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紅星機械廠
賓州市政府的小會議室，平西省經委主任傅勁松坐在正中間，賓州市常務副市長朱大同坐在一邊，下面依次是常委副市長李清泉、市政府秘書長程方、市經委主任洪盛雪，市工行沈行長、坐在最末一位則是市政府辦公室副主任陳玉梅。而另一邊則坐著省企改辦工作組的同志，分別是省紀委的孫副處長、省審計廳的曹處長和省中小企業局的杜處長，劉思宇年紀最輕，雖然是財政廳的一位副處長，還是坐在最末的位置。
賓州市政府秘書長程方簡單說了兩句開場白後，就是傅主任代表工作組發言，隨後，李清泉副市長代表賓州市政府，向工作組介紹所申報企業的情況。
這次賓州市申請進行改制試點的企業，是賓州市紅星機械廠，這是一個有著近四十年歷史的老廠，有職工四千多人，主要生產農業機械，在這幾十年間，為賓州市社會經濟的發展，作出了巨大的貢獻。
不過改革開放以來，隨著市場經濟逐漸取代計劃經濟，這個企業開始落伍了，前幾年市政府為了搞活這個企業，還引進了一條生產線，生產圓圓牌農用運輸車，也曾輝煌一時，不過，最後兩年，因為圓圓牌農用運輸車科技含量較低，缺乏市場競爭力，銷路困難，企業又陷入了困境，已有一年發不出工資了，上半年還引發了五百多職工圍堵市政府大門的群體上訪事件，最後還是由市政府出面，向銀行貸款五百萬，給每個職工發了一點生活費，才算暫時解了圍。
劉思宇邊聽李清泉副市長介紹，邊看著桌上放的資料，從資料上看，這個紅星機械廠所欠銀行貸款及其他債務高達四個億，而其全部資產不到三個億，是典型的資不抵債，按照國際慣例，這樣的企業早該破產了。
不過，這個企業有四千多職工，如果宣佈破產的話，這四千多職工將完全沒有生活來源，再算上這些職工的家屬子女之類，則影響人數在一萬人以上，那將造成什麼樣的社會影響啊。
李清泉介紹完後，朱大同副市長又進行了補充，傅主任對這個企業的情況也知道一些，他代表工作組說了幾句後，匯報會就結束了。
回到賓館，傅主任召集工作組的同志，商量下一步的工作，雖然市政府的匯報比較詳盡，但沒有到實地去看看，心裡還是不踏實，於是決定審計廳的曹處長、省中小企業局的杜處長和劉思宇到紅星機械廠實地看一看，傅主任和另外的同志則到職工中去瞭解一下情況。
聽到工作組要到紅星機械廠去，朱大同臉上顯出一絲異色，不過轉瞬即逝，馬上熱情地讓政府辦安排車輛和人員，因為怕工作組去調查引起不必要的事端，工作組並沒有坐自己的專車。
走進位於城西的紅星機械廠，劉思宇還能從那銹跡斑斑的鐵門上，感受到了這個企業昔日的紅火，只是現在廠區裡面到處長著一人高的雜草，還有到處堆著的廢鐵破銅，不時還有幾個面帶憂色穿著樸素的人匆匆走過。
這些，讓人感受到破敗的氣息。
到了位於廠區的辦公大樓，這座大樓修建的年代並不久遠，可能是前幾年紅星機械廠紅火的時候修的，只是這幾年的不景氣，這座大樓似乎很久沒有打掃，也沒有進行維護，到處是灰塵，給人一種窮困潦倒的感覺。
小車剛停下，就有兩個中年人迎了上來，陪著劉思宇他們來的那個市政府辦公室的喻副主任，就指著那個長得高大結實的中年人道：「這是紅星機械廠的廠長鍾可明。」
鍾可明臉上堆著熱情的笑，伸出一雙寬大的手，握著走在前面的曹處長，口裡不斷說著歡迎省裡的領導光臨之類的話，然後又熱情地和杜處長、劉思宇握了手。
不過在和劉思宇握手的時候，臉上還是愣了一下，可能是看到劉思宇這樣年輕，竟然是省財政廳的副處長，感到有點驚奇。
另一個中年人顯得有點拘謹，一雙小眼睛不時閃出精光，顯然也是一個富有心機的人物，聽喻副主任介紹，那是紅星機械廠的副廠長侯傑。
劉思宇嘴裡不斷應付，兩眼卻是觀察這兩個廠裡的領導，他發現這兩人紅光滿面，沒有一點憂心忡忡的樣子。
幾人進了會議室，裡面早坐了四五個人，聽了鍾可明的介紹，印證了劉思宇的猜想，這些人全是紅星廠的中層幹部。
會議一開始，鍾可明就大聲說道：「幾位處長，你們能來到我們廠，說明上級領導還把我們廠放在心上，我代表全廠四千多職工表示萬分的感謝。我就說嘛，像我們這樣的大廠，國家早就應該給予扶持了，只要國家能再投入三個億，我保證我們廠一年之內，扭虧為盈。」
這個鐘廠長還真敢獅子大張口，三個億，國家再投入三個億，連一個好的項目都沒有，憑什麼扭虧為盈？劉思宇看到那個鐘可明口若懸河一般，說著這不著邊際的話，一個廠子弄成這樣，臉上沒有一點羞愧之色，心裡就有點厭惡，只是臉上還是平靜地聽著。
反正自己在來的三個人中，級別最矮，自然用不著他出頭。
「我們只是代表工作組來瞭解紅星機械廠的實際情況，至於國家會不會再投資，投資多少，不是我們幾個說了算的，鍾廠長，我們還是來核對一下廠裡的財務方面的數據吧。」曹處長不軟不硬地頂了回去。
曹處長在核對數據的時候，劉思宇和杜處長乾脆走下樓來，沿著廠房四處走看。
等曹處長核對完後，劉思宇和杜處長也看得差不多了，劉思宇發現這紅星機械廠的佔地面積還不小，如果把這廠搬走，然後用來開發房地產，肯定不錯。
回到賓館，曹處長把核對後的數據交給了傅主任，傅主任接過看了看，沒有說什麼，只是說明天下午到山南市去看看。
劉思宇剛回到房間，就接到王志玲的電話，在電話中，王志玲嗔怪劉思宇，說他到了賓州，也不給她打個電話。
劉思宇最聽不得女人的埋怨，特別是美麗的女人，他忙解釋說昨天一到，就忙著開會，一直沒有時間，這不，自己正想給她打電話，沒想到玲姐的電話就來了。
王志玲聽到劉思宇這話，明知可能是假的，但心裡還是一喜，就不在掩藏，說道：「思宇，我已把陳文山叫來了，我在濱河酒家定了位置，我們三個好好聚聚，上次的事，我還沒有感謝你呢。」
聽到陳文山也到了賓州，劉思宇急忙跑去和傅主任請假，傅主任一聽劉思宇在黨校的同學請他吃飯，表示理解就同意了，他雖然現在是正廳級幹部，但也不迂腐，知道人脈也是生產力，況且是劉思宇這種年輕的副處級幹部。
劉思宇出了賓館，正要招出租車，就叫停在賓館門前的一輛嶄新的桑塔娜車門被輕輕推開，一隻雪白的玉手在向他揮動，同時一張俏麗的面容伸了出來。
劉思宇看到玲姐在車裡向他招手，笑著走了過去，拉開後面的車門，坐了進去。
王志玲向裡略讓了一下，兩人並排坐在後面，王志玲喊了一聲開車，小車就向濱河酒家駛去。
兩人剛到房間坐下，就見陳文山一臉是汗走了進來，劉思宇激動地喊了一聲：「陳哥！」
陳文山伸手在劉思宇肩上捶了一下，說道：「你小子到了賓州，都不給我打電話，過一會一定得罰你三杯。」
劉思宇一聽，就苦著臉說道：「陳哥，我不是事多嗎？況且我知道陳哥剛進了一步，這工作肯定比以前更忙了，我怕打擾你啊。」
「你還會替我考慮？你這小子，算了，看到同學的份上，你自罰一杯，這總可以了吧？」陳文山也並不是一定要罰劉思宇的酒，只是這老同學見面，要的就是一個隨和，要的就是一個氛圍。
三人共飲了一杯後，劉思宇又自罰了一杯，幸好這是熱天，喝的是啤酒，所以劉思宇並不畏懼。
王志玲顯得很是興奮，上次在劉思宇的幫助下，再加上市里餘書記的支持下，賓州市旅遊局那個民族村項目最終獲得了二千二百萬的專項補助，這讓原本對王志玲當上旅遊局長不滿，存心看她笑話的人無話可說，這二千多萬，市裡當然截了一節，而王志玲也換了一輛嶄新的小車。
所以，想起這些，她對劉思宇那感激之情，可不是一丁半點。
陳文山雖然現在進了常委，但分管的工作並沒有多大的變化，他知道自己要想再進一步，如果上面沒有大人物支持，那可能性是小之又小，而自己在市裡，就只有一個未入常的副市長支持，他一直想和市裡的常委級人物搭上線，卻苦於無人引薦。這劉思宇能調到省財政廳任副處長，足見他背後的關係非同一般，所以也想和劉思宇拉好關係，看能不能通過他，和市裡的重量級人物搭上線。
當然，這也不是說官場上的人都很勢利，連一點同學關係也用有無幫助來衡量，而是既然踏進了官場，追求進步，就是必然的選擇。
從濱河酒家出來，陳文山因為還有一點事要辦，和劉思握手後，先走了。
劉思宇看到王志玲已顯醉態，似乎連路都走不穩了，而王志玲的小車也沒有停在門口，只得兩手扶住王志玲，招來一輛出租車，把王志玲扶進車，自己也跟著坐了進去。
的士司機問去哪兒的時候，劉思宇這才發現自己還真不知道這王志玲住在哪裡，就扶著她問道：「玲姐，你住在哪裡？我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我不想回去。」王志玲嘟噥著，柔軟的身子不斷扭動，劉思宇歎了口氣，想到自己的父母都到省城去了，就說道：「濱江花園。」
那個司機啟動車子，往濱江花園駛去，不過臉上卻呈現著擔心的神色，顯然是怕王志玲吐在他的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