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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41第三十九章 前塵往事(上) 文 / Engelchen

    林微微思緒一轉,隨即意識到了對方的身份,「裡賓先生?」

    「是我。」也許是因為年齡大,他說話的語速很慢,卻猶自帶著一股威嚴。

    德高望重的人親自打電話過來,林微微在吃驚的同時,也不免有些受寵若驚,心口砰砰直跳起來。

    「你現在有時間嗎?」

    「有,當然有。」林微微哪還有心思和倪娜打口水戰,急忙和老闆打了個招呼,跑外面接電話去了。

    找了個安靜的地方,老先生沉穩的聲音繼續傳來,「剛才我的管事告訴我,你打電話來找我?」

    聽他這麼問,她立即點頭,點了一半,才意識到對方看不見,於是畢恭畢敬地回答,「是的,弗裡茨遇到麻煩了,是他讓我來找您的。」

    魯道夫的聲音沉寂了下去,林微微等了好半天,都得不到反應,不由試探性地說了聲哈羅。

    「我在聽。」

    「那麼您可以幫助他嗎?」她小心翼翼地問。

    他沒直接回答,而是問了個毫不相關的問題,「微微,你最近過的好嗎?」

    這句問話很平常,也不算親暱,只不過兩人素未平生,他突然這麼問,多少有點唐突。

    林微微愣了一下,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便簡略地說了一個「好。」

    「弗裡茨……」他歎了口氣,又問,「弗裡茨他沒有欺負你吧?」

    被關在警察局裡,就是想欺負她也欺負不到了。想到這幾天自己處處碰壁,陷在困境裡摸不著方向,不由一陣委屈。抽了下發酸的鼻子,不知是因為走投無路,還是因為電話裡老先生的聲音太過和藹,她頭腦一熱,暫時拋開心底的芥蒂和隔閡,不由自主地懇求他。

    「裡賓先生,如果可以的話,請您幫我們一把。」

    聽出她口氣中的焦急,魯道夫不由將口氣放軟,「你別著急,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林微微將這幾天發生的事情盡可能詳細地敘述了一遍,話音落下,便沉入了寂靜中。

    如果這通電話是弗裡茨自己打,魯道夫懶得管,這事必定會被擱淺。但是現在,面對這個半世紀前的老情人,他怎麼還能硬下心坐視不理,任由她傷心呢。弗裡茨就是摸準了這一點,才把電話號碼給她,讓她找上門。

    魯道夫暗罵了句,臭小子,居然連微微也利用!

    他不接口,她也不敢催促,只是在這一頭屏息等他的回復。

    過了一會兒,魯道夫的聲音再度響起,「我知道了,這事我會處理的。」

    可她還是不放心,不知道他這一句承諾有多少可信度,情不自禁地追問,「您打算怎麼處理?能不能告訴我一個大致的計劃?」

    時隔那麼久,她那個打破沙鍋問到底的個性仍沒改變,和記憶中的一模一樣。魯道夫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來。

    猜不透他為什麼笑,也不敢多嘴問,只能咬著嘴唇,忐忑不安地捏緊手機。

    魯道夫道,「過一會兒我會聯繫我的律師,讓他明天趕去柏林。」

    有他這句話,林微微鬆了口氣,正想感謝他,腦中突然跳出昨天和楊森的對話,不由心口再度一緊。如果這律師也是一小時800歐的高價,那還是不要來了,她負擔不起哇!

    牽涉到錢難免有些尷尬,直接說不出口,卻也不能不說,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繞到重點,真是急死人。

    可她面對的是誰?魯道夫啊!1933年相識,一路牽絆到1945年,整整12年,青梅竹馬,死生契闊,都不足於形容。她腦袋裡在想什麼,他猜也猜得出。

    「他是我的私人法律顧問,我會打點好一切,安排他的行程,讓他和你聯繫。你只要確認見面時間,不必擔憂其他。」

    聽他這麼說,林微微高高懸著的心頓時放下了一大半,暗忖,這位老先生其實也沒看起來的那麼嚴肅刻板,相反還挺善解人意的。

    講完電話後,她腳步輕快地走回到鋪子裡。抬頭一看,沒想到倪娜還在,坐在店裡給客人休息的椅子上閉目養神。

    看見她,林微微兩道眉頭頓時皺在了一起,這人皮可真厚,都把話說到這地步了,還賴在這裡不走。她到底想幹嘛呢?

    不待見她,所以不想讓她繼續在自己眼前晃動,林微微將散亂在櫃檯上的茶包三兩下丟進購物袋。走過去,往她腳邊一扔,沒好氣地道,「東西也買了,話也說了,楊夫人,您可以回家安胎了!」

    聽她這麼說,倪娜張開眼,啞著嗓音一臉虛弱,「我不舒服,已經打電話給楊森來接我了,你讓我在這休息一會兒。等他來了,我就走。」

    林微微滿臉狐疑,上下打量著她,這是真不舒服,還是故意裝死?不知道她又要玩啥新花樣。喊楊森過來?過來就過來唄,反正她沒做虧心事,走得正站得直,頂天立地,對得起良心的。

    「那你就慢慢休息吧。」

    林微微轉個身,自己忙活去了。沒多久,魯道夫安排的律師便打電話過來,那大律師名叫班德,說話利索幹練,不出五分鐘就約好了見面時間和地點。關上手機裡的記事本,林微微一聲歎息,這才是德國人的工作效率嘛!

    了卻一樁心事,心情愉快,哼著小曲,連幹活都帶勁了。又過了好長一段時間,長到她已經把倪娜這號人物給拋之腦後了,楊森來了。

    他匆匆地一步踏了進來,目光在店裡四處一轉,最後落在倪娜身上,「怎麼了?」

    「有點頭暈,肚子也不舒服,可能是剛剛情緒有點激動,動了胎氣。」情緒激盪倒是真的,只不過是她自找的。當然,她不會這麼說,所以點到為止地把話說一半,讓楊森自個兒去猜測。

    果然,楊森第一聯想到的就是新歡舊愛兩人吵架了。他下意識地瞄了眼爬在小板凳上,正在整理貨架的林微微,戀愛三年,她的脾性他還是瞭解的。性子急、沉不住氣,又容易暴躁,看見倪娜,會說幾句氣話讓她難堪也在所難免。

    看見他的神情,倪娜就知道自己引對了方向。故意讓他這樣誤會,倒不是指望他去責備微微,而是要讓兩人間的隔閡通過這些小矛盾而進一步加深。楊森嘴裡不會說,但心裡一定會想,也一定會責怪她,當初他們分手,不就是因為一些瑣碎小事?

    收回視線,他將倪娜扶起來,「你要買什麼和我說,現在肚子大了,你自己也要注意身體。」

    倪娜眨了眨眼睛,乖巧地點頭,「我知道了。」

    見她抿著嘴,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楊森不忍心再說她些什麼。

    楊森摟著倪娜,在走出店舖前,忍不住回頭看了眼微微。從進來到他離開,她都沒回過頭,他甚至懷疑,她是否壓根兒就沒意識到他的到來?

    他向來自信,從來沒被這麼忽略過,心裡很不舒服。等倪娜坐上車之後,他又找了個借口,折回茶鋪。

    「林微微。」他叫。

    聽見有人叫,她回頭,一臉驚訝,「你來啦?倪娜在那呢。」

    她隨手一指,才發現,那個位置早人去樓空了。

    楊森臉色很差,他就那麼沒存在感嗎?少了兩個人,她居然沒發現。

    林微微才不管他心情好壞,跳下小板凳,開門見山地問,「你收到我短信了麼?」

    「收到了。」

    「怎麼樣,你找到刑法律師了嗎?」

    「沒有。」他語氣僵硬地道。不喜歡她冷漠的樣子,更不喜歡這種被人忽略的感覺,他想看到的是她在乎他的表情,就像昨天中午她跑來懇求他那樣。所以,他有心吊著她的胃口,沒告訴她最新的進展,只是想提醒她一下,有求於自己,就算不對他熱絡,也不該是這樣冷淡。

    沒想到,林微微卻不受威脅,聽見他的話,反而鬆了口氣,道,「那就先別找了。」

    他一怔,下意識地問,「為什麼?」

    「因為我有別的打算。」她將茶葉收進盒子裡,不徐不疾地回答,沒抬頭。

    楊森挑著眉等她的下文,可沒想到卻沒下文了,她根本沒打算告訴他細節。

    「這麼說,你是不需要我的幫助了?」

    「嗯,暫時不需要了。」她飛快地看了他一眼。

    他伸手按住她的手背,道,「還是說,你不想欠我人情?」

    「算是吧。」欠他錢也好,還是欠他人情也罷,將來都是要還的。不想總是和他牽扯不清,所以當更好的選擇擺在眼前時,她就毫不猶豫地放棄了這個。

    林微微抽回自己的手,看著他道,「不過,不管怎樣,我還是要謝謝你。」

    這道謝的語氣不驕不躁,不卑不亢,就像是一個陌生人。事實上,在他決定分手的那刻,他們就已分道揚鑣了。

    ****

    第二天傍晚,林微微接到班德大律師的電話後,不敢耽擱,立即趕去了adlon大酒店。會約在全柏林最最昂貴的五星級賓館裡見面,並不奇怪,尤其在她昨晚臨時做了下功課,愕然發現這位班德大律師竟然在德國排名前50。

    不過,比起裡賓先生一生的傳奇,其他的都成了浮雲。先不說他父親曾是地第三帝國的外交部長,就是現在,年紀一大把了仍然牛逼哄哄。他自己擁有一家120年歷史、馳名全國的香檳廠,他的弟弟在英國資產上億,擁有幾家投資銀行,而他的侄子竟然是德國現任的國防部長古滕貝格!

    物換星移,納粹帝國雖然戰敗了,有些人仍然是吾輩無名小卒仰望的星星,依舊高高在上啊!

    走進賓館,順著電梯一路向上,心情不免忐忑。上次宿醉,和弗裡茨來這開過房,15樓以上的房間一個晚上最低6000歐。

    一邊感歎著窮富差異,一邊尋找著房間號碼。她深吸口氣,然後鼓起勇氣敲了敲門,敲開一個不屬於她的陌生世界。

    來開門的是一個穿著正裝的中年男子,睜著一雙睿智的藍眼睛,看起來就很精明能幹。

    看見林微微,他略顯古板的臉上立即露出一個笑容,主動伸出手自我介紹,「你好,林小姐,我是盧卡斯.班德,很高興見到你。」

    「你,你好。」伸手和他握了握,第一次和這類人打交道,林微微帶著怯意,眼底閃過一絲不知所措。

    班德退後一步,向她完全敞開房門,道,「林小姐,請進。」

    這個房間比她上次訂的更大更寬敞,不像賓館,倒像是酒店式公寓,還附帶了一個小型的會客室。

    林微微踏進去後,一抬頭,就看見了坐在沙發上的人,不由當場怔忡在原地。

    那人交疊著雙手,手下撐著一根樺木枴杖。他帶著一副老式的眼鏡,發白的頭髮梳理整齊,一臉威嚴。

    不錯,這人正是魯道夫.馮.裡賓特洛普。

    沒想到,他,竟然親自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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