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到圍堰坪任職，蘇羽已經不止一次的聽到「環境特殊」這個評語了，心裡也對這個詞有些無奈。
說穿了，圍堰坪就像一個小王國，與暉縣的隸屬關係更多的只是表現在名義上，僅僅是一種形式。
許多應該垂直管理的機構，在圍堰坪這裡，都成了鄉政府的職能，要麼就乾脆沒有這個機構。
圍堰坪去年的家庭年收入還不到一千塊，信用社的存款連八十萬都不到，這樣的基礎，鄉財政也就可想而知了，若是沒有扶貧款和電費收入，鄉政府的運轉都成問題。
縣裡一直都是把圍堰坪當成包袱處置的，誰都不願意沾染，基礎實在太差，想包裝一下充政績都沒法整，因此，願意來圍堰坪任職的人就越發的鳳毛麟角了，誰要是到圍堰坪任職，那就是被「流放」了。
正因為如此，才會出現兩年多沒有鄉長的局面，倒不是沒有任命，而是任命了卻沒有上任，或者只是打個道就走，名副其實的「掛名」鄉長。
用衛七的話來說，蘇羽到圍堰坪，不是來做官，而是來填坑的。
蘇羽看得出來，左文芳其實是有心事兒，雖然她沒明說，但蘇羽也能猜個七八成。
挑了一家客人不多的麻辣燙，蘇羽與左文芳在角落的餐桌坐下，要了兩個香辣湯碗，趁著湯鍋還沒有開，兩人去挑了一些食材，又讓服務員送了兩盤羊肉卷，這才慢條斯理的邊吃邊聊。
琢磨了片刻，蘇羽還是問道：「是不是工作上的事情遇到麻煩了？」
左文芳「嗯」了一聲，道：「這兩天跟尚餘中學的人接觸了一下，我有些不想去尚餘鎮。」
蘇羽道：「不是說合併後，調你去當副校長麼？」
左文芳輕哼了一聲，道：「人家看上的是教師資源，不是校長，何況，尚餘中學本身就有多餘的副校長。」
蘇羽搖了搖頭：「不想去就不去了唄，繼續留在圍堰坪吧。」
左文芳苦笑了一聲，道：「圍堰坪中學能不能辦下去，還是個未知數呢。」
蘇羽道：「怎麼說？」
左文芳歎了口氣，道：「除了李娜，學校的其餘幾個教師，都被尚餘中學挖走了。」
李娜就是小李老師，省師大畢業，算是左文芳的師妹，畢業後受左文芳邀請，到圍堰坪來支教，如果左文芳去了尚餘鎮的話,李娜自然不會繼續留在圍堰坪，多半會返回省城。
自從上任那天在學校門口遇到李娜之後，蘇羽又陸續在學校見過幾次，但兩人卻不曾說過話，只隱約聽左小青說起過，李娜是北原人。
蘇羽皺眉道：「咱們學校主要是以民辦為主吧？」
左文芳道：「正因為這個才麻煩吶，別的學校只要承諾解決編製，就能輕易將他們挖走。」
蘇羽忍不住皺眉道：「那咱們就不同意合校並點！」
左文芳慢條斯理的道：「晚了，鄉里如果拿不出教育經費，人家未必願意接收這邊的學生。」
蘇羽雖然來自後世，但未免太過久遠了一些，不要說這些歷史變革中的細節，便是一些大事件，他也未必清楚，若是大腦中的量子生物芯片在，或者手腕上的智能輔助儀能夠使用，對這些資料自然是瞭若指掌，現在嘛，跟睜眼瞎沒啥區別，對一些細節的瞭解方面，遠不如左文芳清楚。
拼裝的電腦差不多即將完成，蘇羽很快就可以給輔助儀下指令了，一旦擁有輔助儀和量子生物芯片中的龐大數據庫，很多在現在看來的難題，都將迎刃而解。
所以，蘇羽很快便轉移了話題，不再為左文芳的煩惱憂心：「這不還有一個暑假麼，等過段時間，或許情形會有所變化，若是實在不願意去尚餘中學，我給你另外找份差使。」
左文芳輕輕的「嗯」了一聲，也不再說這個了。
蘇羽卻問起另外一件事情：「姐，咱們鄉上的幹部，你熟悉嗎?」
左文芳道：「鄉政府就在學校邊上，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即便沒打過多少交道，但也都相互認識，若說是熟悉嘛，倒是有那麼幾個，你想打聽誰?」
蘇羽道：「也不是特定針對某一個人，而是想盡可能快的對大家都有一個比較準確的認識，本來這事兒不急，慢慢瞭解也無所謂，但……我現在想做點事兒，總得知道那些人能用，那些人需要敬而遠之吧。」
左文芳「哦」了一聲，道：「是咱爸惹出來的麻煩吧?」
蘇羽苦笑了一下，道：「也不算啥麻煩，我原本就有這樣的心思，跟左叔沒多大關係。」
左文芳微微搖了搖頭，道：「這個，我還真給你出不上啥好主意，不過，蔣雅君這個人還不錯。」
蘇羽微微一愕：「你跟蔣雅君很熟悉?」
左文芳道：「這幾年，鄉政府的日常工作就是蔣雅君在負責，因為學校的事情，倒是打過不少交道，看得出來，這是個想幹點事兒的人，沒有太多的花花心思，否則的話，她也沒必要死守著圍堰坪不走。」
蘇羽點了點頭：「其實，以蔣雅君的資歷，當圍堰坪的鄉長是最合適的，不知道什麼原因，一直沒有扶正，也沒有調換到別的地方去。」
左文芳輕歎了一口氣，道：「這事兒，說起來還真有些複雜，蔣書記退居二線是一方面，關鍵還是她的個人問題，據說跟市委組織部的某個領導有關。」
蘇羽恍然有些明白過來：「蔣雅君是選調生，雖然只是個副鄉長，卻是市管幹部，市委組織部，莫非是是趙寶善？記得蔣煜以前與趙寶善關係不錯的。」
蔣煜就是蔣雅君的父親，退休前是花溪市的市委副書記，跟市委組織部長趙寶善同屬一系，關係還相當不錯，羅鍾鈺上任的時候，蔣煜已經退居二線了，趙寶善也投到了羅鍾鈺的麾下。
作為羅鍾鈺的秘書，蘇羽對趙寶善自然知之甚詳，不過有關蔣煜的過往，瞭解的就不多了，若非遇到蔣雅君，或許早就不記得蔣煜這麼個已經退下去的副書記了。
左文芳哪裡知道市裡的事情？甚至都不知道蔣煜和趙寶善是什麼人。
所以搖了搖頭，道：「我也是隱約聽人說起，蔣雅君自己從未提過，不過，她確實比王水清靠譜。」
回到飯店的時候，左文芳忽然對蘇羽道：「明早一起去青龍嶺，給蘇阿姨掃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