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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零八章 紅胭自媒 文 / 悠然世

    再等看到外甥女後面的兩個人,許澤韜笑不出來了。

    兒子身邊跟著個紅衫嬌顏的婀娜女子。

    女子年齡看上去比外甥女大一兩歲,雖然綰的是還沒出嫁的髮髻,可神情和舉止透出的風情和嫵媚,並不像單純的在室女。

    關鍵是,兒子緊緊攥著那女郎的手,顯然一路進門都是這樣,引得旁邊的家丁駐足回望。

    這逆子搞什麼鬼?

    甄兒雖然無心家業,又是貪玩散漫,在男女之事上卻是個節制的,至少從沒將外面亂七八糟的女人帶回家。

    許澤韜驚詫之餘,明白了這女子是誰,正在這時,外甥女已經翩然到跟前,盈盈一拜,笑得與往日一樣可人:「舅舅。」

    他壓下慍怒,回過神,聲音卻已經變調:「王妃上座。」

    待雲菀沁坐下,丟了個眼色給表哥。

    許慕甄暫鬆開紅胭的手,跨進門檻,卻站在中間,並沒入座。

    許澤韜臉色陰暗,坐在圈椅內,不說一個字,只聽外甥女聲音傳來:「舅舅,表哥今天有話跟您說。」

    「我就知道這逆子請你過來,肯定是有所求,怎麼,他是怕觸怒了我,有你好擋?」許澤韜望了一眼廳內杵著的兒子:「來人,把少爺帶下去,關在房間,沒我允許不得出來!」

    許慕甄沒想到父親連聽都不願意聽,必定是猜到自己的打算,見護院上前,斥一聲:「滾!」

    護院也不知道聽老爺還是少爺的,愣在當場,幸虧王妃開口:「舅舅何不等表哥將話說完。」

    許澤韜礙於外甥女面子,盡量克制心怒,雙掌卻微微蜷住。

    許慕甄怎麼會不知道父親的性子,已經是狂風驟雨前的寧靜,若不是表妹在場,只怕已經被扔出大廳,背後冒出冷汗,卻一咬牙,掀袍跪下來:「羅家那門親事,求爹幫兒子退了吧,兒子娶不了羅家小姐。」

    「放屁!」許澤韜牙關一磨,一拍案,手邊茶杯乒乓蹦起來,嚇得下人們一跳。

    這比他剛才想的還要嚴重,許澤韜目光一移,落到門檻外的紅衫女身上。

    紅胭只覺廳內的中年男子目中似火燒,恨不得要將自己生吞活剝,不禁動容,雖經歷不少,卻也意識到接下去的路艱難得很。

    「你是為了她?」許澤韜抬肘一指,話語冰涼,「羅家與咱們許家是通家的交情,羅家小姐早就是你未過門的妻子,你讓我怎麼跟人家交代?說你迷上個外面來的野狐狸,不要人家清清白白的好女兒?」

    清清白白四個字一出口,紅胭身子微微一彈。

    許慕甄眉頭一擰,雖不敢反駁父親,卻申明:「紅胭也是有名有姓的,她爹原來是塘州城門領洪嗣瀚,雖家道中落,可如今被聖上正了名,復了籍,若她家父兄還在,她可是正規官家小姐,兒子還配不起她。」

    許澤韜恨其不爭,手發癢,指甲掐進掌心肉中才能抑制,這一刻殺了這兔崽子的心都有,怒極反笑:「別跟我解釋她什麼來歷,你是當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一個在萬春花船當過妓女的,別說她以前只是個區區邊城守官的女兒,就算是個公主,我許家也丟不起這個人,便是你今天你求我讓她進門當個賤妾,我還得考慮考慮,你現在居然說要退了親事,將正妻位置滕給她?你做夢!」

    「爹——」許慕甄叫了一聲。

    「夠了,我知道你這段日子總是跑去香盈袖,也知道你跟這女人親近,並沒放在心上,只當你是貪玩而已,興趣過後就罷了,沒想到還當了真,今天一事,就此揭過,我只當沒發生,兩天後就去羅家提親,盡量這個月底為你將婚事辦了。」許澤韜大手一揮,再不願意多說。

    「爹執意如此,是逼兒子拋了家門?」許慕甄見阻止不了,只好丟了狠話。

    此話一出,許澤韜不敢置信:「你這是威脅你爹?」

    「表哥不要說這種氣話。」雲菀沁輕咳一聲,打圓場。

    許慕甄也是沒法子才脫口而出,見父親終於軟了些口氣,只當抓住父親的軟肋,不得不往下說:「只要爹叫紅胭進門,兒子今後修生養性,再不忤逆爹了——」

    話沒說完,只見許澤韜已雷霆上前,一巴掌呼過來。

    啪一聲,刺耳無比,許慕甄臉上,立馬浮上個紅腫手印。

    下人們阻止來不及,只見老爺氣頭未消,又擼了袖子。

    許慕甄臉上一陣刺痛,還沒回神,胸口又挨了實心一腳,往後飛退了幾步,只覺胸膛悶悶鈍痛,俯下身子,爬都爬不起來。

    可這一打,反倒將膽子給打足了,他捂胸忍痛:「求爹給我退親!我不想娶羅家小姐!當年你將姑姑嫁給不喜歡的,現在又要我娶不喜歡的嗎!紅胭雖在被人轉賣進了煙花地,可一直潔身自愛,並不像花船上的其他人一樣——」

    潔身自愛?居然說一個妓女潔身自愛……許澤韜見他冥頑不靈,氣得半死,又要上前繼續打,卻見門外的紅衫女子飛撲進來,雙臂一展,擋在前面,跪下來,俏臉抬起,看住自己,雙目充盈著懇切和哀求,毫無畏懼。

    「紅胭!」雲菀沁蹙眉,喊了一聲,想要叫她退到一邊。表哥想要用挨打來消舅舅的怒火,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

    舅舅就這麼一個兒子,還能真將他打死麼。

    就怕舅舅失手,連紅胭也給打了。

    許澤韜見紅胭擋住兒子,動作驟然一止,沒有繼續動手,緊緊盯住眼前的女子,聲音安靜,卻如霜月冷雪,迎面撲來,凍得能割下人肉:「洪姑娘,是嗎。」

    紅胭屏住呼吸:「是,許老爺。」

    「逆子說洪姑娘潔身自愛,我倒是想問問,洪姑娘上萬春花船也不是一天兩天,而是兩三年之久,莫非就沒接過客人?你可不要說自己到現在還是個姑娘家?我看,就是個恩客多與少的問題,不過,依洪姑娘這般姿色,想必肚皮上的客人定是絡繹不絕吧。」

    一字一頓,如利刃刺肉,尖銳苛刻,問得**裸,毫不留情,就是想叫紅胭自慚形穢,知難而退。

    「紅胭,你退下去!」許慕甄被老頭子氣的不淺,漲紅了臉。

    既隨他進來,也做好準備,再難聽的話恐怕都會聽到,紅胭唇一動,清風拂面一般,竟是笑了一笑,明明在自揭瘡疤,重新撕開血淋淋的皮肉給人看,卻語氣朗朗,並無羞愧:「許老爺慧眼,紅胭並不是完璧之身,開始處處抵抗,寧死也要瓦全,也曾做了兩年的粗活來應付接客,可既然進了那地方,就跟米粒進了炭缸,哪兒能不被荼染,防不勝防,到底還是著了老鴇的道,被**害了,從此被那客人養在外面,便是雲家的一名家奴,藉此與大姑娘認識,才得以重新恢復名聲,過上好日子。」

    許澤韜聽她說得侃侃,眉眼倒還真有幾分將門女兒的英氣,心下一動,也沒當初的惡聲惡氣了,可縱然如此,還是不可能讓她進門,聲音清冷:「你玉落泥沼,命途多舛,我同情你,可不能因為同情,就跟甄兒一樣昏了頭。你若真為甄兒好,也該為他前途考慮,勸勸他。甄兒無心許家家業,我素來頭疼,現在,他好不容易做了自己喜歡的事兒,前途有了眉目,就要進詹士府,入仕為儲君效力,來日儲君登基,他更是前途不可限量。羅家與我許家幾代交情,是織造皇商,與皇家與官場的牽繫比我許家更緊,羅小姐溫婉聰慧,知書達理,若得她輔助,甄兒前途不可言喻。這些,你明白嗎?」

    雲菀沁吁了一口涼氣,舅舅到底是個老薑,且打且勸,軟硬交替,一般人只怕早就退下陣,剛剛故意羞辱,虧紅胭撐過去了,這下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紅胭指不定會羞愧比不上羅家小姐,為了許慕甄的前程,就此妥協。

    沉吟片刻,紅胭身一俯,雙手趴地,拜了一拜:「紅胭聞古訓,夫婦和,而家道成,婚姻勿貪勢家,便是說婚配中夫妻感情是為第一重要,其他的因素,不過錦上添花。紅胭雖無羅小姐出眾,卻與許少有情意基礎,日後也會珍重得來不易的姻緣。若我與許少有緣結締,紅胭會一心繫於夫婿身上,紅袖添香,琴瑟相攜,讓許少安心前途。」頓了一頓,聲音清和,卻鋃鐺玉脆:

    「求許老爺給紅胭一個機會,好好照顧許少下半生。」

    雲菀沁動容,依紅胭硬骨,披著被家主不恥的身份主動求婚,已經是豁出去了。

    「好個夫婦和而家道成,」許澤韜氣笑,「那你還聽過一句話沒?自媒之女,丑而不信。」

    從古至今,自己做主選擇配偶的女子,從來都是不光彩,受人歧視的,更別提還主動對男人求婚。

    雲菀沁驟然開聲,「若舅舅同意,秦王府可以作為紅胭的娘家,到時可以叫紅胭從王府出嫁,我與秦王當主婚人。」

    許慕甄見表妹都發話了,忍著疼,攙在下人的手臂中站起來,懇求:「爹。」

    許澤韜鼻息輕嗤,並沒說什麼,只道:「甄兒,我問你,這洪姑娘若是進許家,你給人家什麼位份?」

    都到這份兒上還要問嗎,許慕甄道:「自然是正妻。」

    許澤韜輕笑一聲:「若羅家小姐照娶不誤,等你成了婚,過一段日子,再找機會跟羅小姐說說,讓洪姑娘進門,這樣又如何?」

    許慕甄道:「叫紅胭做妾,那兒子跟萬春花船上為她贖身的嫖客有什麼區別,今天又何必鬧得爹不愉快。」

    許澤韜手臂一抬,「砰」的拍了一下椅扶手,臉色陰霾:「那就不用多說了!你想娶她做正房,可以,等我死了,你愛怎麼娶就怎麼娶!」說罷腦子發脹,甩袖起身,揉著太陽穴朝裡屋走,連客都懶得送了。

    雲菀沁早知說服舅舅接受紅胭不容易,卻也不料他這麼執拗,想要攔住舅舅,還沒靠近,只見他望過來,一雙陰鷙的眸子有著從沒有過的冷絕:「沁兒,你不必多說,便是你用秦王來壓我,我也不會允許這門親事!門當戶對這是千年不變的道理,身份懸殊太大的婚姻,不會有好結果,甄兒與這女人,哪裡都不般配,我甄兒是沒成過婚的皇商少爺,前途光亮,背景乾乾淨淨,清清白白。這女人,家裡父兄戴罪過,自己流放過北漠,煙花地裡打過滾,破敗之身,當過妓女,供人玩弄,經歷太複雜了……兩人相差天差地別,這怎麼配得起來?我並不是嫌貧愛富,若這洪姑娘是個普通百姓家的平凡女子,只要他們情投意合,我咬咬牙也只能認了,誰叫我只這麼一個兒子?可她這樣的背景,我是絕對不會同意——」

    這話雖在跟雲菀沁說,卻也是說給許慕甄聽。

    許澤韜又瞄向兒子,話音一轉,語氣夾雜了幾許沉痛:「還有,那羅家小姐又有什麼錯?她被你無端提出退親,你叫她怎麼做人?被男方悔婚,名聲多少會受影響,日後只怕連好一點兒的人家都不會考慮她,你心裡過得去嗎?羅家叔伯往日待你不薄,你就忍心這麼糟踐他家女兒?做人不能這麼沒良心啊!」

    話音縈繞廳內,振聾發聵。

    許慕甄怔然不動,跪在地上,雙目眼波微微晃動,似是心緒交戰。

    雲菀沁亦是微微惻然,也不好說什麼了,紅胭與許慕甄的差距,讓舅舅始終心裡有道跨不過去的坎兒,一時之間怕是很難想通,這就罷了,看來舅舅又極重世交間的情誼,叫他主動提出悔婚,斷送了與羅家的交情,更難做出來。

    這麼一想,若能有個兩全其美,皆大歡喜的法子,還真是難。

    見老爺要走,許家管事不禁小聲提醒:「……老爺,要不要將少爺關進房……」

    「不用了!他若是鐵了心想私奔,我攔了今天攔不了明天,由他去!」說罷,許澤韜拂袖離開,足可見他心意已經是堅決無比,雷打不動了。

    鏗鏘腳步褪去,廳內靜寂一空。

    突然,許慕甄撐不過去,喉頭一鬆,彎下腰。

    紅胭一驚,湊過去一看,只見毯子上映上了一小團血,失聲:「許少——」

    雲菀沁這才知道表哥被舅舅打出了血,忙吩咐:「將少爺扶進房間,請大夫來。」

    許家家奴忙跑腿去了,又有兩個過來攙起許慕甄。

    許慕甄倚在下人身上,拍拍紅胭的手:「沒事。」聲音卻顯然虛弱不堪。

    紅胭鼻子一酸:「不如——」

    「算了?」許慕甄臉色有些蒼白,卻泛起笑意,「那我的打就白挨了。沒事,我這一傷,至少能將親事往後拖些日子。」

    雲菀沁見他臉色白地發青,當胸一腳也不知道踢到哪裡,說起話來來發顫,只怕他傷了內臟,皺眉:「先別說話了,攙進去。」又對紅胭道:「紅胭,你先回香盈袖去吧。」

    紅胭怕影響了許慕甄的傷勢,也不敢多說了,看了許慕甄一眼,吞下眼淚:「你先養傷,再別跟許老爺對著幹。」

    許慕甄笑著點點頭,看著紅胭的背影跨出門檻,拐彎不見,笑意一凝,面色黯下來,袖內的掌心卻一蜷,捏緊了幾分。

    「表哥。」雲菀沁開口,想要問問他的打算。

    他勉力抬起手,揮了揮,示意不用多說,撐在下人臂上,咳了幾聲,轉身朝廳外走去。

    ——

    回了香盈袖,紅胭幾天下來都是心神不寧。

    想知道許慕甄傷得如何,偏偏雲菀沁幾天沒來香盈袖,想去許府,偏偏又怕惹了許老爺不快,對許慕甄更是怒火加重。

    只能告訴自己,沒有信兒就好好消息。若真傷得厲害,雲菀沁應該會來說了。

    可這一筆擔心剛壓下去,許老爺離開前的一番話又在紅胭腦子裡盤旋,做事時也心不在焉。

    祝四嬸知道那日紅胭去了許家,應該是跟與許少一塊,跟許老爺求情攤牌,當天見她回來的樣子,就知道紅胭在許家只怕是受了不少委屈。

    倒也不奇怪,捫心自問,誰家父母願意自家兒子娶個當過妓女的女子。

    幾天下來,見她沉默不語,祝四嬸也很心疼,卻也不知道怎麼安慰。

    這日晌午,客流稍少些,紅胭見中午莊子那邊胡管事要送派人送貨過來,照例叫祝四嬸和阿朗等人先去後堂吃飯,自己等著。

    祝四嬸見她才幾天就瘦了一圈,忍不住上前,將櫃檯上的賬簿一合,搶過算盤:「你先去吃,我來看店。」

    紅胭知道她是憐惜自己,也不像以前一樣跟她爭,只一笑:「好。」

    祝四嬸見她整理好冊子準備進去吃飯,鬆了口氣,正這時,門口進來幾個婦人,有兩名手上還提著密封的食籃。

    祝四嬸迎上去,中間身材微壯實的婦人開口:「誰是掌櫃啊?」

    紅胭腳步一停,走過去,客氣笑道:「我是掌櫃,幾位夫人需要什麼。」

    幾名婦人面面相覷,壯實婦人眉一豎:「是姓洪的吧?」

    紅胭一疑,剛點頭,只見幾個女人掀開食籃,掏出些黃黃綠綠的東西就砸過來。

    「也沒瞧自己幾斤幾兩,竟敢勾搭富家少爺——」口水夾雜著罵聲,迎面呸過來。

    「這就叫你清醒清醒!」雞蛋混著爛菜心丟過來。

    紅胭措手不及,被砸個正著,沾了一臉的蛋液,污濁不堪。

    祝四嬸大驚失色,阿朗和兩個幫傭也嚇了一跳,忙過來擋住:「你們這是幹什麼,有沒有王法!」

    「什麼王法?妓女勾引清白人家的兒子,害得別人家宅不寧,咱們這是叫她多長些心竅!」一個婦人啐道。

    「還敢自薦枕席,主動當許家兒媳呢!臉太厚了!害得人家父子反目成仇,阻滯了人家少爺前程,竟沒事兒人一樣!若還敢纏著許家少爺,咱們每天來讓你清醒清醒!」

    啪一下,又是一個雞蛋狠狠擲來。

    店面不大,又是近距離,避都沒法兒避,當頭丟得悶聲一響,紅胭被那衝擊力扔得退後半步,秀髮散開,卻並沒還擊,只站穩了,抬起頭,一雙眸子清清冷冷,盯住眼前的幾個婦人。

    正是中午,客人很少,卻還是引來旁邊店面的商家來偷偷看熱鬧。

    大夥兒自然知道這香盈袖的掌櫃身份,平時卻沒人說三道四,一來,這紅胭姑娘為人爽利大方,人也和氣,都挺喜歡她,雖然經歷有些不好,但也不忍心埋汰,二來,皇上都下旨為洪家正了名,還御賜了牌匾,更不好說什麼。

    可若是勾引人家少爺……那就有點兒說不過去了。

    看熱鬧的幾個人,眼光都變得複雜起來。

    「什麼妓女!你才是妓女!」阿朗年少氣盛,憤怒地撲過去抓住那婦人手腕,埋頭咬了一口。

    「哎呀——妓女養的小龜公咬人了!」婦人慘叫連連,推開阿朗。

    阿朗措手不及,正撞到後面的櫃檯上,咚的一聲,後腦勺正磕到,暈暈沉沉,半天爬不起來。

    祝四嬸嚇壞了,將他扶起來,一摸,後腦上一個大包。

    紅胭一看,上前將其中一名婦人小臂箍住,反手一夾,還沒等那婦人哀哀叫喚,奪過籃子,連人帶著籃子一把丟了出去,幾個看熱鬧的險些被扔到,見紅胭姑娘動怒了,趕緊退後了幾步。

    領頭的壯實婦人一擼袖子,瞪大眼:「還敢跟咱們動手!反了天了!」

    幾個婦人衝過去,紅胭乾脆抽出支門板兒的長棍,橫掃過去:「看誰還敢來!」

    婦人記起這紅胭似是武門出身,這才趕緊退出了店舖,卻仍在店舖外罵罵咧咧,正這時,只見不遠處,一名年輕男子推開身邊扶著自己的小廝,疾步過來:「還不滾!」

    「少……少爺。」幾個婦人一看來人,戰戰兢兢。

    紅胭抱著支門棍站在門口,怔然望過去,許慕甄面無血色,似是傷勢還沒痊癒,冷笑:「你們只怕我爹是不是?誰再敢來這裡一步,回了家我就打折了她的腿,將她發賣出府。」

    幾個婦人默默嘰喳兩句,再沒逗留,匆匆離開。

    兩個小廝見少爺臉色,對視一眼,上前將旁邊看熱鬧的人驅散:「走走走,有什麼好看的,這麼喜歡看熱鬧,回家看你老婆偷人去。」

    幾個看熱鬧的呸了一口,訕訕離開。

    祝四嬸釋然,原來這幾個惡婦是許家的奴婢,看來是許少的父親派來打消紅胭心意的,難怪紅胭半晌忍氣吞聲。

    許慕甄轉頭,紅胭站在門後,披頭散髮,全身**,抱著一根棍,臉上除了污漬,有幾處瘀痕,卻不知道疼一樣。

    他心中一扯,撐著身體,快速上前,將她一抓,帶到了鋪子後面的天井。

    天井內,祝四嬸打來了熱水,正要給紅胭擦拭,卻見許少看了自己一眼,明白了,放下了盆子,先出去了。

    許慕甄將毛巾打濕擰乾,撩起她的頭髮,一點點給她擦臉,待污濁擦掉,果真見到額頭和鼻樑上浮出青紫,手一滯,卻強顏歡笑:「疼不疼?」

    紅胭這才醒過神,拿過毛巾,自己揩起來:「不疼。」

    可毛巾碰到淤傷時,她的手指明明在顫抖,眉毛也在輕擰。

    許慕甄眼中一沉,咳了幾下,轉身:「去買些跌打損傷的藥膏過來。」

    「是,少爺。」外面的小廝應聲。

    紅胭聽他咳,放下帕子:「你的傷有沒有事?」伸過手去,輕輕試探男子的胸口。

    「沒事,歇了幾天好多了。」許慕甄桃花目一彎,將她手腕捏住。

    她手一動,不易察覺地縮回來。

    許慕甄察覺到她的避忌,裝作沒看見,淡淡笑道:「你放心,她們不敢再上門了。」

    紅胭抬起頭,他笑得恬淡自在,就如以前一樣,這樣的男子,自有他的生活。

    本以為只要爭取,就能收穫,可現實到底不一樣。

    雲菀沁對她失望,說連爭取都不敢。

    如今,她爭取了,雖然沒成功,可不會落下悔恨,那就行了。

    這幾天,她恍恍惚惚,零零散散的決定,此刻終於成型,輕喟:「咱們的事,該完了。」

    許慕甄並不意外她會說出這話,唇角一勾,竟是輕笑:「你現在是要放棄嗎?」

    紅胭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不是說要照顧我一輩子嗎。」他眼一暗。

    紅胭眼瞼垂下。

    片刻,許慕甄站起來,語氣竟然難得平靜下來:「你說的沒錯,這事兒是該完了。」

    待紅胭抬起頭,他已經離開了香盈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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