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決戰鳳州(二)
排陣使胡立被摔在地上後,兩眼一黑,就不省人事。當他醒來之時,第一眼看見的是幾張焦急的臉孔。
「醒過來了,將軍醒過來了。」
胡立忍著全身巨痛,抬起頭,環顧四周,見自己是在一個帳篷裡,賬內陳設卻和平時不同,於是問道:「我沒有死嗎,這是哪裡?」
「將軍,這是在蜀軍大營裡,我們都被俘了。」
胡立心中一涼,不顧傷勢,跳了床,道:「好男兒寧死不當俘虜。」胡立在賬內尋找可以致命的東西,卻沒有看到任何利器,只有一個粗瓷碗裝著水。胡立摔碎粗瓷碗,拾起尖銳的細片,就欲自盡。
幾個被俘的周軍軍士被蜀軍安排過來照顧胡立,見胡立要『自殺』,一齊上來,抱住胡立。
一名軍士道:「將軍使不得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胡立道:「大周只是戰死的將軍,沒有被俘的將軍。」
一名軍士又道:「蜀將發了話,若將軍『自殺』了,我們全都要被殺掉,我上有老下有小,實在不想死啊,將軍可憐可憐我們吧。」
胡立聞言一愣,見幾位軍士都滿眼祈求地望著他,慢慢鬆開手,瓷碗碎片掉在了地上。胡立手掌已被割破,鮮血順著手掌往下滴。良久,胡立歎道:「被敵俘虜,卻是生不如死。」
這時,帳外進來一人,道:「蜀、周本是一家,都是炎黃子孫,將軍何必想不開。」說話之人正是飛龍將軍李進。
胡立道:「暗箭傷人,我不服你。」
飛龍將軍李進「哈、哈」笑道:「兵者,詭道也。兩軍交鋒,又不是劍客決鬥,哪裡有那麼多規距。」
胡立默然,又道:「若不是騎兵敗得太快,也不至於此。」
李地道:「那位騎兵統領,武藝雖說不錯,可沒有胡將軍的英雄氣概。我敬胡將軍是條好漢,也不逼你投蜀軍,打完此仗,你自回去吧,現在就在這裡好好養傷。」
大周軍帥營,因上午吃了敗仗,氣氛顯得特別凝重。
王景道:「飛龍軍名不虛傳,李進果然歷害,若此人在,破蜀軍難矣。
向訓自出兵西征以來,諸事不順,通過幾次戰鬥,知禁軍之名有些名不符實,特別是今日之敗,實是窩囊,向訓心道:「難怪陛下要整頓禁軍,這驕嬌二字,用在禁軍身上,最合適不過。」
王景又道:「飛龍軍勇猛是打敗仗的一個原因,另一原因是趙武,我觀其和敵將武藝相當,不知為何敗走?南院使可曾知道。」因為趙武是侍衛司的人,王景雖是主將,也不願意直接處理,把問題留給了向訓。
向訓道:「高平之戰後,陛下連殺七十餘名怯敵將校。今日之敗。趙武臨陣怯戰,按律當斬。」
王景點頭道:「既然如此,馬上行刑吧,斬殺趙武,以振軍心。」
奉命行刑的軍士來到臨時關押趙武的營帳,卻見兩個守衛倒在賬內,已死去多時,地上有一堆繩索,而趙武卻不見蹤影。行刑軍士一人跑去報告,另外幾人連忙來到營地大門。
營地守衛道:「趙都尉說有緊急軍務,已出了寨門。」
侯大勇聽到趙武逃跑的消息,對石虎道:「趙武為人卑鄙,不是個坦蕩漢子,他極有可能逃到蜀軍中去,我軍的佈置要作一些調整。「
石虎道:「趙武為人的確不怎麼樣,可未必投敵吧。畢竟趙家是個大族,他不怕拖累家族嗎?」
「我和他打交道不是一天了,對其為人深有瞭解,趙武心胸極為狹窄,他逃回大周難逃一死,定會選擇去投蜀軍,至於家族是否受拖累,他才不會管。」
「若被防禦使不幸言中,那大周軍的底細就全被蜀軍掌握,這仗可就難打了。」
侯大勇和石虎來到主帥王景的大帳。
王景道:「趙武雖說逃跑了,但防禦使怎麼如此肯定他會投蜀軍。他可是周人。」
向訓道:「趙武是侍衛司都指揮使李重進的親衛,極得李重進的看重,我雖對其瞭解不深,但趙武除了今日一戰外,平時表現尚可,我想不會做叛國投敵之事吧,防禦使過慮了。」
侯大勇見兩人不以為然,道:「趙武深知我軍,現此人逃跑,去向兩可,大軍部署應作一些調整,以防萬一。」
王景道:「此言有理,先把口令變了,再增加崗哨。」
向訓道:「大軍營地防守嚴密,蜀軍沒有辦法,我建議增加糧庫人手,確保萬無一失。」
侯大勇、石虎告退之後,王景看著兩人背影,道:「防禦使未免太過小心了。」
向訓道:「防禦使和趙武同出滄州,聽說積怨很深。」
「難怪如此。但防禦使的建議有道理,畢竟小心使得萬年船,不可不防。」
趙武降敵,被侯大勇不幸而言中。趙武戰敗後回到軍中,就被向訓命人綁了,關在營帳中。趙武不知向訓如何處理他,越想越怕,便尋機逃跑。趙武假裝說肚子不舒服,請守衛鬆一下繩索,好方便一下。守衛本是侍衛司軍士,根本沒想到趙武起了殺心,鬆開趙武後,趙武暴起發難,殺死兩位軍士,然後混出軍營,逕直投了蜀軍。
蜀軍主將李廷圭問道:「你和大周先鋒官、鄭州防禦使侯大勇有深仇大恨,他要殺你報私仇,可否真有此事?」
趙武跪在賬中,道:「侯大勇本是北地流民,被劉三商隊收留後,來到滄州,不想,劉存孝和劉三後來都被侯大勇所殺,侯大勇還霸佔了劉家財產。我看不慣侯大勇所作所為,和其多次發生衝突,侯大勇勢力日大,必欲殺我而後快。」
「周軍有何破綻,如何才能破周軍?」
「周軍兵強馬壯,確實是蜀軍勁敵,但周軍有一弱點,就是糧食運輸困難,不耐久戰,我知糧庫存準備地點,蜀軍可率二千兵馬夜襲糧庫,若糧庫被毀,周軍不戰自亂。」
「好,若此計成功,則是大功一件,我保你做馬軍兵馬使。但糧庫在周軍後方,我軍如何通過。」
趙武道:「周軍襲破馬嶺寨,是走的秘道,鳳州山勢縱橫,也應有秘道吧。」
蜀將王成是鳳州人,上前道:「我是本地人氏,從小在山中採藥,我知道一條通往糧庫的小道,可悄悄穿過周軍防線。」
蜀將李廷圭大喜,命蜀將王成率二千人直撲周軍糧庫。
周軍糧庫本有一千人守衛,侯大勇到王景處獻策後,王景決定又增加了一千兵馬。劉校尉眼見到天黑了,正在吃晚飯,接到調防糧庫的命令,心中鬼火直冒,罵罵咧咧道:「山道崎嶇,天黑如漆,讓兵馬如何行走,糧庫在大軍後方,我不信蜀軍會飛過去。」但軍令如山,劉校尉也不敢違抗,只有讓軍士趕快吃飯,然後按正常行軍速度從大道前往糧庫。
蜀軍、周軍兩支軍隊都朝糧庫奔去,但兩軍目的不一樣,因此蜀軍距離雖略遠,卻在三更時分到了糧庫,比周軍增援部隊先到約兩個時辰。趙武帶著五百人馬來到寨門,其餘人馬隱於黑暗處,只等這五百人佔據寨門後,再發起進攻。
糧庫是軍中重地,口令並不是進入糧庫最重要的環節,核對口令後,必須要有相關文書,兩方面相符後,才能進入糧庫。
新口令是交由劉校尉帶到糧庫,劉校尉還在路上,因此,糧庫用的還是老口令。
核對了口令後,趙武對著糧庫大寨喊道:「我是侍衛司校尉趙武,奉節度使之命來加強糧庫守衛,請打開寨門。」
糧庫大寨守軍將領認識趙武,接到通報後,來到寨門,道:「趙校尉來守糧庫真是材小用,有校尉在,我們周軍的糧庫更是堅如磐石了。但是,按軍令,糧庫重地要驗了文書才開大門,請趙校尉諒解。」
「好,理應如此。」
趙武見守將精細,輕聲對跟在身後的蜀將王成道:「只有強攻了。」
蜀將王成輕聲道:「弩手準備。」
周軍從寨門上放下一個籮筐,道:「趙校尉,把文書放到裡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