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世紀 > 歷史軍事 > 玩意終須落聲嗨

正文 六 文 / 夢翎

    我躺在自己的房間裡假裝熟睡,從窗外映照進來的雪光隔著眼皮也有些晃眼。

    「公子!公子!」外面有人拍門,是隨從。

    門被踹開了,聽腳步聲似乎有兩三個人。然後就聽到呼的聲音,看來是看到我可能還健在放心了不少吧。

    「公子?公子?」有個人晃著我的肩膀輕聲叫我。差不多了,也該起來了。

    「怎麼了?」我揉著眼睛,裝做昏沉的樣子低著頭,「該啟程了嗎?」

    「公子,老大人他。」身旁的隨從扭捏著不敢說出口。

    「怎麼了,快說。」我披著還沒穿好的衣服站起身,「焦急」地瞪著他。

    「老大人他,」吞吞吐吐的,再不快點說如果讓前來送行的奧馬爾王子堵上地話就不好了,「老大人他,被人殺了。」

    我裝作一愣,隨即跑到張修德的房間。他還跟昨天一樣,整個人縮在椅子裡,低著頭,胸前插著一隻箭。就跟我昨天佈置好的一樣。

    「公子。」隨從過來叫了一聲。

    「把胸口的箭拔出來,給老大人換一身乾淨的衣服然後放在車裡。」我吩咐道。

    「可是,公子,老大人在這裡被殺了,要不要請國王幫我們找出兇手=啊。」

    「你看到老大人胸口的箭了嗎,那種尾端塗紅的箭是奧馬爾王子的箭。你覺得,我們把這件事說出去,我們還有機會走嗎。」我頓了頓,「怎麼沒人發覺呢。」

    「公子,我們看過了,酒菜和茶水裡都有些沒化開的藥粉,應該是早早的下了迷藥。」

    「真是好謀略啊。」我惡狠狠的說。

    很快,隨從們似乎都很怕客死他鄉一樣,很快地收拾好了張修德的屍體和行裝。我吩咐他們趕緊出城,不要等別人發現。出門時,我看見年興站在角落裡,對著我搖了搖手。看來昨天房頂上的人是他。

    逃命的人總是腿腳很快的,我們的車隊不多時便出了城。我挑開車簾朝後看著,遠遠的看到一隊人馬朝我們狂奔而來。我吩咐他們停車,還告訴他們千萬不要鬆懈,也不要露出破綻。

    「兄弟!不是說好我來送你們出城嗎,怎麼走得這麼快!」奧馬爾王子跳下馬來一把把我抱在懷裡。

    「千里送君終須一別。」

    「張先生呢?」奧馬爾前後找了找,「怎麼沒看到張先生?」

    「哦,伯父他可能是受了風寒,今早起來高熱不退,正在車裡呢。」

    「生病了怎麼能趕路呢!跟我回去,我找最好的大夫給張先生治病!」奧馬爾王子說著就要往車那邊走。我攔住他,客氣地笑了笑。

    「王子有所不知,如果晚了回去,我們的皇上會怪罪的。而且我們已經給他吃了藥,伯父也已經睡下了。」我說著從身後拿出那只箭,「對了,王子,這是我那天從你家裡拿出來的。」

    「我的箭?」奧馬爾王子在箭尾仔細端詳了下,「兄弟,你拿它幹什麼,你又不是個會拳腳的。」

    「留作紀念啊。」我伸出手,「之前是自作主張從你家偷出來的,現在,你還願意把它送給我這個小偷嗎?」

    「哪的話!給!」奧馬爾王子把箭交給我,「既然張先生身體不舒服,你們也別耽擱了,趕緊回去,你們那的大夫可能比我們這的更好。」

    「那,後會有期了,兄弟!」這次我很大方地首先抱住他。

    「一路順風!」

    我走回車邊問幾個隨從:「你們都聽見了吧,這真的是他的箭。」

    「是,公子,我們都聽見了。」天吶,這嫉惡如仇的表情都是怎麼了。

    車子跑得很快,周邊的景物閃過眼前逐漸模糊成一個一個的色塊,倒也真有些潑墨山水的感覺。這種狂放的景色似乎也只有這個狂放的地方才會有。怎麼了,竟然有些喜歡上這種地方了。我扶著頭胳膊支在腿上,旁邊躺著張修德的屍體。

    一將功成萬骨枯。張修德,你已經老了,就算你洞曉一切又能怎樣?你,和那個趙子昂,還有老皇帝,都已經老了,如果任由你們這些老傢伙守著自己的教條。

    整個帝國都會跟著衰老的吧。

    「公子,公子?」駕車的隨從叫了我一聲。

    「什麼事。」

    「公子,我們回去了,老大人的事怎麼辦?」

    「兩國交鋒,不斬來使。他們的王子殺了老大人,又特意放我們回去,難道不是讓我們轉告皇帝嗎?」

    一將功成萬骨枯。

    迎接我們的是趙譽,和他身後整裝待發的軍隊。

    「我沒猜錯的話,你是帶著糧草軍械過來換走著趙老將軍的吧?」我下了車走到他身前。如今也是經略一方的將軍趙譽,看盔甲的顏色,是新打造的,胸前厚重的虎頭紋路還是熠熠生輝的。

    「奉太……不,奉皇上旨意,東方公子一回來,便發大軍。」趙譽朝我拱手施禮,「公子,兵貴神速,還請公子見諒。」

    「張修德的屍體就在車裡。」我把箭遞給他,「奧馬爾用這個殺了老大人。」我故意喊出聲來讓後面的隨從聽見。幾個隨從也趕緊跑上前來隨聲附和著。

    「副將。」趙譽招呼一人上前,「先帶這幾位隨從兄弟回去,想必張老先生一路委屈了,好好的安葬!」說著臉上浮現出一副痛心疾首的嘴臉。這沒想到,還以為是憨厚的漢子,裝起來也很在行。

    眼見著副將將幾個人帶進城中,趙譽把我拉到一旁。「東方公子可遇到了年興?」

    「我讓他在莫羅國做內應,你們兩個裡應外合,想必更方便些。」

    「兵貴神速,我連夜發兵,親自督戰。」

    「趙將軍,一切保重,我回去等你的捷報。」

    趙譽如今也是將軍了。不知道我會有什麼結果。

    風風光光的給張修德放進了棺材,我們也就跟著這口金絲楠木的棺材回了皇城。也好,跟一具屍體坐在一個車裡多少都有些晦氣。

    進了城,皇上,也就是太子爺,當年的吳光義,出城迎接,為表對老臣殉國的體恤,皇帝親自為棺槨開道,一路趙子昂領著親兵護衛護送著到了張府。張府也早就得到了消息,聽說老婦人痛不欲生,得到消息當晚就隨張修德去了,現在只有幾個老僕家丁幫著雪霏打點事宜。

    張府門前,雪霏披麻戴孝,臉上卻沒有一點表情,冷冰冰的。

    「皇上萬歲。」雪霏跪在地上,「張家萬死,皇帝怎能為家父靈柩開道?」

    「張老大人是我朝老臣,為國家殫精竭慮,如今被番人所害,朕心甚痛,只有以此,略表我告慰之心。」皇上說的捶胸頓足,旁邊的奴才趕緊過來寬慰皇上,連趙子昂也過來安撫。

    「皇上龍體為重。張兄如今剋死異鄉,老婦人業已去了,張家僅有一女留存,這小丫頭如何存身啊?」趙子昂畢竟是個將軍,早也見慣了這些生死之事,他更關心的是活著的人。

    「回皇上,趙老將軍。」我跪在雪霏身邊,「臨行之時張老大人已經做主將小姐許配與我,只是我保護老大人不力才讓老大人客死他鄉,不知道小姐是否還願意。」

    「番人詭計謀害我朝功臣,並不是你保護不力。」皇帝俯身拉我起來,「朕還是太子之時,東方公子曾經護駕有功,如今又隨老大人出使番邦歸來,想來也是歷練有加。不知道你是想要做官還是經商?若要做官,朕便賜你一官半職,若要經商,朕就賞你金銀,總不至虧待了你。」

    「回稟皇上,我願效仿張老大人,為皇上效力,肝腦塗地!」

    「趙老將軍,如今您也是護國公了,你看給他個什麼官啊?」皇上問身後的趙子昂。這時候我才抬眼看了老將軍一眼,鶴發白鬚,精神尚可。臉上的紋路,說不清是皺紋還是傷痕。

    「皇上,此人相貌堂堂,能言善道,可雖然曾經救駕有功但畢竟資歷尚淺,不能給太大的官職,不如就讓他去禮部隨便找個差事吧。」

    皇帝的眉心微微皺了下可隨即就舒展了:「護國公所言極是。只不過,若是隨便給個小官,未免苛待了良才啊。」

    趙子昂挺了挺身板,手按佩劍:「皇帝三思。此人年紀尚淺,若是給了過高的官職,難免嬌縱。他若真是個良才,姑且憑自己的本事吧。」

    「回皇上。草民不才,不敢求過高的官職,讓皇帝為難。」趙子昂,天堂有路你不走,那我只能多送送你了。

    「既然如此,」皇上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你就做個諫官吧。隨侍左右,朕若有失,你可直言勸諫。」

    我瞟了眼趙子昂,他似乎對這個官職不以為意。「謝皇上隆恩。」

    皇帝說要等趙譽得勝歸來再辦我和雪霏的婚事,但還是讓我現在住進張府,門口的匾額也換成了「東方府」。傭人僕役還是之前張府的那些人,加上一起從莫羅國回來的隨從的宣揚,其他人也拿我當做自家老爺一樣聽命服從。

    雪霏還是那個樣子,冷靜的就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陪我喝一杯怎麼樣。」漸漸暖和起來的夜晚,花園積雪已化,石子路上泥濘不堪。我備下了一壺好酒,喝了兩杯才遣人去叫她。不多時便來了,只不過眉眼之間仍是如寒冬凜風,不覺讓我打了個冷戰。

    「公子相邀,我自然奉陪。」飄飄然坐在對面,未等相讓便自飲起來。

    我揮揮手讓下人都走開,端著酒杯看著她。

    「公子怎麼不喝。」雪霏放下酒杯回看著我,臉頰微紅,想是酒勁上頭。紅潤起來倒也添了幾分可愛。

    「都說春暖花開好時節,卻從沒人在乎過這冬春交界之時,寂寞枝頭,泥濘破敗,當真是惹人煩悶啊。」我也放下酒杯,漫無目的地四處張望。

    「泥濘破敗之中卻蘊含著無限生機,只消春風一縷,便是滿園花開的繁榮景象。」雪霏語罷,臉上的寒風也消減了些。

    「我說過,小姐是能理解我的人。」我從懷中拿出那串在莫羅國買來的手鏈遞過去,「不知道這個時候告訴你這是我送你的,是不是有些不合時宜。」

    「還以為公子只知道家國天下,沒想到也有這些心思。」雪霏將手鏈帶上,珠子裡雪花般的紋路讓月光輕柔起來。我端起酒杯,瞥見杯中彎月,倒似佳人一笑。

    「雪霏,現在只有我們,你可以哭了。」我走到她身後,輕輕說道。

    雪霏一愣,抬起頭眼神氤氳地望著我,良久,便痛哭起來。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