。六票了，再有一票有通過了！
常委副省長張培光和宣傳部長謝長順見錢程不舉手也都默不作聲的坐在哪裡，組織部長一直望著項南，項南不舉手他也不舉手。而人大主任周良安今年已經六十五歲了，過了年就要退下去了，他不想參與這件事情，已經決定投棄權票了！錢程見場上的形勢勢均力敵，心裡不由得興奮了起來！
這時，一直默不作聲的副書記項南舉起了自己的手，組織部長韋清一見也舉起了手。看到項南舉起手的那一刻，錢程的心裡哀叫了一聲：「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