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明昭掀開帷帳,帷帳後是一堵結實的牆壁。()牆壁上刻有雙魚,以太極的形態遊走,扶搖見他在魚眼處撥動了一番,那兩條魚突然遊走開來,露出一扇門來。
那聲音就是從門後傳出來的。
蕭明昭小心翼翼地打開門,示意她噤聲,隨他進去。
門後的空間有些幽暗,唯有角落裡堆放的水晶石發出幽幽的光芒。扶搖想起了地宮,那裡也是這般設置的。
蕭明昭很是小心地帶著她進了暗室,只見滿室的帷帳,一層又一層,女人痛苦的呻、吟聲不斷地傳來,夾雜著鞭子劃破空氣的響聲。
扶搖猛然睜大眼睛,摀住嘴巴,看著帷帳後的一張巨大的床,一個女子全身**地被綁在了床上,一個男人舉著鞭子,興奮地抽打著女子雪白的身體,留下細細長長的血痕。
「皇上,皇上——」那女子一聲一聲地呻、吟著,扶搖看著那癲狂地鞭打的身影,突然感覺一陣不適,噁心起來。
她終於聽明白了,原來那女人一直在叫著這個名字。
「阿容——,阿容——」文帝蕭沛一邊抽打著,一邊動情地喊著,叫著卻是阿容的名字。幽暗的水晶石映襯著那張扭曲興奮的面孔,扶搖緊緊地扣住蕭明昭的身子,眼光掃過那一應的刑具還有地上遺留下來的鮮血,突然感覺無法呼吸。
「阿九,看戲要看全套。」蕭明昭極低地說道。
不遠處的兩人沉浸在一種癲狂的狀態裡,一個被虐,一個瘋狂地施虐,夾雜著肉、欲與身體的刺痛,視覺的衝擊,兩人都壓抑不住地叫起來。
「阿容,他有什麼好,你為什麼要離開我?」突然之間,文帝蕭沛下手狠厲了起來,狠狠地抽打著身下的女人,嘶吼道。
「皇上,臣妾是月兒。」原本享受著小虐的美人突然驚慌起來,見文帝有些發狂,痛哭道。
「住口,賤人,朕哪點不好,哪點比不上那個男人,朕已經殺了他,殺了他——」文帝整個人陷入了一種瘋狂的境界中,將身下的女人當做了另一女人,狠狠地抽打著,那美人尖叫起來,被打的傷痕纍纍,昏迷過去。
扶搖全身顫抖,只覺整個人如同踩在了雲絮之上,這便是那個內心隱藏著陰暗扭曲的魏文帝,她睜大眼睛看著蕭明昭,見蕭明昭眼中閃過一絲的憐憫、渴望、野心還有更多的東西。
她怎麼忘了,這父子兩是同一類人,她和娘親走進了這樣的狼窩,披著帝王權勢的狼窩,披著人的外衣的野獸。
她轉頭看向不遠處,帷帳後的文帝蕭沛,那美人已經被抽打地斷了氣,但是蕭沛如同瘋癲一般繼續抽打著,血一點一點地流下來,慢慢地滲進地上。
當年,文帝蕭沛就是這樣對待娘親的嗎?他殺了那個男人,那個男人到底是誰?扶搖緊緊地咬住雙唇,身子被人緊緊地扣住,有人摀住了她的嘴巴,蕭明昭在耳邊低吼道:「你衝過去,他會把你當做當年的容妃,你該知道那是什麼下場。」
扶搖狠狠地咬住蕭明昭的手,恨恨地看著他。
「他進了這裡便不是文帝蕭沛,他是一個心裡扭曲的瘋子,他什麼事情都幹的出來。」蕭明昭盯著不遠處,自己稱為父皇的男人,好在蕭沛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發現身下的女人斷了氣,這才慌亂地丟掉了鞭子,痛哭地喊道:「阿容,我不是故意要傷你的,阿容——」
手被扶搖咬得得出血,可是蕭明昭一聲沒吭,死也不放開。夜晚的蕭沛,進了蓮澤宮的蕭沛是可怕的、嗜血的、無一絲的理智。蕭明昭跟隨文帝蕭沛多年,比誰都清楚這個男人在白天和夜晚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性格,早些年,蕭沛還算是有些理智的,近幾年來,也不知是毒發的緣故還是什麼,他的這位父皇開始變得癲狂,病發時就會進當年容妃的寢宮,派人送來各色的美人,施虐而死。近來,文帝的病發越加的頻繁。
太子蕭明昭耳熏目染多年,骨子裡的癲狂與暴躁就是受了文帝蕭沛的影響。
那廂,文帝蕭沛見美人斷氣了,不甘心地撫摸著她傷痕纍纍的身子,瘋癲地嘶吼道:「阿容,即使死,你也只能屬於我。」
蕭明昭猛然蒙住扶搖的雙眼,強制將她帶出去,臉色陰沉一片,連他都有了嘔吐的**。那個男人不配他喊父皇,一個病態的連屍體都不放過的瘋子。
他心目中的父皇早就死了,死在了無風的腐爛的夜晚。
扶搖被蕭明昭強制帶出暗室,大口地喘息著,這就是蓮澤宮的秘密嗎?榮貴妃想讓她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個癲狂的帝王,告訴她,娘親生前就是受到這樣的虐待的?所以娘親才會自毀容顏,進了冷宮?
「你早就知道了這裡?你來這裡幹什麼?」扶搖冷聲問道。
蕭明昭雙眼有些暗沉,低低地說道:「我是跟著你來的,不論是誰告訴了你這裡,那人必定對你不安好心。」
蕭明昭避重就輕地說道:「不要再查你娘親的事情。不要相信旁人告訴你的一切。阿九,這宮裡,除了我,沒有誰會真心對你,只有我才不會傷害你分毫。」
扶搖直直地盯著他的眼睛,如同看著一個絕然不認識的蕭明昭。
「你知道當年的事情?」扶搖低低問道。
蕭明昭看著她蒼白如雪的面容,光潔的額頭透出一絲的桀驁之氣,這便是阿九,從來不會為命運屈服的阿九,她總是一個人在這深宮裡掙扎著站著,從不會彎腰苟活。之前有鳳家的那小子和他那深藏不露的十一弟照拂,如今有他和葉家照拂,阿九這一路才有驚無險地走過來,沒有人願意她看清這帝宮的殘酷和黑暗。
這些年,阿九便是這帝宮唯一的光亮,小小的一團火焰,發出溫和的光芒,看到她,他才感覺這帝宮還是有些光明的,並非一團黑暗。
然而,如今蕭明昭卻覺得他無法阻止。鳳岐娶了蕭琉璃,蕭璧華開始利用杜家的權勢,父皇將阿九留在了身邊,山雨欲來風滿樓,他和阿九都處在了風尖浪口,一個不慎便會粉身碎骨。
蕭明昭垂眼,深深地看著扶搖,看著這張朝思暮想的面容,低低地說道:「阿九,這帝宮裡誰都不要信。如果有一天你願意來承德殿,我會告訴你想知道的一切。當年的事情,我親眼目睹。」
扶搖冷眼看著他,淡漠地說道:「你們都是一類人,今日的蕭沛就是來日的你,我不會去承德殿,蕭明昭,你我從來都是不相干的人。」
蕭明昭眸光一暗,低低地說道:「阿九,你知道父皇為何將你留在身邊嗎?這宮裡,人人都想要權勢,如果給我選擇,我寧可要你,不要這皇位。」
扶搖身子微微顫抖,拂袖離開。
「阿九,終有一日,你會來求我的。」蕭明昭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扶搖逃一般地離開蓮澤宮,在漆黑的夜裡狂奔,她一路奔跑,感覺自己要死在這樣寒冷的夜晚裡。這一路走來,這些都不是她想看的,可她還是深陷這樣的陰暗之中,不知不覺中,她又跑回了冷宮。
她曾經發誓,再也不回來,不回這樣黑暗陰冷的地方,如今卻不自覺地重新回來。
她撫摸著佈滿灰塵的宮門,咬住嘴唇,抱住身子蜷縮在宮門邊,原來,這裡才是她潛意識裡的家,可娘親不在了,鳳岐離開了,她變得一無所有,變得寂寞孤獨寒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