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搖隨著蕭清雋一同前往昭陽宮。
蘅梧宮被層層圍住,侍衛封住了蘅梧宮的宮門。
小七進了內室,取出西決曾給予她的匕首,交給清鸞,低低地說道:「這匕首你拿著自保,木頭跟著公主去了,他劍法高超,不是一般人能抵擋的了,公主定然無事。鳳家公子也定是知曉了這裡發生的事情,你只管等在這裡,我出宮去找支援。」
清鸞身子不住地顫抖,抓住她的手問道:「我們素來沒有與她人有交往,你如何出宮?你去找什麼救援?小七,你還有什麼是沒有告訴我的。公主出事,我心裡亂的一團糟,什麼都想不明白。」
小七定定地看著她,說道:「你心思單純,想不出這其中的利害關係,光有鳳岐未必能救公主,他的身份太敏感,我去葉家找葉慎之。」
小七是個玲瓏的人,她跟隨在扶搖身邊,自然看出葉慎之對於扶搖的心思。只是此時葉家只怕也受到了牽連,太子妃葉驚鴻出身葉家呢,為今之計是找到葉慎之,通過葉家尋求廬陽范氏的幫助,四大家族,除了琅琊謝家,其他三大士族全被牽扯進來,當今聖上做任何決定定然要瞻前顧後。既然亂,那麼她索性將所有人都牽扯進來,將這渾水攪得天昏地暗,再渾水摸魚。
誰也別想置身事外。
小七交代了清鸞幾句,掩人耳目,飛身出了蘅梧宮。
立春,寒風凜冽,晌午的陽光照耀在冰寒的大地上,感受不到絲毫的暖意。
昭陽宮的大雪早已融化掉,露出紅色的宮牆,青石地。
帝王一怒,浮屍千里。無論是昏庸的還是聖明的帝王,皇權之上,總會輕而易舉地奪人性命。
魏文帝一臉怒氣地高坐在昭陽殿的大殿上,雙手有些發抖地按在龍椅上,就在一個時辰前,這位帝王險些命喪黃泉。縱然文帝晚年昏庸,不似年輕時敏銳,但是生在帝宮,腥風血雨裡過來的,對於陰謀有天生的敏銳感,他老了,下面的等不及了,想要他的權勢與性命了。
魏文帝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盛怒與狠毒,誰要他的性命,他定然先殺了他。衰老與死亡無時不刻地籠罩著這位帝王,讓他失去了以往的判斷力。
太監總管李德生小心翼翼地伺候在一旁,新年正月的,誰也沒有想到有人膽管毒殺皇上,要不是正巧安妃娘娘在,先喝了一口蓮子羹,這死的可就是當今的皇上了。安妃娘娘當場斃命,皇上震怒,下令嚴查,誰知這一查就牽扯出太子謀逆的事情來。
四殿下、十一殿下和一些老臣正巧都等在昭陽殿外面,那位十一殿下真是好膽量,雷霆手段拷問相關宮人太監,矛頭直指承德殿,恰好四殿下在一旁進言,加上幾位老臣上述彈劾,列出太子殿下的幾大罪狀。
驚魂未定、死裡逃生的帝王立馬就怒了,往日裡也不是沒有人彈劾太子殿下,只是今日這毒殺一事掐住了帝王的命脈,魏文帝不能不怒。當即命蕭璧華去搜宮。
搜宮的動靜如此之大,蕭璧華縱然是低調再低調,在太子殿下被帶到昭陽宮後,這樁風波以瘋長之姿傳遍整個帝宮。
「父皇,兒臣冤枉啊——」太子蕭明昭跪倒在大殿之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直呼冤枉。被冠上了謀逆之罪,蕭明昭如何能不喊冤,一進昭陽殿便身體伏地,哭的撕心裂肺。這位太子殿下哭起來,那功力也是相當深厚的。
「太子殿下,今日有宮人毒殺父皇,安妃娘娘已經毒發身亡了。」蕭清雋在一旁冷笑道,「這個結局是太子殿下想不到的吧。」
蕭璧華一直雙手攏在華麗寬廣的袖子裡,雙眼暗影沉碧,一言不發地看著事態發展。
「太子,你怎麼說。」魏文帝盛怒,指著大殿裡跪著的涉案宮人。
蕭明昭見大殿上跪著的宮人有些面熟,卻是想不起來是不是自己宮裡的,當下悲憤欲絕,哭訴道:「父皇冤枉,父皇住在內宮,吃喝住行都有專人服侍,兒臣遠在承德殿,如何能在父皇的飲食中下毒,這是污蔑,這是那居心叵測之人要兒臣的命啊。」
「父皇,」蕭明昭跪著爬到魏文帝身前,大哭道,「這是那些個不知好歹的見父皇對兒臣好,想害兒臣啊。」
魏文帝一腳踢開蕭明昭,指著大殿裡跪著的宮人,怒道:「混賬東西,你是如何聽你家主子的命,如何行這惡毒之事,還不快一一交代。」
「皇上面前,還不快出來。」蕭清雋厲聲威脅道。
跪在地上的原是內三宮的宮女,那小宮女端上了蓮子羹,還未走遠,便被人抓了回來,這小宮女哪裡經得住恐嚇,立馬交代了,往日裡這膳食都是專門的宮人負責的,今日不知怎麼的是一個素未謀面的小太監負責的,這小宮女嚇得語無倫次,但是眾人還是聽出了其中的問題。
侍衛已經將整個膳食司的人都抓了起來,拷問了一番,只有一處蹊蹺,那就是那個素未謀面的小太監。有人指出那個小太監是跟在太子身後的小夏子。
蕭璧華早已命人去抓那個小夏子,蕭明昭嚎啕大哭時,小夏子已經被五花大綁地綁進了昭陽殿。
「殿下,小夏子辜負了殿下的厚托。」那面生的小太監進了昭陽宮,爬到蕭明昭的身前,大喊一聲,七竅流血而亡。
蕭明昭原本還喊的理直氣壯,眼見這小夏子潑了一盆髒水後,生生死在自己面前,心一涼,怨恨地看向場內的蕭清雋和蕭璧華,大笑道:「你們好毒的心思——」
那小太監死的恐怖,魏文帝被滿殿的鮮血刺激的神經衰竭起來,身子發抖地站起來,滿臉的怒氣,狠狠踹了蕭明昭一腳:「你這孽障——」
「兒臣冤枉——」太子這回哭的越發的傷心,自知這回事情難善了,哭道,「父皇,他一個小太監怎麼能進得了內宮,這毒殺之事必是經過長年的謀算,此事,兒臣冤枉,兒臣已經是太子,兒臣敬重父皇,絕不敢做這樣的大逆不道之事。」
「陛下,幾位老臣跪在了殿外,說有事啟奏。」太監總管李德生聽小太監的稟告,摸了摸額頭上的冷汗,在一旁輕聲地提醒道。
「傳——」魏文帝被這一樁一樁的事情攪得頭暈,一事下不了決斷。
那幾位得到消息趕來的老臣急急忙忙進了大殿,見大殿內一陣混亂,心神一跳,齊齊跪下來,說道:「太子殿下蒙冤,還請聖上明察——」
這些個老臣都是三朝元老,大力支持蕭明昭的肱骨之臣,得到蕭明昭傳遞的消息立馬趕進了宮。
蕭明昭見幾大老臣都趕了過來,這才定了定心,繼續哭道:「父皇明察,兒臣沒有動機,兒臣是太子,深受父皇器重,兒臣再糊塗也不會自取滅亡——」
「太子殿下說的對,凡事都有合理的解釋,太子殿下斷無謀逆的動機。」一名老臣進言道。
魏文帝有些舉棋不定,蕭清雋見狀,微微冷笑,說道:「父皇,兒臣聽到了一些不入流的傳聞,或許可以解釋太子殿下的動機。」
魏文帝面色一沉,說道:「老四,你說。」
蕭清雋拍了拍手,一個嬤嬤模樣的宮人走了進來,跪倒在地上。
蕭明昭見這嬤嬤乃是自己承德殿的,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蕭明昭恨恨地瞪向蕭清雋,恨不能將平日裡虛偽的傢伙撕成碎片。
毒殺帝王,安妃喪命,死去的小太監,承德殿的嬤嬤,他到底還有什麼招數,要將他引入什麼樣的死局?蕭明昭遍體冰涼,如墜深淵。
「去年太子妃壽辰那日,你見到了什麼,你一一說來,有皇上給你做主,你儘管大膽地說。」蕭清雋對著跪在地上的嬤嬤說道。
那嬤嬤顫顫巍巍地說:「奴婢那日是無意中看到的。太子殿下命人將九公主帶進了寢宮,一夜未出。」
「你胡說——」蕭明昭氣急,終於明白今日這是萬箭齊發。
「奴婢不敢亂說,」那嬤嬤不住地磕頭,身子不住地顫抖,「這件事情不僅奴婢知道,其他的宮人也是看見的。皇上不信可以傳承德殿的宮人。」
魏文帝一時沒有領悟到這嬤嬤說的意思,疑惑不解之際,蕭清雋突然跪倒在地,大聲說道:「父皇,事到如今,證據確鑿。除夕那夜,兒臣出入內宮的虎符被盜,兒臣追出來時瞧見了阿九妹妹,正要上前詢問,被太子打斷,太子與阿九的情誼可是不淺啊。兒臣聽聞太子殿下冷落太子妃,對一名畫捲上的女子念念不忘,原來那女子是阿九,如此**後宮之事,不容於世,太子殿下怕是想改朝換代,為所欲為——」
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蕭明昭和扶搖二人。
蕭清雋說的話如同一道霹靂閃過大殿,魏文帝癱坐在龍椅上,氣的全身發抖。
毒殺帝王,原是要掩飾這等污穢之事。
「蕭清雋,你血口噴人——」蕭明昭此時眼眶欲裂,他藏在內心深處最隱秘最暗黑的心事被人在這大殿之上指出來,怎麼不羞愧欲絕,何況之事不僅牽扯到他的性命,還牽扯到了扶搖,如此之毒,令人髮指。
「我沒有血口噴人,十一弟帶人搜宮,搜出了證據,十一弟。」蕭清雋看向蕭璧華。
蕭璧華這才慢條斯理地說道:「承德殿裡,兒臣搜出了一些物件,還請父皇一觀。」
蕭璧華命人將東西呈上去。
魏文帝看著太監李德生呈上來的畫卷、毒藥以及其他的物件,臉色鐵青。魏文帝打開畫卷,看著畫捲上風流意態不可言喻的女子,雙手一抖,全身顫抖起來,畫卷掉落在地上。魏文帝緊緊攥住龍椅,閉目,突然就想到了很多年前,那個女子瘋狂大笑,用金釵劃破雪白的面容,血濺一地。
「蕭沛,我詛咒你,一生活在黑暗中,詛咒這個污穢的大魏數十載必亡。」無數個夜晚,那個淒厲的聲音都縈繞在噩夢裡,多少年了,他乍一看還以為看見了當年的阿容,原來她的女兒長得與她這般的相像。
「皇上——」太監李德生見帝王的臉色蒼白灰敗,有些擔心地問道。
「皇上,太子冤枉啊——」底下的太子黨齊齊大呼。
「王子犯法與民同罪,皇上明鑒——」另一派大臣跟著齊呼道,大殿裡一陣混亂。
「傳九公主——」魏文帝擺了擺手,臉色灰敗地說道。
蕭清雋大喜,既然傳蕭扶搖,太子在劫難逃。蕭璧華深沉地看著面如死灰的蕭明昭,高深莫測一笑,甚是悠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