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海市
影子漸漸凝成活生生的一個人，只見他黑髮高挽，一雙眼睛黑白分明，如同燦燦明星，臉上掛著恬靜謙和的笑容，望之心生寧靜。模樣依稀還能找出那個怪人的影子，但是氣質上卻截然不同，簡直就像換了一個人。
這人又取出一個巍峨的帽子戴在頭上，身披葛袍，腳踏芒履，衣冠簡樸，古風盎然。
「這傢伙還喜歡戴高帽，你到底是誰？」肥鳥畢竟歷經上古時代，雖然多數時候都是高高在上，不過怪人的這副打扮，還是令他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只有真正的遠古先民，才會如此。
那人手捻鬍鬚，原本亂草蓬蓬的紅鬍子，現在也變成三縷黑髯：「山野之人，本名早就忘懷，只記得當年師尊曾經賜號『松果子』。」
肥鳥晃晃腦袋：「松果子，俺吃過，但是沒聽說過——先別扯沒用的，俺們幫忙幫到底，也該是你兌現諾言的時候了吧？」
松果子只是微笑點頭：「山野之人，何物能入三足金烏法眼？」
「想不到你一眼就瞧出俺的來歷，還算有點道行。落坡神鳥不如雞，俺現在一窮二白，不劃拉點好東西怎麼成，你別想矇混過關。」肥鳥現在已經能夠斷定，這位松果子肯定是上古遺民，修煉的方法和體系跟仙人完全不同，或許能搾出點油水。
「神鳥應無恙，當驚世界殊。三足金烏歷經三千世界洗禮，終有重新騰飛之日，可喜可賀。」松果子笑吟吟地拍了一記馬屁，叫肥鳥很是受用，一時間也不好再敲人家的竹槓。
旁邊的小歡子也琢磨出個大概，於是向松果子拱拱手：「恭喜前輩渡厄，不知您現在的修為，比之仙君如何？」
「道不同，不可比。」松果子回了一聲，不過從他臉上那股自然率意的微笑，小歡子還是能夠猜度出一些什麼，於是沉思起來。
松果子似乎也看出他有所思：「大道三千，萬法歸宗；弱水三千，取其一瓢。修行之路，直指本源，何其幸哉，何其幸哉！」
「還請前輩指點——」小歡子心頭狂喜，自從體內吸收本源之力以後，他當然感覺到自身的變化。以他的悟性，隱約猜測到自己走上一條與眾不同的道路，和仙人截然不同。可是這條路到底該如何走下去，又到底通向何方，他心裡還是沒底。聽了松果子所言，頓有撥雲見日之感。
松果子微笑搖頭：「山人自己都已經誤入歧途，苟且延喘至今，又哪有資格指點你。不過指條明路還是可以的，你可知以仙君之力，還有何求？」
小歡子雖然覺得有點遺憾，不過他是從苦日子一點一點捱過來的，承受能力不是一般的強，很快也就調整好心態：「在仙界，仙君高高在上，但是修行之路沒有盡頭，仙君也會有所求，只是晚輩愚鈍，不知仙君有何追尋？」
「不過是本源之力罷了——」松果子臉上的笑意更濃。
輕飄飄的一句話，卻如同晨鐘暮鼓，叫小歡子幡然醒悟，他的臉上一陣喜，一陣憂，來來回回不停變幻。瞧得肥鳥也直納悶：平日裡小歡子最能沉住氣了，今個怎麼被松果子說的變顏變色？
「多謝前輩指點！」小歡子臉上終於恢復原來那種憨憨的笑容，以他的領悟能力，當然能聽明白松果子的意思。既然仙君追尋的都是本源之力，那麼肯定會搜集一些上古流傳下來的典籍或者物品，這些就是他今後奮鬥的目標。
仙君都高高在上，想要從他們手中奪食，難度可想而知。不過既然有了方向，小歡子就有信心去實現。即便是千難萬險，也在所不惜。修行之路，又哪有一帆風順？
松果子的目光在盜賊三人組身上逐一掠過：「你們都是天賦異稟，更當好自為之。他日有緣，自當相見，山人去也——」
說罷，身形漸漸轉為虛幻，隨著清風消散。小歡子心有不捨：「前輩要去何處？」
「清風何處在，無處可為家——」聲音渺渺，或在樹梢，或在草尖，最後終於消失不見，就像一陣清風拂過。
「嘎嘎，忘了一件大事，還沒討要報酬呢，老傢伙溜得倒快！」肥鳥猛然醒悟，懊悔不迭。
小青蛙笑吟吟地拍拍他的腦門：「肥仔何必耿耿於懷，松果子前輩給豬頭哥哥指明道路，這份禮物才是最珍貴的。」
小歡子也湊過來，同樣在肥鳥腦袋上敲了幾下，只不過他的力度比小青蛙大多了：「這就是境界上的差距啊——」
「力道上還有差距呢，你幹嘛這麼使勁敲俺的腦袋！」肥鳥當然不肯吃虧，也回敬了幾記，就跟敲木魚似的。末了還幸災樂禍地鄙視道：「小歡子，你這個根本就是榆木腦袋嘛！」
「行了，咱們也別鬧了，還是到海邊等候泡泡吧。」小歡子還算有正事，不知道泡泡風裡來浪裡去的，現在怎麼樣了。
可是麻煩又出現了，幾個人被松果子抓來的時候，一路上風馳電掣，哪裡還記得路徑。小青蛙雖然跟泡泡有心神聯繫，可是不知路途太遠還是被天河阻隔，根本就覺察不到泡泡的蹤跡。
商量一下，三人組又一次向天河方向飛去，最笨的法子，就是沿著河岸慢慢找吧。
足足飛行千里，也沒望見天河。想想被松果子攝來之際，似乎只是一剎那的時間，這傢伙的速度還真是變態。
小歡子吸溜幾下鼻子，舉頭眺望：「不應該啊，俺都嗅到天河那股鹹味，按理說應該快到了，怎麼還不見影？」
肥鳥也深有同感：「也聽不到聲浪，不會是咱們走錯方向了吧？」
「沒錯啦，誰叫你們的眼皮太高，只知道往天上瞧。」小青蛙笑嘻嘻地說了一聲，然後就從肥鳥的後背上飛下來，逕直向地面落去。
小歡子低頭一瞧，頓時愣在那裡：這是天河嗎？
在他的印象中，天河就是一個壞脾氣的娃娃，驚濤拍空，怒浪穿雲；而現在，天河則變成一個恬靜的少女，披著一頭柔順的長髮，遠遠望去，就像是一塊碧藍的翡翠。
溫柔的海浪撫摸著沙灘，那是少女柔順的手臂。一群群海鳥在平靜的海面上飛翔，是那麼從容自在。
「好像是退潮啦——」肥鳥嘴裡也輕聲嘟囔著，似乎也怕他的高門大嗓打破這片寧靜。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果然不是人力可以洞悉。」面對天河翻天覆地的變化，小歡子也只剩下感歎。
遠處的海灘上人影晃動，三人組於是也就慢慢飛了過去。到了近前，才發現原來人還不少，熙熙攘攘，如同鬧市。期中多是凡人，但是也有一些仙人往來其中。
對於很多人來說，天河一旦退潮，忙碌的日子也就到了。漁民出海打漁，商販將貨物販賣到其它大陸；就連仙人也不例外，浩瀚天河，就像一座無窮的寶庫，每年趁著這個時候到天河裡面淘寶的仙人，數以百萬計。
此處，就是一個臨時港口。像這樣的地方，在天河邊上成千上萬。小歡子他們看到最多的就是海船，而且多是上百米的大船。這樣的龐然大物，大多都是由仙人施展神通，將大船移到海中。當然，作為報酬，他們也可以免費搭乘海船。天河浩蕩，就算是仙人，也不可能持續飛行數月，需要一個落腳之地。
而一些小型的漁船，則無力僱傭仙人，所以往往是由十幾個壯漢抬著，******地挪到海裡，然後張網捕魚。
當然也有一些實力強悍的仙人，擁有類似飛行船一類的仙器，瀟瀟灑灑地飄向大海。不過風光的背後也往往預示著風險，每年這個時候，寧靜的天河上面都要發生數不清的爭端，每一年，也都有許多仙人隕落海中。
有人的地方就有紛爭，有利益的地方，紛爭就會更加殘酷，這一點，永遠都不會改變。
每一處臨時的港口，同時也是一座天然集市，仙人凡人各取所需。天河裡面豐富的物產，也就是從這些集市中流入四大州，造福於世。長此以往，人們就把這樣的集市統稱為「海市」，跟仙市有所區分。
對於盜賊三人組來說，逛集市乃是最大的愛好，所以肥鳥和小青蛙早就一路飛奔過來，很快就消失在人流之中。
小歡子則不慌不忙地邁著方步，在那些攤位前面溜躂。因為剛剛退潮，鮮貨還沒上市，攤子上擺的應該是陳年舊貨，即便如此，也叫小歡子大開眼界。許多東西，都是他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所以剛走了兩個攤子，他就很不幸的瞧花眼了。
「這是九色珊瑚，無論是煉製仙器還是煉製丹藥，都是極品。這位上仙您眼力果然不凡，一下就把我這最好的物件挑出來。」擺攤的小販是一個凡人，年紀輕輕，但是從小就在海市裡面廝混，見識不凡，一眼就瞧出小歡子是仙人，而且還是仙人中的末流，所以就開始忽悠起來：「這種珊瑚一萬年才能增加一種顏色，這一株最低也生長了九萬年，絕對是難得一見的寶貝。」
小歡子打量著手裡這株所謂的九色珊瑚，一共分出九個鹿角般的枝杈，而且每一個枝杈的顏色都各不相同，晶瑩剔透，色彩繽紛，熠熠生輝。
「這個怎麼賣啊？」小歡子也有些動心。
「十塊中品仙石。」攤主報出這個價位之後，還是有點擔心，畢竟眼前這位不像是有錢的主，別把他嚇跑嘍。
小歡子抓抓鍋蓋頭，心裡犯起嘀咕：太便宜了吧？
正在猶豫之際，就看到肥鳥馱著小青蛙樂顛顛跑過來。肥鳥的腦袋上很騷包地頂著兩個七杈八杈的鹿角，光彩奪目，赫然正是兩株九色珊瑚。跑到近前，肥鳥使勁晃晃腦袋顯擺道：「瞧瞧俺這個造型咋樣，到天河裡面就能成龍！」
「多少錢弄來的？」小歡子比較關心的是這個。
肥鳥一仰頭：「便宜得很，一塊下品仙石就買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