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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一十一章 聽審 文 / 悠然世

    人群兩邊散開,男子輪廓漸浮夜幕下,玄色暗紋貯絲袍,胸膛上的繡龍補子紋在肅冷的月光下尤其巍峨尊貴,薑黃玉帶嵌住精實腰身,顯然是來不及除常服就趕到刑部衙署。

    「三爺來了。」初夏驚喜,低聲一呼,這就好辦了。

    雲菀沁倒沒初夏那麼高興,頭一抬,剛巧撞上他目光,如火苗子一竄,燙得她有三分心虛。

    一來,瞞著他一個人跑來衙門,再來,娘家一樁事剛完,又添了一筆。

    幸虧他的目光只是躍過人群,悠悠一掃,並沒多做停留。

    譚郎中沒料到秦王跟上級一塊兒來了,聽他猛然一發問,忙與衙門值夜的一群下屬牽袍行禮,直起身子,見眼前男子黑黢幽眸色看住自己,還在等個答覆,只能道:「若是秦王想要聽審,只要出具合理緣由,自然是可以的……」

    「那就行了,」夏侯世廷身形一轉,朝公堂內走去,一群人也忙不迭地跟上,只聽前方聲音伴著步履飄來,「本王要旁聽近日城中公案,許氏一案,就當其中一起吧,你將證供拿來跟本王看看。」

    話落音,一行人已經跟著到了公堂內。

    葉尚書早就叫人搬了椅子,供秦王坐下,又給譚郎中使了個眼色,示意趕快照著去做。

    譚郎中聽了秦王的吩咐,卻是猶豫許久,半晌,幾步上前,拱手:「秦王蒞臨刑部,親自督促京城公案,不無不可,也是下官的榮幸,只是……」

    這個老譚,真是要給他寫個服字,一貫知道這個下屬是刑部有名的牛皮性子,處處按律照科,雷打不動,平時也沒覺得什麼,今天葉尚書卻快要給他跪了。

    照著吩咐不就得了,是沒長眼色?

    「只是什麼,說。」夏侯世廷並無慍意。

    譚郎中看了一眼跟進來的秦王妃,咬咬牙:「只是,許氏案的兇徒與秦王是姻親關係,秦王需避嫌,聽審…只怕不合理,刑部近日收納的案件不少,還請秦王另擇一宗!」

    「你——大膽!」葉尚書只怕被他牽連,忍不住阻喝,「秦王現今攝政,不過是旁聽個案子而已,多大點鳥事?你哪來的唧唧歪歪!」

    「正是因為秦王攝政,更需處處為人表率,做人楷模,嚴苛待己,不能讓人有挑剔之處!」譚郎中苦苦勸諫。

    攝政又如何?就算是天子,只要不想落個昏君的名號,對著臣子的正面建議,也不好明著拒諫。

    公堂氣氛一宕,恁的肅靜威嚴,幾乎能聽到每個人的呼吸。

    俄頃,夏侯世廷慢道:「譚郎中說得有理,本王辯駁不了。」

    譚郎中一喜:「秦王虛心納諫,明察睿智!」

    「只是,」話音一轉,他袍子一拂,從圈椅內傾前半寸,凝住譚郎中:「本王想問你,夏侯皇室統共有多少皇親?」

    公堂內,眾人一愣。

    郎中也啞然,這一下子怎麼計算得出來,卻聽座上男子搖手:「好,本王也不為難你了,就縮短吧,本朝寧熙年間,總共多少皇親。」

    譚郎中就跟考試一樣,汗流浹背,艱難地回答:「皇室乃龍庭旺室,龍子鳳孫繁多,拿本朝來說,光是京城和四散各地的直系皇親,只怕沒有一千亦有**百吧。」

    「直系皇親之外的旁系,直系和旁系的國戚,國戚的直系親眷,統共加起來,只怕數目更是驚人吧。」夏侯世廷聲色一斂。

    「當然!」譚郎中忙道,「別說叫下官這會計算,便是叫戶部和宗人府的來調查,只怕也不是幾天就能統計好的事!皇室可是天下第一家!」

    話音一落,譚郎中一呆,似是意識秦王是什麼意思。

    果然,夏侯世廷語氣微厲:「皇室乃天下第一家,譚郎中這話說得好,龍脈興盛,中原四方八野不乏夏侯皇族親眷,京內更是枝繁葉茂,層疊擴散,與皇室沾親帶故的,天下不乏其人,若一旦與皇室有些親緣的,本王都摸不得碰不得,倒是落個清閒,不知道能推脫多少事情!你是在勸諫本王白拿俸祿,多享清福?」

    眾人噤聲,堂內一片安靜。

    譚郎中噤若寒蟬,卻聽上座男子聲音繼續傳來:「本王再問你,開國聖祖制大宣律法首要要旨是什麼?」

    「……令重於寶,社稷先於親戚,法重於民,威權貴於爵祿。」譚郎中一字一字,喉嚨乾澀。

    「背這些條例倒是背得不錯,」夏侯世廷輕冷一笑,陡然語氣轉重,袖風一振,拍案而起,「可惜只會背書,不會實用,朝廷要你何用!」

    滿堂嘩然,不敢做聲。

    譚郎中惶恐,卻又憤憤然,很不服氣,訇的跪在地上:「下官不明白秦王的意思!下官在刑部當差二十年,從不投機取巧,更不畏懼權貴,受賄於他人,一切都按照皇上的意思辦事!如今國喪,下官奉旨,一切戒嚴從重,有什麼錯?!」

    「四句要旨,你就無視了兩句,社稷先於親戚,你卻疑神疑鬼,只怕別人公器私用,看陰暗,不看光明。威權貴於爵祿,威權代表法律,爵祿是為皇命,你只顧遵照皇命,按國喪期間的規矩,從嚴從快執法,卻不顧可能會造成冤假錯案,簡直是顛倒了聖祖立法的初衷!治國無法則亂,守法不變則悖,悖亂則不可以持國,這才是聖祖的本意,你卻只顧著一條胡同鑽到死!」

    譚郎中豆大汗珠直滾,身軀一矮,整個人佝僂下來:「秦王所言甚是……」

    雲菀沁知道他上一世在位時律法嚴苛,眼裡揉不得沙子,正是因為他這一點,臨終一場御狀才能成功,只當他嚴苛鐵腕,不講人情,卻沒料他原來是個比一般人更變通的。

    葉尚書率先醒悟:「老譚!還愣著?還不趕緊去拿卷宗!」

    譚郎中會意過來,如同抽走力氣一般站起來,跌跌撞撞,與幾個下屬出去了。

    葉尚書見譚郎中離開,道:「秦王既然今晚留在衙門,那下官去安排兩個廂房,明兒早起,二位也好直接聽審。」

    「不用了,葉尚書若通融,將這公堂留給本王行了。」夏侯世廷道,又瞥一眼雲菀沁,「哦對,若是可以,借把椅子不知道行不行,衙門財產,不敢私動。」

    葉尚書一頭冷汗,哭笑不得:「秦王就別埋汰下官了,老譚是個倔驢,怠慢了王妃,別說兩把,這衙門的椅子您與王妃都拿去都成。」又趕緊叫人拿了兩張軟墊進來,坐著舒服,最後才將人都打發下去,自己也退了下去。

    公堂的官員都退散下去,只留施遙安與幾名王府隨行侍從。

    雲菀沁剛坐到椅子裡,譚郎中抱著案宗回來了,到現在頭還抬不起來,一放下就趕忙道:「請秦王查看,下官退下了。」

    正準備匆匆離開,卻聽身側女子開口:「譚大人。」

    譚郎中一驚,秦王剛將自己猛批一頓,弄得自己在同仁和下屬面前為官幾十年的尊嚴掃地,還不夠?還要報仇雪恨不成?

    他漲紅著臉,轉身面朝女子,彎腰埋著頭,咬牙切齒:「秦王妃還有什麼吩咐。」

    難道是叫自己賠禮道歉?畢竟,剛剛真的是侮慢了她。女人的心,小得跟針眼兒一樣,睚眥必報,如今又有秦王在場,她還能不趁機跳腳洩恨?

    對著王爺屈尊示弱倒沒什麼,叫自己對著個婦人委曲求全,還成什麼體統?本來今天就夠丟面子了,若她真叫自己低頭認錯,大不了致仕歸家!

    譚郎中一抬眼,卻一震,她見自己行禮,竟從椅子裡站起來,微微一福,對著自己還了個禮。

    「王妃——」譚郎中大驚,只見她站直身子,語氣輕緩:「朝廷大了,免不了有蛀蟲,往日有些醜陋事,可能讓大人涼了心,以至於對我也有警惕。別人我管不了,我只想告訴大人,許慕甄雖是我表哥,但該怎麼審就怎麼審,是他的責任脫不了,但若是其中有隱情,不至於判死刑,我也定會為他爭取權益。」說罷,接過施遙安遞來的案卷,坐回去,一張張地翻看起來。

    譚郎中半天沒說話,臉色漲紅慢慢退了下去,面肌一顫:「是下官偏激,誤會了王妃,對王妃失敬,虧王妃並不怪罪下官,還跟下官解釋!」

    初夏見這老牛皮總算回心轉意,欣慰了,見時辰緊張,雲菀沁在看案卷,沒功夫多說話,代替娘娘道:「好了,譚大人先下去吧。」

    譚郎中見秦王妃埋首案宗,倒有些愧疚,忍不住提醒:「並非下官說些喪氣話,只許少爺被人當場逮捕,這案子又正撞嚴打期,郁相交代過,日前國喪,城中重案務必一律從重,終生監禁改為秋後問斬,秋後問斬改為斬立決,只怕許少……」

    郁文平?宰相代替皇上到刑部強調聖意,倒也沒什麼,可是……

    雲菀沁頭一抬,驀道:「這話是什麼時候交代的?」

    譚郎中照實稟報:「說起來,今天下午許少爺事發沒多久,郁相就派人來了刑部,對下官說過這話,還強調,不分權貴,一遇重案,必要嚴處,若人證物證俱在,更不能留隔夜案,若查出對特殊身份的人有什麼留情,必定降罪刑部。下官也正是聽了這道命令,方才與負責過堂的李侍郎擬定好明天就判決,不敢多磨蹭,更不敢叫許少父親和王妃探監,只怕多生枝節。」

    雲菀沁望了上座人一眼。

    夏侯世廷眼神微瞇,若有所思。

    原來是郁文平的意思放話命令案子即刻判決,別人不找,又剛好找了刑部出了名的倔性子一根筋的譚郎中,自然便是想將這案子速速完結。

    譚郎中退下,施遙安走過去,彎下腰:「三爺,郁相這分明是趁機報復。」

    郁柔莊才該是最初皇家認定的王妃人選。

    當初他拒絕郁文平的示好,加上雲菀沁代替他女兒坐上王妃位置,郁文平對兩人怎麼會沒有半點恨意?

    夏侯世廷也不奇怪,沒說什麼,望了下面一眼,見她認真端著卷宗在看,也不浪費時辰,叫隨從將囊袋帶出宮批閱的奏折和塘報拿出來批閱。

    公堂上,牛油長燭高燒,兩人一上一下,各自沉浸事務,時光悄然逝滑。

    破曉時分,晨晞含苞,是夜色中最黑的一段時辰,堂內的燭火已經燒盡,一片暗。

    施遙安和初夏得了示意,在旁邊的簡鋪上歇息,兩人年紀輕,一躺下就睡得酣甜。

    他頭一抬,只見她已經趴在案卷中,睡著了。

    他下了階,將披風披在她的身上,覺得她輕蠕了一下,藉著公堂漆黑,彎下身,湊近她耳邊:「放心,本王一定不會讓你表哥有事。」

    那天晚上她表明心跡,讓他明白,她心中最親的娘家親人,只有已經過逝的生母,許慕甄是她舅家的人,也必定是她拚死要保的。

    剛要起身,他卻覺她反手將自己一握在,只聽聲音傳來:「三爺身份尷尬,明日終審,能陪著我就好,其他不用操心。」

    他眉宇一擰:「本王自會——」

    「不要插手,三爺若是幫表哥說話,指不定還會起反作用。」她重申一次,語氣陡然一提,「三爺幫我到這裡,已經夠了。」

    黢黑中,他看到她兩顆晶瑩眼眸,異常堅決,不禁一震,幫?

    跟上次她爹那事一樣,總拿自己當外人。

    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她與自己之間,一遇關鍵事情,卻好像會有一道無形的溝壑,——她總是刻意有些避忌,並不是那麼心安理得地接受自己的好。

    「幫你?」他不知道怎麼才能糾正她,「不該嗎?」

    她明白他的意思,難道是因為潛意識裡總覺得他未來有可能是天子,才會下意識拉開距離。

    如同臣對君,子對父,學子對師長,便是關係再親近,也總有敬畏,不好太造次。

    越到臨近他權位的巔峰,她的這種感覺越是強烈。

    他見她不語,顧不得這是辦案的森嚴公堂,輕湊過去,將她腰身一摟,揉在懷裡,聲音低低沉沉,又難得的輕佻邪氣:「是不是因為還沒圓房,才總讓你對本王這麼客氣?」

    正說著,門口有響動,是衙門巡邏的打更聲,她連忙將手一抽。

    他暫時放過了她。

    旭日東昇,紅光透出雲層,衙門外傳來應卯官員的腳步,葉尚書安排了婆子打好熱水,端了銅盆進來,兩人簡單梳洗了一通。

    卯時一過,負責終審判決的刑部李侍郎進了公堂,與秦王問好後,坐上主位,驚堂木一敲:「將羈押犯人提上堂!」

    雲菀沁坐在公堂下的一邊,看見衙役將許慕甄拷押上來。

    許慕甄見表妹和秦王都在,一訝,卻也不驚奇,正這時,一名刑部佐官將案宗念了一邊,又將驗屍的提刑官和人證叫上來,匯報情況。

    人證是萬春花船上的龜公和妓女,將昨兒的情況重述了一遍,從許慕甄包了廂房,單獨與老鴇待在廂房,到一聲尖叫後,眾人衝進去發現老鴇橫屍廂房內。

    接著,官員又捧著木托盤,將證物拿上來,是包廂裡那把捅死老鴇的切水果的刀子。

    李侍郎又將昨日許家少爺的口供看了一遍,並無錯漏,望向堂下人:「人證物證俱全,案件已是夠清楚了,正值舉國悲慟,悼亡國母期,人犯許慕甄也承認確是本人殺害萬春花船上鴇母,性質惡劣,理當從重嚴處,念其認罪迅速,並未閃躲,特照大宣律例,即刻為人犯畫押,該當判處押往京城東市,斬立決之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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