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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趙武揮鞭 第三十一章 北狩(一) 文 / 牧江南

    主父在馬邑紮營後,雁門郡守程亮和雲中郡守屠谷第先後率輕騎前來馬邑與主父匯合。

    雁門路近,第二日程亮的八千騎兵就已經趕到,先行拜見了主父;而雲中路遠,直到四日後屠谷第的七千大軍才匆匆趕到馬邑。三軍合為一處,共計二萬五千餘名騎兵,除了二郡留下一部騎軍監視樓煩二部外,其他北地的趙軍精銳皆齊聚於此。

    因地處北境,常年與胡人交戰,所以趙國的軍制有別於中原各國,到是和秦國有些相近。

    早在推行「胡服騎射」前,趙雍曾先後數次改革趙國體制,其中對軍制的改革最為徹底。昔日晉國正是因為君權旁落,公卿大夫掌握了國中「上中下」三軍之權,這才有了其後的「六氏亂晉」和「三家分晉」。而趙國立國後的百年間,大體沿襲的正是晉國的那一套體制,所以在立國之初軍制混亂,公族和大夫們手中都握有一定的軍權和大量的私兵,導致了趙國內亂不斷,四度因為大夫以下犯上而君主更替。

    趙雍正是鑒於此,才藉著改革軍制之名將臣下手中的軍權通通收回,嚴格限制了私兵和家將的規格。在腹地推行縣制,縣令掌政事,直屬於相邦;縣尉掌軍職,直屬於大將軍,因趙國未設大將軍一職,故而由趙王直接掌控各地軍事。令尉二職各有歸屬,平時互不相干,惟戰時以令為尊。

    同時又在邊地設置了代郡、雁門、雲中、上黨四郡,郡守主管四郡軍政,手提邊軍精銳,皆有趙雍心腹之人擔當,且有御史為輔,主管軍中監察和刑責,能直書趙王。兩者互不相統,皆直接聽命於趙王。

    又借鑒魏國和秦國的變法體制,規定凡五十人以上兵員的調動必須有君主的虎符作為信物,虎符為兩半,一半由趙王隨身攜帶,一半交由將軍。若遇戰事,則趙王將隨身帶著的虎符托付將軍,將軍將虎符拼湊完整,憑此方可以調動大軍。若無虎符調軍,則以謀逆論處,當誅九族。

    趙雍的此舉改革,大大的削弱了士大夫手中的軍權,將軍隊這個強大的憑仗牢牢的掌握在趙王的手中,只要軍隊效忠於君王,那國家內部就絕不會出現掌控之外的動亂。即便是趙雍退位後,為了表示對這項自己制定制度的遵從,便將虎符悉數交予其子趙何,他這次前來北地,也是按照程序手持王詔和虎符的。

    但邊郡的兵員調動卻不同於內地,像雁門雲中這樣的邊郡,長年與胡人交戰,每次遇大戰,還需要臨時徵調大批善騎射的邊民入伍。若是事事皆要奏請趙王定奪,一來一回的路程就要一二月之久,必然會錯失戰機,這樣會極大的束縛住了邊軍的戰力。所以趙王將完整的虎符交由郡守佩戴,可以自絕軍中之大小軍事,五千人以下的調防無須請示邯鄲。

    而雁門和雲中兩郡互為唇齒,皆是趙國兩塊突入胡地的觸角,向來兵員調動皆是一體。雁門郡守程亮為主帥,雲中郡守屠谷第為副帥,共同節制這北地二萬精騎,四萬步卒,以及十餘萬可以隨時徵召入伍的邊民。

    只是這個程亮和屠谷第私交非但不睦,關係反而極為惡劣,才短短的幾天相處,就在主父的前面爭吵過幾次,兩人都指責對方治軍不嚴,用人不善,數次出戰延誤了軍機,相互揭短要求主父嚴懲。

    這二人都是軍中悍將出身,端是一樣的火爆脾氣,有一次甚至差點當場打了起來。主父卻對兩人的爭鬥不偏不倚,任由二人在面前毫無風度的吵鬧也不多加責怪。

    趙信起初還覺得奇怪,心想主父如此精明識人之人,怎麼會把這一對冤家放在邊地二郡做搭檔呢,待看見了主父嘴角不經意流露出的笑容,略一思索這才恍然大悟。

    雁門和雲中二郡因為遠離邯鄲,郡守自主之權極大,反而王權的影響倒是有些力不從心。若是程亮和屠谷第兩人一團和氣的待在北地,趙雍遠在邯鄲反而是放心不下。唯有兩人勢同水火,互相瞪大著眼睛監視著對方,這樣趙雍才能巧妙的把握住平衡點,遙控二郡。

    所以只要程亮和屠谷第二人能識得大體,在戰時能保持一致,趙雍對二人的明爭暗鬥大多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對此不聞不問。

    君王之道在於平衡,御下之術的精髓所在是讓臣屬們既不生疏,又不親如一家。其中張弛把握,便是做為君王的學問本事了。

    待後續糧草輜重備齊後,趙雍便率大軍拔營北上,浩浩蕩蕩數萬鐵騎穿過雁門和雲中,巡視了十餘座城池關隘,再轉而西向,出長城進入了樓煩與趙國交界處的草原,逕直向西,目標趙國國境最西端的高厥城。

    這次出行程亮和屠谷第並未跟隨,因為主父出巡事關重大,所以兩人分別回到各自郡內保持戒備,將主力大軍盡數調集邊關,密切關注著樓煩、林胡二部的動向。令廉頗有些意外的是程亮臨走前竟然向主父大力推薦自己,讚賞他為雁門第一勇將,舉薦廉頗統帥他帶來的一部二千騎兵,主父點頭許諾。

    在與趙信談到此事後,廉頗大概也猜出了程亮的心思。想必是程亮認為廉頗因為拒守馬邑一事被主父看重,認為廉頗憑著他的才華將來出人頭地絕不會是難事,所以這才轉向示好,助他一臂之力,也為日後二人和解提供了基礎。

    廉頗的意外跟隨倒是讓趙信十分高興,他在軍中熟識的人並不算多,再加上之前與石虎的事情被眾人所惡,雖然得到了主父警告眾人不敢針對他,卻也不會有什麼好臉色給他看。偌大的軍中,趙信唯一熟識的人不過只有韓勝一人。而韓申身為郎中令,平時軍務繁忙,也沒空搭理他,幸好廉頗來了,趙信也不至於那麼無聊了。

    趙信既為郎官,職責當然是護衛和侍奉在主父身邊,奈何這個主父天生精力旺盛,又不習慣被一大堆人前擁後戴,這到白白便宜了趙信。趙信趁機向主父央求,說想學習治軍之術,求主父許他時常跟隨廉頗身邊。趙雍本就對這個整天跟在自己身邊的小跟屁蟲有些不耐煩了,便揮了揮手讓趙信自己定奪。

    於是這十幾日白天趙信則跟隨廉頗,到了晚上再回到主父身邊侍奉。起初趙信之所以對廉頗生出好感,無非是對他的「不得已為之」生出興趣,誰知道相處一段時間後,卻愈發發現廉頗是個罕見的將帥之才。若論所讀之兵書辯論,廉頗未必是趙信的對手,可論行軍佈陣、領軍略地,十個趙信也不是一個廉頗的對手。

    廉頗年紀雖然不大,卻生性沉穩,心細如髮,喜笑皆不言語色,觀之頗有大將之才。又兼之治軍嚴謹,賞罰分明,他自己更是以身作則從不特殊。才短短數日,便已經得到部下的一致擁戴,這點讓令趙信佩服不已。

    每日的行軍紮營,別部人馬喧嘩,多少會有些混亂。惟獨廉頗所部絲毫不見其亂,進退佈置皆是井然有序,連趙雍看見了都誇廉頗有治軍之才。

    與廉頗朝夕相處的這段時間裡,趙信一邊用心的觀察著廉頗的治軍之法,一面趁閒暇的機會向廉頗問起他讀兵法時心中不解的地方。廉頗在北地從軍十餘年,用身經百戰形容一點都不誇張,實戰經驗自然非常豐富。他對趙信本就有些好感,對他所問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恨不得將自己所學傾囊相授。

    趙信本身就是極為聰明之人,熟讀兵法,悟性極高,正如王詡所說的一樣,欠缺的不過是火候罷了。而廉頗豐富的作戰經驗正好彌補了趙信實戰的不足,這些日子廉頗的言傳身教,讓趙信受益匪淺。

    這一日大軍行至一處河畔,趙雍見此處水草肥美,景色怡人,十足一塊難得的放牧之地。只因為地處在趙國和樓煩的勢力範圍之間,兩國的牧民都不敢在這裡放牧,好好的一處草場,竟白白荒廢了。

    趙臃見此大叫可惜,心中有些留念,便令大軍停了下來,紮營在此休息一日,正好也藉著河水洗一洗人馬身上的風塵。

    趙信仍和往日一樣和廉頗討論這兵書,這次說到的是《孫臏兵法》上關於九勢的分析。廉頗拋開經據,僅僅是從自己紮營的經驗分析談起,角度新穎,讓趙信興趣大生,在一旁聽的津津有味。

    兩人席地而坐正說的興起,忽然聽見遠處一陣蒼涼的號聲緩緩響起,沉悶的聲音愈來愈高,竟轉為淒厲。

    二人對視一番,皆從對方臉上看到了驚懼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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