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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還真篇 第十四回 邀君獨闖天外峽2 文 / 慕陽

    老頭搖手道:「那不成,谷裡若住的久了,撞見毛神誰還有命?」桃夭夭道:「毛神?」老頭道:「是啊,毛神是這谷裡的神靈。不常見,見到人就搶,一陣風跑的無蹤無影,被搶的連屍首也休想找回。早年官府召集獵戶搜捕,住在裡面好些天,結果人失蹤了十之**,屍骨都找不回來。你說怪不怪,進谷找食兩三日,來去都平安無事,若長住進去小命就難保了。官差說三生谷是鬼神的地盤,不屬陽間管轄,因此不能設卡收錢。喏,虧得官府這一怕,咱窮百姓才得有條活路。」說話間,進裡屋鋪開稻草。山裡人熱忱,不消吩咐,已開始給客人安排住宿。一時「辟撲」聲大作,老人用草帚驅掃蟲豸,報怨道:「螞蟻爬滿整片牆,撞鬼了麼!唉,年成不好啊,小蟲兒結伙造反……」

    桃夭夭暗想「這山谷真有古怪,須的盡早查個清楚。」正欲告辭,忽聞門扉啪啪叩擊,有人道:「戴老哥在家麼?我的小孫兒想你的木頭馬兒呢。」

    人隨語近,一個老嫗跨過門檻。曲腿弓腰,手拄著竹棍四下裡觸碰。老頭聞聲出迎,笑著道:「稀客稀客,華四婆婆,兩三月沒見,什麼風兒把您老吹來了。」老太婆咳嗽兩聲,道:「還是我那淘氣磨人的小孽障,上回把你做的竹蜻蜓給他玩兒,從此三天兩頭吵著要玩具。唉,大年夜吵的我煩,特來央老哥多給兩個。」戴老漢笑道:「好說,好說,那些玩意兒我多的是。天陰閒坐時,我想著死掉的孩兒,手上不自覺的就做些……」心頭哀痛,喉頭登時啞了。華四婆婆道:「老哥不必悲傷,常言道『富貴在天,生死有命』,令郎短壽也是命數……咦,你家裡有客?」她目力似乎不好,至此才注意到桃夭夭,眼皮張開,忽向桃夭夭掃視。

    桃夭夭心頭咯登一下,就覺老太婆眼中神英內斂,恍如暗夜中閃過點點火星。其犀利不亞於凌波,而純正猶在之上,短短一閃即逝,又復現昏蒙的老態。

    戴老漢道:「是外地的客官,好像認錯了路。」拖過牆邊的竹筐,一面給桃夭夭介紹:「這位華四婆婆住河下,待人最是慈和。她的草藥治病很靈,方圓百十里受惠的人不計其數。」從筐裡揀出木馬木豬。華四婆婆道:「尊客來自何方?」桃夭夭道:「四川峨嵋山,玄門中人,華四婆婆你好。」抱了抱拳。華四婆婆並不回禮,又問:「要去往何處?」桃夭夭暗說「你問的乾脆,我也直來直往。」答道:「我去九陽谷找玉銀童,婆婆可認得路途?」

    華四婆婆板著一張枯槁的面皮,冷冷的道:「巧了,玉銀童正好在我家吃年飯,老婆子帶你去會他。」桃夭夭笑著點頭,暗想終於覓得線索,這古怪的老太婆定非等閒之輩。戴老漢不懂兩人言語,只為桃夭夭面露喜色,也欣然道:「客人到婆婆家最好,婆婆家擺年飯呢,我家只剩半口袋粗糠,大年三十實在擺不上桌子。」將木製玩具遞給華四婆婆,道:「夜裡山道又黑又滑,客人攙著婆婆些。」桃夭夭解下外衣上的鑲金帶鉤,悄悄放到木凳上,暗忖「足夠老人家餘生吃用。」華四婆婆揣好玩具,道:「走罷。」顫巍巍的跨出門,桃夭夭朝戴老漢一揖作別,隨即快步跟上。

    離了草屋走向山隘,華四婆婆腳步打晃,速度卻快的出奇。少時穿越兩山夾縫,耳聞嘩嘩水響,一條小河從峽谷中流出。桃夭夭與華四婆婆並肩而行,知道她不是凡人,笑問:「婆婆身輕如燕,何須旁人攙扶?」手指路邊的小河,道:「眼神就不好使了,戴老爹說您住在河下,咱們正往上遊走啊,走錯了吧?」華四婆婆道:「沒錯,我施藥的藥房設在下游,修行的居捨建於此河上方,世間凡夫是到不了那的。」桃夭夭笑嘻嘻的道:「這麼說,我不是凡夫了?婆婆從何知曉?」

    華四婆婆不答話,反問道:「你放了塊金子在戴老漢家中,是何用意?」桃夭夭道:「施財接濟窮人啊。」華四婆婆道:「世人日出而作,日暮而歇,窮富自有天定,飛來的橫財未必是福。仙家首戒干涉凡世,你的作法不太像正派之徒。」口吻老氣橫秋,宛如長輩教訓後輩。

    桃夭夭道:「婆婆正氣凜然,您又是哪派的仙聖?」一言未休,華四婆婆伸了伸五指,好像天冷手僵,不經意的舒活筋骨。天上的雲團立即翻捲,化作巨掌之狀。桃夭夭只覺肩頭額角微緊,一隻無形的手倏忽上下,分別輕捏他的琵琶骨和太陽穴。

    這兩捏蘊含極高仙法,自萬里雲空覆蓋江河山川,目標萬難脫逃。而琵琶骨是妖類聚氣的中樞,太陽穴是仙家出魂的靈竅,都不容他人觸動。華四婆婆只須稍施法力,可令對方氣魂立絕,可兩把捏過桃夭夭毫無反應,不禁微愕道:「你沒修過道?」桃夭夭道:「在下修道峨嵋派,前已明告。正道中人不昧本色,婆婆也當告知我所屬的宗派。」

    華四婆婆若有所思的道:「非魔非仙,大明若晦,傳聞中的太上混元神體,居然真有人煉成。老婆子崑崙派遺朽,幸會峨嵋高賢,敢問閣下尊姓大名?」桃夭夭暗想「她是崑崙仙宗的仙客,跟峨嵋派一定有些淵源。」笑容謙恭,道:「豈敢,小子姓桃名夭夭。」華四婆婆道:「嗯,峨嵋道法冠宇宙,天龍神將逃夭夭。」

    兩人邊談邊走,輕飄飄腳若凌雲,已走出七八十里。此時華四婆婆念出那諺謠,明著是譏諷峨嵋派,全無正道同仁的友善。桃夭夭心感有異,更覺她聲調變的清亮了些,再看腰也直了,頭髮也黑了。耄耋龍鍾的老太婆,竟年輕了三四十歲,成了風姿綽約的小婦人。

    桃夭夭笑道:「婆婆變娘子,你要升我輩份,不必減小自己歲數嘛。」因她態度不善,出言也不再客氣。華四婆婆道:「人隨境改,尊駕當心,莫光顧嘴上討便宜。」桃夭夭轉頭一望,環境果已改換--雲中殘月已化作圓月,光華從天而灑,照的四野亮如白晝。山道鋪滿青色,草樹繁茂蔥鬱,一點不像隆冬的景物。最怪異的是那條河流,河面增寬數倍,河水滔滔翻湧,竟是由低往高的向山頂倒流!桃夭夭看了道:「倒著流的河,人世間哪有此景?這裡是魔境還是仙界?」

    華四婆婆道:「是仙界,是魔境,誰也講不清。自從峨嵋派玉銀童闖入,這兒的景致就越變越混亂了。」桃夭夭道:「我是峨嵋派新任的師尊,來此專為捉拿玉銀童。婆婆自稱仙宗前輩,助我擒魔當屬義不容辭。若你是魔道……咦,婆婆,你,你怎麼……」

    說話之際,發現她又變年輕了,破衣化為霓裳,竹棍變成玉筆,配上雪膚嬌顏和妙曼的體態,宛然是一位儀容秀雅的女郎。她將玉筆背在肩後,說道:「老嫗名喚妙曇,峨嵋師尊駕前,當不起長輩的稱呼。」桃夭夭啞然失語,直著眼衝她身上亂瞅。妙曇道:「改天換地,閣下尚處泰然,區區老嫗易容,何致如此驚奇?」桃夭夭道:「不,不是啊,是這,這個……」兩手比劃,嘖嘖稱讚道:「你這身材,比改天換地還驚人啊!前凸後翹的太誘人了。我有個叫紅袖的丫鬟,也生得千嬌百媚,但比起你來風騷有餘艷麗不足,氣質上就差遠了。」

    妙曇轉過頭,面對面的凝視。桃夭夭笑容登收,聳脖子打了個寒噤。此刻她眼眸完全透澈,瞳孔燦若夜星,卻是重疊長在眶中,兩隻眼有四個瞳仁!本來麗人艷裝,些許異相更增奇幻之美。但她眼光實在太冷太厲,令人陡生催心徹骨的恐懼。對視良久,妙曇道:「峨嵋師尊好色無聊,倒是頭回得見。」

    桃夭夭結巴道:「呃,重,重瞳,妙姑娘好相貌,倉頡舜帝都是重瞳,古代的貴人才得生成這般……」妙曇道:「老婆子變成這般怪相,也是拜峨嵋派所賜啊!」這兩句說的怨毒至深,彷彿從緊咬的牙縫裡擠出。一瞬間,她恨色盡褪,神情又復冷漠,淡淡的道:「重瞳是古仙的特徵。我們現已深入剎夢國境內,此地設了法咒,人一進來野化返古,所以我才有這樣的改變,而閣下一如先前,想是修成混元神體的緣故。」

    桃夭夭道:「剎夢國!」尋思玉銀童外貌半老半幼,是否就因久居此地所致?掏出北斗靈鴉,鴉眼白光已滅,顯示正處於九陽谷內。桃夭夭道:「玉銀童躲在這九……剎夢國嗎?忘神崖在哪裡?」妙曇道:「閣下少安毋躁,先安頓好我的小孫兒,再陪你找玉銀童不遲。」移步輕捷,離了河邊走向高崗。桃夭夭耐住性子跟隨,登越危巖峭壁,直至萬丈高的平頂。

    山頂上繁花似錦,紅梅金菊間雜,氣候卻冷熱不均。前一步熱浪拂體,如身處盛夏;下一步就寒風凜冽,像踏進了寒冬。相隔尺許季節急變,各類花草卻都生機勃勃。桃夭夭道:「混合四季景物,果然是崑崙派的仙法。」回想宓文妃也會這法術,臉色不覺陰沉下來。

    妙曇道:「老嫗為了養護小孫兒,勉力布成這炎涼法界,一步之間冷熱劇變,可以阻擋飛禽走獸。」桃夭夭道:「真實養孩兒的好法子。」似贊似嘲,「養孩兒」三字更透著調笑。妙曇道:「區區末技只為擋住禽獸,與峨嵋派的害人法咒相比,那可望塵莫及啊。」聽她的話意,似乎谷中「野化」法咒是峨嵋派設下的。桃夭夭哼了聲,尋思「除了妖魔鬼怪,誰能養育在這種法界中?她孫兒不知是什麼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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