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不約而同的較量
「如果不是這一次他們牽扯在這件事情中間,否則中統那幫人肯定會在委員長面前說我們些什麼的。」戴笠端起水杯卻沒有喝,而是端在手上慢慢地旋轉著。「我看這件事情從另一方面理解,其實也並非是壞事。至少它給我們敲響了警鐘,我們以往的那些自認為得意的地方,其實都是破綻百出經不起考驗的虛幻的表象。我們軍統正式開山,就給了我們一悶棍,呵呵,我們要感謝『共產』黨呀。藉著這件事情,我也正好可以把整頓的計劃正式開展開來。可惜呀,時間不等人,『共產』黨尚未剿滅,該死的日本人又要興風作浪了。」
「是的,局長。」綜合情報分析處嚴主任挺直了身體。「根據我們得到的各種情報綜合分析,日本人的中國關東軍和海軍部已經分別制定了挑起全面戰爭的計劃,妄圖在短時期內徹底打敗我們中國。據可靠情報顯示,關東軍和駐華日本海軍及其陸戰隊已經對計劃進行了多次演練,現在就等日本內閣和軍部的批准了。這是一個極其危險的信號,它表明中日全面開展已經不可避免。近期以來的各種跡象,也顯示出這場戰爭已經迫在眉睫,我們分析的戰爭開始時間將不遲於今年下半年的某個時候。」
「嗯。」戴笠點了點頭,他很高興自己一手創立的綜合情報分析處還是有些用處的,但他現在怎麼也高興不起來。「關於對日情報工作,各部門要按照既定的計劃盡快實施下去。」
「是!」
「這件事情上,不僅要加大對日軍的滲透,還要加大對『共產』黨地下黨組織及紅軍的滲透力度。」戴笠看了看坐在自己對面的策反與滲透處處長一眼。
「明白!」
「我們和『共產』黨真正的談判就要開始了。」戴笠揚了一下眉毛。「時間就定在兩周後,地點就在上海。談判雖然以中央黨部的名義進行,但是參加的人員主要還是軍事、情報和財政等部門的專家,軍委會、軍政部、財政部以及我們軍統和中統的人都要參加。這次談判非常重要,你們要明白這一點,委員長是決不會答應這次談判出現任何問題的。國共雙方的先遣人員已經達成協議,談判期間雙方的所有敵對行為都要停止,也就是休戰。關於這次上海談判,我們不僅要做好談判人員的貼身安全保衛工作,還要對外圍進行清潔,防止不軌分子和日本人從中破壞,因為我們無法肯定日本特務機關時候已經獲知了談判的消息。」
「局長,外圍的安全工作要交給上海工作站嗎?」
「不,派特別行動隊去。」戴笠搖了搖頭。「這也是一次對特別行動很好的實戰機會,我們花這麼大的代價組建這支特種部隊,也該拿出來亮亮相了。」
「那要是日本人果真派人刺殺該如何處理,還是跟以前一樣進行驅逐嗎?」
「驅逐?」戴笠喝了一口水,把杯子放在了茶几上。「我們沒有那麼多的耐性跟日本人玩這種遊戲,以前那是為了避免激化雙方的矛盾,我們是在忍耐。現在,日本人的刀都已經快要落下來了,他們要是以為我們還在忍耐,那就大錯特錯了。凡是談判期間,所有日本特工人員或者刺客,一經發現即刻格殺勿論。我們要讓日本人看看,軍統不是那麼好惹的,哼哼!」
「是,我馬上佈置。」行動處處長點頭答道。「為了穩妥起見,是不是封鎖上海日本租界……」
「你說呢?」戴笠擺了行動處長一眼。
「是!」
「第三件事情,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戴笠的話讓辦公室內的人都豎起了耳朵。「長沙的事情還沒完,『共產』黨還會有後續行動的。」
「您是說『共產』黨還不死心?」行動處長愣了一下。
「不,『共產』黨一擊不中,應該早已經遠遁而去。」綜合情報分析處嚴主任搖了搖頭,否定了行動處長的疑問。「局長,我來猜上一猜,看看我是不是跟局長想得一樣,好嗎?」
戴笠沒有回答,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我想長沙的劫獄行動失敗,『共產』黨的行動隊兩個小組全軍覆滅,二十個『共產』黨地下武裝分子當場喪命。」嚴主任習慣性地扶了扶金邊眼鏡,慢條斯理地說。「我分析認為,『共產』黨一定不會善罷甘休,要知道他們訓練任何一個地下黨都是很不容易的。這一次這麼多人被我們一舉剿滅,對他們來說比定是一次慘重的失敗,儘管他們在其他地方取得了成功。再加上『共產』黨的這次失敗,不是因為他們的工作失誤引起,而是因為我們打入共黨內部的特工及時情報的結果。所以,我認為他們一定會報復,而且報復會來得很快。局長,不知我說得對還是不對?」
「老狐狸!」戴笠笑了起來。「儘管你這隻老狐狸有時候也會犯糊塗,不過,你說對了。情報界就是這樣,有進攻就有防守,有損失就有報復,否則情報組織的特工就沒有安全感。『共產』黨的情報組織也不例外,他們的報復是必然的,否則他們就無法向他們的中央交代。當然了,換作是我們,也會這樣做。但問題不在這裡,關鍵是他們會採取什麼樣的報復行動,在什麼時間?」
「『共產』黨一向善於聲東擊西,他們會不會對我們總部或者上海、北平等重要工作站下手?」行動處長的眼睛轉了一下。
「不!」行動處長的話再次被綜合情報分析處嚴主任否定了。「我認為,『共產』黨的報復目標只有兩個。其一,我們打入工黨內部的特工人員『金雕』。儘管我們已經對『金雕』採取了保護措施,現場擊斃的共黨武裝分子屍體也宣稱是二十一具,但我想這瞞不住無孔不入的共黨情報人員。按照共黨以往的習慣,無論是對待他們叛變的情報人員,還是對我們打入其內部暴露的特工,他們是一定會進行追殺的。大家應該不會忘了『共產』黨特科的打狗隊,噢,就是紅隊。民國十七年的白鑫事件就是他們幹的,下手毫不留情乾淨利落。後來的共黨大叛徒顧順章雖然逃過了紅隊的追殺,可也被追得像是喪家之犬一樣。」
「嚴主任說得有理!」行動處長剛剛還在心裡面咒罵嚴主任這個老狐狸,但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分析,怪不得戴笠局長對這個老狐狸信任有加。
「任何時候不要小看了『共產』黨的情報組織。」戴笠哼了一聲。
「而且,我認為『共產』黨報復的對象一定不會是其他的目標。」老奸巨滑的嚴主任笑了笑,停住了。
「快說呀,共黨報復的目標到底是哪個?」行動處長又咒罵了一聲。
「呵呵!」嚴主任瞇了瞇眼睛。「我認為他們報復的目標一定是長沙,長沙的軍統和中統工作站!」
「不會吧,莫非共黨吃了雄心豹子膽不成,再說他們有這個實力嗎?」行動處長驚訝地說道。
「不,他們有這個能力。」行動處長的話又被否定了,不過這次他可不敢腹詆,因為那是戴笠。「我說過,千萬不要小看『共產』黨的實力。在我們看來需要十個人做的事情,他們一兩個人就可以辦到。在我們看上去需要投入巨額資金的事情,或許他們根本就沒花一分錢。剛才,嚴主任的分析非常正確。不過,他有一點沒有想到,『共產』黨對待『金雕』和長沙軍統、中統工作站的報復程度應當是不一樣的。」
「局長,您的意思是?」綜合情報分析處嚴主任愣了一下,他還真沒想到這一點。
「分析問題,不要光從技術和個人好惡角度,還要結合目前的國內國際政治局勢來分析。」戴笠不緊不慢地說道。「為什麼『共產』黨的報復將會在最近的兩周以內展開呢,因為兩周以後國共雙方就要在上海開始秘密談判了。這是國共兩黨的政治大事,任何行動都不可以阻礙這件事情的進行,雙方的休戰就是要服從於這個政治大局。為什麼說,『共產』黨對待『金雕』和長沙軍統、中統工作站的報復程度不一樣呢,也是因為這個政治大局的限制。在這個時候,他們是不會破壞他們奉行的抗日大局的。」
「那……」這回,嚴主任也有些不明白了。儘管他非常認同戴笠局長的意見,但是究竟他所說的程度不同,到底不同在哪裡呢?
「那我們把長沙工作站秘密搬遷吧,哪怕讓共黨在兩周以內找不到不就解決問題了。」行動處長拋出了一個自認為比較巧妙的注意。
「不行,這回讓共黨情報組織認為我們是在逃跑。」行動處長很鬱悶,他的話總是被否定再否定,這個老狐狸怎麼一點面子都不給。
「我同意嚴主任的意見,即使秘密搬遷了工作站,到底能不能瞞住共黨特工兩周都是個問題,更何況咱們軍統丟不起這個人。」站在戴笠身後的毛人鳳這時候開了口。「我認為,戴局長關於今天凌晨劫獄事件的定性是非常正確的,『共產』黨必定在其中起到了主導作用,因為他們是最大的得利者。其次,我認為從某種角度說,今天的事情,國共兩家只是打了個平手而已。」
「毛主任,你怎麼認為是平手呢,明明是咱們吃虧嘛。」行動處長偷偷瞄了戴笠一眼。「我們算算的事就知道了,『共產』黨成功地營救了三百多名被捕的地下黨分子,而我們也只是剿滅了共黨長沙行動隊的兩個小組二十個人,還損失了幾十個弟兄。毛主任,這怎麼能說是平手呢?」
「局長,諸位同仁。」毛人鳳瞥了行動處長一眼,他才懶得跟這個指揮動刀動槍的笨蛋計較。「為什麼說是平手呢,我認為不能簡單地從得失或者傷亡來計算。雖然我並不知道『共產』黨情報組織的真正實力,但我以為我們經受得起幾十個弟兄的傷亡,甚至一兩百個也經得起。可『共產』黨就未必經受得起二十個人的損失,大家想想,那年顧順章投誠之後,我們在上海捕殺的『共產』黨分子其實並不是很多,但還是幾乎令其在上海的情報組織癱瘓。我所說的平手,就是從這個角度來評價的。」
行動處長本想反駁一下,但瞥見戴笠微微點了一下頭,他把剛到嘴邊的話吞回了肚子裡面。
「之所以反對將長沙工作站秘密搬遷,儘管這的確是一個辦法。」毛人鳳微微笑了一下。「是因為剛才局長關於政治與情報工作的關係提醒了我……」
「少拍馬屁,說正事!」戴笠的肩膀輕輕地抖動了一下。
「是!」站在戴笠身後的毛人鳳笑了,儘管他並沒有看見戴笠的表情。「我認為這次針對長沙事件的報復與反報復,是我們國共雙方情報組織的一次隱蔽戰線上的較量!」
較量?!毛人鳳的驚人之語的確收到了良好的效果,所有的人都情不自禁地看向了他,連坐在沙發上的戴笠都側過了身體。
「是的,較量!」毛人鳳點了點頭。「這並非是我在語出驚人……」
你他娘的已經夠語出驚人了,行動處長和所有的人都在想。
「而是根據目前發生的特殊事件所做出的判斷。」毛人鳳哪知道眾人肚子裡面在想些什麼,他迅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所謂的特殊事件有:一、兩周後國共雙方的全權代表將在上海進行聯合抗日的秘密談判;二、今天凌晨的劫獄事件雙方打了個平手……呃,如果換一個角度理解,實事求是地說,『共產』黨方面的得分更多一些……呃,或許『共產』黨方面也會跟我一樣換個角度去理解,呵呵;三、『共產』黨在長沙損失那麼多人,報復行動是正常的,不正常的是他們必須趕在雙方休戰之前進行報復,而我們呢,如果我們也實施行動,恐怕也是再正常不過了。」
奶奶的,這小子的腦袋是怎麼長的,別人已經說過的事情到了他嘴裡面,三下兩下就又成了一篇文章,行動處長在心裡面暗暗嘀咕了一聲。
「如果我們實施報復行動,恐怕也會遇到共黨方面面臨的問題。」毛人鳳沒有把目光投向戴笠,而是掃視了其他人一眼。「各位同仁,我們和『共產』黨較量了那麼多年,一刻也沒有停止過,可以說誰也沒有奈何得了對方,很抱歉,事實就是這樣的。而上海的談判所帶來的休戰日期,再加上今天凌晨的事件,給我們和『共產』黨情報組織都帶來了一個平等的機會,一次有時間限制和特定目標限制的較量機會。『共產』黨方面損失的那二十個地下黨分子和我們被劫走三百多名共黨人犯就是給雙方的一個信號,這是無論哪一方都迴避不了的較量,因為誰也都不起這個臉面。而且,一旦國共雙方聯合抗日的正式協定達成,我們和共黨這兩個十年的冤家就暫時成了一對共同對付日本人的盟友了。盟友這個詞……呵呵,我覺得有些滑稽,你死我活地殺來殺去都十年了,不知道『共產』黨會怎麼想。」
「既然我們雙方很快就可能會成為盟友了,那為什麼還要進行你所謂的較量呢?」戴笠的話其實並不是在問毛人鳳,而是希望借毛人鳳的口說給在座的其他人聽。
「局長的問題問得非常好。」毛人鳳忍不住又拍了戴笠一個不痛不癢的馬屁。「為什麼還要進行這一場較量呢,或者說比賽也可以,看誰得分多一些。為什麼呢,很簡單!」
奶奶的,毛病不少,又賣關子了,行動處長不知為什麼就是對毛人鳳看不順眼。
「在當前中日大戰在即的時刻,國共聯合抗日已經是箭在弦上,不管雙方談得攏還是談不攏,是不是看對方順眼,都得聯合。這無論對國共哪一方而言,都是被逼無奈之舉。」毛人鳳還不是一般的會說話。「既然是共同抗日的盟友,那就必定要有盟主,這個盟主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落到『共產』黨的頭上,這一點他們也清楚。但是,『共產』黨是不會甘心的,因為誰在這一場關係國家民族命運的抗戰中起主導作用,誰就贏得了民心。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這個道理國共雙方都懂,也是雙方竭力爭取的。」
「雙方的情報鬥爭較量跟狗屁民心有什麼關係?」行動處長終於抓住了說話的機會,他沒有發現其他人的眼睛裡面都紛紛冒出了白癡這兩個字眼。
「這就是戴局長所說的政治與情報工作的關係了,呵呵!」毛人鳳看都不看行動處長,接著說道。「這一場較量意味著雙方都必須達到各自的戰略目的,我們要證明自己有能力維護自身在將來抗戰情報工作中的主導地位,『共產』黨則至少要證明他們雖然還比較弱小,但並不是不可以有所作為。」
「毛主任高見!」綜合情報分析處主任此刻已經決定放棄與毛人鳳之間的競爭,因為他發現自己無論如何也達不到毛人鳳現在的境界。「我建議這次的反報復行動代號就叫『較量』!」
「周副主席的批復意見到了嗎?」看到黃宜川手裡拿著的譯電稿,戎瑞問到。
「到了,局長!」黃宜川點了點頭,把譯電稿交到了戎瑞的手上。
發電機:報復行動報告收悉,甚好,同意實施,另,考慮報復行動可能引發之政治考量,行動代號更改為「較量」,務求必勝,周。
「周副主席高瞻遠矚,我輩不如也!」戎瑞立刻就明白了周副主席把行動代號改為「較量」的用意。「好,接下來的兩周時間,就讓我們跟國民黨情報機關來一場較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