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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居安思危的「平民生涯」 第九十二章 悅言的心 文 / 迦樓羅王

    朦朦的細雨無聲地飄落在六月的街頭,淅瀝的雨點輕輕地從樹梢上滴下來,發出細微的「咚咚」聲響,洛迦和林悅言站在林葉怡日記中那棵梧桐樹下,一時惘顧無言。

    林悅言一身黑衣,身形越發地修長細緻,臉容卻慼慼清清,秀眸大而紅腫,讓人一見便難忍愛憐之意。

    她仰頭看著梧桐樹那茂密的枝葉,伸出素手輕撫那粗壯的樹幹,臻首淺低,幽然歎道:「這裡就是當年我姑姑一直看你爸爸的地方。」

    洛迦呆呆地看著面前的林悅言,幾天不見,她的臉容彷彿徒然間長了幾歲,身上也少了曾經青春飛揚的氣質,卻多了幾分成熟,淡淡的憂鬱,淺淺的傷心,女人味足了,卻更像她姑姑。他的心中忽然生出警戒,自己和林悅言,不正有點像當年的爸爸和林葉怡嗎?

    他也抬頭去看那蒼翠的大樹,樹頂上寬寬的葉在雨水的浸潤下更顯得青翠,他歎道:「人若都像這樹,該有多好啊?十幾年來一直站在這裡,人變了,事變了,它卻始終沒有變。」

    林悅言低下頭,不說話了,默默地想著心事,半晌,她抬起頭來道:「洛迦,我快要出國了。」

    洛迦一驚,轉過頭來,「為什麼?」他問她,「是因為,你們家最近生意場上的事嗎?」這兩天他也聽說林家的處境有點不妙,何家倒了之後,林家大受牽連,股票狂跌。其實他們家的sh第一位置本來就是和何家互相幫襯的結果,現在何家一倒,林家可謂斷了一隻臂膀,很多項目的資金都打了水漂,傷害極為巨大,而集團的主事人林葉雄又因為突聞乃妹的死訊,過於悲傷,這一段期間內無心理事,可以說林氏現在正在空前的危機當中。聽說很多家大中型企業都躍躍欲試,要乘此時機奪了林家龍頭老大的位置。

    「嗯,對,」林悅言點點頭,柳眉一豎,憤慨道:「今天在姑姑的葬禮上,恆天,新遠那幾家不但對已經故去的人大肆辱罵,而且還話中帶刺,互相間眉來眼去,連我們林氏都已經不放在眼裡了。哼,他們也不想想,瘦死的駱駝也比馬大,就憑他們幾家,再來十個也別想動了我們林家的根本。」

    洛迦點點頭,心想,恆天,新遠這幾家只是sh市另外幾家比較大的集團,的確還沒有資格奪林氏的地盤,反倒是孫明耀的凱旋和藍水欣的藍風才是對林氏造成直接威脅的對象。只不過孫明耀那裡他雖不能直接指揮,藍水欣卻去可以跟她說說,讓她別把林氏逼得太緊,畢竟她現在也只是無聊賺賺錢,而林氏卻是人家林家幾代傳下來的基業,而且也不是沒得救了,只不過有個難關,闖過了大家還是要在同一個sh天空下賺錢的,沒必要弄得大家臉面上太難看。況且,他還想到一件事,他答應了何立康要照顧林悅言的……

    想到這裡,他就象徵性地問林悅言一句:「那需要我幫忙嗎?」心裡早打定主意,回去就找人出面周轉林家的生意。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林悅言只是一怔,沒有直接回答他,神色間卻又有些落寞,良久,她才道:「不用了,洛迦,謝謝你。不過,希望你不是因為對姑父的承諾才對我說這句話的。我知道姑父生前曾要你答應照顧我,而你也同意了,但是我也知道,其實你是不樂意的。如果你覺得煩擾的話,就把這句話忘了吧,我不會勉強你,也不會怪你的。」

    洛迦一呆,他發現林悅言真的變了,以前的她,是從來不會說這樣的話的。看來果然磨難催人奮進,林悅言經過了家裡這一系列變故之後,已經長大成熟了,但是只怕,她也再回不到從前快樂的少女時代了,這樣的變化,這樣的長大,對她來說究竟是好是壞,可能,也只有她自己清楚了。

    「不,」洛迦還是說:「我並不勉強,我是樂意的,悅言,我知道你經過了最近的事,心裡很煩,對人也都有了不信任,覺得天下間沒什麼牢固的關係,但是最起碼請你還把我當朋友,我想幫助你是真心的,不為了別的人,也不為任何話,就是想幫助你,單純這樣而已。請你相信我,好嗎?」

    林悅言又愣一下,再抬起頭來,眼裡有了感動,但是她還是倔強地說:「洛迦,真的不用了,其實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我們林家的事,必須要由我們林家人親自來解決,如果我爸爸知道是受了你恩惠我們家才度過這個難關,他也不會開心的。況且像我們這樣的老牌企業,安逸慣了,適當的有點危機,才能振作起來,煥發新的活力。所以我決定了,要去英國留學,學點新的理念和管理方法回來,雖然我現在還幫不上爸爸的忙,但是我已經長大了,是到了分擔家族責任的時候了。」

    林悅言話已經說成這樣,洛迦也沒什麼好堅持的了,只好點點頭,但他心裡也有些明白,林悅言還是在怪他一開始編了個謊言騙她,再加上她現在有點自卑,所以處處都對他有了些隔閡,再沒有像以前那樣無話不談了。他雖然有些釋懷,但也有點難過,少年的友情,還是守不住啊,那林悅言對自己青澀的感情呢,是不是也就這樣散了?雖然這樣平靜的結尾也不是不好,但從此天涯相隔,心海茫茫,怎麼說,也還是有些遺憾。

    洛迦看著林悅言,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想了半天,才問道:「那你什麼時候走?」

    「大概,還有一個禮拜吧,」林悅言側著頭想一想,恢復了她俏皮的笑,「爸爸還有些手續要幫我辦,英國那邊也要安排一下,這幾天我就不回學校了,不過臨走之前爸爸會幫我開個goodbyeparty的,他說就算我們林家現在有點困難,但他唯一的寶貝女兒出國深造,怎麼樣也要隆重地歡送一下,所以到時候我會請很多人的,你也要來啊。」

    「好,」洛迦微笑,「既然你邀請,到時候我一定來。」

    兩人再次相顧,這次再也說不出什麼話來,洛迦就說:「那,那就這樣吧,我先走了。」

    「不,等等。」林悅言想起什麼事來,連忙從包裡拿出一個信封道:「差點忘了今天約你出來的正事,這是我姑姑寫給你爸爸的那封信,我已經把它粘好了。」

    「啊,真是的,差點忘了。」洛迦也記起來了,他不好意思地笑笑,伸手接過,「真謝謝你了,悅言,這麼多碎片,粘起來可真不容易啊。」

    「沒關係,」林悅言把包拉好,看著洛迦,嘴角輕彎笑笑,「反正我也想看看,當年我姑姑是怎樣深愛著你爸爸。」

    洛迦看著林悅言似乎帶笑的眼睛,心突地一跳,不知是不是錯覺,他彷彿又從中看到了一絲自憐自艾的眼神。

    洛迦帶著林葉怡給爸爸的那封信,坐上了去bj的飛機。

    他坐在靠窗口的座位上,默默地看著那不著一字的信封封面,一個人想著心事。

    這封信,林悅言應該看過吧,她當初粘的時候,字裡行間,不會不滑過她的眼睛。只是,這裡面到底是怎樣的深情,如何扣動人的心扉,能夠讓林悅言臨別,用那種淒怨的眼神看著自己,默默地訴說著自己和姑姑十年後同樣的辛酸。

    他把這封信翻來覆去地倒著,忽然,就著陽光,他發現信封上正面和背面浮現的信紙陰影大小並不相同。

    他想了想,把信封口微微掀開一個口往裡一看,果然裡面有兩張信紙。

    洛迦把兩張裡沒有粘貼痕跡的一張拿出來,只見這張天藍清香的信紙上面寫著:

    「字附洛迦: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你應該已經與我見過面了,可能,你會覺得,我已經不喜歡你了。

    但是,我想說的是,不,你的猜測是錯的,只是有一些難言的原因,讓我無法再想以前那樣對待你。

    洛迦,我不知道我自己是不是一個不可理喻的女人,但是這兩天,每當我想起你的時候,總是有一種怨恨你的感覺。

    這一次的事,你可能想像不到,對我們家的傷害到底有多麼大,爸爸每次念起姑姑,都難過地飯也吃不下,爺爺奶奶年紀這麼大了,頭髮都花白花白了,還要承受喪女之痛,每天哭得淚水淋漓,家裡的生意又受了影響,餐桌上再也沒有笑聲。每當這個時候,我都在想,如果這一次的事沒有發生,姑姑已經死亡的真相依然被隱藏著,姑父也還沒有死,那我們家就能像往常一樣了,那該多好啊。

    洛迦,我知道我很無稽,但是,我真的忍不住恨你,你不知道姑父和我的感情有多好,我從小姑姑就不在身邊,爸爸媽媽雖然疼愛我,但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只有姑父,雖然他也很忙,卻總是抽出空來陪我說話,陪我玩,我的心裡話也只會對他講,姑父對我來說,可以算是另外一個父親,但是現在,他卻就在我知道的情況下活生生地『自殺』了。

    每當想起這件事,我的心都絞痛絞痛,我就想,如果你當時沒有調查這樁中東案,沒有查到我姑父頭上,那麼我們家就不會有那麼多變化,其實間諜的事,完全和我姑父無關,但是不同的是,我姑父也就還會活著,雖然他肯定依然痛苦,但他畢竟還活著。

    我知道這樣想很荒謬,其他人都認為我應該恨死姑父了,但其實我真的一點都沒有怪他,這些年,我接觸到的都是他的好,他是我最親的親人,已經融入了我的生活裡。就算他做了對不起我姑姑的事,我也依然沒有辦法恨他。

    但是他卻就這樣死了,是你逼死他的。是的,洛迦,請原諒我用這個詞來形容,但是每次我想起這件事來,我的心卻真真切切就是這麼想的。我總是忍不住想,若不是有你的調查,這所有的事都不會發生,我也還是會像從前那樣,做我快快樂樂,無憂無慮的林悅言,而不用像現在這樣提前長大,一夜之間成熟。

    說到這裡,你可能會以為,我已經一點都不喜歡你了,反而是取而代之以一種憎恨的情緒。但是,不是這樣的,我的心像姑姑一樣堅定,只是現在,我每次看到你,都會被一種複雜的情緒困擾著,我明知道自己太不識大體,這怎麼能怪你,但是知道是一回事,心裡面的真實感受卻又是另一回事,我每次看到你,都會被兩種極端的情緒壓迫著,很喜歡,但又有一絲抹不去的陰影在我心裡駐紮,揮之不去。

    所以我選擇了這時候出國,除了對你說的那些原因外,還有就是想到外面去走一走,散散心,我想到了國外,接觸了新的人和事,我的心胸或許就會寬闊些,想得開些,到時候,我就會回來找你。

    下星期的party上,我還會見到你,但那時候人多,而且這些話我無法當著你的面說出口,所以,我就提前告訴你,相信你會理解我的。並且到時候請你到時候笑著對我說再見。

    最後想說的是,你不要以為我就此放棄你了,請不要對任何女孩子作承諾,因為你還有一個我沒有考慮,對你,我是一定會爭取到底的,請你等著我回來的那一天。

    最後落款是:林悅言

    洛迦看著這樣一封信,有一點感動,有一點啼笑皆非,但他想的最多的是:我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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