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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瀾動 文 / 香胡胡

    四十七年八月辛未,上命侍衛吳什、暢壽、治儀正存柱傳諭隨從諸大臣曰:近日聞諸阿哥常撻辱諸大臣侍衛,又每尋釁端加苦毒於諸王貝勒等,諸阿哥現今俱未受封爵,即受封後除伊屬下人外,凡有罪過亦當奏聞,候朕處分,伊等何得恣意妄行捶撻乎……

    弘普聽聞傳諭內容,不免想起上午所見太子抽平郡王鞭子的事兒,問整裝的雅爾哈齊:「阿瑪,汗瑪法在諭令內說『欲分威柄』,這是說太子嗎?」阿瑪上次說汗瑪法與太子父子相疑,今日又這般諭令,必是汗瑪法對太子不滿加深了.

    雅爾哈齊輕聲道:「兒子,上諭『諸阿哥』,自然是你汗瑪法每個兒子都在聖旨所言內的。兒子,以後,若你那些個堂叔伯們再敢抽下臣鞭子,你汗瑪法也『許被撻之人面詰』,若有冤屈,還可至你汗瑪法處叩告,呵呵,兒子,以後,你阿瑪我也得收斂點兒了,總不能我這個親王的兒子,比皇上的兒子還跋扈的。」不過,誰若惹起他的真火,他照樣敢下重手,反正,皇帝這聖諭之內只說了皇子,嘿嘿!

    弘普看一眼父親眼色,低頭想了想,明白父親的意思,皇帝不可能直說太子欲分帝之威柄,且別的阿哥以前也確有鞭打大臣的行為,因此,訓示自不會只說太子。再則別的阿哥再如何恣意妄行捶撻臣僕,總不如太子那般影響深切的。太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是一國之儲君,如果臣下人人皆懼太子而不懼皇帝,則皇帝的權柄就會受到最大威脅。皇帝大權所在,何得分毫假人?

    「阿瑪,兒子明白了。」

    雅爾哈齊衝兒子眨眨眼,「知道早上為何太子會鞭打平郡王嗎?」

    弘普驚訝道:「我和暉堂兄遠遠看見,就躲開了,阿瑪不曾見,如何知道?」

    雅爾哈齊立起耳朵聽了聽四周的動靜,方耳語道:「皇上把太子叫去訓問,太子與皇上吵起來了,怒吼之聲很大,你阿瑪我在御帳外值守,自是聽到了。太子說平郡王譏諷於他,他是國之太子,怎可讓一個郡王壓制,若以後人人皆學平郡王,他還有何顏面,怒憤之下,才打了平郡王的。皇上斥責太子,說裕親王、恭親王兩個親兄弟,也未敢於大臣侍衛中笞責人,如果平郡王不恭,太子完全可以告到皇上處,皇上自會責罰平郡王,卻不該濫行捶楚,荼毒無辜。兒子,這事兒呀,太子有錯是肯定的,不過,平郡王也未見完全無辜呀。」

    弘普吸了口氣:「阿瑪,誰個沒事兒譏諷太子呢?平郡王是故意的嗎?」

    雅爾哈齊輕聲道:「兒子,平郡王這些日子與你十四堂叔走得太近了,不是被挑索,便是他也有異心,總之,兒子,你信太子會無故鞭打一個郡王嗎?」

    弘普低頭想事兒,雅爾哈齊揉揉兒子頭頂,「你自己想吧,只別忘了喝你額娘讓帶的補神水,補補腦子精神,現在,阿瑪要去護衛皇上去啦。」

    弘普點頭:「阿瑪,你去吧,兒子若無聊了,就去找暉堂兄玩兒。」

    雅爾哈齊點頭,「躲著點兒太子,他被皇上罵了,又聽了這樣的聖諭,必然惱怒,脾氣說不準會更不好,你別撞到槍口上,招來一頓責罵。」

    興許也會擔心害怕吧!這般明令,指的便是他,皇太子再如何,總會心悸吧!

    「嗯,兒子知道了。」

    雅爾哈齊領著阿蘇出了帳,自去辦他的差事,弘普在帳內想了一陣兒,又看了會兒隨身帶的,卻覺有些沒意思,乾脆起身去找弘暉。

    弘暉聽著這個素來愛的堂弟然說出看得沒意思的話來,不免意外:「你素日不是有就夠的?然也有不耐煩的時候,奇事。」

    弘普白了弘暉一眼:「你說吧,陪不陪我?」

    弘暉起身笑道:「素日總是我拉著你做這做那,今日難得你尋我一回,總該依著你的.

    兄弟二人說笑著相偕出了營地散步,走得累了,便找了一處土坡坐下。

    「一會兒看看星星再回去吧。」

    「好,草原上星星倒確似比京城更亮,更近一般。」

    「天幕綴星,何等偉作,不過,額娘說那是一個又一個我們這樣的世界,暉堂兄,你說,是真的嗎?」

    「可是,鄔先生說星相與地上之人相對應,所以,當星命之人逝去,天上必也有星殞落,這卻與窩克所說不符,不知他們誰說的正確。」

    弘普難得苦惱道:「星相之說歷時久遠,自古便有流傳,可是,我總覺得額娘說的,也非妄言,真是不知當如何是好。」

    弘暉知道這個堂弟素來愛戴堂嬸子,堂嬸子說的,他素來不疑,因此笑道:「窩克不是說存疑也可?你且存疑便是。」

    「嗯,不知額娘在京如何,兩個小弟弟有沒有好好吃奶,有沒有吵著額娘睡不好覺。唉,弘吉弘寶比弘芝弘英更難養,此次額娘生的為何不是兩個乖乖的小妹妹呢?」

    弘暉點頭:「我也想要兩個小堂妹,小堂妹肯定更招人疼。」

    弘暉話音未落,卻聽傳來一聲輕笑:「弟弟太多不好,是吧?」

    兄弟二人聞聲轉頭,卻見皇太子領了人站在不遠處,用一種奇異的目光看著弘普。

    弘暉弘普趕緊起身行禮:「給太子爺請安。」

    皇太子走近,盯著弘普問:「本太子說得可對?」

    弘普僵了一下,「回太子爺話,我有兩個小弟弟了,因此就想要兩個小妹妹。」

    皇太子輕笑:「你不是因為弟弟們會搶你的位置,才不喜歡他們嗎?」

    弘普想起不久前聽得阿瑪說的話,加之長久以來所知道的種種事情,知道皇太子這是聯想到自己身上了,此時,如何回答,想來都不免讓他不滿意,一時,背上起了一層輕汗。

    一邊的弘暉輕聲插話道:「普兒弟弟的兩個弟弟很服他管的,普兒弟弟說什麼,他們就聽什麼,這些都是侄兒親眼所見,親耳所聞,他們兄友弟恭,情誼真摯,阿瑪總說,普兒堂弟和弘芝弘英堂弟間的感情,便如阿瑪和太子爺之間一樣,摯誠無偽,弘芝弘英堂弟都是好弟弟,很尊敬弘普這個兄長。」

    皇太子回頭看著弘暉,又聽了他這樣的話,臉上那詭異的笑容倒是變得平和了許多:「是暉兒呀,暉兒,你也有庶弟的,你擔心他們將來長大了與你相爭嗎?」

    弘暉想了想:「阿瑪是個重規矩的,他常年跟在太子爺身邊,太子爺想必最是清楚。在阿瑪心裡,嫡庶,如天塹,綱常,更是阿瑪行事的依憑。因此,太子爺說的事兒,弘暉不需擔心。」

    皇太子點頭:「老四是個死心眼兒,素來很聽孤的話,暉兒自也是個好孩子。」

    弘暉笑道:「太子爺今兒也出來看星星?」

    皇太子失笑:「看星星?你們然在這兒等著天黑看星星?孤是大人了,這都是你們小孩子才會做的事兒,孤這般年紀,怎會做這樣的事兒?」回頭又問弘普:「暉兒的是庶弟,你家卻都是嫡出,你擔心嗎?」

    弘普因著弘暉打岔,此時心神已是鎮定下來,聽得皇太子的追問,垂頭恭敬道:「正因是一母同胞,弟弟們又素來聽話,因此,弘普不擔心。」

    皇太子輕聲道:「你說弟弟們聽話?那是因為現在他們還小。將來他們長大了,心自然也跟著大了,到時,他們哪還會念著你幼年照顧、教導過他們?你越是把他們教得有本事,將來才越會受他們的摯肘之苦,若他們到時想著權勢,想著尊榮,必會心生異心。同是一母所生,為何你就生來比他們幸運,為何你就能繼承你阿瑪的一切,他們卻不行,他們越是這般想,就越是心生不平,繼而開始怨恨,之後,就會想盡了辦法讓你犯錯,便是你沒犯錯,也要讓人以為你犯錯了,從而讓你失去父親的寵愛、信任,讓你阿瑪不再親近你,轉而開始寵信他們,這樣,他們便有了機會襲你阿瑪的爵,到時,你又當如何?」

    弘普回道:「弟弟們習武習文,將來長大了,也都是有本事的,若要爵,自可自己掙的,再則,襲爵之事,由皇上親定,弘普不擔心。」

    皇太子逼問:「若到時皇上更喜歡你的弟弟們呢?」

    弘普道:「弘普平日只需稟持長輩教導行事,不行差踏錯,於心無愧就行。若皇上更喜歡弟弟們,弘普也不會嫉妒,便是皇上把阿瑪的爵賜給弟弟們,弘普也不會有怨言,弘普的額娘已經給了弘普十萬銀子,弘普有銀子,就能買衣買食,不愁渡日的。」

    皇太子聽了弘普的回話,哈哈大笑,直笑得前仰後合,儀態全無,半晌,方止住了笑。

    「有銀子?不愁渡日?弘普,你到底還小,還不懂事呀,然覺得有衣有食便能渡日,呵呵,真是簡單純真呢。嗯,我記得,你是八歲?」

    「是,弘普是四十年所生。」

    皇太子望著遠處的營地,沉默半晌,冷笑道:「八歲,八歲,當年,孤八歲的時候也不擔心。弘普,孤好心給你個建議,你現在,可以開始擔心了,也可以開始謀劃了,這樣,你將來才不會像孤這般跋前躓後,動輒得咎。」

    皇太子說罷,看一眼弘普,這才轉身領人走了。

    看著皇太子一行人沒入暮色之中,兄弟二人一起吐出一口氣來。

    弘暉有些擔心地看著弘普:「普兒弟弟,太子爺的話……」

    弘普一屁股坐在地上,不以為意:「弟弟們不是那樣的人,再則,阿瑪額娘也不會讓兄弟相爭的事兒在我家發生,便是萬一弟弟們對爵位感興趣,那才好呢。那樣,我就可以不用再像現在這樣勞心勞力了,就可以想看多少就看多少,想做什麼做什麼,不用再花心力去應酬,弟弟們有能耐了,我就不用總在後面幫他們收拾爛攤子,躲進小樓讀《中庸》,不管春夏與秋冬,多美的事兒呀。」

    弘暉搖頭:「我真是庸人自擾,你這性子,若會在意這些事兒,才怪了。」

    弘普閃著眼睛道:「不過,太子爺的話倒是給了我啟示,我若想要清靜,最好把弟弟們教得一個賽一個的能耐,最好,再教得他們對阿瑪的爵感興趣,嘿嘿,這樣,你說,我是不是不用花一輩子時間替他們擦屁股?」

    弘暉一下躺倒在坡上:「你們一家子,真是讓人咬牙切齒。我現在明白阿瑪為什麼對著堂叔總那麼大氣了,我現在,也很惱火。你雖與堂叔行事方法不同,只是這輕藐世俗規則的想法,卻差之不遠,真讓人惱怒,可氣,可氣!」

    別人都拼了命的搶爵,弘普倒好,不放在心上也便罷了,還視之為燙手山芋,避之唯恐不及,可恨,可惱。襲爵不好嗎?有了權利,才能護著自己在意的人不是,若不然,他聽了額娘的話這般努力又為的哪般?自找罪受?

    弘暉越想越惱,回身撲在弘普身上就撓,弘普沒防備,癢得一掙,兩人咕漉漉滾下了坡,慌得侍候的眾人趕忙追了下去,卻見兩人抱成一團滾來滾去,一會你壓住我,一會我壓住你,卻是玩兒起布庫來了。

    到底弘普年幼幾歲,糾纏了許久不得翻身,最後被弘暉壓著再掙不開,往地上一癱,放棄道:「你贏了。」

    弘暉聽著弘普認輸,翻身倒在地上,喘著氣道:「技巧我不如你,這力氣,現在,還是我大,嘿嘿,被我抱住,你就別再想掙開,技巧卻無大用。」

    弘普也累得直喘:「我發現,你這力氣,長得不少呀,那年你大病時,那力氣,哈,跟小貓似的。」

    弘暉惱道:「小貓?胡說,我那時只是病後體虛。」

    弘普取笑道:「可是,那年我們回京後,你和四堂伯四堂伯母來我們府裡玩兒,那時,你力氣也沒我大呢,怎麼現在倒超過我了?」

    弘暉嘿嘿笑道:「因為我很努力在吃飯,以後我也要比你力氣大才行,若不然,作為兄長,也太沒面子了。」

    一個小太監輕聲勸道:「主子,地上濕氣重,別躺著了,先起來吧。」

    弘普哼道:「佑桑,你真煩,一邊兒去,這樣躺著舒服,而且,這樣看天,倒彷彿我在天幕之上,而天幕在我身下似的,這般奇異,爺不起來。」

    弘暉道,「嗯,你這般說,我也覺得很像,只是,這感覺讓人有點兒心驚膽戰,你說,若真掉到天幕之上,這天可會像幕布一樣承不住重,而隨著我們掉落的方向落到什麼地方?」

    弘普道:「額娘說,那些沒星星的地方,是一片空,若掉在星星上,就腳踏實地了,不須擔心。」

    「如同嫦娥奔月一般?」

    「是呀,額娘說月亮離得我們近,所以看著大,別的星太遠,看著就小,其實,星星本是和月亮一般大,甚至更大。月亮上有廣寒宮,別的星上自也有宮殿,若能去看看,不知多好。」

    「這樣說來,其實那些星,是仙人所之處?」

    「不知道,若是,便好了……」

    兄弟二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話中,天已黑盡了,遠處的營地上,也早已燈火通明,更有篝火燃起。一切,顯得生動而有意味,讓人心暖而望之欲歸。

    「星星也看了,可要回去?」

    弘普道:「再看會兒,我發現,這樣的感覺真好,你看這天上閃爍的群星,還有那條銀河,多漂亮,不知織女與牛郎,是否還隔河相望。我像是飛在星星上面一般,腦子都彷彿有點暈眩了。」

    弘暉撐起上身,擋住了弘普的視線,笑道:「現在還在飛嗎?」

    弘普惱道:「一邊兒去,別擋在我和星星之間,你一擋,那感覺全沒了。」

    弘暉呵呵笑道:「你若飛了,我拿什麼給堂叔交差。」

    弘普正要回話,卻聽一群馬蹄踏地之聲,地動山搖一般傳來,由遠及近,飛快接近,越近,聲音越大,甚至還有金戈之聲,遠遠聽著,又有救駕的喊聲傳了過來。

    弘普弘暉一個激凌,從地上跳起。

    「怎麼啦?怎麼是救駕之聲?」

    「弘普,別去。」弘暉一把拉住往營地跑去的弘普。

    「別去,你看,那些奔馬把營動圍住了。」

    果然,一條火龍圍著營地奔跑,很快把營地全部圍住,再無一處缺口。

    「暉堂兄,是怎麼回事?叛亂嗎?」

    弘暉緊緊抓住弘普,力氣大得弘普覺著手腕生痛。

    「那些人喊的是救駕。」

    「可是,營地裡一切太平,哪需他們救駕。」

    弘普智商雖高,卻到底只有八歲,事起突然,又這般大事,一時聲音裡已帶上了哭音:「暉堂兄,咱們,咱們該怎麼辦?」

    弘暉回頭看看幾個下人,卻見眾人都驚懼地看著他,一時沉吟道:「若是救駕之人,則誤會解開即可,若是叛亂之人……」

    弘普的心一緊,阿瑪,汗瑪法,他們在營地,營地被圍了個水洩不通……

    弘暉咬著牙:「御前那『個人形盾牌』也在,還有你阿瑪,還有許多御前侍衛,還有守衛營地的幾千軍兵……」

    只是,便是再如何,站在小土坡上的眾人,心裡仍然惶恐不安、驚懼不寧,那遠處營地裡雜亂喧嘩的人聲,轟隆隆踏地的馬蹄之聲,兵器交擊的金戈之聲,更是加重了小土坡上眾人的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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