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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ま九、夜火晨光 文 / 余姍姍

    那場火足足燃燒了一整夜。

    紅雲彤彤就連月亮也被照出了暈紅色,甚是駭人。

    好在芒秋宮地處偏僻,跟其他宮房的距離也尚算遠些,這才沒有釀造成一不可收拾的地步。;當晚,許多嬪妃都被紅亮亮的天引出了宮,那股熱氣伴著涼風徐徐飄來,更有甚者還有嬪妃親臨現場一探究竟。據後來的小太監們轉述,宮中眾人大部分均已經逃出,就只有宥淑妃的宮房未見有人出來。

    ……

    當時,先一步趕到的墨今呆愣的看著火海,而隨後趕來的便是宇文綦與漣皇后。

    宇文綦沉默不語,只叫眾人盡快救火。

    而後他問起了淑妃何在,卻聽到:「這……尚未見淑妃娘娘出來……」

    宇文綦一怔,有些沉痛的垂眸,久久不語。

    墨今心酸的望著他那被火光照射的無所遁形的傷感,心裡也是悲涼無奈。

    在這滔天火浪中,誰都再也掩蓋不住自己的情緒,這把無情的大火將所有人的心都推向了萬丈深淵。

    淑妃的**、淑妃的野心、淑妃的執拗、淑妃的殘忍;

    淑妃的無奈、淑妃的悲傷、淑妃的瘋狂、淑妃的強求。

    一次次的將所有人拉入困局。

    這一次連她自己卻也深陷其中,再也無法自拔。

    漣皇后輕咳了幾下,許是受不了煙嗆,臉色反而被照射的更加慘淡,墨今心有擔憂忙走過去:「姐姐,您還是先回吧,這裡妹妹自會照料。」

    漣皇后點了點頭,說道:「皇上那兒……哎……造化弄人啊。」說罷,漣皇后便在宮女的攙扶下回了宮,只留下墨今,呆呆傻傻的望著宇文綦那蕭瑟的背影。

    文權眼尖的看到公伯芸,連忙叫她將宇文綦的披風拿給墨今,墨今接過後卻搖了搖頭,淡淡道:「現在,或許他需要一個人,也或許需要靜一靜。」

    說著,墨今難堪的別過頭不忍再看,心中泛著痛。

    這時候,一宮女慌慌張張的跑過來參見:「奴婢芒晨給昭儀娘娘請安。」

    墨今問道:「你是芒秋宮的?有何事?」

    芒晨將一小瓶子拿出,遞給墨今:「這是墨夷大人要奴婢代為轉交的。」

    墨今一怔,這不是嫂嫂贈與的小瓶子嗎:「墨夷大人現在何處……」

    「這……」芒晨臉色尷尬,極難開口。

    墨今沉吟了下,便將她叫到一旁,細細的問:「你是否知道整件事情的經過,但說無妨。」

    芒晨點了點頭,想了想才開始講述:

    「今兒個,本來輪到奴婢伺候淑妃娘娘的,可是過了傍晚卻也不見娘娘喚我,奴婢等的心焦,就到門口等候……卻從裡面傳來陣陣哭聲,又好似笑聲。彷彿還有男人的說話聲……這……奴婢怕是淑妃娘娘會出事,就叫小太監們衝進去……起先奴婢還以為墨夷大人早就離開了,卻不想一進去便見到娘娘她……似是有些瘋癲了。而墨夷大人正……摟著……摟著娘娘。」

    墨今一聽愣住,道:「淑妃怕是心智失常,墨夷大人是在救她。」

    「是。」芒晨應了聲繼續講著。

    就在那時,宥淑妃瘋瘋鬧鬧的見到許多陌生人進來,心裡一陣心慌,恍惚間彷彿看到了千軍萬馬,而自己卻是那無辜的孩童,她驚了、怕了,連番掙扎著要跑出去。

    墨夷炘雖然力氣大卻也只能勉強抱住她。小太監們就要上前幫忙,卻突然被宥淑妃從墨夷炘身上抽出來的金針所刺傷,墨夷炘大驚,連忙用針刺中淑妃的昏睡穴。再上前為幾個小太監施診救治。

    這宥淑妃到底是蠱家寨出身的,身手雖然受到了體制的局限,卻也比一般人敏捷的多。而她識別穴位與下毒的功夫也是上乘的。所以墨夷炘深怕會再有人受傷。好在幾個小太監得到了及時救治這才沒事,隨後墨夷炘叫眾人都出去,卻又叫芒晨留下。

    奴才們心中有些怕自然是忙不迭的走了。

    而後,墨夷炘將淑妃抱上了床,又喚來甚是害怕的芒晨到身邊,說道:「不用怕,我叫你留下是希望你幫我一個忙。」

    芒晨慌的說不出話,連連點頭。

    墨夷炘拿出那個小瓶子,並交代著:「如若你見到墨昭儀,就請她將此物歸還物主,就說『師妹的一番好意,師兄領之,只可惜命運弄人,並不由我』。」

    芒晨不明所以,接過了瓶子。

    沒一會兒,宥淑妃醒過來,似是還有些胡鬧,墨夷炘只輕柔的將她摟進懷中,嘴中哼起了小曲。這曲調似是優美中帶著悲傷,似是婉轉的卻又是微快的。芒晨聽不太懂,也未聽過,只是覺得甚是悅耳。尤其是由墨夷炘低低的嗓音,將此曲詮釋的極美。

    宥淑妃起先還是不願的掙扎,而後卻因此曲靜了下來,雙眼睜大的直直盯著他。那雙眸子中好似再無悲傷與癡狂,只是盈盈的天真晶亮。

    那道淡淡的一聲「師兄」喚住了墨夷炘片刻的停頓,就只見他煞是激動地微喘,嘴角抿了又抿,而後再哼出來的曲調卻是壓抑著興奮與苦澀的。

    宥淑妃笑盈盈的看著他,聽著小曲自說自話:

    「春天的時候,父皇就會來接我了是不是?」

    「那片桃花林好美好美……好美好美……」

    「紜泓……紜泓他來了嗎?來看宥兒了嗎?」

    「師兄你又騙我!」

    「師兄……你說要是師傅知道了我的身份,會不會趕我出寨……」

    「師妹她總是將我看得很透,我討厭她那種眼神……可是她為什麼不拆穿呢……」

    「明兒個,咱們再去桃花林,賞花、喝酒、彈琴、舞劍,好嗎……紜泓?」

    到此,墨夷炘仍是笑著、笑著,嘴角的弧度是那麼迷人且自然,可那兩道清河卻止不住的一次次流過,拐過了弧度往下淌去。

    他的眼中有欣慰、有失望、有激動、有釋懷,種種複雜、種種釋然。

    那曲子從未停過,一遍又一遍的,而他摟著宥淑妃微微搖晃著,淑妃則睜著大眼看著別處,喃喃自語。一男一女之間似有和諧、似有突兀。

    芒晨緊咬住唇不讓自己哭出聲,她手中的錦帕已經被蹂躪的皺皺巴巴,她止不住內心的苦悶,卻不知為何要哭。可是她又不敢哭出來,生怕會打斷這美好又悲傷的一幕,會驚擾那純真撒嬌著的淑妃,與墨夷炘包容的淺笑。

    最後……宥淑妃似是哭累了,便睡了過去。

    墨夷炘將一封信交給芒晨,從信箋上的署名來看該是宥淑妃親筆寫與宇文綦的。

    芒晨接過後便走了,臨走前又望了一眼兩人,心中突然感到這將是最後一面……

    而後,芒晨不敢走遠,就守在外面,聽著房裡面宥淑妃醒來後又一次的哭鬧聲,墨夷炘又一次的哼曲聲。漸漸的,哭鬧聲淡了,曲調也沉了。

    如此週而復始,芒晨守著守著,也在外面漸漸睡去。

    直到了深夜,她才被火光驚醒。

    怎奈當時已經燒了起來,她使勁的撞門也撞不開,而這時候被驚擾到的其他太監、宮女們也來幫忙。但是當門被撞開後,裡面已經是煙霧濛濛,一片狼藉,根本難以衝進去。

    芒晨大哭:「娘娘,大人!快出來啊!」

    在眾人的叫喊聲中,卻突然傳出一陣曲調,芒晨耳尖的聽到,連忙大喊靜一下。

    就聽果真是墨夷炘先前哼的曲子,那聲音清朗間卻有沙啞,似是開懷似是解脫,而後還傳來了宥淑妃仿若孩童般的笑鬧聲:「開花了開花了!好美啊!」

    隱約間,墨夷炘的聲音傳了出來:「很美……明兒個咱們再去桃花林。」

    奴才們聽的心酸,聽的心悶,一片啜泣聲……又聽到裡面的說話聲:

    「未必相伴,終究相隨……未必相伴,終究相隨……」

    火光中,芒晨隱隱見到一女子拿著一幅畫笑著鬧著轉圈。

    而男子上前,緊緊摟住她,兩人一同賞畫……

    「明兒個咱們再去桃花林。」

    「好,一言為定!不能耍賴!」

    ……

    聽到這,墨今連忙抬起頭,望向天際,卻再也止不住淚水的湧出。

    「那封信呢……」

    芒晨將信拿出,墨今接過後收了起來,才道:「你……他們可還有其他交代。」

    「未曾。」

    墨今點了點頭,轉身走了。

    芒晨留在原地,一片的淚痕,回憶著當時宥淑妃曾經清醒過一陣子,還說了句:「我不是輸給了聞人墨今,我是輸給了我自己……」

    芒晨喃喃著:「昭儀娘娘又何嘗不是輸家呢……」

    這一夜,眾人忙著救火。

    宇文綦與墨今一前一後站著,相隔十步左右。前者望著火海漸漸平息,後者望著前者墨墨垂淚。

    等到最後,聽回報說宥淑妃的宮房中確實找出兩具焦屍,似是一男一女,隱約可辨出臨走時兩人並非太痛苦。

    宇文綦聽到這番回報,擺了擺手,這才轉身,卻正好見到晨光中蒼白著臉,卻在淚光中漾著一抹淺笑的墨今……

    宇文綦微微一怔,表情似是不太自然。隨後卻又釋然的閉了閉眼,嘴角也翹起抹一弧度,並向墨今伸出了手。不用語言,僅以眼神,墨今便欣然上前。

    兩人相握著手,一語不的往來路走去,正巧迎上日出……

    淡淡的紅光照著他倆,披散了一身的柔和。

    火海中,那對男女似是找到了歸宿,晨光下,這對男女的路似是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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