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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卷 江湖第一百二十四章 血仇 文 / 小石居士

    嘉興煙雨樓,是當地出名的館子,李莫愁特地在剛來時就在臨窗面水的地方定下一張桌子,掏了一個月的錢,就算八月十五過完,她還沒走的話,也是能夠再用幾天的。

    此前她和程瑤迦曾來這裡吃過兩回飯菜,因此也不怕讓程瑤迦一個人來會迷路。

    跨進煙雨樓大門,李莫愁正要抬步上樓,那酒保就道:「這位姑娘,可不巧,咱們這裡樓上今天和明天都被人包下了。」

    李莫愁道:「那樓上可是七位道長?若是,便讓我上去,我是認得他們的。等會兒若是又有個姑娘過來,你把她也請上去。」說完蹬蹬步上台階。

    那小二搖搖頭,走到一邊去。

    煙雨樓二樓比一樓的大廳要精緻許多,全真七子分坐兩桌,看見有人上來,都抬眼看去,一見是李莫愁,丘處機啊了一聲站起來,拱手道:「想不到李姑娘居然來了。」

    李莫愁笑道:「丘道長不必多禮,我今天來也是從江南經過,想起來你們曾經和人有約在此,因此才來見見故舊的。這位是我的侄兒,快點給大家見禮。」她後面這句,卻是給裘千丈說的。

    裘千丈早聞全真七子大名,如今他做怪不得,自然不能像以前那樣裝作武林高手,忙對著幾人行禮。丘處機和馬鈺,王處一三人,和李莫愁交情最深,將李莫愁邀至他們那桌。共述別後種種。

    李莫愁早在剛進來時,便看到了孫不二,十幾年不見,她兩鬢居然泛點白霜,早些年那股凌厲磨去了不少,隱隱有些修道人的樣子了。只是不知道待會兒見了她徒兒,該會是什麼反映。

    幾人喝了會茶水。李莫愁看程瑤迦還不過來,剛要催促裘千丈去找。就聽見一陣輕柔地腳步聲響起,向樓上而來,一聽這腳步聲,李莫愁便知道是程瑤迦到了。

    程瑤迦甫一lou臉,孫不二就驚叫起來:「瑤迦!你到哪兒去了,你爹爹給我送信,說你丟了。你現下怎麼在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程瑤迦早知道要看見師父,可是一見之下,心情激盪,櫻桃小口張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個字來,最後眼眶一紅,哽咽道:「師父。我……我,我很好呀!」

    孫不二攜了徒弟的手,拉她到牆角的座位,嘰嘰咕咕不知道說些什麼,兩人說了一會兒,孫不二又將程瑤迦衣袖xian開。想來是在驗收那顆守宮砂。果不其然,她看過了那顆殷紅的守宮砂,笑意盈上眉梢,拉了程瑤迦過來,對著李莫愁拜了一拜,道:「多謝李姑娘搭救我徒兒,才不讓她落在賊人之手。」

    李莫愁看她說的懇切,忍不住在鼻子裡冷哼一聲,道:「她告訴你,是我救了她。對不對?」

    孫不二愣了一愣。看李莫愁一臉寒若冰霜的樣子,知道是李莫愁當年的心結未解地緣故。心頭也忍不住一陣羞慚,道:「李姑娘,若是論起師門輩分,我該叫你一聲師妹。當年之事,為師也懲戒過我,這些年我細想來,時常為那件事情後悔,若是你真的放不下心結,到時候我親自去古墓給你師徒賠罪。」

    李莫愁只是冷冰冰道:「古墓和重陽宮不遠吧,你這麼多年還沒去賠罪過?」

    孫不二被她地話一憋,臉色一下子難看的緊。程瑤迦忙細聲勸道:「師父,李姐姐,你們不要吵了。李姐姐,冤家宜結不宜解,當年的事情已經過去許久,你還是不要再耿耿於懷了。」

    李莫愁眉毛一挑,又要發難,馬鈺忽然歎息一聲,道:「李師妹,我有一話,不知該說不該。」

    李莫愁止了話頭,看向馬鈺。馬鈺緩緩道:「我們全真七子,自從師父走後,一直都韜光養晦,以免有些賊子找上門來,連門下掃撒童子都嚴令不許惹是生非。唯有一件,就是不許別人到古墓打攪你師父和師姐清修。上次連番有賊人夜探古墓,這賊子功夫高強,非我們師兄妹出手不可,我孫師妹連接三天三夜在古墓外巡守,生怕那賊人進入古墓。她這些年不見你師父,也是因為心中羞愧,怕見了你師父不知道怎麼說才好。論起年紀,實則孫師妹的年紀,比林師伯還要大些,有些話,是不好意思說出口的。」

    馬鈺一席話,令李莫愁再無話說,再看孫不二,果真是一副羞赧樣子。若是拋開了當年孫不二在山頂對李莫愁師徒的逼迫,平心而論,李莫愁也只能對全真七子所作所為伸指讚一聲好英雄好漢子。現在這種場面,她若是再逼迫,就是她在無理取鬧了。

    況且程瑤迦為了給她圓謊,居然主動說自己是被不知名的賊人擄走,後來又被李莫愁救回,單單是這份心意,李莫愁都無法回報。只好歎息一聲坐下。

    這邊一狀公案瞭解,李莫愁也有些恍惚,當初想像中把孫不二罵個跳樓地局面,一點兒都沒有發生,可真是出乎她的意料。看來有時候就是想做潑婦,老天爺也是不允許的。見李莫愁不再追究,只是埋頭喝茶,全真七子也有些沉默。

    正當眾人都不語之時,忽然聽見樓下好長一聲馬嘶,丘處機臉上一喜,道:「是郭靖來了!」說著搶身下樓。

    沒多片刻,郭靖就和丘處機一起上來,月餘不見,郭靖一臉風塵之色,臉上猶有哀痛,身側也不見了黃蓉。

    李莫愁一見他便問道:「郭靖,我哥哥呢!」

    原來自上次見過陳勇後,李莫愁一直擔憂歐陽克。那裘千仞的功夫。僅在歐陽鋒,洪七公幾人之下,可謂是不世出地高手,就憑歐陽克和郭靖兩人,怕是討不了什麼好。雖然陳勇一力說歐陽克沒什麼大礙,可是她卻覺得並非那回事。

    郭靖被李莫愁一問,臉上兩行長淚垂下。哭道:「師兄,師兄他和蓉兒。都不見了。」

    李莫愁大驚失色,問道:「怎麼了?」

    郭靖哭道:「那天蓉兒和我跟你們分別……」

    「我不聽黃蓉,我只聽我哥哥。我知道你們去了軒轅台,後來和我哥哥遇上了。後來呢?我聽人說我哥哥和你們在一起的時候受了重傷,他現在呢?」李莫愁打斷了郭靖的話,問道。歐陽克怎麼會消失不見,還是和黃蓉一起。難道是已經遭遇了不幸,這叫她怎麼能不驚心。

    郭靖抹去臉上淚水,道:「師兄是為了救我和蓉兒受傷的。那天我們和裘千仞相鬥,師兄出來救我們,才受了重傷,後來逃了一會兒,他和蓉兒兩個受傷太重,連路都走不動。我買了一輛大車,讓他們躺在上面,然後趕著馬車逃命。一日走到了一處沼澤,蓉兒說那裡有怪,要進去一探究竟,結果他們兩個連人帶車都不見了。」

    李莫愁聽了。驚道:「那沼澤在什麼地方,為何黃蓉說那裡有怪?」

    郭靖道:「我們怕那鐵掌幫地人追來,於是連夜趕路,馬車一不小心進了一片密林,後來怎麼走都走不出去,蓉兒說那是陣法,然後走著走著,就到了一處沼澤,裡頭居然還有路,蓉兒說這樣的地方必定住著隱居的高人。我們若是去見見那高人。她和師兄地傷勢或許就有救了。誰知道馬車行著行著,就在我眼前不見了蹤影。我找了很久,居然又從沼澤中繞了出來,我在沼澤外等了半月時間,都不見他們出來,又有急事要來這邊,所以就先來了。」

    李莫愁聽了,臉上陰晴不定,這處沼澤應該就是瑛姑所在的沼澤了,若是李莫愁沒料錯,現在地黃蓉和歐陽克,八成是在大理。只是郭靖說地有急事來這邊又是為什麼?

    郭靖這邊解釋完,那邊馬鈺也問道:「你師父們呢?他們是不是明天才到?」

    郭靖聽了,眼睛一紅,卻不是要哭,而是一種憤怒的赤紅,簡直像是要擇人而噬一般:「我師父他們,我師父,只有我大師父或許還活著,但是現在也不知道在哪裡了!我來煙雨樓,就是找我師父來的。」

    馬鈺聽的一驚,猛道:「怎麼回事!」

    郭靖咬緊牙幫,簡直像是要把一口牙都咬碎了,狠狠說道:「七公不見了,有人說在桃花島見過他,我和蓉兒一起回桃花島找他,發現他們都死在那裡。」

    這下連李莫愁都禁不住驚叫起來,難道這江南六怪,是歐陽鋒下的手?那洪七公的失蹤又是為了什麼?郭靖想起往事,心中一股鬱憤翻翻滾滾,只覺得胸口疼痛不堪,又兼著失去黃蓉和師父們後地茫然,越來越氣,終於咕咚一聲,兩眼翻白,翻倒在地。

    丘處機忙上前將郭靖救醒,落淚道:「罷罷罷,故人已去,我還留著這酒缸有什麼用!」說完他失魂落魄的走到窗邊,將那裡一隻大銅缸舉起,隔著窗子狠狠扔進窗下的江水中。李莫愁初時見那大缸,還以為是酒樓裡的裝飾,現在領悟到,當年他們比鬥時候用地大缸,怕是就是這一口了。

    郭靖醒了過來,還是那麼紅著雙眼,卻一滴淚都流不出,幾人問了他半天,才知道原委。原來丐幫眾人一探桃花島時,那裡已經被毀了,還發現幾具屍體,就地掩埋了。後來郭靖和他們再探桃花島,將那些屍體掘出,想要看看屍體到底受地什麼傷,哪知道這些屍體一見天日,郭靖就蒙了,這人身材矮胖,像是個皮球一般,就連臉蛋都跟他師父韓寶駒一模一樣。

    接二連三挖出來的屍首,雖然有些已經略微腐爛,可是還能辨清楚身形相貌,直到一具女子地屍首被挖出來時,郭靖再也忍不住,一頭暈過去,這女子地屍首。分明就是韓小瑩。

    郭靖渾渾噩噩,悲傷無比。黃蓉看著滿目蕭索地桃花島,也禁不住淚上心來,桃花島上的花花草草,早就被人毀個七七八八,連住房都被燒了,最讓她憤恨的是。她娘親的墳墓機關也被人在外面強行破壞,裡面似乎是燃過一把大火。燒的黑乎乎,好一幅淒慘模樣。島上地啞奴也幾乎都死了,幽靜美麗的桃花島,現下就如人間地獄一般。

    郭靖直過了兩天才醒過勁兒來,清點完那些屍首,發覺沒有自己地大師父柯鎮惡的。心中隱隱有了希望,雖然從這些屍首上地傷痕上他看不出是什麼人下的手。但是只要柯鎮惡還活著,那麼就機會找出誰是兇手。

    於是他和黃蓉二人離開桃花島,去四處尋訪柯鎮惡,機緣巧合下,被他們發覺了那副畫中的秘密,於是就去找武穆遺書。接著便是蒙歐陽克相救,歐陽克又和黃蓉一起消失。幸虧他悲痛之下,心頭還存著一絲清明。知道柯鎮惡和全真七子有約,依照柯鎮惡的脾氣,不管有多難都會來赴約,因此他才趕來嘉興煙雨樓。

    郭靖心思純善,將武穆遺書一事也一併說出來,聽他說到這裡。全真七子驚道:「你說的武穆遺書,可是軍神岳飛將軍所著武穆遺書?」

    郭靖點頭道:「蓉兒說是的。」

    全真七子圍著郭靖問起武穆遺書下落,郭靖哪裡還關心這個,只是毫不在意道:「不知道,我們一路上逃地很辛苦,本來武穆遺書在我身上,那卷岳將軍地詩詞在蓉兒身上,但是我後來再也找不到它了。」

    全真七子忍不住一起啊了一聲,都在心中暗道可惜,又想要責罵郭靖。卻看他這般失魂落魄。不忍責怪。

    丘處機聽郭靖說完,垂淚道:「郭靖。你是個好孩子,你師父們也都是大英雄大豪傑。他們的仇,就是我們地仇,不管是哪個人殺了你的師父們,我都幫你報仇。」

    郭靖聽了,赤紅的眼裡慢慢的浮上一絲淚,瞬間又被烘乾,接著又浮上一層,又被烘乾,過了許久,他淚水才大顆大顆從眼裡滾出來,潤濕了面頰。

    這些時日,郭靖精神疲累的緊,又一路趕路,甚少休息,大哭了一場後,居然躺在地上睡著了。眾人不忍驚動他,一個個躡手躡腳,靜心斂息。李莫愁看著郭靖年輕的臉龐,以前老是覺得郭靖笨,現在卻對這笨一點都討厭不起來,只覺得他像個沒家地孩子。

    郭靖睡了一會兒,不知道夢到了什麼,忽然大喊道:「六師父,不要打我,我一定學會這招……我……我會學會……」一會兒又從眼角沁出淚水,喃喃道:「七師父,我的傷不疼,我去練劍,你不要走,好不好?」一會兒又在嘴角彎出一抹癡癡的笑容,道:「蓉兒,你跟我一塊兒回草原,你看那白雕,她們都很喜歡你。蓉兒,我師父們已經不討厭你啦,你嫁給我,好不好?」他剛說完這話,忽然眉頭一皺,神色變的極為痛苦,狂喊起來,語調極快,也不知道夢到了什麼恐怖的事情,連手腳都舞動起來。

    眾人眼看郭靖被噩夢魘住,忙將他喚醒過來,郭靖睜開雙眼,有些木木的看看四周,眼角還掛著一顆淚珠,道:「我怎麼在這裡?我要去救師父,我要去救蓉兒。還有師兄,他也被壞人打死啦。」

    看此情景,郭靖還沒從夢裡醒過來,眾皆默然,郭靖看看四周,這才想起自己在哪裡,又是一番垂頭喪腦。他還未從地上坐起,忽然聽見一個蒼邁淒涼地聲音在樓下響起來:「我找全真七子,他們可在?」

    郭靖一聽這聲音,大叫一聲:「大師父,我是郭靖,我們在樓上!」

    那聲音本來冰冷無比,顯然是在和樓下的小二對話,如今一聽見郭靖忽然,語調忽然一變,居然發抖起來,道:「靖兒,你是靖兒,你還沒死麼?黃老邪沒有殺你?」

    說話間,只見一道灰影閃過,郭靖身邊就多了一個頭髮灰白的五十多歲男人,這男人眼睛緊閉,手裡提著一柄鐵杖,不是柯鎮惡又是誰。

    柯鎮惡一手抓著郭靖胳膊,身子都止不住抖起來,另一手一鬆,抓著的鋼杖噹啷一聲掉在地上,他也不管不顧,只是伸手撫摸著郭靖頭髮面龐,顫聲道:「靖兒,天可憐見,你還活著,大師父還能見你一面。」

    郭靖被他蒼老的手撫摸著頭顱,好像回到了小時候一般,忍不住哭道:「大師父,靖兒還活著,師父們到底遇到了什麼事情,都……」

    柯鎮惡聽見郭靖問起,知道他已經知曉了其他師父都不在了,淚水滾滾而下,沾濕了衣襟,道:「你其他的師父們,都被惡人殺死啦,只餘下我這個老瞎子。」

    師徒兩個說著,又是一番抱頭痛哭。

    柯鎮惡性子向來最是暴烈,以前從來不對郭靖假以辭色,連半句溫和的話都沒有。雖然心中對他關心無比,可是說出口卻變成一句句訓斥的話,如今江南七怪只餘下他一人,世上跟他最親密,唯有這個徒弟郭靖,柯鎮惡再也把持不住,真情流lou,平素的執拗古怪脾氣,都不見了蹤影。

    看著這師徒兩人相聚,周圍眾人都是眼圈發紅,程瑤迦更是握著手絹拭淚不已。

    李莫愁忽然拍案而起,道:「柯前輩,你可知道是誰殺了其餘的眾位前輩,晚輩們定然為他們報仇。」

    聽見李莫愁第一個開口,全真七子也開口附和,這等人間慘案,必須血債血償。

    李莫愁挺身而出,也是有她地思量。剛才郭靖睡著之際,她已經理過思路,這件事情絕不可能是白駝一脈地人所為。歐陽鋒所圖不過是九陰真經,她領著程瑤迦走之前,其實已經和歐陽峰暗中交流過,讓他知道自己能夠從程瑤迦身上得到九陰真經。歐陽鋒這人雖然陰狠狡詐,可是沒有好處的事情他絕對不會做。再加上江南五怪之死,和洪七公失蹤大有關係,歐陽克已經拜了歐陽鋒為師,他現在絕對不會動洪七公。

    既然如此,她不得不站出來。因為這一連串地事情,顯然不是表面那麼簡單,背後絕對有人操縱,恐怕牽扯的東西,已經足以震動整個武林了。到時候江湖大亂,一片血雨腥風,傾巢之下,安有完卵,白托一脈到時候不會安穩,古墓一派也不會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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