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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斬連環 第五十六章 神秘機關獸 文 / 蒙白

    第五十六章神秘機關獸

    墨離!

    通過本命竹牌的感應,他儘管被自困在法陣之中,卻也發現了馮子康的到來。只見一顆頭顱緩緩從法陣中央伸起,齊胸而止,正是墨家弟子,發下宏願要讓南蠻改天換地的墨離。

    他容色慘淡,額頭正中有一道黑色裂口,血漬宛然,雙目無神,嘴角噙著一絲苦笑。

    「阿離!」

    墨鳳凰心痛欲裂,想要撲上,卻被法陣障壁擋住,只得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痛呼。

    「鳳凰兒……」

    墨離目光一軟,隱有淚痕,「你何必去而復返?還拖著子康兄來?不必管我,只要師叔伯門早日前來,滅了這吸凡人魂魄的莽蒼山三十六連環,我也就安心了……」

    他面色肅然,語調沉痛,倒像是在交待遺言一般。

    「墨兄切莫氣餒!」馮子康知道這時候是該自己出場的時候,「來之前墨師姐就已經跟我說過,只要以這本命竹牌制住你合體的機關獸,將你帶回臨淄墨家,自然有前輩替你想辦法,不用擔心!」

    他從儲物囊中取出本命竹牌,卻見墨離搖頭苦笑。

    「來不及了……來不及了!子康兄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鳳凰兒那日也未能看得分明,你可知我這合體的,是什麼機關獸麼?」

    墨鳳凰心中咯登一下,她進入洞窟,瞅見這墨家秘傳陣法的時候,就感覺不對。

    就算是墨離與這洞中的什麼通靈機關獸合體,那怎麼會有這種墨家最高秘法的鎮壓,她當時就隱隱覺得,這個與墨離合體的機關獸,絕不簡單!

    「是……是什麼?」

    墨鳳凰臉色驚惶,如果是普通的通靈機關獸,那合體之後,縱然短時間內無法恢復,至少可以保得住墨離的性命。

    如果是高階的通靈機關獸,吸納神識之力更強,只怕他……

    「是妖獸原形?」

    墨離搖了搖頭。

    「是……是五行元獸?」

    墨離還是搖頭,墨鳳凰急得要哭了出來,她不敢再想像下去。

    如果……如果是更高階,四象或是三才奇獸,那墨離區區引氣期的修為,能夠苟延殘喘這麼多日,已經算得上是奇跡了。

    他的生命,就如即將熄滅的燭火一般。

    墨鳳凰心中一緊,話兒哽咽在口,竟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好不容易克制心神,回到這洞窟之中,免得世間再遭大劫,想來那白骨魔君,現在也該在到處找我……」

    「不曾想,鳳凰兒你竟帶了子康兄前來……你糊塗啊!」

    「我……」墨鳳凰本想爭辯,但看他的憔悴模樣,一陣心酸,說不出話來。

    墨離歎了口氣,對馮子康點了點頭,「子康兄,勞煩你白跑一趟,當真是過意不去……不過想不到我將死之時,還能見到好友與愛妻,也算是蒼天不負我了!」

    他終於說到一個死字,墨鳳凰按捺不住,珠淚滾滾而下。

    「墨兄何出此言,待我用本命竹牌……」

    「沒有用的。」

    墨離淡然搖頭,言語之間恢復了平靜,似乎也不以生死為意。

    「阿離!」墨鳳凰淒聲哀呼,伸手撫摸著陣法外壁,臉色慘白。

    在場三個人當中,只有馮子康還是一頭霧水。

    明明墨鳳凰說帶著本命竹牌而來,就能救回墨離,為什麼他又說沒用,而墨鳳凰也不出言反駁,這其中,難道又有什麼隱情?

    「鳳凰兒,我這番莽蒼山之行,本來就自忖必死,只是門中長老趕來,還需時日,若沒人來莽蒼山為死去的凡人討個公道,只怕這短短數日之內,還要有成千上百的凡人被吸魂而死……」

    墨鳳凰是知道他心思的,馮子康原本也隱隱猜到了幾分,此時親耳聽到,還是不由心中暗自感慨。

    墨離明知自己並不是莽蒼山三十六連環群妖的對手,而且也已經通報了師門長輩,作為一個普通人,他完全沒有必要再來莽蒼山。

    但他是一個墨家人。

    墨家人和普通人的區別,最大的一點,就在於他們把自己的命,和世上任何一個人的命都看得是平等的,不管是親人、陌生人乃至於仇人,都是一樣。

    對他們而言,這就是無私,這就是兼愛。

    所以墨離來莽蒼山,他要用自己的命,給這西南四方的凡人,爭取幾日的時間。若被他搗亂幾日,莽蒼山收割魂魄的行為能夠暫時停止,不知能救下多少人的性命!

    這個交易,墨家人,覺得是值得的。

    也正是因為這樣,所以他們不太被人接受,因為誰也無法忍受,自己的親人看待自己,與看待路邊的乞丐是一樣的。

    當初孟子罵墨家無父無君,就是這個意思。

    儒家以綱常入道,以天地君親師為重,以仁孝為本,也就是說,你為父為君而去死,那是應該的事情,但若為一個路邊無關的乞丐而死,就未免對不起自己的父母了!

    三教九流,對此各有見解,大不相同。佛家雖說眾生平等,到底分了六道八部,等級森嚴,而且不入三寶之人,他也只是勸渡,不會捨身以護,所謂佛不渡無緣之人。

    至於兵家,講的是有無情之道,沙場之下各講有親,一入戰場,就只分為敵我雙方,我方乃是戰友,誓死守護;對敵方則是霹靂無情。

    所以任俠之行,墨家行得最多,其它諸家,卻是萬萬不同。

    若說是魔道……

    馮子康被墨離之言所衝擊,心神一陣恍惚,居然若有所悟。

    魔道講的是我。

    生死之間,自身最為貴重。

    生死考驗的時候,墨家的人毫不猶豫的捨身救人,不求回報,就像儒家若是與君、父一道,自然也毫不猶豫的殺身而救君父,佛家為求信眾,也不惜焚身以火,捨身而顯道。

    魔道的人,則是毫不猶豫的殺萬人而求自身存活!

    平凡人在這種時候,也多有一霎的猶豫,所以說凡人皆有魔性,但是也同樣的,凡人皆有善心,在真正的生死關頭,為了父母親人,捨身而行的終究還是多數。

    墨家是把這種善心推行到了極致,任何人都如他的父母親人。

    而魔道,則是將魔性推演到極致!

    捨我之外,別無他物!

    「我修為低微,才到這第三峰中,就寡不敵眾,落荒而逃。」

    馮子康若有所悟,墨離卻還在敘述當中,他的語氣平平淡淡,並不以自己敗陣為恥。本來就是預想到的結果,之所以會跑,也只是想留著有用之身,給莽蒼山三十六連環多添一點麻煩而已。

    「我被群狼追殺,慌不擇路,逃入了這個洞窟之中……」

    墨離語調之中,有微微的歎息,他目光往下望去,下半身隱藏在地面之下,沒辦法能看得到。逃入這個洞窟,到底是福是禍,也不知該如何評判。

    「阿離,這洞裡到底是什麼機關獸,為什麼要用『有道者勸以教人大陣』來封鎖?你到底是……」墨鳳凰忍不住追問,淚水漣漣。

    墨離擺了擺手,微露淺笑。

    「想不到進入洞窟之內,居然能見到我們墨家的有道者勸以教人大陣,實在是一件幸事,鳳凰兒,你細細體悟,此陣法中我墨家的精神……」

    墨子所說,天下要安定,無非要有力者疾以救人,有財者勉以分人,有道者勸以教人。也就是說,有力量的人,要努力運用自己的本領去救人,有錢的人,要把自己的財物分給別人,而有道之士,就應該把自己的知識和道理教給別人。

    這陣法所以詭異莫測,無論是以力,以寶,還是以道法修為,都無法破開,反而任何形式的攻擊,都會被這陣法所吸收,變得更強,守護的東西自然也就更無法挪動。

    要布這個陣法絕非易事,至少臨淄墨家的護山法陣,都沒有奢侈到要用這個法陣的程度。

    而在這裡一個陌生的洞窟之中,居然有這麼一座法陣默默無聞地運作了上千年。

    「到底……到底是什麼東西……」

    墨鳳凰越想越覺得恐懼,到底是何等恐怖的機關獸,才需要用這麼厲害的陣法來封鎖?

    墨離,他究竟合體了什麼?

    馮子康漸漸琢磨過味兒來,瞧這兩人的模樣,這洞中的機關獸定然是非同小可,以至於墨離合體之後,原本希望用本命竹牌來控制住他,帶回墨家救治的墨鳳凰也失去了信心。至於墨離,似乎根本就沒有指望過。

    他不由得也開始好奇,如果是高階的機關獸,那墨離能堅持到此刻神智尚未崩潰,說明還有一線希望,但聽墨鳳凰一開始詢問的語氣,再看這鎮壓機關獸的陣法,只怕是駭人聽聞的東西……

    「我避入陣中,那群野狼自然是進不來……」

    墨離合於墨家兼愛無私的精神,自然可以自由出入這有道者勸以教人大陣之中,那些妖怪之屬,費盡心機也無法入內,原本這算是他的運氣。

    只是在他入陣不久,陣法之內的地面轟動,忽然有一尊機關獸緩緩地伸了上來。

    「是……是什麼?」

    墨鳳凰的聲音顫抖,卻見法陣之中,地面崩裂,墨離的身軀漸漸地往上升去,散發著一種充斥天地,唯我獨尊的威壓!

    「天!」

    墨鳳凰痛呼出聲,幾欲暈厥!

    墨離的下半身竟然全無!他的腰腹血肉,竟然是牢牢附著在一塊光潔如玉的白骨之上!

    「這……這是……」

    馮子康連退數步,那僅僅是透出法陣之外的威壓,就已經如此恐怖,而這時候那個機關獸,僅僅只是露了一個脊背而已!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啊!」

    伴隨著墨鳳凰絕望的哭喊聲,法陣中的機關獸,漸漸露出了真容。

    那是一個碩大無朋的蟒形怪物,無頭,長長的白色骨骼盤成一團,散發著晶瑩如玉的光芒,在身體的前端,伸出五隻巨大的爪子,銳利陰寒,讓人望之生畏。

    墨離的軀體,就焊接在那怪物的脊背之上,血肉與白骨溶為一體,緩慢蠕動,每過一瞬,白骨上的血肉就融化消失一小片,彷彿還在慢慢地被吸收過程之中。

    「我聽說墨家先人,曾經嘗試過用妖獸的骨骼製造機關獸,沒想到,居然還真能讓我看見一頭……」

    墨離拍了拍這怪物的背,似乎並不在意自己被吸收同化,從此要消失在天地之間。

    馮子康暗暗心驚,他也看得出來,這並非僅僅是妖獸的殘骸,雖然他不懂得,但是其中拼接構造,頗為神奇,定是用了墨家特殊的技術法門所制,才能有如此古怪的形狀。只是墨家之人,怎麼會造出這麼一個邪惡的機關獸?

    邪惡!

    馮子康不用刻意去感知,就能感受到這怪物發出的強烈的惡念!那是要毀滅一切的惡念,一切有生之物,它都是切齒痛恨,若不是法陣禁錮,只怕它現在已經衝出來一爪捏死了自己和墨鳳凰。

    「鳳凰兒,你也看到了,這機關獸靈孽深重,本命竹牌,是制不住他的!上次我出洞對決白骨神君,神智喪失,好不容易才壓制住它,將它帶回此處陣法之中……」

    本命竹牌壓制機關獸,也要看等階,這無名的神秘機關獸如此凶悍,又豈是區區本命竹牌可以禁錮,如果可以,那把它製造出來的那位前輩,為什麼還要將它困在這大陣之中?

    墨離的話雖然輕描淡寫,墨鳳凰卻是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她明白,正是墨離為了救她,出洞擊退白骨神君,還要強令這怪物回返陣中,自身血肉不知道要被吸蝕了多少,才能如他所說那般「好不容易」壓制住它!

    「那……那如今如何是好?」

    馮子康也不免驚駭,心中沒來由得一陣不爽。

    「只怕是沒有什麼別的辦法了,」墨離慨然大笑,「大概只能在這法陣之中等死了吧?臨死之前,還能見到子康兄和鳳凰兒,我已是十分快慰!」

    離開法陣,拚死趕回臨淄墨門,沒準有什麼長老耆宿能夠想辦法將他醫治,或許能保住他的小命。

    但若是半途之中,這怪物機關獸失去控制,那就一定是屠戮天下,血流成河。

    身為墨家之人,自然是毫不猶豫地選擇自我犧牲,而不冒一點風險。

    「我等死。」

    墨離笑著說出這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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