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避不掉的麻煩()
「藍色用品店」的門口，宋承恩和明機師徒實在是忍受不了路人對他們一身道袍的指指點點，趁人不備，遁入莫道難的店舖裡。
兩人修為都很不錯，凝神低誦道德經，片刻功夫，就恢復了心境的清明。宋承恩倒無所謂，他原本就是不羈的性子，年少下山時也見識過勾欄畫舫的風情。剛進入店舖裡的震驚很快就化作清風，吹過他的道心，不起半點漣漪。
明機就弱上好多，他從幼時就在蜀山長大，偶爾幾次下山也無非是接引弟子罷了，哪裡見過這種陣仗？縱使心湖歸於平靜，可是那點點漣漪，卻始終蕩漾著。
宋承恩眼中精光一閃而過，若有所思。
空氣中傳來一陣波動，莫道難歎口氣出現在兩人的面前。
宋承恩和明機急忙跪倒在地，被莫道難用風元之力拖起來：「別動不動就跪來跪去的，我這裡又不是你蜀山，不興這一套。」
「是，前輩。」宋承恩恭敬的說道。
「你們今天來是為了什麼事？」莫道難挑挑眉頭問道，隨手一揮，屋子裡出現石桌石椅。他又泡了一壺茶，遞給兩人。
宋承恩接過，卻沒有喝，而是沉聲說道：「晚輩此次前來，是想請前輩多加小心。」
莫道難毫無意外的點頭說道：「嗯，是誰想要找我麻煩？」
「雖然祖師發話不許再追究此事，掌門也下了法旨。可是這一次玉靜子師叔被前輩打的經脈全斷，即使用本門靈藥治好之後，修為也下了一個境界，蜀山內部很多人都憤怒難消。玉靜子師叔的師傅也破關而出，看他神色，說不定會偷偷來找前輩麻煩。想來不止他，蜀山中有很多人都有這種想法。」
該來的總會來，莫道難才不會相信蜀山會有這麼大的肚量，真的當此事揭過。他早就做了心理準備，只要那天出現的老道士之流不出現，以他現在堪比返虛上階的實力，根本無懼蜀山其他任何人。
畢竟，吸收了江龍王敖坤的龍魄，他力量又上升了一大截。
「這件事我知道了，還有什麼事嗎？」莫道難抿了口茶，淡淡的說道。
宋承恩微微踟躕，若不是掌門下令要自己前來，他還真不願做這種事，搞的裡外不是人。他硬著頭皮說道：「那個，玉靜子師叔的青龍索……」
莫道難一揮手打斷他接下來的話說到：「這件事不要再提，誰想要，讓他自己來拿。」
宋承恩訕訕的點點頭，心裡卻鬆了一口氣。
莫道難看他的樣子，忽然開口道：「承恩，萬象真如訣的口訣總綱是什麼？」
宋承恩一愣，不明白莫道難為何扯到這方面，不過還是恭聲恭敬的說道：「臨空幻化，萬象皆一；諸天臨塵，紫氣東來。這十六個字就是萬象真如訣的口訣總綱。」
「嗯。」莫道難點點頭，淡淡一笑道：「還記得一百多年前，我和你一起參悟這套劍訣嗎？你是在什麼情況下領悟這套劍訣真諦的？」
宋承恩眼神一下子恍惚起來，記憶回到一百多年前的江南，那時候正是草長鶯飛，柳葉吐梢，一派生機勃勃：
那天的清晨，春雨綿綿，莫道難和宋承恩站在柳樹下。面前的河水被雨點打出朵朵漣漪，微風輕撫，帶來泥土的芳香。不遠處一個老翁，穿著雨具搖著一葉扁舟，笑聲放歌。
不多時，雲散雨歇。春日的第一縷陽光從柳樹梢射了出來，照在兩人的臉上。那遠處南山，一抹彩虹橫跨，閃耀著七彩光芒。
雲層再也遮不住朝陽的澎湃，無數的光芒四射，在空山新雨後，映射出空氣中還沒消散的雲氣。
明機在一旁擔憂的望著師傅，不知道到底怎麼了。為何莫道難只問了他一件往事，師傅就一直沉浸在其中，眼神恍惚，臉色變化無常。若不是師傅身上的氣息還算平和的話，他還以為宋承恩走火入魔了。
莫道難不知道從哪變來的一支象牙筷子，輕輕敲擊著茶杯。看似雜亂無章的敲擊，卻帶著某種奇特的規律。明機凝神聽著，隱隱有所動，感覺這聲音看似敲在茶杯上，卻能夠穿透人心。就好像春雨落在湖上的聲音一般。
宋承恩臉色變化的越發快捷，他身上的氣機不停的噴薄出來，整個人的身形也變得飄渺恍惚，一道道藍色的劍氣不受他控制著從身上發射出來。
明機若是還看不出來師傅有所領悟，那他就是傻子了。他臉色一正，手中拂塵猛然飛到頭頂上，化出三千丈長絲。他連連掐訣，塵絲將整間店舖都籠罩起來，把宋承恩的氣機完全擋住。
只是宋承恩煉神下階的修為又豈是他能擋得住的，不一會兒他就面色發白，身子微顫。
莫道難暗暗點頭，左手朝明機一指，一股精純的真元渡了過去。
眼見宋承恩頭上紫氣浮現，臉上陰晴不定，身形變幻卻始終沒有凝聚。莫道難猛然重重敲擊茶杯，大喝一聲道：「承恩，此時不悟，更待何時？」
宋承恩身子猛的一震，那幻化出來的身形一下子變得清晰起來，臉上都浮出瞭然的笑容，空靈而又飄渺。這些幻身齊齊掐了個訣，最後合而為一，恢復真身。
宋承恩長呼一口氣，鼻尖悠長的白煙繚繞，隨著他一吞一吐，襯托著他好似神仙中人。一團紫氣從他的天靈浮現，化作一個肉嘟嘟的嬰兒，正盤膝而坐，稚嫩的小臉上滿是寶相莊嚴。在嬰兒的頭頂上，一把小劍緩緩轉動。
莫道難笑著點點頭。
不多時，嬰兒睜開眼睛，精光乍現。他露出笑容，笨拙的給莫道難叩頭，然後回到身體裡。
宋承恩終於睜開了眼睛，滿滿的笑意遮也遮不住。
「前輩大恩大德，承恩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報答！」
「行了，」莫道難隨意揮揮手道：「悟性是你的，就算沒有我的幫助，你五十年內也必然能夠突破。你再這樣，反而落了下乘。」
「是。」宋承恩笑著說道。
他看了看頭頂上的拂塵，右手一招，收了回來，交給明機道：「傻小子，在前輩面前逞什麼能？這把『如意拂塵』，還是前輩當年贈予你師傅我的呢！」
明機喘口氣，驚訝的看了莫道難一眼，總算明白為何當初看見這把拂塵的時候，莫道難笑的那麼古怪。
「恭喜師傅進入煉神中階！」
宋承恩應了一聲，剛才在莫道難的點化下，他重新回到當初領悟萬象真如訣真諦的心境，然後莫道難以「清心梵音」相助，讓他成功的進了從煉神下階晉陞到中階。
莫道難輕咳一聲說道：「好了，你現在修為精進，你師傅們看見應該會很高興吧？」
宋承恩哪聽不出莫道難話裡的逐客之意，只是他今天來，真正的意圖還沒有說出，怎會甘心離去。
他神色一凜，一揖到地說道：「前輩，請您救明機一命！」
在看到彎腰鞠躬的時候，莫道難就知道又有麻煩了。一聽果然沒錯，不過他還是有些詫異的說道：「怎麼說？」
宋承恩拉過明機道：「前輩，明機是晚輩九十幾年前下山撿回來的。那個時候也是下著大雪，他還是個在襁褓中的嬰兒。等晚輩將他帶回山上之後才發現，他體內竟然有一股極陰之力盤旋，饒是請我師傅和諸位長老聯手，也無法在不傷及明機的基礎上去除。後來，明機隨我修行，原以為隨著他修為增加能夠一點一滴的化解掉這股極陰之力，可是卻毫無作用。現在這股極陰之力在他的體內已經根深蒂固，盤旋在心臟周圍，一觸及就會危及生命。」
「所以你想讓我看看，能不能幫他解決這個隱患？」莫道難摸著下巴說道。
「是。」
莫道難沉吟片刻，右手一拖，一股風元之力將明機捲起來，懸浮在半空中。
神識在明機的體內掃過，莫道難眉頭皺了起來：「果然，好陰寒的力量。」
「前輩可有辦法？」宋承恩急忙問道。
明機雖然不說話，可是臉上的期盼之色已經透露了他的心情。他是金丹上階的修為，再進一步就是丹碎嬰出。可是體內的極陰之力卻成為最大的阻礙，時刻危機著他的性命。
莫道難細細的查探著那股極陰之力，喃喃說道：「好詭異好霸道的力量，一有外力進入就縮到心臟位置，讓人不敢亂動。明機，你現在每月十五的子時，是不是都會發冷發寒？」
「前輩說的沒錯。」明機沉聲說道：「任憑弟子運轉多少周天的真元，都無法消除這股陰寒。而且弟子這一年來，真元被這股極陰之力吞噬了至少兩成。」
「崖間獨木，一觸即發啊!」莫道難感慨一聲說道：「你現在的情況就好像一枚炸彈，隨時就會爆炸。不過……」
「前輩可是有辦法救明機？」宋承恩聞音知意，欣喜的說道。
就莫道難的本心而言，他實在是不願意招惹不必要的麻煩。只是掃了宋承恩和明機一眼，他還是心軟的點點頭。
「嗯，我是有辦法，不過至少需要半年的時間，而且還需要很多天地靈才的輔助。」
「沒關係！」宋承恩直接說道：「明機心性修為欠缺，晚輩原本就有意讓他入紅塵歷練一番，這半年就讓他呆在前輩這裡好了。至於天地靈才，只要蜀山有的，就算偷，晚輩也給前輩您偷來！」
莫道難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你倒是會順竿往上爬。好吧，這半年的時間就讓明機留在我這吧。」
他低頭咕噥了一句：「反正多了兩個閒人，再加一個也無所謂，哎，麻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