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沼澤成精
陰沉沉的天，黑雲壓的很低。平日裡金色灑滿碧波的北海，如今化作憤怒的巨人，不時的掀起數十米高的驚濤駭浪。
一滴水珠「嘟」的一聲從海水中掙脫出來，淡淡的藍色光暈綻放數十米，凝聚出莫道難的身形。
莫道難站在海面上，身體隨著海水的起伏輕輕晃動。他看著一望無際的北海，又看了一眼天空，嘴唇狠狠的抿了起來，非常的剛毅。
自從田二妞死去之後，莫道難就再也沒有開心的笑過，話也很少。他痛定思痛，雖然心中不至於被仇恨蒙蔽，但是他卻實實在在的變了。
他恨劉伯溫，也恨自己。若不是他自己修為低，怎麼會連累到田二妞犧牲？他明明一早就有打算前往北海龍宮，想辦法尋寶和增強自己的力量。
為什麼遲遲沒有動身？否則的話，也不至於被劉伯溫找到自己，也不至於連累妞妞。
所以，莫道難下定了決心。在今夜，他留下一封信，飄然來到北海。
當年四海龍族被殺，不過東西南北四海龍宮卻被四位龍王爺用龍族秘法封閉，同時放逐到四海的隱秘之處。修真界搜尋了百餘年，包括那些壓抑修為留在地球的仙人，卻都無疾而終。
久而久之，他們也就淡了這份心。
可是莫道難不同。他是北海龍族，對於北海龍宮有著與生俱來的一種感應。他很早之前就憑藉著這份感應找到北海龍宮的所在地，不過因為修為不足，無法打開封印龍宮的禁制。
想了一會兒，莫道難伸手抓了一把空氣，目光微閃，最後狠狠的握拳。
「妞妞，我一定會給你報仇的。」
他神識放出，掃了一圈北海，重新化作一滴水珠，融入北海之中。
海底數萬里，高低不平，具體多深，人類的探測的結果多有不同。往海底越深，所承受的壓力就越大，修為弱一點的修行之士都會量力而行，否則很容易爆體而亡。
莫道難將自己裹在水元之力中，完全與北海融為一體。他如魚得水般，快速的下沉，下沉。
海底的世界，瑰麗神奇，無數沒有看見過的種族在這裡歡快的生活。經常有一群群的魚游過，掀去無數的細密的氣泡。
莫道難化作的水滴停在一棵三米高的珊瑚上，然後現出他的身形，驚得珊瑚周圍的魚兒紛紛逃走。
「應該就在這附近了。」幾百年沒有來過，海底世界也稍微有些變化。莫道難細細的打量，翻開腦中的記憶，兩幅畫面漸漸的合在一起。
這裡漆黑一片，偶然有銀光閃過，卻是電鰻的身影。海水中帶著酥麻的感覺，不過對莫道難而言，無異於隔靴搔癢。
「我當年僅僅是破掉的，就有四重禁制封印，後面也不知道還有多少重。」莫道難喃喃自語：「不過，憑我現在的修為，比起當年北海龍王也差不了多少，應該沒有問題。可惜，我的掌中佛國自爆掉，再也沒有重修的可能性。否則的話，把握就大多了。」
莫道難對付劉伯溫，狠心自爆掉掌中佛國。事後他恢復過來發現，再也無法修煉掌中佛國。十八手印倒是可以施展出來，不過威力明顯降低了一個層次。
細細觀察之後發現，原來是因為他爆掉掌中佛國的時候，也爆掉了那最精純的一縷佛性，也就是種子。
這顆「種子」，就是當初戒色禪師用佛門神通「他心通」在莫道難的元神中施展十八佛印留下來的。有了這顆種子，莫道難才能不停的修煉和感悟，催生種子成長，最終領悟掌中佛國。
若是沒了種子，就算他修為再高，領悟力再強，也無濟於事。
想明白了這個道理後，莫道難暗暗遺憾，卻沒有絲毫的後悔。
因為，當時的情況下，他的做法，是最好的選擇。
不少遠遁的魚群又悄悄的游了回來，偷偷的觀察著一動不動的莫道難。它們似乎是在疑惑，這個高高大大的東西是什麼？它們好像從來也沒有見過。
忽然，一股強大的力量以那個「東西」為中心，洶湧澎湃的散了開來。魚群大驚，急忙搖著尾巴離開，卻發現速度根本跟不上。
原以為要死掉了，誰知道這股力量雖然強悍，卻很柔和，推著它們遠離數十米。
莫道難眼中一抹金光乍現，雙手捏了個古怪的訣，非道非佛。
「開！」
一個巨大晶瑩，由各種奇特字符形成的大手印猛然出現在莫道難的面前，朝著前方不遠處的海溝壓去。
黑暗的海溝，在大手印浮現在上空的時候，忽然激射出一道小孩手臂粗的光線。這道光線沒有穿透大手印，反而像是在探索什麼，在大手印掌跟之處散出無數細小的光線，蔓延開來。
這些細小的光線就好像人手上的血管一樣，彎彎曲曲的交錯。很快的，莫道難施展出的大手印就被這些光線佈滿。
莫道難卻沒有驚訝，他冷靜的將手中古怪印訣一變，放置於自己的胸前。他的胸腔忽然以一種異常詭異的頻率開始震動，經過手中印訣的作用，這股震動直接傳到大手印之上。
大手印上面的符文像是收到了什麼命令，開始不停的流動。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每一個細小的符文快速的變換著位置，最後竟然與那些光線的位置完全相同。
在最後一個符文到達中指指尖的位置時，大手印猛然綻放出柔和的白光，卻控制在方圓五米之內。
大手印開始變化，先是握起，然後與白光融合在一起消散，最終變成一把白金的令牌！
莫道難呼了一口氣，微微一笑，握住這枚令牌。
他飛到海溝深處，神識一掃，便找到地方。
海溝底，有一層極細極軟的海沙密佈，與黑色的淤泥融合在一起，根本無法察覺。就算是有心人，也以為這本來就是淤泥的一部分。
莫道難走到一個凹陷處，這裡的淤泥與其他地方沒什麼區別。可是在莫道難的眼中，淤泥深處的海沙卻在凹陷處的最中央，形成一個令牌的圖案。
莫道難小心翼翼的將令牌放到這個圖案上，頓時一個小型的漩渦出現，強大的吸力撕扯著他。
莫道難沒有抗拒，反而身子一縱，進入漩渦之中，消失不見。
很快，小型漩渦也憑空消失，就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周圍的一切絲毫未變，剛才的一切，如同幻覺。
而淤泥上的白金令牌，在漩渦消失的時候，也隨之消失不見。
依舊是北海中，與之前看的景色一般無異。可是莫道難卻清楚，這裡才是北海真正的內海所在。
北海與其他三海一樣，都有內海和外海之稱。外海，就是凡人和修真者所見到的北海。在龍族被滅之前，除了一些需要閉關修煉的龍族長老外，其他的龍族和北海生靈都居住在外海之中。
那時候，北海龍宮就位處北海外海的正中央，日日夜夜散發著毫光，吸引著萬千海族的膜拜。
只是，後來龍族在滅亡之際，當機立斷的將其他修煉的種族裝入北海龍宮，投入內海，並且下了封印，鎖住進入內海的門徑。
龍族之所以自己沒有進入，原因有二。
一來是龍族的尊嚴，讓他們寧可戰死，也不願意躲避。
第二，當時龍族若是躲到內海，劉伯溫和天下道門必定不肯干休，說不定就能發現內海的秘密。到時候，不僅龍族無法尚存，就連其他種族也得遭受滅頂之災。
最重要的是，北海龍宮乃是北海龍族的聖地和家園，他們斷然不會讓它毀在自己的手上。
內海的秘密，除了龍族之外，無人得知，所以修真界找了那麼久，才始終一無所覺。
深邃的海底，頭頂上有一團光暈照耀，使得肉眼在海底可以模糊視物。珊瑚礁、魚群、海帶等等生物，和外海完全一樣，沒有區別。
就連地理外貌，也是大同小異，根本察覺不出內海外海之別。
不過，與外海不同的是，內海之中有很多開啟靈智的生物遊蕩。莫道難掐了個訣，隱入水元之力中。
短短的時間裡，就有三隻人頭蝦尾的妖怪手持鋼叉路過。
「上次來的時候，都沒發現厲害的海族妖怪，不知道這次會不會一樣。」莫道難回想起他當初闖入北海龍宮時候的情景，一路上雖有很多海族活動，卻都是些小妖怪，根本無法發現他。
他幾乎是非常輕鬆的就找到龍宮所在地，然後避開守在龍宮附近的幾個蝦兵蟹將，開始著手破解禁制。
只可惜，以他當時的力量，只能破解四重禁制，無奈離開。
「這一次，我一定會破解掉龍宮禁制！」莫道難暗暗發誓，捲起水元之力，重新化作水滴，電射而去。
莫道難之前出現的地方，是內海的西北方。北海龍宮的位置，是在內海的正中央。要想從這裡到達龍宮所在地，中間必須穿過一個方圓四百里的巨型沼澤之地。
這塊土地顏色黑沉，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連海草都沒有，而且味道非常的噁心。說是沼澤，只是因為，它的特性與沼澤有些類似，就是會讓掉入其中的生物一點點的深陷，根本無法逃脫。
莫道難上次路過的時候，一時好奇，就抓來一隻海膽妖。那只妖怪修為不錯，有煉神中階左右，放在修真界也算是高手了。
可是，海膽妖一發現落入沼澤地的範圍內，竟然驚駭的連連顫抖，眼淚鼻涕全都流了出來。莫道難當初分出一縷真元化作繩索拴住它，然後將它推到沼澤地中。
奇特的事情發生了。沼澤地竟然像是流水一樣，不停地起伏。那只海膽妖動用了全身的妖力，都無法掙脫沼澤地的吸力，只能痛苦的哀嚎，一點點的被吸入沼澤地中。
莫道難急忙想要將他拉出來，誰想到竟然拉不動。那片沼澤地就好像是拔河的另外一方，與自己爭奪著海膽妖。
而且，不僅僅想要吞了海膽妖，似乎還想連莫道難也吞噬掉。
雙方奪力了一會兒，莫道難雖然是龍族，**力量強橫，竟然也只能佔了些許的上風。等他準備一鼓作氣再接再厲的時候，他與海膽妖聯繫的真元繩索忽然斷掉。他無奈之下，只能看著海膽妖發出淒慘的尖叫，被沼澤地吞噬掉。
沼澤地吞噬掉海膽妖之後，浮出幾個氣泡，然後沉寂下來。莫道難對於這片土地的奇特驚詫不已，若不是他趕著前往北海龍宮，當時一定會留下來好好查探一番。
回憶在腦中很快的閃過，莫道難定了定神。他看了一眼這片沼澤地，幾百年過去，它的範圍似乎又擴張不少。
不過莫道難現在沒有心情去查探它的究竟，心念一動，朝著遠方遁去。
可就在這個時候，沼澤地的上空，水流忽然受到一股強大的力量禁錮，變得凝滯起來。莫道難化作的那滴水珠也一下子變得難行起來。他乾脆停住身形，嘴角揚起一抹冷笑。
他不認為有什麼妖怪能發現自己的蹤跡，只是，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又不像是巧合。
他倒是要瞧瞧，是什麼妖怪在施法。
見莫道難以不變應萬變，沼澤地裡傳來「汩汩」的聲音，像是在笑一般。
莫道難化作的水滴下方的沼澤地，忽然無聲無息的出現一個黑洞，就像是張開血盆大口的妖怪一樣。
一股恐怖的吸力傳來，莫道難所在的水流，被這個黑洞長鯨吸水般的吞噬。在外面看來，一股數十米粗的水柱，滾滾的衝到黑洞中，連一滴水花都沒有濺起！
那股吸力自然對莫道難也有些影響。不過，也只是有些罷了。
他輕輕一曬，化作水滴的水元之力忽然改變輕靈的性質，化作千噸重，卻又懸浮在原地。
很快，沼澤地的上空，出現一個詭異的空洞，周圍的海水都被排斥在外。這麼一來，莫道難化作的水滴，就顯得是那麼的顯眼。
「汩汩」。沼澤地底發出歡快的笑聲，似乎有些得意。
莫道難依然沒有動手，也沒有恢復人形，就這麼靜靜的呆在那裡。
他心中卻有點疑惑。
看來，自己的形跡是真的被發覺了。奇怪，自己這遁法乃是融入水元之力中，誰能在海水中發現一滴水珠呢？
莫道難有自信，除非天仙境界的修為，否則沒人能發現自己的蹤跡。
可事實上，這個自信被打破了。
而且，莫道難能感覺到，暗地裡發現自己蹤跡的妖怪，修為絕對沒有天仙境界。只是這妖怪似乎也很善於隱蔽，自己竟然一時間沒有找出他的真身。
瞥了一眼開始有些翻滾的沼澤地，莫道難心中忽然一動：難不成，那個妖怪的真身，就是這片沼澤地？
沼澤地成精？這可能嗎？
沼澤地傳出「汩汩」的笑聲之後，很快就驚訝的發現，無論它如何的吞吸，那滴水珠竟然始終沒有動過。
「汩汩」聲化作了憤怒，整座沼澤地開始劇烈的翻滾起來，惡臭越發的濃郁，足以將元嬰期以下修為的修士毒死。
嗖嗖嗖！
三道電光朝著莫道難所化的水滴激射而去，莫道難凝神一看，竟然是三條海帶。這讓他有些哭笑不得。
不過，顯然這海帶威力不小，上面有一層淡淡的光芒纏繞，而且伸展開來，肉眼可見的竟有二十米長，一米寬。
莫道難依然沒有動，任由三條海帶將自己包裹住。
三條海帶開始想要將莫道難拽到沼澤地裡，可是無論如何使力，都沒有辦法。莫道難化作的水滴，竟然絲毫未動，好像九天隕石一般的沉重。
暗中的妖怪顯然焦急起來，「汩汩」聲不停的響起。整座沼澤地底，猛然射出數十根海帶，全部伸展開來，鋪天蓋地的將莫道難所化的水滴包裹住。
然後，沼澤地的淤泥竟然浮起來，組成一隻大手，將所有的海帶握在手裡，開始用力的拉！
「終於看到你了！」莫道難輕笑一聲，水滴飛射而出，輕易的破開所有海帶的包圍。
他浪費時間這麼久，為的就是，看看那暗中的妖怪究竟是何方神聖。這妖怪也非常謹慎，利用沼澤地做掩護，自己根本無法找出他的真身所在。以至於一時間，莫道難都懷疑這妖怪就是沼澤地成精。
不過就在那隻大手出現的時候，莫道難就知道，這只妖怪坐不住了。
他順著大手所在的位置瞧去，果然發現淤泥之中，有一個小小的頭顱突起，口中不停的吐著泡泡。
就是它！
莫道難快速的恢復人身，伸手一抓，方圓百里內的水元之力完全被他控制處，裹著所有的生物和死物一動不動。
這是龍族的神通，水元禁錮！
那只妖怪發現自己無法動彈，焦急的「汩汩」亂叫，聲音猶如九天悶雷，一聲聲的擊在莫道難的心頭，竟然讓他心神一時恍惚起來。
田二妞死亡的情景，猶如電影片段一樣在他心中浮現。
莫道難很快的恢復心神。可是就是這一陣的恍惚，那只妖怪發出得意的叫聲，重新縮回沼澤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