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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半作障泥半作帆篇 第三章 文 /

    第三章

    隨著河東、河朔戰事的日益惡化,前方消息迅速在京城傳開,引起了京城官民強烈恐慌,流言四起,人心浮動,富戶紛紛再次舉家南逃。

    大內仍然是維持皇家的肅嚴,內侍、宮人門只敢在私下裡交頭接耳地議論。

    福寧殿中,趙桓疲憊地靠在榻上,目光柔和地望著坐在御榻上給他喂羹湯的朱氏,身邊沒有內侍、女官在側侍候,只有他們夫妻二人。隨著壞消息不斷傳來,他面對外朝舉手無措的大臣,其情緒漸漸失控,失去了往昔僅有的穩重。

    也只有在這個時候,趙桓才能真正感到一絲安逸,完全碾除外朝的紛雜是非,躲在宮中享受片刻難得的溫情。

    「有勞皇后了!」趙桓有氣無力地溫聲說道:「皇后且歇息片刻。」

    「又來了——官家操勞國事,臣妾無以分憂,只能使官家在後宮稍歇片刻。」朱氏放下碗勺,一雙烏亮的星眸透出濃濃的憂鬱。

    趙桓長長一歎,沙啞著嗓子說道:「朕無能,以至於天下紛亂,韃虜入寇,內無可用之臣,外無御悔之兵,讓皇后整日裡為朕擔驚受怕,唉……」

    朱氏似有不解地望著趙桓說道:「官家何處此言,此不過是臣妾份內事,倒是官家整日裡憂形於色,讓臣妾擔憂官家龍體。」

    「前幾日,朕給皇后的王澤小詞一首,不知皇后可曾譜得好曲子。」趙桓顯然不太想談論讓他憂慮的外朝之事,將話題想轉到風月上來,而能讓朱氏感興趣的,偏生是王詞。

    「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哎——一首氣勢磅礡的懷古。」朱氏說的感歎,但眉間卻廢除抑制不住地興奮,口氣中掩不住地激動。道:「傷逝前朝的軍旅詞曲,怎是我等婦人能譜出韻味。」

    趙桓沒有察覺朱氏神色有異,只是說道:「皇后言之有理,王澤這首詞頗合今事意味。」

    朱氏看著趙桓,似是隨意的道:「官家方才不是言道內無可用之臣,外無御悔之兵,臣妾觀王澤文能執政、武能將兵,何不用之。」

    趙桓一怔,目光怪異地望著朱氏,半響,才失聲笑道:「原來皇后還是讓朕用王澤……」話尚未說完,卻聽朱氏正色說道:「臣妾只是為官家與這祖宗的江山著想,官家何故笑之?」

    趙桓見朱氏有些不豫,忙說道:「皇后誤會了,朕只是驚訝皇后慧眼識人,見地不凡。」

    朱氏知道趙桓這是在掩飾方纔的失態,也不揭穿他。繼續說道:「臣妾本不想過多參政,可如今事情到了這般田地,臣妾便妄言一句,官家應當大膽啟用可為之士,以斷韃虜南窺之心。」

    「皇后心意,朕自明白,可王澤年不過而立,數年間連連越階,現已是直學士領漕司重任,重和進士中無人可與之比肩,怎說朕未能重用?皇后不是曾經說過升的太快,對他來說未必是好事。」

    「非常之時,當用非常之策,官家在此危局之下萬不可拘於制度。」朱氏神色間頗為不屑。「臣妾確是看好王澤,此人德才兼備,為朝廷不可多得之人才。臣妾只是為官家提到王澤,卻不想內宮干政,惹人議論,官家用於不用,可自度之。」

    「如今兩河危機,京西乃神京藩憑,路帥任免當慎之又慎,斷不可意氣用事。」

    朱氏斷然道:「怎不便宜設立京西宣撫司,以王澤當此一面,可除宣撫司干辦公事,如此即可人盡於才,又可避大臣議論,豈不是兩全其美。」

    趙桓低頭略略沉思後說道:「宣撫司乃總方面征戰,豈能隨意設置,縱然成行,但王澤方外任漕司,在除干辦公事,以皇后之意,宣撫司僅設公事一人,而不設正副宣撫使,如此恐大臣們議論。」

    朱氏冷笑道:「誰人議論?以臣妾看敢議論之大臣,可有膽略、能耐節制一方,為官家保境安民。」

    這話,明顯是在影射耿南仲,只是朱氏給趙桓留有顏面,沒有指名點姓地說這位帝師的姓名罷了。

    朱氏看了看正在沉思的趙桓,又溫言道:「漕司,一個轉運使若在平時倒也能使人歷練一番……」她沒有再說下去,只是淡淡一笑。

    大宋開國百年來,設置各路不一,但路界劃分卻一轉運使轄區為準,換句話說,承平之世,人以都轉運使為一路之長,而非經略安撫使,陝西一路為都轉運使路,卻又被劃分了六個經略安撫使路,可見其地位高下。

    朱氏言下之意是當此亂世,不應當將王澤放在地方監司的任上,而是要任用王澤為真正的方面帥臣,既然不能成為經略安撫使,那就乾脆設置宣撫司,王澤雖是干辦公事,但在無宣撫使的情況下,他便可成為京西最高軍事長官。

    趙桓又豈能聽不出朱氏的未盡之言,如按她的話來半,便是連京西二路的經略安撫使亦須在軍事上聽命於王澤,這哪裡是兩全其美,簡直是直接任命王澤擔當方面節臣。

    他心底暗自嘀咕為何朱氏如此看重王澤,不過倒也沒有往別處去想。以他之意,讓王澤擔任一路監司,已經是他格外的恩賜。帥臣職事,他想也沒有想過授予王澤,這也是當初他一口拒絕朱氏建議在城外加恩王澤的原因,更不要說掌控軍權的節臣了。儘管他開始看重王澤,但還是有隱隱的、固執的不信任感在心中縈繞。

    朱氏見趙桓並不答話,也不多說甚麼,直直的望著趙桓。

    「不過,四方以設四道都總管司總領征戰,若社宣撫司多有不妥……也好,朕權且看用王澤一回。」趙桓見朱氏不悅,亦不想拂了朱氏的顏面。改口說道:「王澤的本官已是不低,遽然委以節臣路帥多有不妥,不如這樣辦,朕下詔設立京西宣撫司,暫不設宣撫司官吏,由西道總管司權領。先使王澤以京西北路都轉運使、權守主管京西北路經略安撫公事領京西北路馬步軍都總管,待稍後再使其為宣撫干辦公事,掌京西二路軍務,皇后以為如何?」

    沒奈何下,退而求其次,便宜了王澤,給他京西北路路帥職事,到了這個時候,趙桓在照顧了朱氏的顏面之餘,還是作了保留。

    儘管如此,王澤還是以都轉運使守經略安撫司,總領一路監司、帥司兩大職事,已經足以讓朝野為之側目。

    朱氏未置可否,嘴角邊摸過淡淡地微笑,柔聲說道:「官家若有心意,當立時草詔發送。」

    趙桓一怔,愕然道:「何須太急?」

    朱氏若有所思地說道:「臣妾卻以為太晚,官家真有此心,就聽臣妾一言。」

    趙桓不知朱氏為何如此關心王澤,不免有些醋意。言語有點牴觸道:「漕臣領帥司,自藝祖、太宗以來未嘗有之,此詔一出,必位宰執大臣反對,以朕看還是慎重處置為好。」

    「慎重處置?」朱氏冷冷笑道:「諸位相公議來議去,倒底是要議到何時?金人步步南下,時局不容我待。官家應乾綱獨斷,戰和兼備,妙才大用,不據成例才是。」

    趙桓沉吟半響,雙目緊緊望著朱氏。半響,才緩緩地說道:「皇后所言及是,朕當立決之。」

    朱氏似是不知趙桓所指,放下銀碗,淡淡地說道:「官家當自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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