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二章李倩羽的心思
「臥牛嶺有關侵佔土地破壞資源的那份文件你看過了吧？」
剛坐下，省委書記南雲天就問起了前幾天批轉的那份文件，想來也是很關注那件事才對。
「已經轉到國土資源環境廳和當地縣政府去了，先按程序走吧，再說了，那地方地處偏遠山區，詳細情況也只有基層的同志清楚嘛。」陳子華想了想才答道，他已經想到這次回來後可能會有人問起這件事，只是沒想到會是省委書記第一個開口。
「唉，那件事早就弄得滿城風雨了，影響很不好，但因為牽涉到當地駐軍，所以解決起來有些麻煩，你負責聯繫駐軍工作，又分管信訪辦，所以才把此事交給你處理，地方上優勢有能力處置的話，也不會被人告到省政府了。」南雲天歎息了一聲才道，既像是介紹情況又像是再給陳子華解釋，畢竟此事兒直接讓陳子華處置，似乎有些為難人的意思。
「喔？這個情況我倒是沒有瞭解到，」陳子華有些詫異的說道，「好像文件裡面並沒有提到這方面的情況，這樣吧，我馬上安排人跟進一下。」陳子華想了想說道。
「這次調研，收穫不小吧？」南雲天輕輕揭過了信訪材料的話題，轉而問起陳子華這次調研的情況，說實話，對於陳子華的調研，他心裡也是非常好奇的，這段時間，他可沒少關注陳子華的事情。
陳子華未調到南海之前，南雲天對他的瞭解非常有限，僅止於陳子華的名字和一份簡歷，他開始是沒有把陳子華這個人放在心上的，但陳子華上任後的種種表現，卻讓他對這個副書記兼常務副省長多了幾分興趣，所以這才下功夫搜集了陳子華的一些相關資料。
結果自然是大吃一驚了，對陳子華過往的一些事跡都有探聽，尤其是被陳子華先後扳倒踩在腳下的那些官員，讓南雲天心裡有了警惕之心，陳子華來南海之前，僅僅在發改委呆了一年多，之前卻一直都在中紀委掛職，這個經歷讓南雲天心裡很不舒服。
在國內，喜歡中紀委這個部門的官員沒幾個，南雲天自然也不例外，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從得知陳子華在中紀委做出的那些事兒之後，南雲天一直都在考慮一個問題：「這個陳子華，不會是打著別的旗號來南海查辦大案的吧？」
這樣的例子以前並不少見，不能不讓南雲天心裡警凜。
所以，南雲天開始有意識的對陳子華進行一些試探，同時也對陳子華在南海的所作所為特別關注，這次陳子華突然下基層，搞了近二十天的調研，南雲天心裡實際上是非常緊張的。
「還行，南書記，您看看這個，」陳子華從文件夾裡面把自己挑頭搞出來的兩篇文章拿出來，遞給南雲天，「這次下基層調研，收穫很大啊，結果都在這裡面呢，南書記幫我來把把關。」想了想，陳子華還是慢慢的說道。
陳子華的想法很簡單，就是打算以集體的名義把這兩篇文章拿出去，否則的話，也沒必要組織那麼一支下鄉考察的隊伍了，是誰的成績最終肯定跑不掉誰的功績，但一些可能的風險卻不能不承擔，讓南雲天把關，也是有一些含義的。
南雲天接過來一看，入目的是一份題為《健全黨管農村的工作機制，大力推進「三農」工作》的稿子，低頭迅快的翻看了一遍，文章並不長，但脈絡分明，條理清晰，針對南海的實際問題，提出來很多有建設性的思路，尤其是對於「三農」問題的闡述，很詳細。
第二篇文章卻是有關南海持續發展的思路和方向，建議將旅遊業作為南海的重點發展方向，力爭建設成國際化的旅遊島，若是這個方案可以通過的話，那南海必將獲得再次崛起的發動機，不過，也有可能只會成為一個噱頭。
南雲天在南海當了幾年省委書記了，對於南海的瞭解遠超陳子華，自然看得這兩篇文章的可行性，心裡不禁暗自佩服起陳子華了，再看看整理得條理分明的調研資料，南雲天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從這些東西不難看出，陳子華去基層考察，是抱著做實事的心思去的。
人家根本就不是來針對自己啊，南雲天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心裡也有幾分疑惑。
琢磨了一下，南雲天道：「這兩篇文章做得好啊，看得出來，陳書記很用了一番心思的。」不知不覺中，南雲天把以前從不離口的「小陳書記」前面的一個字去掉了，或者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兩篇有關南海發展的文章，已經讓他改變了對陳子華看法。
從心底，南雲天已經對陳子華有了認同感，把他放在了與自己平等的位置上。
這段時間的功夫也沒有白費，對於陳子華的一些往事，南雲天也通過一些渠道有了詳細的瞭解，只是瞭解的越多，心裡便是越忌憚，唯恐自己也步了其他人的後塵，這幾年在南海這地方，天高皇帝遠的，他可沒少做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
陳子華對於南雲天改換稱呼其實是非常敏感的，上任這麼久，每當南雲天稱呼他「小陳書記」的時候，陳子華心裡就非常的不舒服，你哪怕直呼姓名也比這個小陳書記讓人容易接受，所以，當南雲天對他的稱呼發生轉變的時候，陳子華知道，自己已經與南雲天站在相同的層次上了，最起碼，這個時候，人家才把他當成一個平等的對手。
頓了頓，南雲天又把這兩篇文章認真的看了一遍，這才道：「我的意思是上一下常委會，然後把這兩件事兒都當成下一階段的重點工作來抓，三農問題自不待言，農村工作領導小組還要在加強一下工作，國際旅遊島的提法也很新穎，可行性很高，討論之後，就麻煩陳書記專門跑一下部委，爭取能在國務院獲得通過，這對於咱們省今後的發展，可太重要了。」
陳子華微微點了點頭，心裡對南雲天的印象也有了一些改變，從這件事的決斷上可以看得出來，作為省委書記，南雲天的大局觀還是很強的，決斷上也要勝過很多陳子華曾經見過的省級高官，所以從這一點上來說，南雲天還是非常稱職的。
對於南雲天是否存在違紀的情況，陳子華不是沒有想過，但此時卻不是搞這種事的時候，只要南雲天不阻止他的事情，其餘的事兒他也懶得管，他來南海是做省委副書記和副省長的，而不是當紀委書記來的，更何況，到了南雲天這個層次，很多事都不是他想查就能查的。
「這樣的話，有些工作就要加快了，若是能趕上年後的兩會，對於我省來說，可是一個難得的契機，有利於宣傳工作的開展，也會省去日後很多的工作和投入。」陳子華沉吟了一下才道，「常委會能順利通過的話，我想盡快去京裡一趟。」
「好，這兩篇文章先放在我這裡，常委會準備一下，盡快召開。」南雲天在這件事上還是非常有決斷力的，畢竟南海得到發展了，對於他來說，好處不會比陳子華少，作為省委的主要領導，這點眼光還是有的。
「南書記，這裡還有一份資料，是華源集團的，」陳子華把華源集團的材料拿出來，放在南雲天的面前，「華源集團有意在南海投資，興建新能源電站，華源集團是一家實力雄厚的能源公司，在內地投建的電廠很多，不過這次卻是新能源電站，所以，跟您請示一下。」
「華源集團啊，我知道，」南雲天點了點頭，「投資是好事嘛，這方面你是分管的主要領導，我就不插手了，至於投資項目，這個需要發改委的審批，你做主就行了。」
南雲天其實並不清楚華源集團的真正老闆就是李家，要知道大家族在這些細節方面還是非常在意的，李倩羽儘管是總裁，但很少有人會注意到這個集團的真正老闆，之所以會完全放權給陳子華，卻是原則上的問題，這是陳子華主管的工作，跟他請示，那是對他這個省委書記的尊重，他卻不能真的胡亂指手畫腳，否則就有些不合規矩了。
陳子華留下兩篇調研回來寫的論文，告辭離開，他明白，南雲天肯定要先於眾位省委常委先行溝通，然後才能放到常委會上進行討論，只有充分溝通好之後，才不至於在常委會上出現太多不和諧的聲音，儘管南雲天對於省委的掌控很強，但準備工作卻不會省略。
回到自己辦公室的時候，時間已經快要下班了，陳子華對龐冰道：「去信訪辦把有關臥牛嶺那件事的相關材料都搜集過來，下午我要用。」既然南雲天專門把臥牛嶺的事情拿出來說話，他就不得不重視一下，何況這還是南雲天親自點名讓他處理的。
原本說是帶李倩羽去看海景房，不過李倩羽推拒了這份大禮，陳子華也就沒有勉強，下午處理了一會兒文件之後，便去研究龐冰找來的材料了，有關臥牛嶺的信訪材料他在靈水縣的時候就已經看過了，不過這次搜集的更加齊全罷了。
事情的起因是土地侵佔開發的緣故，根據信訪材料，位於臥牛嶺腹地，原屬於白雲村的一片土地，被駐紮在臥牛嶺的某駐軍領導私自承包給了開發商，中間未曾取得白雲村村民的同意，更沒有白雲村的相關手續。
開發商遂利用這份承包合同，在周圍不斷的蠶食土地，最初只是在臥牛嶺氣象站附近圈佔了二十多畝地進行作業，被部分村民多次攔阻，隨後經縣政府干涉調解，最終得以制止。
隨後開發商便動用大型挖掘機，對臥牛嶺附近的一些山坡山頭動手了，這些山坡的坡度均在二十五度到六十度之間，坡嶺上的原天然林植被被推毀，然後還種植上經濟林芒果樹，本屬於白雲村村民種植的腰果樹、小葉桉樹也被挖掉挖光，致使岩石裸露，水土流失嚴重。
臥牛嶺附近原有的天然林和生態環境受到了嚴重的損毀。
白雲村的村民多次與開發商發生衝突，反覆交涉後沒有結果，數萬株經濟林木被毀，先後數百畝林地被強行佔用，最過分的是，這些被強佔的地方又被開發商砌牆圍了起來，設置鐵門、立水泥柱、拉鐵絲刺，大鐵門上利用軍事基地的名義掛上「軍事禁區」的牌子。
實際上裡面全部被種上了芒果樹等經濟作物，這些地方是開發商所投資的，與駐軍無關。
兩年下來，開發商累計佔用二十五度以上的坡地上千畝，天然林幾乎被損毀淨盡，連村民的祖墳都不放過，甚至提出搬遷整個白雲村及附近居民，造成了極大的民怨，反覆上級部門反映情況，至今均未得到妥善解決。
陳子華翻閱之後發現，這裡面竟然沒有縣政府等相關部門的任何處理意見和情況說明，遂打了個電話給龐冰，讓他去跟進一下這個案子。
說實話，陳子華對信訪材料當中提及的事情並未全信，但也沒有不信，只是先讓龐冰去跟進調查一下，本來打個電話給駐軍是最方便的，不過他沒有那樣做，南海這邊的駐軍跟他可沒有任何的關係，雙方也都還沒有相互接觸，貿然打這個電話過去還是不妥。
事情交代之後陳子華也就不再理會了，即便要處理也要等下面的詳細情況反饋回來之後。
與李倩羽相約的時間一到，陳子華便驅車前往七彩虹大酒店，思來想去，也只有在這裡吃飯最安全，最沒有後顧之憂，畢竟自己在南海還算是一個粉嫩新人，沒有建立下任何的根基，盡量減少工作之餘的露面機會，也是一個減少麻煩的有效策略。
小宴會廳裡面，陳子華與李倩羽圍著餐桌相對而坐，幾樣精緻的小菜，基本上都是正宗的北方菜，想吃南海當地的風味兒，那就不用到七彩虹大酒店了，街上隨便一個小攤點，吃得才最是正宗，陳子華與李倩羽畢竟都是北方人，偶爾嘗嘗南方口味兒還行，頓頓吃就差了。
李倩羽抿了一杯酒之後笑道：「姐夫，這邊吃飯問題咋解決的，總不能頓頓都到大酒店來吃吧，不說花錢多少，先麻煩得要命。」
陳子華笑道：「我身邊的司機就是咱們北方人，秘書也是，家裡的工作人員當中，有一半都是來自北方的大學畢業生，生活上還是很方便的，省委五號院有自己的小食堂，基本上想吃什麼就做什麼，再說了，時間一長，慢慢也就適應這邊的口味兒了。」
李倩羽點點頭，道：「這還差不多，要不，等以後來南海投資，我就去你家裡蹭飯，不反對吧？」李倩羽臉上露出狡黠的笑容。
陳子華道：「沒問題，只要你不怕麻煩，住家裡都可以。」
李倩羽也不知道想起了什麼，聞言卻微微歎了口氣，頓了頓才道：「大哥的傷不知道恢復的如何了，都這麼久了還沒他消息，我也不方便打聽。」
陳子華笑了笑：「有什麼不方便打聽的？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不過有些問題恐怕沒辦法解決了，畢竟那時候受的傷有些重，想要完全恢復，還是有困難的。」
李倩羽微微皺了皺眉頭：「那他的工作怎麼辦？還能不能去遼北？」
陳子華搖搖頭，歎了口氣道：「恐怕很難了，家裡本打算讓李陽去遼北，不過……」陳子華心裡忽然微微一動，有些明白李倩羽的意思了，不禁苦笑了一聲。
本來家裡一致的意見是讓李陽從部隊轉到地方，然後到遼北去任職，爭取接過李紅楓空下的位置，如果發展的順利，也不是不能成為李家下一代的核心，但出人意料的是，李陽的妻子葉寧卻不同意李陽從政，即使拗不過家裡，也不能去遼北。
葉寧的想法自然也代表了葉家人的想法，他們不認為李陽能在仕途上太有出色的表現，做一名軍人還行，真要在地方上發展，恐怕很難有什麼前途，但如果李家執意要讓李陽從政的話，也不要去遼北，而是最好到關西去發展，或者跟陳子華到南海來。
陳子華已經聽韓冰塵在電話裡面說了，徵詢他的意見，陳子華能說什麼，只能說讓李陽到南海來，放在自己身邊自然好照應，對於李陽，他還是很關心的，也比較瞭解這個小舅子。
李倩羽從京城過來，又是家裡的核心，豈能不知道李陽的事情？之所以提起這個話題，無非是想讓陳子華幫忙，給那個在國企當副總的丈夫謀一條出路，那人是一心想要從政的，李倩羽的心思已經很明顯了，讓她的那個當副總的丈夫去遼北。
陳子華忍不住苦笑起來，讓誰去遼北在他看來都無所謂，但這個話卻不能由他開口，遼北是李家的根基，去了就等於是代表了李家的某種態度，他又如何能替李家人做出這樣的選擇？更何況，他目前在李家的位置也是極為尷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