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ま章回家
長長的吁了口氣，陳子華將手裡燃盡的煙蒂按捺進透明的煙灰缸，隨手又掏出一根叼在嘴裡，精緻的防風火機在掌心轉了兩轉才「啪」的一聲竄出青色的火苗，坐在對面隨時侍候著準備給他點煙的陳祥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沒有動，目光卻轉向坐在另一側的陳秀璇。
陳秀璇略顯憔悴的臉上露出幾分愁容，淡淡的說道：「老三，你還是先歇一陣吧，這一路上趕回來，也夠辛苦的，等明兒個來了人，還要你出面招呼的。」
陳子華沉吟了一下，道：「也好，這次回來的匆忙，有些事情還需要處理一下，有事兒讓人招呼一聲或者打電話過來，我先回去了。」
他是今天一早就坐飛機趕回來的，原本還打算在省城呆上兩天，去拜訪一下曾華、林安東以及許澤華等人，沒想到家裡出了急事兒，只好匆匆上了飛機，到關西省城之後也沒停，直接坐車回到陳家坪。
陳子華的大伯，也就是陳秀璇的父親，在前段時間突然患了腦溢血，在縣醫院做了手術之後已經有了好轉，誰知道昨天病情忽然惡化，得知陳子華原本就打算最近回家，所以家裡人為了能讓陳子華跟大伯見上最後一面，立即打電話催陳子華往回趕，沒想到緊趕慢趕，回來的時候還是沒有趕上。
農村過紅白喜事非常的繁瑣，像陳子華大伯的這種喪事兒，一般要在家裡停屍七天到九天，每天都繁瑣而又忙碌，一旦忙開了就抽不出身子幹別的事兒，陳子華算是直系血親，得當孝子守靈，這在農村是非常講究的，所以，他必須把手邊的緊要事情處理一下，該打招呼的還得打聲招呼。
急急忙忙的一路趕回來，自然已經極為疲乏，接下來的幾天，肯定還有得忙，不休息一下，自己精神上也有些扛不住，加上那些該拜的碼頭都還沒有去，若是等到大伯的喪事一過，黃花菜都涼了，身在官場之中，這些細節他自然不能不注意。
從大伯家回去的時候，堂弟陳祥也跟了出來，到了大門外邊，陳祥低聲道：「三哥，既然你回來了，是不是跟縣局的人打聲招呼？」當地的風俗，紅白喜事的時候，家裡都會聚集起一大幫子的人玩牌，有打麻將的也有打撲克的，但最多最熱鬧的，卻是賭錢，玩法大多都是押單雙，用兩枚硬幣在桌面上彈。
這種事情自然也是當地派出所撈外快的途徑之一，不光平時漫山遍野的抓賭，每逢村子裡有紅白事的時候，也會進行突襲，連抓帶罰，公私兼顧，所以，稍微有點兒門路的人家，遇到這種事情，都會提前走關係跟當地派出所通通氣，送點兒禮，也不會真就有人來找麻煩。
陳祥這幾年因為弄公交車的緣故，很是賺了一點兒錢，在村子裡也算是有些臉面的人物了，加上陳子華這一層關係，在藍山縣和芝蘭縣人面兒自然就非常廣了，莫說是自己大伯家，就是村子裡其他親鄰們遇上這種事兒，也都是他去跟縣局以及鎮上派出所的人打招呼。
不過這次他卻有些為難，前段時間縣委書記何雲鳳調任文熙市財政局擔任局長，縣裡其他重要部門的領導也都換了一茬，連陳家坪的鎮領導都換了人，下面做事的人也都謹慎了許多，以前打聲招呼的事情，現在那些人也都不敢私自應承了。
陳祥整天跟基層的一些官員吃喝閒聊，對這些變化雖不至於瞭若指掌，卻也能察覺出一些異常，適逢年底，各公安分局、派出所以及交警等執法部門都會接到一些罰款「任務」，並定下硬指標，作為衡量幹部政績的標尺，為了完成任務，這些人可是什麼歪門邪道都能整出來。
本來陳祥還打算勸勸家裡人，大伯喪事兒上就不要讓人玩牌了，但現在陳子華回來，他便將這事兒踢給了陳子華，有大個子在前面頂著，他就不用為這種事為難了。
陳子華稍微怔了一下才明白陳祥說的是咋回事，不禁微微有些皺眉，擺了擺手道：「這事你就不用管了。」他在芝蘭縣當縣委書記的時候就出過類似的案子，當初金勝利就是因為那件事才投到他的麾下，如今已經在灃南縣坐上縣委書記的位子了。
所以，陳子華對這樣的事情還是有些瞭解的，雖然剛從安東回來，還不曾跟何雲鳳等人見過面，但對這邊官場上的變化卻也不是全然不知，前段時間因為自己與貝海石一家的恩怨，實際上已經多少影響到這邊與他有關係的官場中人了，尤其是基層的變化比較大。
不光有一直都與他保持聯繫的金勝利等人時常通消息，譚卿如今也已經正式接替了原來林月虹在他身邊扮演的角色，各種各樣與他有關無關的消息，都能暢通無阻的在第一時間被他得知，這一方面，譚卿的專業能力顯然要勝過林月虹甚多，尤其是在情報分析方面，幾乎趕得上李倩蓉了。
正因為譚卿的存在，讓陳子華在官場中的耳目變得非常的靈便，許多從前想都不敢想的東西，就這樣輕而易舉的擺在了陳子華的面前，尤其是關於上次陶虹在臨海遇襲，最終導致林月虹下落不明的那件事情，居然也被譚卿找到了一些蛛絲馬跡，這麼短的時間內取得如此大的進展，讓陳子華登時對譚卿重視起來。
所以，這次回到陳家坪，儘管是孤身上路，秘書司機都沒有帶，卻讓譚卿先一步回到了關西，如今卻是就住在省城當中，很自然的，對於省城和藍山、芝蘭等地的官場變化，甚至隴東的一些大致情形，陳子華心裡都已經有了一個清晰的脈絡。
藍山縣這邊，何雲鳳已經在縣委書記的位子上呆了一任，不知出於什麼心理，這次換屆的時候被許澤華提拔到文熙市財政局擔任局長一職，藍山縣的書記和縣長都已經換成了其他派系的人，原本陳子華的那些親信，調走的調走，高昇的高昇，連陳家坪的鎮委書記葛明輝，都調到鄰縣去擔任副縣長了。
所以，陳子華一時之間，還真想不起來讓誰去辦這個事兒，不過這種事情他也沒怎麼放在心上，本身公安系統的這種做法就有問題，放在幾年之後，滿大街都是打麻將的，麻將館遍地都是，也沒見把誰怎麼樣，這年頭，真正開賭場妓館的，沒有人去管，反而整天折騰小百姓，處女也能整出個賣淫罪，還抓了一大堆的嫖客，罰了幾萬塊錢的款，當真是無奇不有。
第二天上午開始，陳子華先是到省城去見了譚卿，然後依次拜謁了省委書記曾華和省長林安東，在兩人家裡幾乎沒有停頓，然後便去了文熙市，別的人可以忽略，許澤華家裡卻是無論如何要走一趟的。
許澤華如今已經是以省委常委的身份兼任文熙市的市委書記了，威權之重，在文熙市那是絕對的一言九鼎，前幾年還抱著跟他一爭長短的市長韓松，如今早已偃旗息鼓，而韓松所依靠的楊宏斌，在關西的實力也大不如前，比他初到關西時還要遠遠不如，當然這也不光是因為曾華與林安東聯手打壓，楊家內部也有著許多不盡如人意的地方，而且還面臨著後繼乏人的窘境。
到許澤華家之前，陳子華專門打了個電話給許若蘭，這幾年許若蘭一直在國外，跟陳子華也時有聯絡，只是始終都保持著淡淡的距離，不過個人問題卻一直沒有解決，也沒有交男朋友，這一點很讓許澤華夫婦費心，他們可就這麼一個女兒，如今二十六歲了還是單身，不發愁那是不可能的。
但許若蘭一直呆在國外不回來，許澤華夫婦也沒法子，兩人未嘗沒有想過是因為陳子華的緣故，但如今陳子華連女兒都有了，而且岳父家裡又是那麼一種背景，所以就沒在陳子華身上多想，只能在心裡乾著急，眼看著女兒的事業漸漸有了起色，這種擔憂不但沒有減少，反而越來越嚴重。
見到陳子華，許若蘭的母親便忍不住暗自歎息，當初她是一心想把女兒嫁給陳子華的，對兩人的前景也非常的看好，可惜丈夫不聽她的，白白錯過了機會，等到陳子華與李倩蓉訂婚、結婚，許澤華即便是有心也跟不上了，夫妻兩人私底下倒是不止一次的聊過這個話題。
給許澤華帶了一筒雷仙茶，給許若蘭的母親一尊玉佛，雷仙茶是早就準備好的，玉佛則是臨行前在常振的玉雕廠順來的，玉質極佳，雕工就更不用說了，放到市面上，那也是難得一見的珍品，陳子華自然不能說佛像是他送的，而是借了許若蘭的名，說是許若蘭托公司的人從國外帶回來的。
到書房坐下，許澤華親自沖了一壺雷仙茶，與陳子華一人一杯，端著茶杯輕輕吸啜了一口，然後長吸了一口氣，有些好奇的問道：「你這茶葉是哪兒弄來的？我找了好久也沒找到。」
陳子華微微一笑，道：「機緣巧合，閩南一個朋友送的。」
許澤華笑了笑方才道：「既不逢年也不過節的，怎麼忽然間想起回家來轉轉？」陳子華在安東的情形，許澤華還是比較瞭解的，知道這個時候正是他比較關鍵的關口，不會這麼無緣無故的跑回關西來，因此才有此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