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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三十五章 文 / 洞庭煙雲

    那是一所久無人來往的破廟,破敗、淒冷,孤寂地立於風中。

    南宮少傲和柯柔剛近廟門,便聞劍聲,劍風颯颯,淒厲肅殺。

    南宮少傲和柯柔同時躍牆而入,如果有人與鐵絕為難,他們絕不會袖手旁觀。

    鐵絕在舞劍,他的劍淒厲殺,一如他的人。

    柯柔反手抽出南宮少傲的劍衝入那一團劍光中,她的劍式彷彿專為克制鐵絕而生,柔和、輕靈,完全沒有殺氣,卻處處直指要害。

    鐵絕猝然遇外敵入侵,一分神間,劍已似流星閃電撲面而來,他斜身低頭,劍自他頭項掃過,剛好掃去他的束髮絲巾,立即有瀑布似的烏髮披瀉而下。鐵絕來不及去發怔,又一劍直指面門,這一劍很溫柔,溫柔得似情人的手、愛人的眸,卻直指咽喉。

    鐵絕移形換位,閃開這溫柔的一劍,那劍一個弧形下落挑向他腕部,持劍的人已欺身上前,一隻手快捷無比地抓向他的左肩。

    鐵絕如鬼魅般滑步倒縱,轉身竟繞至柯柔的身後,他畢竟出道七年,臨敵經驗豐富,柯柔彷彿早料到會如此,身如燕子斜飛出去,一個倒穿簾又翻回,一式「萬雨點花紅」如雨點波瀉般直罩向鐵絕,鐵絕要想躲開,唯一的方式就是貼地十八滾。

    鐵絕沒有滾,他似乎寧死也不願用這種法子,他的劍舞開,如一道長虹般在劍雨中閃現,正是「長虹劍莊」的「虹雨交映」,柯柔手腕一翻,撤招後縱,鐵絕的劍卻劍影匝地直捲過去,柯柔已退至牆邊,她已無路可退。

    柯柔不再退,她忽然靜下來,她右手持劍下垂,一動不動。

    鐵絕已經收不住劍,劍尖直取柯柔咽喉,他已無法阻止自己。南宮少傲飛縱過來,劍如閃電,一剎時刺過去,南宮少傲的心不由沉入深淵,一陣撕裂般的痛自心底擴散蔓延開來。

    劍尖距咽喉不足一寸,劍斷三分之二,三分之一的劍身向前送,距咽喉不足半寸,三分之二的劍刃已抵住鐵絕的咽喉,劍刃握在柯柔手中,平舉劃破了鐵絕的皮膚,有血絲滲出。斷劍、翻腕、劃刺,快到令人不及反應,三分之一的劍勢已老,而柯柔若不翻腕,劍已刺入鐵絕喉中。柯柔的右手始終垂著,她的右手劍沒有動。

    南宮少傲只覺冷汗浸衣,他上前握住鐵絕的肩將他向後推開,他目光冷寒:「她重傷甫愈。」柯柔的斷劍緩緩放下,劍刃已將她的手割開兩道長深的傷口,血,滴瀝入地。

    南宮少傲急忙取出隨身的金創藥為柯柔止血,並撕下衣袍一角來為她包紮,看著南宮少傲流露出的關切和心痛,鐵絕的目光變得怪異而痛苦,他目中沒有淚,他心已碎,他硬聲道:「不要在我面前如此。」

    南宮少傲已俐落地為柯柔包好傷口,聽了這句話,他不禁一震,立即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將雙手捧著的纖纖素手緩緩放下,目光變得很複雜。

    柯柔本來因為南宮少傲的關心而有些欣慰,一見兩人如此,她冷冷道:「自己不開心就希望天下人全部如喪考妣,果然是大俠。」

    鐵絕硬聲道:「我只求別在我面前如此。」

    「你憑什麼有這種要求?」柯柔冷笑道:「你值得別人同情嗎?你為別人做過什麼,有什麼資格要求我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

    鐵絕一震,身子搖了搖。

    南宮少傲道:「不要再責怪他,他已很痛苦。」

    柯柔忽然忍不住笑起來,她似乎覺得這兩個人很可笑,她笑彎了腰,依舊止不住。

    南宮少傲和鐵絕愕然望著她,一時不知所措。

    柯柔已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她捧住肚子仍在笑。

    「柯柔!」南宮少傲上前扶住她,忍不住的焦躁、關切之情流露,「你怎麼了?」

    柯柔忽然止住笑,一副正正經經地樣子:「你很關心我嗎?」

    南宮少傲才發覺自己早已失去了自制,他沒有再開口,在一剎那凍結了自己所有的情感,他整個人也冷寒起來,眸中冷寒如刀。

    柯柔看向鐵絕,鐵絕也已冷寒,她笑道:「好笑,真是太好笑了!有些人明明多情卻偏偏裝出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害人害己不說,還想博得天下人眼淚,這種人不但不值得同情,應該狠狠罵上幾句,痛快打上幾拳踢上幾腳,索性任他自生自滅。」講完,也不理會兩人,逕自向廟中走中。

    鐵絕道:「你應該好好珍惜。」

    南宮少傲淡淡道:「彼此。」他也向廟中走去。

    柯柔入內,廟內幾尊佛像東倒西歪,窗子也塌了半邊,牆角積滿塵灰蛛網,裡面光線很暗,略頓一下,地上有張草蓆,席旁兩罈酒,僅此而已。

    柯柔笑了笑,看不出她笑的含義,她走上前扶起佛像,然後逕自走到草蓆旁,無視兩人存在,輕聲道:「我累了。」說著,躺下來,閉上雙目,偏偏立即便睡著了,她重傷甫愈,這些天一直在為找鐵絕而奔波,的確有些累了。

    鐵絕坐下來,他緩緩道:「你們已知我是誰?」

    南宮少傲目視他,淡淡道:「我們雖無深交,已相識七年,你若是不遭遇慘變,又怎麼會如此冷漠?」

    鐵絕苦笑:「沒人會料到我如此境況。」

    南宮少傲凝注他道:「正因為同樣痛苦絕望,我們才會成知交。」

    鐵絕一下子崩潰了,他緩緩轉身,呆了片刻,再回身時,已完全不是鐵絕。

    除了楚湘竹,還有如此美麗如此淒絕的女子嗎?

    南宮少傲不再看楚湘竹,他縱然再冷,也已不忍面對如此淒怨、如此愁苦、如此無奈、如此絕望的人。他回頭看向柯柔,柯柔的眉間竟也有輕愁,南宮少傲一震,他依柯柔輕輕坐下,動容道:「我不是故意傷你的,真的。」

    柯柔絕不會在此時入睡,然而,她的長睫安靜地垂著,動也未動。

    南宮少傲不由用手輕撫柯柔微蹙的眉梢。

    「你何必如此,」楚湘竹道:「以你的冷靜自制,如此不由自己地流露對她的關切,不是用情很深嗎?」

    南宮少傲苦笑道:「她不應該捲進來的,我不想如此單純的她再受傷害。更何況,爺爺已經答應放她走,我沒有理由把她拉進這池渾水中來。」

    楚湘竹笑了笑,很淒美,:「為什麼不承認你喜歡她。」

    南宮少傲輕輕搖頭,「我是長孫,我無從選擇,我的一切都必須以家族為重。」

    楚湘竹歎道:「如果你告訴至尊喜歡她,未必留不住她。或許,你另有苦衷吧?」

    南宮少傲目光一沉,他沒有開口,為什麼不接受?他有很多理由,他不想說,他覺得也沒有必要說。

    「他的確有苦衷,第一,他仍舊念著程翩,那畢竟是刻骨銘心的一段苦戀,他放不下;第二,他已經習慣了受控於長者,習慣了維護家族的利益,他時刻在想著為南宮世家分一份負擔,他的妻子應該是同他一樣恪守規矩的,我不適合他的身份;第三,沒有哪一個男人願意自己的秘密被一個女子看透,我碰巧是那個女子,他潛意識中一個聲音時刻提醒他排斥我。」

    說這些話的當然是柯柔,柯柔已經抱膝而坐。

    南宮少傲有種被看穿的如芒在背之感,他冷冷地看向柯柔,柯柔正含笑看著她,她笑道:「你又動殺機了嗎?你真忍心殺我嗎?」

    南宮少傲的手緊握劍柄,他冷凝如石,他真忍心再一次出劍嗎?他真的能殺她嗎?

    楚湘竹歎道:「禍從口出,柯姑娘,這一次,你真的不聰明了。」

    柯柔冷笑道:「你很聰明,可惜仍舊如此淒慘!」

    「柯柔,她已經很痛苦,」南宮少傲冷冷道:「你一定要一再傷她才開心嗎?」

    柯柔自出江湖從未落淚,她不知淚為何物,只是不知為什麼,聽了南宮少傲這句話,她落淚了。「人不傷心不落淚」,柯柔始終相信自己沒有傷心到落淚的程度,當淚珠滴落時,她不由怔住了。她為什麼傷心?為南宮少傲嗎?亦或因為從未有人瞭解自己?

    「我不是江湖中人,我不懂你們。」柯柔一任淚水滑落,她是不是真的有心無力,她是不是真的錯了?

    堅韌如柯柔,若不傷心至極,怎會落淚?當柯柔的淚滑落時,南宮少傲才發覺自己有一種心碎的感覺,他被自己這種心碎的感覺嚇住了。柯柔不怕傷心,只怕自己心傷得不值。

    「柯柔,」楚湘竹看到柯柔落淚,不由道:「你不要如此,我不值得你們為我而爭執。」她責備地目光看向南宮少傲,南宮少傲看著柯柔,目中有著愧悔。

    柯柔畢竟是柯柔,她已多次被南宮少傲所傷,她明知他的動機,她能看入他的心,她冷笑一聲,忽然跳起身向外走。

    「柔兒,」南宮少傲的語氣中有著痛悔和溫柔。

    柯柔頭也未回地走出廟門。

    「你,為什麼不去追她?」楚湘竹急道:「她是一個好女孩,你為什麼一定要錯過。」

    南宮少傲沒有動,也沒有開口,他目中已有著痛苦和絕望。

    楚湘竹突地含淚而笑,「我們真的是自討苦吃,真的,害人害己,柯柔看人入心,我們這種人的確不值得同情,我們太虛偽、太怯懦、太自私!」

    南宮少傲道:「咱們喝兩杯吧。」他將酒罈取過來,又拋給楚湘竹一壇,楚湘竹笑道:「我這裡無杯,咱們以壇為杯吧。」

    兩人舉壇,剛要飲,忽然一條人影迅如閃電飛進來,一式連環腿,兩人旋身拋壇,拔劍。

    壇破酒飛,兩人的劍卻無法刺出,柯柔冷笑道:「怪不得人言江湖無情,個個織繭自縛、自以為是,還能大言不慚地自稱多情!多情到**生死兩難!多情到段長風強顏歡笑!多情到程翩怨極成魔!局面如此混亂,你們竟然還有閒情飲酒,真是好有雅意!」她眸光一閃,冷冷道:「你們相不相信,我把實情公佈於世後,世人一定掬一把同情淚給你們。」

    不待兩人自錯愕中回神,柯柔飛奔而出,南宮少傲那種不祥之感立即自心底升起,他飛奔出去追趕。

    柯柔已不見蹤跡。

    南宮少傲已無從分析柯柔的去向,他的心第一次如此茫然無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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