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端倪
市第一人民醫院，陳子華面色沉鬱的坐在搶救室外面，張敏送進去已經七個多小時了，手術卻還在進行中，而陳子華的耐心卻在漫長的等候中漸漸的消磨殆盡。
瞥了一眼對面椅子上坐著的梁珊，陳子華微微皺了一下眉頭，此時的梁珊，宛若一下子老去了十多年一樣，眉眼之間竟然是一片的鉛灰色，顯然已經是極度的傷心失神了，恐怕張敏的事兒，對她的打擊是相當致命的，能不能挺過這一關都難說。
鄔倩倩滿臉悔恨之色，眼睛裡面的愛憐幾乎能都能流出來了，一動不動的看著搖搖欲墜的梁珊，這時候，即便是傻子，也能看出其中的不對了，只是周圍靜悄悄的，除了偶爾急匆匆經過的護士，沒有任何外人。
走廊的盡頭，林月虹輕手輕腳的走了過來，目光在鄔倩倩的臉上一轉，隨即湊到陳子華耳邊輕輕的說道：「查清楚了，那個人是紅星建築公司的人，是鄔倩倩用十萬塊買通的，之前並不認識張敏，鄔倩倩之前回過一個省城的電話，為此還摔了話筒，我懷疑跟那個電話有關，是不是問問鄔倩倩？」
陳子華沉思了一會兒，目光在鄔倩倩臉上打量了半晌，然後道：「你帶她去紅柳村，問清楚後過來說一聲，不要讓人注意到了。」
林月虹點了點頭，然後徑直走到鄔倩倩身邊，拍了怕鄔倩倩的肩膀，低聲問道：「你就是鄔倩倩吧？」在鄔倩倩疑惑的抬起頭來時，林月虹又輕聲道：「跟我來，有個梁市長的朋友要見你。」說罷朝她打了個眼色，意即不要驚擾梁珊。
鄔倩倩稍微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跟著林月虹悄悄出去了。
自始自終，梁珊目光都盯著搶救室的門，對身外的事情似乎沒有任何反應，鄔倩倩跟林月虹出去，她似乎一點兒都沒有察覺。
陳子華輕輕歎了口氣，雖然初步斷定是鄔倩倩製造的這起車禍，但他可以肯定，梁珊與張敏的關係沒有任何破綻，從梁珊現在的表情來看，恐怕還不知道這件禍事是因為她才引起的，甚至不知道是自己的秘書僱人干的。
「梁市長，」陳子華實在看不下去了，這現在的情形，不等張敏出來，梁珊就得先躺倒了再進去，「休息會兒吧，在這樣下去，等張敏出來，恐怕你又得躺下了。」走到梁珊旁邊坐下，陳子華低聲勸道，不管結果如何，梁珊這時候暫時還不能倒下。
「都怪我，沒有留下張敏住一晚。」梁珊的目光轉到陳子華臉上，心裡忽然就生出一絲愧疚來，張敏與陳子華的關係他一情盡知，幾乎張敏沒有對她有過一絲的隱瞞，她當然知道自己的問題，但以她如今的身份地位，又怎麼可能去隨便找個男人滿足自己生理上的需求？何況，她並不僅僅是生理上的問題，在她看來，張敏所做的這一切，都是在為她著想。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陳子華略微有些埋怨的說了一句，要說他不怪罪梁珊，那是不可能的，但現在說這些真的沒有任何意義，「我已經聯繫了一家瑞士的私家醫院，等張敏的傷勢稍微穩定點兒，就送她出國就醫。」讓楊欣出手在瑞士購買的那家私人醫院經過注資之後，已經成為當地最先進的高檔醫院，而且已經開始在國內找地方開設分院了。
梁珊聞言，精神不由一振，「你是說，張敏會沒事的，是吧？」想起張敏被車撞飛後落下來渾身是血的樣子，梁珊臉上的顏色又慘白了幾分。
「幸虧落下的時候被人接住，不然真不敢想像，」當時林月虹就在街對面，做夢也不會想到台階上的車會衝向站在路邊的張敏，所以她只趕得上將撞飛的張敏接到懷裡，否則的話，張敏當場就殞命了，那裡還用送到醫院搶救，「保住性命應該差不多吧。」
梁珊的臉色稍微好了一點兒，隨即卻又越加傷心起來，隨手接過陳子華遞來的面巾紙，擦拭著臉上的淚水，「早聽張敏的話，也不會有這場禍事。」梁珊又開始嘀咕起來，張敏多次勸她跟陳子華上床試試，若是可能的話，就在隴東給三人秘密造一個窩，但梁珊顧及鄔倩倩的感受，一直沒有應承，鄔倩倩對她的感情，她又豈能不知道？
只是這時候心裡只剩下張敏對她的好了，哪裡還能想得起來鄔倩倩的事兒，看到陳子華，心裡彷彿就真的找到了依靠似的，眼淚居然就忍不住淌了下來。
陳子華心裡就別提多膩味了，自從上次在市委招待所的時候被鄔倩倩頂了一次之後，順帶的，對梁珊便有了看法，覺得她現在有些公私不分了，她跟鄔倩倩的事情雖然陳子華沒有聽張敏詳細的說過，卻也隱約猜到還是虛凰假鳳，卻不知道鄔倩倩還是虐待狂，對梁珊雖然維護到骨子裡了，但倆人在一起的時候，對梁珊的虐待也非同一般。
碰巧的是，上次陳子華去的時間實在不對，人家倆人正在**，他卻沒有眼色的闖了進去，在跟梁珊談話的時候，一點兒也沒意識到，梁珊其實還在經受著鄔倩倩的凌虐，衣服裡面還帶著不少的器械，哪能集中心思跟他說話？難怪人家會冷言冷語的趕他出來了。
所以，這時候看到梁珊這個樣子，陳子華其實從心底往外的翻湧著反感和不耐，只是搶救室突然亮起的燈光，讓他把一肚子的不滿忍住了，沒有當面發作起來，否則的話，恐怕梁珊當時就下不來台了。
倆人幾乎同時站了起來，望著搶救室的門緩緩打開，張敏躺在床上被幾個護士從裡面輕輕推出來，其中兩人手中都舉著吊瓶，陳子華心裡微微一鬆，能繼續輸液，說明生命暫時保住了，但傷勢究竟如何，可就得聽大夫怎麼說了。
因為市長和市委副書記都親自來等候，醫院自然知道受傷的人非同小可，幾個外科的主任齊上陣，副院長親自主刀，將近八個小時的手術，主刀大夫換了倆，可以說是拿出了渾身的解數了，這時手術結束，院長、副院長都跟了出來，不等陳子華和梁珊開口，院長楊萬春便過來解釋道：「梁市長，陳書記，幸不辱命！病人手術非常成功，現在就看恢復情況了。」
梁珊和陳子華同時鬆了口氣，陳子華方才在搶救室的等亮起的一瞬間，在梁珊的手上捏了捏，提醒她注意身份和場合，所以，這個時候雖然心情激動得難以自已，梁珊還是盡量保持住了自己的儀容和氣度，端莊而不失溫和。
陳子華對楊院長表示了感謝，然後問道：「傷勢如何？」
楊萬春猶豫了一下，道：「雖然手術很成功，但受傷的地方在胸椎和腰椎，能恢復到什麼情況就很難說了，腿部的骨頭已經矯正，但完全長好卻也需要時間，最好能靜養一段時間。」
陳子華微微皺了一下眉頭，「神智沒受什麼影響吧？」
楊萬春道：「沒有問題，等麻醉劑的要效過去，應該就能清醒一會兒。」
陳子華跟楊萬春院長握了握手，然後隨著病床跟進了醫院的特護病房，站在玻璃窗的外面，靜靜的看著病床上裹滿紗布的張敏，心裡隱隱有些發疼，身邊的這些女子，說起來，跟張敏的關係最是奇特，兩人之間的感情也比別的人要深厚一些。
窗外的天色已經透亮起來，陳子華瞥了一眼牆上的電子鐘，微微皺了一下眉頭，突然出了張敏這一出事兒，恐怕今天的行程要受到影響了。
敲門聲很輕的響了幾下，陳子華回頭一看，卻是秘書孫莉和市委辦主任吳月萍聯袂過來，倆人手裡都還提著營養品，陳子華點了點頭，把兩人讓進了病房，看到梁珊市長也在病房，吳月萍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對於張敏，她瞭解的實在有限，之所以過來探望，不過是聽孫莉說起過，這個張敏是陳子華以前的辦公室主任，應該是他的心腹，出於與陳子華建立感情的緣故，才與孫莉一起過來探望。
孫莉低聲的在陳子華身邊匯報道：「陳書記，您今天的行程已經安排好了，用不用推掉一些應酬，調整一下？」她多少知道一點兒，張敏等幾個人都是陳子華的鐵桿心腹，這個時候怕是要等張敏清醒過來之後才能動身。
陳子華擺了擺手，道：「不用了，我再等會兒，咱們按時去省城。」
琢磨了一下，陳子華對梁珊道：「梁市長，你一晚上沒休息了，還是回去歇歇吧。」
梁珊看著床上一動不動的張敏，神情微微有些猶疑，她很想在張敏清醒過來的時候跟她說上一句什麼，哪怕是看上一眼，心裡也會踏實一些，但她也明白，作為一個市長，現在要做的事情實在太多，不可能留在這裡陪伴張敏。
陳子華實在不希望梁珊與張敏之間的關係被有心人挖掘出來，那樣的話，弄不好會影響到自己的，適當的表示一下關心無可厚非，畢竟張敏曾經是梁珊的秘書，但表現的太過的話可就不適宜了，尤其是現在遍地荊棘的時候，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在注視他們，稍一踏錯被人抓住把柄，就是萬劫不復，所以，儘管心裡對梁珊已經煩到了極點，卻還是勸了幾句。
「等會兒我讓保姆過來幫著照看，有什麼事兒也能及時通知。」因為吳月萍和孫莉在這裡，有些話也不能說得太明，只能隱隱點上兩句，讓梁珊自己琢磨。
「嗯，那我上班去了，」梁珊暗暗歎了口氣，最後瞥了張敏一眼，然後對陳子華道：「有什麼需要，讓人通知我，也好讓我盡盡心意。」
陳子華應了一聲，幾個人站起來將梁珊送了出去，回到病房，陳子華對吳月萍道：「吳主任，謝謝啊，這麼忙還讓你跑一趟。」
吳月萍溫婉的一笑，道：「有什麼好謝的，陳書記，用不用辦公室派個人過來看護？」
陳子華搖搖頭，道：「我已經通知芝蘭縣裡了，應該上午就有人過來。」張敏沒有家人在這邊，照看的事情只能自己想辦法，他一邊讓郭姐等會兒就過來，一邊打電話給陳紅梅，讓她安排人暫時負責張敏的工作，順便再派兩個人過來看護，自己不能做得太過。
吳月萍坐了一會兒就告辭了，陳子華對孫莉道：「去準備一下，等會兒一塊兒去省城。」自己出去辦公事，自然要帶上秘書，雖然只是個樣子，卻也不能太過隨便，就像女人出門要化妝一樣，有的場合，帶著秘書也是對別人的一種尊重。
護士進來幫張敏換過藥瓶，剛轉身出去，張敏便緩緩睜開了眼睛，第一眼看到陳子華，張敏先是遲疑了一會兒，彷彿在回憶自己怎麼會躺到醫院，隨即神色一黯，眼角就湧出一串淚水來，努力眨了眨大眼睛，似乎想要動動，卻發現自己根本就無法移動。
陳子華用手指頭抹去張敏眼角的淚珠兒，然後笑著用面巾紙在張敏瘦削的臉龐上沾了沾，道：「怎麼了，看到我很感動是不是，那也不用這麼流淚兒吧，呵呵，好好躺著別動。」
張敏微微牽動了一下柔唇，陳子華忙從案幾上拿過水杯子，然後用棉簽蘸著杯裡的溫水塗抹在張敏的櫻唇上，然後道：「暫時還不能飲水，先忍忍啊。」
看著陳子華細心的樣子，張敏臉上微微露出一絲笑容，隨即又眨巴了一下大眼睛。
陳子華心思一轉，明白張敏是想知道自己怎麼會住到醫院的，想必昨晚的車禍太過突然，可能她還沒有反應過來就昏迷過去了，心裡忍不住微微一疼，然後趴在床邊低聲說了一遍大致經過，當然了，他是不會替張敏和鄔倩倩掩飾的，將聽到的和猜到的都一股腦兒的跟張敏說了，「若不是林月虹及時接住你，咱倆以後可就真的只能在夢裡相會了。」
張敏蠟黃的臉上騰起一層薄薄的紅暈，小巧玲瓏的瓊鼻裡面也發出一聲細細的輕哼，大眼睛白了陳子華一眼，彷彿說他一天淨想著那事，病態中另有一種說不出來媚態，讓陳子華看了既心疼又心酸，莫名的，對鄔倩倩和張敏都生出一絲極深的怨恨來。
陳子華強自壓住心裡的怒氣，依舊滿面笑容的道：「等會兒讓郭姐過來照顧你，我晚上回來再過來，好麼？」今天要去省城的事兒，張敏昨天就已經聽陳子華說了，所以，倒是不用他再費神解釋，病中的人最是怕寂寞，情緒也極為脆弱，所以，陳子華才要一再的安慰，免得張敏胡思亂想。
張敏輕輕的眨巴了一下大眼睛，隨即臉上又現出一種古怪的神色，眼睛也左右飄了兩下。
陳子華皺了皺眉頭，隨即一軒，也不隱瞞，道：「梁市長昨晚在急救室外面也守了一夜，就在剛才你清醒之前才走一會兒，她還是代市長，事情多著呢。」雖然是在為梁珊解釋，但語氣中的不滿和怨氣，傻子都聽得出來。
張敏眼睛便微微有些泛紅，陳子華的心思她感受的最是清晰，知道因為自己的受傷，只怕陳子華連帶的，把怨氣全部轉移到梁珊身上了，想起昨天他還阻止自己去見梁珊，不想晚上就出了事，心裡越發的覺得難受，眼淚不自覺的又流了出來。
陳子華輕輕歎了口氣，用紙巾幫她擦了臉，輕聲道：「好好養傷，不要去想不相干的事情，過幾天我去東峰嶺，給你弄點兒虎骨，配點兒藥，也好讓你的骨頭長得快點兒。」他沒敢說實情，怕張敏接受不了可能癱瘓的消息，所以，只能在安慰的同時，盡快想別的方法。
在瑞士收購的那家醫院，陳子華真正的用意是治療前世的母親，也就是現在陳力的母親許小布的病的，因此，合作的醫院目前正在龍溪市找，打算實在不行就在龍溪市投資興建一家私立醫院，他不想自己出頭露面，因此手續上還是比較麻煩的，目前正在協調之中。
假若這家醫院在龍溪市的分院建立，他就打算直接送張敏去龍溪市，但現在投資分院的結果還沒有談出個名堂，所以，他才暗中打算，準備送張敏出國就醫，或者瑞士，或者美國。
走廊裡傳來輕微的腳步聲，陳子華收回撫摸張敏臉龐的手，輕聲道：「郭姐來了，你就好好的養傷吧，不要胡思亂想，知道嗎？」
張敏眨巴了一下大眼睛，神情也從方纔的沉鬱中恢復過來。
林月虹和郭姐一前一後從外面進來，郭姐還提著一個砂鍋，想必是專門為張敏準備的湯或者什麼的，對於郭姐家傳的醫術，陳子華還是很信服的，因此也就沒怎麼過問，而是把目光轉到林月虹身上，但發現林月虹的臉色有些冷肅，就知道審問鄔倩倩怕是出了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