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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趙武揮鞭 第六十七章 中山狼(五) 文 / 牧江南

    周赧王十八年,日薄西山的中山國終於要走到了它生命的盡頭。這個在河北大地上曾經增橫捭闔、幾度興衰的頑強民族,終究在趙國的鐵蹄下即將化為塵土……

    靈壽城自中山桓公定都此處後,為中山國都已有八十餘年。這八十餘年裡,中山國勢強盛,隱隱有與七雄之君平起平坐之勢。除了周赧王十一年趙國大軍曾經兵臨靈壽城下外,其餘大多時間靈壽城都是處於和平時期,久而久之,白狄族人漸漸也就忘記了先輩們創業時的艱辛,轉而沉溺於酒色歌舞之間。

    卻不料一日天明之後,中山國人卻驚恐的發現了他們的國都四周已經佈滿了趙國大軍。密密麻麻的營帳從靈壽城下一直延伸到遠處的天邊,一眼望不到盡頭。營帳之中,數不盡的趙軍旌旗讓整個天空都為之失色。

    沸騰的趙軍營帳中呼喝聲此起彼伏,大批的赤著上身的精壯軍士拖拽著巨大的井闌和攻城雲梯,喊著整齊的口號奮力拉動。營帳之外,大批的騎兵不斷從城牆下呼嘯而過,保持著一箭之外的距離,警戒著城內的中山軍,防止他們孤注一擲的衝出。

    歷經一月後,趙軍已經成功的肅清了靈壽城的外圍防線。南邊的石邑和縞城在趙國的懷柔政策下舉城歸降了趙國,本由重兵把守的丹丘、華陽二關守軍被靈壽的一紙調令將大半的軍隊調往靈壽,卻在半路被趙國騎兵成功狙擊,一萬大軍全軍覆沒,或死或降,無一逃出。

    在失去了主要兵力後,丹丘、華陽二關很快就在趙軍的強攻下先後陷落,趙軍得以成功的打通了南部邯鄲通往北部代郡的徑直道路,將中山國僅存的三座城池靈壽、封龍、東桓相互隔離了開來。

    除去北部圍困封龍、東桓和穩定降地的所用部分兵力外,趙雍將趙國的主力大軍悉數調往了靈壽城下,共得騎兵四萬,步卒十萬,約十四萬大軍,將靈壽城團團圍住,擺出了一副志在必得的姿態、

    而此時的靈壽城內,已經窮途末路的中山國如今只剩下不到七萬人的軍隊,而且有近半是臨時招募來的民壯。

    在得知國家到了如此危急存亡的關頭後,白狄族人們終於提起了他們血液中的鬥志,男人們紛紛拿起了已經塵封多年、自祖輩時期留下的兵器和甲冑,響應他們大王的號召加入了城防軍。

    榮譽和尚武,這個已經早已經離他們遠去的字眼,如今再次被白狄族人們匆匆撿起,想逃借此扭轉亡國滅族的命運。

    城樓之上,猶在顫抖的中山王姬尚在一眾大臣將軍的簇擁下登台遠望。望著城下趙國浩大的軍勢,兩腿忍不住一陣發軟,身子竟軟軟的向身後癱去,卻被身後的將軍吾丘鴆粗而有力的手臂緊緊扶住。

    「大王,城下拿下忠於你的子民們正在看著你呢。」吾丘鴆瞪大眼睛,沉著聲音說道。雙手猶如鐵箍般緊緊的扼住姬尚,聲音中滿是悲憤。

    他心中確實悲憤。「吾丘鴆」一詞本事狄語中「大力士」的意思,吾丘鴆當年勇冠三軍,在戰場上曾一人擊殺足足三百趙軍,被當時的中山王譽為中山第一勇士,並切賜名吾丘鴆,令他掌管宮中禁衛,如今已有十年有餘。

    作為中山國的第一猛士,吾丘鴆並沒有太多的治國韜略和謀略詭計,他有的只是一顆效忠中山國的赤子之心。他長年待在軍中,對朝事國事不聞不問,但他怎麼也想不到,才短短十年的時間,當初那個叱吒風雲中山強國,竟淪落到如今著山窮水盡的落魄田地。

    「將軍,你抓痛寡人了。」手臂上傳來劇痛,姬尚忍不住開口叫喚了起來。本來他是想大聲叱喝這個不懂規矩的粗漢的,可滑到嘴邊卻看見吾丘鴆滿臉因為憤怒而猙獰的面目,心中隱隱有些害怕,便改口和聲和氣的說道。

    「大王,請激勵三軍。」

    吾丘鴆放開手臂,如同小山般的身軀轟然跪下,昂頭拱手大聲說道:「請用宮內財物充當軍資,重賞有功之士,以重金招募敢死之人。」

    姬尚先是一愣,旋即勃然大怒道;「好你個吾丘鴆,竟敢打起寡人王宮的主意,你好大的膽子。」

    一旁的司馬喜眼中閃過一絲厲色,很快又做出一副憤怒的表情,上前一步道;「吾丘鴆,你竟敢以下犯上,逼宮王上,可是想要造反嗎?」

    吾丘鴆霍得站起身子,按住劍柄怒目回視道:「司馬喜,這是我們白狄族人的事情,與你這個外人有什麼關係!你若再敢多言相阻,我吾丘鴆必讓你血濺當場。」

    司馬喜面色微便,旋即又恢復如常,道:「將軍請勿多心,本相並無他意,無非是提醒下將軍注意下上下禮數和君臣之道。將軍還有什麼想說的,大可自便。」

    吾丘鴆見司馬喜識相,這才怒氣稍平,轉頭望向姬尚。事實上吾丘鴆中對司馬喜這個善於諂諛的權臣極為厭惡,只是平日裡礙於他相邦的權勢所以不得發作。今日卻不同以往,如今大兵壓境,全城已經實行了軍官,他這個平時不顯山露水的將軍地位也變得舉足輕重起來了,所以便也不再對司馬喜加以顏色。

    姬尚面對著吾丘鴆咄咄逼人的氣勢,看著他如同小山般的龐大身軀,心中委實有些害怕。他這個中山王雖然為王十三年,大多時間卻是在深宮中花天酒地的,平日裡調動徵召也是通過相邦司馬喜去辦的,極少和武將們接觸。如今見吾丘鴆這麼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心中委實吃不準這個傢伙會不會一怒之下將自己的腦袋也砍下。

    飛快的看了一眼身旁的司馬喜,見他微微點頭,姬尚這才回頭喪氣的點了點頭,如喪考妣道;「好吧好吧,你都拿去都拿去。」

    吾丘鴆聞之大喜,連忙躬身道;「末將在此為軍中的兄弟們拜謝大王厚賞。」旋即立刻派親信們拿著王詔前去王宮搬拿財物。

    不多一會兒,數量滿載金銀的馬車就趕到城樓,大賞三軍的王命很快就傳遍三軍。城牆上的中山士卒們得到賞賜後,頓時士氣大振,齊皆高呼萬歲。

    姬尚見此面色才稍稍好看一些,心中卻仍然肉痛不已。又面色蒼白的望向身後的司馬喜開口問道:「如今趙軍如此勢大,相邦以為寡人將何以處之?」

    司馬喜微微欠身,神色卻絲毫不見慌張,依舊那副淡然神色,行禮道;「王上不必過於憂心,靈壽城是先王恆王所建,城高池深,趙軍絕難輕易攻陷,如此必將陷入一場曠日持久的戰事。趙國雖然勢大,卻持力不久,以二十萬大軍攻打我中山國,它國內的支出用度定是捉襟見肘。」

    「所以趙雍所欲著,無非速戰速決,而我們要做的就是盡可能久的堅守靈壽,令趙軍深陷中山,如此趙軍便不攻自破了。」

    一旁的吾丘鴆卻冷哼一聲道;「你說的輕巧,我只怕趙國沒有力竭,我們中山國就已經支撐不住了。」

    司馬喜只是拱手笑道;「將軍有所不知,齊國的救援大軍已經派出,正在趕往靈壽的路上。說只要我們堅守住靈壽,必能重創趙軍,盡復我中山故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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