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以往的平靜,只是公主莫紫汐被突然宣佈廢去太女之位同時軟禁深宮,卻帶來了一個難題,那就是先前宣佈的與『晨陽』的聯姻。
若是其他的賜婚,也許女皇一旨詔書作廢也沒人敢說什麼,可是這一次要作廢的,是與『晨陽』太子的聯姻,如此重大的聯姻,牽扯到兩國之間的邦交,若是隨意說廢去,豈不被『晨陽』以為自己戲弄於他們,若是實言相告,家醜怎能外揚?
「皇上,實在不行就對殷殿下說公主患病,無法成婚。」看著女皇在面前轉來轉去的度步,莫鳳翩撓頭半晌,只憋出這麼幾個字。
微微的搖了搖頭,「你這個說法只能拖的了一時,卻不是長久之計。」
水瀲灩也犯了難:「可是,我們『蒼露』後宮所出太少,兩位公主,另外一位年齡尚未滿週歲,便是想換位公主,也是不行。」
「換公主,換公主……」水瀲灩的話似乎讓女皇想到了什麼,喃喃自語中,突然停下了焦急的腳步,眼神,卻是望向了莫鳳翩和水瀲灩的方向。
「朕只說嫁公主,沒說嫁哪位公主,那就換公主!」狠狠的一拍大腿,似乎為自己突然想到的計策而開心,卻換來了莫鳳翩和水瀲灩的面面相覷。
「皇,皇姐,您的小女兒現在可是尚未滿週歲啊,您不是???」莫鳳翩似乎強忍著臉上的抽搐,望著獨自開心的女皇。
「朕怎麼會拿週歲的公主去定親。」一句話否決了莫鳳翩的猜測,卻換來了下面兩人更大的疑問。
看著兩人不明白的表情,女皇輕聲一笑:「朕嫁公主,又沒說一定要嫁朕的公主,朕母皇的女兒,當初可也是公主啊。」
女皇算計的表情讓莫鳳翩一個後縮,「皇姐,你,你不是看上了我吧?」飛快的搖著頭,生怕慢一點,自己就被這個姐姐拿去聯姻:「殷太子年方十八,可你妹妹我都二十有八了,不合適,太不合適了!」
「問題晉王,禮王她們都已婚娶,朕所有的妹妹中,就只剩你尚未婚配,為了我『蒼露』,不如你就……」
話還沒說完,就被莫鳳翩無情的打斷:「皇姐,有你這麼讓妹妹為國捐軀的麼?換其他人吧。」眼睛一瞥,望向了正在發呆的水瀲灩,彷彿看見了救世的神靈,左手用力的在她肩頭一拍:「閒王爺可也是你的妹妹,我『蒼露』的公主,年輕貌美,威名遠播,和『晨陽』英俊的太子正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好,就這麼決定了,十日後,舉行婚禮!」
還沒有來得及插上一句話的水瀲灩,就在莫氏姐妹的連手中將她人生中最重要的婚姻給賣了。
大紅的喜燭吞吐著歡慶的火焰,將整個洞房籠罩在黃色的暈光下,映襯著牆上大紅的喜字,燭台下碟子裡裝著各色的果子,全部都拿紅色的喜字蓋著,桌子上一桌滿滿的盛筵,桌邊的玉壺和旁邊的兩隻玉杯更在燭光下散發著柔和的光。
床中坐著一個大紅色的身影,長長的紅色喜服上金線繡著龍鳳呈祥,滾金絲的袖口上也是一色的金鳳凰,腰帶上的鳳嘴中還銜著一粒晶瑩的珍珠,腰間掛著錦繡香囊,放在雙膝的纖纖皓腕上,一對黃金龍鳳鐲閃閃發亮。
這一次女皇為了表示對『晨陽』太子的尊重,將一切禮儀規矩都按『晨陽』的方式來操辦,所以水瀲灩不能像其他女子般在外應酬男子在房中守侯,只能在拜堂後由喜娘牽進洞房,聽著外面一陣陣的笑鬧和杯斛交錯的聲音,她的心裡卻不如外面的人般輕鬆。
能和殷彤焰最終走到一起,在她心中確實無數次的期許過,那些初入人間的回憶,是她心間隱藏最深的甜蜜,當這一切來臨的時候,她卻不再欣喜,因為這背後,有太多太多其他的牽絆。
當聖旨宣進閒王府時,她無法忘記嵐那雙藍色雙瞳中射出的不可置信,暮衣瞬間緊握的雙拳,扉雪那突然拒人千里之外的寒冷,還有楓遙那臉上從未消失的玩世不恭在片刻間無影無蹤。
努力的想要和他們解釋,卻不知道從何說起,只能驚慌的看著他們一個個。
扉雪只是冷冰冰的丟下幾個字,「不關我事!」後飄然而去,據說關在房中研究新的藥物,數日未曾踏出房門一步,一直到現在。
楓遙也只是庸懶的一笑,「我回『藍顏閣』拿東西,以前的銀子都忘記了。」帶著段楓澈瀟灑離開,只在傍晚時分著人傳來一句,怕府上鬧騰,讓段楓澈不能好好的休息,所以在外遊玩數日,歸期待定。
而嵐,只是一直看著她,慢慢的從臉上擠出一絲笑容,「如你所願,得到了,就好好珍惜,祝福你。」只是那笑,卻如同插在她心中的刀子,她終於知道,原來笑,也可以傷人,數日來,一直在心頭徘徊的,是他那一刻的笑容和祝福。
青色的身影沒有任何表示,依然定定的站在她身後不遠處,保護她,是他的諾言,只是那如星光般燦爛的眸子,瞬間隕滅,忙碌的數日中,不管何時,她依然在轉身間看見不遠處的他,只是那距離,不再親密無間。
如流水的回憶在腦中不停流轉,身上緊緊的喜服勒的她喘不過氣,猛的掀開喜帕,在鳳冠的環珮叮噹間站起身體。
行至妝台前,伸身拿起一面銅鏡,望著鏡中的人影,一對展翅的金色鳳凰被固定在頭頂的髮髻上,金色的絲線穿起一粒粒的珍珠,在兩側形成數道珠簾,柳眉淡掃,水唇泛朱,額頭上的粉蓮嬌艷欲放,鏡中的自己,是冶艷和高貴的綜合,只是那明眸間,一縷哀愁破壞了美麗的風景。
突然對身上這身行頭有說不出的厭惡,一場婚禮,傷了多少人的心,那在外面看似風光的殷彤焰,心中又有幾分願意?
猛的拉扯著身上的喜服,另一隻手摘著頭上壓著的鳳冠,摘下手腕上的龍鳳鐲狠狠的砸向牆角,繼續撕扯著衣衫。
「別扯了,那是皇帝的旨意,都堅持到了洞房,何苦現在去反抗!」一個男聲的出現,讓她突然找回了理智,慢慢鬆開扯著前襟的手。
「我不要你們難過,若是你們個個都離我而去,我寧願抗旨!」停下的手再一次拔拉著頭頂的鳳冠,「走,帶我走,我不要這個王爺了,我想通了,有你們在身邊,我不要再爭奪什麼了,我們走的遠遠的!」
衝動的手被壓住,緩緩的帶離頭頂,「沒有人不要你,而和他在一起不正是你的心願麼?你知道,若是這婚禮砸了,不單單是你一個人要承受嚴重的後果。」
婚禮要是因為自己的突然離開而中斷,讓『晨陽』顏面何存,兩國若是交鋒,多少黎民百姓受苦受累,這一切,又怎麼能因為自己的自私而挑起。
可憐兮兮的伸出雙手,卻又不敢上前,就這麼楞楞的定在空中,大眼在他臉上尋找著,直到一雙鐵臂將她鎖進懷抱,才試探著將手輕輕圍上他的腰,沒有感覺到抗拒,再死死的摟著,帶著哭腔的字從口中逸出,「嵐,我好怕,我怕你們不要我了,若是這樣,我不要這個賜婚。」
雙手將她的臉捧在掌心,吻落無痕,吮乾她眼角的淚漬,「不能哭,新娘若是哭了,不吉利,我們沒有不要你,他是你名分上的夫,我們要避嫌的,定然不能像從前那般。」
嘴角一曬,「你們也是我的夫,明天我就接著舉行婚禮,娶你們過門,誰敢攔我,沒人規定不可以接連幾天娶新夫的。」
感受到身下胸膛的幾下起伏,頭頂傳來他的悶笑:「若是重視這個所謂的名分,早問你要了,何苦等到現在,何況你心中有誰,各人心中都有數,你奉旨聯姻,我們又有誰不體諒了?」
「那你為什麼對我笑,還說祝福我?」嘟著嘴,那日的情形仍不能釋懷。
「難道你要我哭?不祝福你難道還希望你和他相看兩相厭?雖然我真的很這麼希望,不過我的風格一向是,自己喜歡的,自己爭取,想要你,就必須過我這關,你以為他能欺負的了我們?這屋子裡,哪個是好惹的主?」
「那扉雪為什麼關在屋子裡一直不出來?」
「他那性格不喜有人接近,府中張燈結綵的,他能不躲?何況,為那端王爺的心上人配的藥還沒齊全呢。」
「那楓遙為什麼走?」
「怕來來往往的人嚇著他弟弟,另外,估計是在這憋的慌,找借口溜出去玩。」
「那暮衣為什麼若既若離的?」
「哪有,他以前也是那樣的,你自己想的多,疑心生暗鬼!」
「真的?」一切真的如此簡單?是自己想多了?
微笑中點頭:「真的!」
伸手幫她整理著凌亂的衣衫,「能看到你因為想到我們而方寸大亂,真是件開心的事,就知道你想多了,所以我跑來看看你,幸好我出現的早,不然你要跑了,我上哪拿人去啊。」
將臉緊緊的貼在他溫熱的胸口,汲取著安定的氣息,「嵐,謝謝你!」
藍色的雙瞳閃過一抹調皮,「不過,一想到他今天就要和你洞房,怎麼樣心裡也不太舒服,所以,我決定……」
一伸手從懷中掏出兩個酒杯,伸手拿過桌上的酒壺斟滿,將一隻杯子塞進她的手中,「都說夫妻合巹,白首同心,你若是覺得虧欠了我個儀式,那我搶在他前面與你喝這合巹酒,算扯平了,怎麼樣?」
咬著下唇,水瀲灩重重的點了點頭,舉起手中的杯子,繞進他的臂彎,看著在燭火輝映下跳動的藍色雙眸,沉醉在他溫柔的凝視中,緩緩飲下杯中酒。
雙唇突然被壓上,貝齒被挑開的瞬間,濃烈的酒香伴著甘洌的清泉灌入,還有他侵略的舌,吮吸著甜美,勾劃過每一個角落,在他的領地中印下屬於他的印記,不斷的啜吸著她的柔嫩。
看著她嚥下自己哺進的半杯酒,唇角上揚,開心而得意,指尖輕點她的紅唇,「我們曾飲過同一杯合巹酒哦,我走了,不然一會你的夫君來了碰見不好。」轉身前在她額頭印下一吻:「這幾天看你愁眉不展的,記得吃些東西。」在她關切的注視下,飄身出窗外。
藍色的人影優雅的動作在閃過假山後停下了腳步,斜倚著石頭,望著當空皓月,眼中是無盡的深沉,明亮的月色幻化成心上人的面容,低低的一聲歎息,雙唇勾出淺笑,「祝福你。」
一腳踹開安靜小屋的門,藍色的人影眼眸一楞,「你也在這?」
「人家新婚,你們倒好,不去前面熱鬧,都上我這來幹什麼?我只醫得了身上的傷,可醫不了心口疼。」還是那不冷不熱的聲音,彷彿外界再熱鬧,他都能做到無動於衷。
「今天不想和你這個刀子嘴鬥,我扛了一罈酒,喝不喝隨便你。」
房中寂靜無聲,半晌,冰白的身影和青色的衣袖伸向桌邊的酒杯。
放下心結的水瀲灩,直到這個時候才感覺到肚子咕咕叫,望著桌子上的佳餚,聽著外面的笑鬧,心中憤憤,一屁股坐在桌邊,抄起手中的筷子,落向碗盤中間。
一塊香酥雞入口,卻突然如哽住般停止了咀嚼,獨特的香氣,滑嫩的口感,一段段對話在耳邊響起:
「楓遙啊,我好想吃你那個香香酥酥的雞,人家現在是傷者,你做給我吃嘛~」
「你打著傷者的旗號一天叫我做了二十多道菜了,不做!」
「你的菜好吃嘛,人家天天都想吃。」
「想吃?給錢,一道菜十兩銀子!」
「這麼貴?我給不起拉,人家所有的銀子都拿去贖你了。」
「沒錢還打腫臉充胖子,早知道不給你贖,香酥雞太膩,不適合傷者吃,我給你做其他的,等你傷好了,再做!」
「你說的,不許賴。」
「賴皮的罰五十兩銀子!」
用力的咬著口中的食物,一筷子一筷子夾著每一道菜,不停的塞進口中,瞪著大眼不讓眼角邊的酸澀感侵入心間,只是不斷的埋頭吃著,連房門什麼時候被打開也全然不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