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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天下 第七十九章 臥薪嘗膽(一) 文 / 牧江南

    高台之上,檀香裊裊升起,緩緩的琴聲迴旋婉轉,漸漸響起。一名宮裝麗人正低頭撫琴,柔荑之下溫雅婉轉的琴聲徐徐揚出,不遠處坐著的一名白衣男子正閉目側耳傾聽,神情專注,隨著音律時而鄒眉,時而舒展,凝神傾聽,一副沉醉之色。

    琴韻漸緩,似乎樂音在不住遠去,倒像彈琴之人走出了數十丈之遙,又走到數里之外,細微幾不可再聞。琴音似止未止之際,卻有一二下極低極細琴音響了起來。

    迴旋婉轉,琴聲漸響,恰似玉人一面撫琴,一面慢慢走近,琴聲清麗,忽高忽低,忽輕忽響,低到極處之際,幾個盤旋之後,又再低沉下去,雖極低極細,每個音節仍清晰可聞。漸漸低音中偶有珠玉跳躍,清脆短促,此伏彼起,繁音漸增,先如鳴泉飛濺,繼而如群卉爭艷,花團錦簇,更夾著間關鳥語,彼鳴我和,漸漸的百鳥離去,春殘花落,但聞雨聲蕭蕭,一片淒涼肅殺之象,細雨綿綿,若有若無,終於萬籟俱寂。

    琴聲停頓許久,那白衣男子才如夢初醒,長長的舒了口氣,緩緩的張開了眼睛,卻是一個容貌俊美的世家公子。那男子年歲已經不小,眼旁邊已生出淡淡魚紋,面上也頗有滄桑之色,可依舊眉秀目秀,面如冠玉,雙目神采斐然,倒是相貌堂堂之人。

    那公子目光含笑著望向那撫琴的麗人,雖未言語,目光中的愛慕之色卻溢於其色。

    善姬見他望向自己的目光似水柔情,芳心頓時竊喜。要知道自從歸國之後,眼前這位已經很久沒有寵幸於她,每日只是忙於政事,夜晚都是宿於王后的寢室,當年那位神采飛揚的公子職已然不見,正剩下如今這位冰冷嚴峻的燕王姬職。

    如日卻不知為何,自己在高台上彈起了琴,鬼使神差路過此處的姬職竟然被琴聲所吸引,不由自主的來到了她的身前坐前,靜靜的聽完了數曲。

    善姬貝齒輕輕咬住朱唇,柔聲莞爾道;「王上,妾身再為你彈一去『流水間』如何?」

    姬職聞言一笑,面色溫文爾雅,正欲開口說話,卻忽然面色大變,原本溫和的面貌竟變得猙獰可怕了起來,呼吸急劇加促,雙目也變得赤紅。

    一旁的善姬見他突然變成如此駭人模樣,頓時驚恐的用手摀住了嘴唇,連連倒退數步,忽然想到什麼,急忙上前扶住姬職,失聲道;「王上,你怎麼了,不要嚇我。」

    「滾開。」姬職猛的一把推開了善姬,毫無憐香惜玉之色。

    善姬猝然不妨下被他推倒,頭重重的撞在桌案上,一聲慘叫,頓時血如湧注,摀住傷口望著姬職,面上滿是驚恐之色。

    姬職霍然拔出佩劍,劍鋒直指地上惶恐的善姬,劍鋒伴隨著身子微微顫抖,面色抽動,臉上的表情苦痛不堪。最終大喊一聲,揮劍狠狠的將桌案上的古琴劈為了兩段。

    「來人。」姬職硬起了心腸轉過了身,鐵青著臉大聲怒吼道。

    「諾。」在一旁的伺候著的小宦官們急忙上前應聲。

    「將這女人拖下去,賜縊。」

    話音一落,整個高台頓時安靜到了極點,小宦官們面面相覷,睜大著眼睛彷彿以為自己聽錯了。地上的善姬也止住了抽噎,美目圓睜,怔怔的看著姬職的背影,忽然磕頭淒厲的哭喊道;「王上,妾身無罪呀,為何賜死,」

    善姬額頭上的傷處已經一片模糊,鮮血滴落在她潔白無瑕的臉龐上,顯得格外的觸目驚心。

    姬職卻始終沒有轉過身來,只是緊咬著腰低聲怒吼道;「沒聽見我的話嗎?」

    那幾名小宦官這才恍如夢醒,急忙上前手慌腳亂的將善姬拖起,也不顧她的掙扎,用力將她拖了下去。

    善姬淒慘的哭喊聲久久才得以小覷,姬職閉上了眼睛,仰天深深吸了口氣,手中的指甲已經深深的陷入皮肉只中,滿臉的苦痛之色。

    忽然拔出了袖中匕首,狠狠的向自己的手臂割去,頓時血如湧出。卻終究沒有回頭,任由她的哀求之聲消失在甬道中。

    一旁伺候著的宦官們頓時慌了神,連忙上前為他包紮上了傷口。姬職忽然睜開眼睛厲聲道;「傳寡人旨意,今後王宮之內,若再有靡靡亂性之音擾了寡人的心志,無論是誰,一律殺無赦,」

    「諾。」一眾人急忙應聲領命,面色皆是惶恐。

    唯一沒有回話的就是在遠處正靜靜站在那的蘇秦,他看著台上所發生的一切,目睹著善姬被毫不留情的拖走,卻始終未發一言,只是靜靜的看著。直到姬職轉過身來看著自己,這才不慌不忙的彈了彈袖襟上的灰塵,正色踏步入內。

    「參見王上。」蘇秦微微一躬身。

    「蘇相免禮。」姬職平聲說道,手臂仍任由宦官包紮著,大概是因為牽動了傷口,眉頭不禁微微皺起。

    蘇秦在一旁靜靜站著,看著姬職左手臂上密密麻麻的傷疤,心中忍不住微微一歎,猶豫了下還是婉轉出言道;「王上,您的心意臣下很是瞭解,只是過剛則易折,強極則受辱,凡事需把握張弛尺度。一張一弛,方為文武之道。」

    姬職呼吸聲漸漸平緩下來,緩緩轉過身來望著蘇秦,如玉的臉龐上卻有著極不相稱的滄桑之色,聞言苦笑道;「蘇相所言極是,只是留給寡人的時間真的不多了。寡人即位與亂世之中,臨朝於國破之時。父王和王兄先後被奸臣子之所殺,燕國國土淪喪,士民死傷無數,薊城更是被齊人佔據了長達四年,我妻妾子女,除了妻子跟隨在我在韓國為質外,其他皆慘死在齊兵之手。」

    「這是何等的奇恥大辱!我燕國自召公被武王封為北伯之後,一直掌管的是對戎狄的討伐權,是北方諸侯的約長,即便是強盛時期的齊桓公,晉文公也是對我們燕國尊重有加的,如今卻讓齊國如此羞辱!我姬職不報此仇,今生死不為人,死後絕不入太廟!」

    說到這裡姬職的呼吸聲逐漸急促,嘴角抽動,緊緊的握住拳頭道;「所以寡人自即位後夙興夜寐,每日勤於政事,將以前喪志的喜好全部摒棄,就立志要滅齊復仇,以雪這等奇恥大辱。」

    「可是寡人極為已逾十四年,卻仍然收穫甚微,我如何能不心急如焚!我還會有多少個十四年可以等待,寡人已經沒有時間了,沒有時間了呀!」

    說道最後的時候,姬職幾乎是咆哮著說完,拳頭緊握,怒目圓睜,直視著蘇秦。

    看著已經陷入瘋狂狀態的燕王,蘇秦心中不由生出看了一絲憐憫。他太瞭解這個燕王了,這世上沒有誰能比他蘇秦更瞭解燕職的。

    這個年紀輕輕便被推到了風浪口上的公子,在前二十年多年來根本就沒有想過有朝一日能夠繼承燕國的大統。畢竟在他之上,還是長兄太子平,還有另外嫡親三個哥哥,即便是太子平出了什麼變故,怎麼輪也輪不到他繼承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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