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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章 續命告御狀 文 / 悠然世

    皇帝收到臣子舉報慕容泰的折子後,在金鑾殿上,一本折子丟向慕容老侯爺。

    慕容侯爺大失顏面,回府棒打孫子一頓,打得慕容泰頭破血流,站不起來,又將他親手押到殿堂受審。

    當即,慕容泰就被押下天牢大獄,再行仔細查證和定罪。

    慕容老夫人最疼孫子,仗著當過先帝奶娘的二品國夫人身份,得知皇帝出宮在相國寺祭祖上香,拖著闔府女眷趕去為慕容泰求情。

    雲菀沁那個時候病得奄奄一息,卻主動懇求老夫人帶自己一起去。

    慕容老夫人厭惡地拒絕了:「你這種鬼樣子,可別驚了聖駕!」

    雲菀沁垂下臉,秀美的嘴角含著外人看不見的涼笑,側身柔柔一拜:「妾身到底是兵部侍郎家的嫡長女,娘家的父親在朝上說得上幾句話,得皇上的重視。妾身做妻子的若能親口求情,皇上說不定還有幾分感念。」

    面前這女子至今沒為寶貝孫子誕下子嗣,慕容老夫人雖不喜歡這病秧子,帶出去都嫌丟臉,為了孫子,還是不得不答應下了。

    到了相國寺,慕容老夫人跪在皇帝面前求情。

    雲菀沁隨女眷們一起趴在地上,看到了前面男子腳邊飄蕩著的明黃色錦繡龍袍,蟠龍紋金絲龍靴若隱若現。

    他是真龍天子。他能主宰人的生死。他能給自己雪恨。

    雲菀沁隱去砰砰跳的心臟,朝前面慢慢移了兩步。

    男子目光如炬,似乎看出了女眷中有人在盯著自己,問了身邊太監幾句,知道了女子身份後,若有所思。

    匆匆抬頭,雖只是一瞬間,雲菀沁也迅速捕捉到天下最尊貴的男人臉上的神色。

    是好奇,玩味,還帶著幾分欣賞。

    「臣婦有話說。」女子聲音不卑不亢,清甜甘冽如山間溪水,緩緩流淌過前方男子的心谷內。

    呵,慕容泰的夫人,果真有點意思。

    男子摸著拇指上碩大而圓潤的玉扳指。

    慕容老夫人沒想到雲菀沁膽子這樣大,主動開聲打斷自己的求情,狠狠剜過去一眼,正要暗示家奴把她拉下去,男人開口:

    「少夫人請上前。」

    聲音磁性而醇厚,就如醞釀過多年的好酒,又如調得最完美最流暢的弦音。

    十分的客氣禮貌,卻又飽含著高高在上的尊貴和距離。

    雲菀沁被初夏扶著出列,對著神袛一般叫人睜不開眼的英偉男子行跪拜大禮。

    那個聲音又從遠方飄來:「你也要同邢老夫人一樣,覺得你夫君是冤枉的,想要為你夫君求情?」

    求情?呵呵。雲菀沁屏住喘息,出門之前服的幾顆續命丸,能讓她有足夠的精力講述慕容泰的罪證。

    靜了須臾,雲菀沁道:「臣婦並不是為夫君求情。」

    接下去,她一句句地有條不紊地訴述著丈夫的罪狀。

    實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男人一邊聽,一邊負手踱到了近旁。

    慕容老夫人驚詫不已,大怒道:「賤婦!賤婦!胡說八道個什麼!」一巴掌想要打過去,阻止孫媳婦多說,悔得快要嘔出一口血來,哪裡想到這賤人裝模作樣跟著來,竟是想要告御狀!

    由枕邊人親口揭發,勝過朝上的敵手舉報!天子肯定會更加重視!

    雲菀沁揚起臉,挺直早就不成人形的瘦削玉背,鳳凰展翅一般,並不躲閃。

    耳光並未如預期中來,再一睜眼,慕容老夫人枯槁的手臂竟被一身明黃龍袍的男子在半空抓住了,喉嚨一卡,:「皇,皇上可別聽她——」

    「來人,將侯爺夫人扶到旁邊亭子去休息。」聲如洪鐘,從厚雲深處沉沉遞送出來。

    下了旨意。

    慕容老夫人不甘心,卻還是被隨行出宮的宮婦半攙半拖了下去。

    雲菀沁仍是不敢正眼瞧那個男人,總之,心願已經達成了,心胸一舒,莞爾一笑,無比痛快。

    男人將女子臉上的神色都看在眼底,不動聲色:「慕容泰是你夫君,你大義滅親揭發他,自己也落不到好處。」

    身子是什麼情況,她自己清楚。

    油盡燈枯,左不過是個死。

    雲菀沁笑道:「慕容泰為謀權位,不折手段,草菅人命,違反法制,與妾身父親私下也有結黨之事,妾身雖是個女子,卻深知食君之祿,擔君之憂,這些年看在眼裡,覺得夫君和父親實在對不住陛下抬愛!日後若是成了重臣,實在難說是社稷之福,不堪成為皇上肱骨,妾身為人婦,不會包庇,慕容泰近年犯下的罪過,確實屬實。如今人證物證都有,還請陛下盡快量刑,以正國法,為社稷除害!」

    乾脆將雲家也扯進來!反正弟弟這時已經被父親趕出了家門,連下落都不知道!

    雲府就算有罪,弟弟也不會受牽連!這是雲菀沁如今最恨也是最悔的事了。

    男子聽到雲侍郎的名字,眉頭一皺,身邊今日隨行的伴駕御史也都豎起耳朵。

    本朝律法,臣子之間結黨營私,是重罪。

    越是親屬關係,越是要避嫌,許多官員為免瓜田李下,遭人猜疑,又討上面的歡心,親屬之間舉辦宴會都要上報給朝廷相關部門,絕對不敢私下進行。

    男人細細打量面前看似纖細嬌弱,卻眉眼凜然,身姿傲骨的女人。

    ……這女人,究竟抱著什麼心思,竟將娘家也拉下水。

    「你一名閨中婦人,是哪裡得知丈夫與娘家父親有勾結?朕,好像從沒聽說過雲侍郎與慕容泰有何私下來往。」

    朝廷裡暗查官員私相授受的御史和眼線眾多,他對於雲玄昶和慕容泰翁婿之間的勾結,腹中早有些數,此刻,卻還是饒有興致地反問,只想看這個女子,到底想要如何絆倒她的親爹和丈夫。

    果然是能夠做天子的人,心思挺細膩。

    雲菀沁早就備好說辭,匍匐於相國寺院中的青石地面:「臣婦自打嫁入侯府,繼母白氏經常攜女兒來探視臣婦,這事京城無人不曉,都誇讚白氏這名繼室夫人賢德,憐愛大房留下來的女兒,妹妹心疼姐姐,也是善良乖巧……其實不過是打的一面旗子,每次來侯府,母女都是替雲侍郎給慕容泰遞信函,商議不法事,每次白氏都是將臣婦耗在閨房內,臣婦妹妹雲菀霏便去找慕容泰……此事,侯府後院幾個心腹下人都看在眼裡,全是人證。」

    這樣一說,朝廷鐵定會在侯府進行調查。

    就算查不到雲玄昶和慕容泰結黨事,也能查出雲菀霏私通姐夫的醜事!

    雲家和雲菀霏注定丟盡臉面!

    話音一落,雲菀沁渾身氣力已殆盡,喉嚨一甜,有什麼衝出來——

    一口烏紅髮黑的心頭血嘔出來,卻添上一抹舒暢的笑意。

    男子正聽得入了神,見女子病發,竟是一驚,為了免去了她摔倒條件反射,伸出矯健手臂,顧不得旁邊的內侍和御史們驚呼,竟將雲菀沁細得不盈一握的腰身圈住,牢牢抱在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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