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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7章 生死 文 / 北冥鳳兮

    余清聖唇角掛著笑意,瞧著虞璿的目光溫柔無比,彷彿還是兩人在趕赴哀牢山之前相聚的那一段日子,時而小吵小鬧,時而百依百順,一切所作所為,只為博佳人一笑。

    只不過,他這種若無其事的態度,卻首次讓虞璿有了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以前兩人相處,她一貫都是佔上風,對方奉承討好,心安理得照單全收,只算逢場作戲。說到底,虞璿自恃法力智謀都不輸給對方,這種心理上的優勢,正是她並不怎麼把余清聖放在心上的緣故。

    像虞璿這類人,天資聰穎,心智堅定,堪稱天之驕子,常人竭盡全力也完不成的事,在他們極容易便能辦到,而這類人也是最不把規則放在眼裡的,「禮法豈為吾輩而設」正是他們內心自信自負的寫照。

    因此,虞璿雖然明知余清聖乃是魔道種下的一顆釘子,仍然私底下肆無忌憚地同他來往,正如當年古元等人,而除了他們意識到的絕對力量,沒什麼能讓他們自覺選擇循規蹈矩。

    虞璿在齊墨淵那裡從不敢真正放肆,面對公子丹朱也極為留神,但還是第一次在對待余清聖的時候,全神貫注。

    此時,這女孩兒背倚銅柱,鬢髮微微散亂,臉色蒼白,較之她尋常看似隨意,實則極重形象修飾,此時真可算得上狼狽。

    余清聖在距離她三丈外便停住了,關心地問道:「你覺得怎樣?」

    虞璿眨了眨眼,宛如湖水的眸子裡隱約浮起了些霧氣,彷彿受了委屈的小女孩,微微嘟起嘴,「傷勢很重,不能動了。」

    余清聖神色頓時緊張起來,又向前走了兩步,「是誰傷的你?」

    虞璿哼了一聲,別過頭去,「怪你!」

    余清聖笑道:「冤枉!我才剛到,怎麼又是我的錯了?」這話當初兩人相處時,是他常說的,此時隨口而來,親暱不減,似乎根本不曾翻過臉。

    余清聖又笑道:「罷了,我總是吃虧些的,就給你賠個不是。你好歹告訴我是哪裡錯了吧?」他這幾句話。溫柔裡帶著幾分無奈,倒真像是小情人之間鬧彆扭賠小心一般。

    虞璿本來只是詐他一下,見此人做戲全套,實在是敬業得五體投地,忍不住歎了一口氣,放軟了語氣,道:「你過來,我就告訴你。」

    余清聖站在原地不動,只是瞅著她笑,笑聲越來越大,幾乎要彎下腰去,待他笑夠了,才道:「阿馥,我還是第一次見你連殺意都掩蓋不住,難得見你也會害怕,想來是真傷得不輕。只是,我上過你一次當,還會有第二次麼?」

    他環顧了一下四周,見十六根銅柱都在,道:「那座玲瓏塔又沉下去了嗎?這件法寶古怪得很,我收了幾次也沒成功。我猜,你也是看中了這件法寶,強行收服,結果被反擊所傷?」

    虞璿抿著唇,低低哼了一聲,扭過頭不去理他。余清聖繞著裂縫轉了一圈,手掐法訣,默念箴言,不過片刻,那陰風慘慘的裂縫中,便飛起一座三尺多高的萬鬼陰池,他抬手一招,這件萬鬼陰池便落入他手裡,變得巴掌大小,彷彿一方精緻的墨硯,邊上還嵌著七顆銀星,呈北斗之狀,斗柄所指,又有一顆金星。

    余清聖看了一眼手裡的萬鬼陰池,歎氣道:「徐完的精魂,還有他以五鬼法門煉就的七大分身,都在這裡了,雖然品質不如你手裡那一方,但也差不太多了。」

    他揚了一揚手裡的萬鬼陰池,瞧著虞璿的目光又是溫柔,又是傷感,「我上次跟你說,這裡兩件法寶,你我平分。但當時我同你還不親近,並沒說明,幽冥黑蓮我拿到不難,但鎮壓它的玲瓏塔卻難以到手,因此,我才借徐完煉就了這一方萬鬼陰池,打算送給你。加上你原來那件,祭煉到一起,便是一件禁制大圓滿的法器,算是補償。」

    余清聖又低頭看了看這萬鬼陰池,又歎了一口氣,「可惜,我仍舊不明白。自問結識以來,並不曾真正得罪你,為何忽然態度大變,竟然一心要置我於死地?」

    余清聖本意是要報仇,但真見虞璿虛弱的模樣,又有幾分心軟,加上也防著她情急反撲拚命,於是改為質問,同時暗暗查探動靜,務必不能再陰溝翻船。

    他已經把話說到這個地步,虞璿自然也沒法繼續含糊應付過去,只不過她也真說不出什麼像樣的理由,因此只是抿著唇不語,顯出幾分倔強來。

    余清聖心思細密,但多慮必多疑,若是虞璿花言巧語地解釋,他必然不信,但對方默然不答,不肯說話,他反而生出疑團。回想了一下,余清聖試探問道:「是有人對你說了什麼,所以你才想要殺我?」

    虞璿悶悶地道:「沒有!」

    余清聖道:「你不說,我也拿你沒有辦法。其實我也沒想到,咱們還能有心平氣和坐下來說話的時候。」

    他說到「心平氣和」時,忽然毫無預兆地出手,煉就的三十六諸天秘魔,化作一團彩光當頭罩下,同時大片星光垂落,封鎖四周。

    虞璿自他進來的時候,便全神貫注,雖然和余清聖東扯西扯,也未曾放鬆半分警惕,她雖然肉身瀕臨崩潰,但身上還有溪山行旅圖這件虛靈法寶傍身,玲瓏塔她是驅使不動,也沒指望。

    見這些魔頭撲來,虞璿竟不反抗,任憑這魔頭化作七彩光華鑽入竅穴,只是抬頭,怔怔地瞧著余清聖,彷彿有千言萬語一般。

    忽然,余清聖身軀自原地一閃,消失不見,隨即又從另一處出現。這美少年微微一笑,柔聲道:「我知道你一定會先對付我,而不是保護自己不被魔頭所傷。唉,你心裡怎麼想,我又怎麼會不知道呢?」

    他咬破舌尖,噴出一口精血,同時掐訣收法,那諸天秘魔不情不願地飛了回來,被他收了。而虞璿神氣萎靡,整個人懨懨的,彷彿下一秒便要昏迷過去。她也知道自己只有一次出手的機會,因此直接便發動了最強的手段,只是溪山行旅圖卻不知怎地慢了一拍,未能建功。

    虞璿不知道的是,她此時識海之中,已經吵翻了天,溪山行旅圖的器靈滿地亂滾,大怒道:「你為什麼阻我!還說你不是故意暗害主人!這個小白臉十分無良,上次給他逃了一命,這次老子正要一雪前恥,你又來拖我後腿!」

    玲瓏塔不耐煩道:「不要搗亂!這丫頭能否活下來還不一定!若是不成,我也只能退而求其次,改投這個小子!萬一給你胡亂打壞了,我哪裡去找第二個備選?說來也果然是劫數將至,似這等身具大氣運之人,幾千年也未必有一個,我居然一連碰到兩個,看來時辰已到,合該本座出世建功!」

    溪山行旅圖「呀呀呸」了半天,氣呼呼道:「你看不出他和我主人是仇人麼!你不讓我殺他,他就要害我主人!」

    玲瓏塔睨了一眼,不屑道:「你這無知小兒懂得什麼!有本座在此,除非來了幻神級的法寶,否則誰也別想在我面前動手。那邊兩個小兒,比你識時務多了!」

    這器靈化作的玲瓏道人頓了一頓,又道:「他們之間誰能活下一個,便是天命之人。」

    ……

    不提這兩件法寶爭吵,余清聖只覺得星宿洞天同封魔榜都十分沉寂,心中微微奇怪,但他也無暇多想。見虞璿真是毫無反抗之力,他這才十分謹慎地走了過去,在她身前蹲下來,抬手幫她將一縷散發抿上去,拇指便就勢按在了她的印堂之上。

    過了片刻,余清聖的手指輕輕滑下,拂過虞璿臉頰,只見她氣息微弱,似乎連眼睛也睜不開了,微微有些不忍,歎息道:「阿馥,想不到你我見面,竟然是在這種情形,實在非我所願。」

    他本來以為自己是自言自語,想不到虞璿又睜開了眼睛,道:「阿馥是誰?是叫我嗎?」聲音微弱,若不是余清聖耳力極佳,幾乎要聽不見她開口。

    余清聖胸中熱流湧動,本來兄妹之情和情人之愛,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情感,偏偏陰差陽錯攪合在一起,也說不清是因愛而憐,還是因憐而愛。他將虞璿抱在懷裡,又取出一個玉瓶,倒了一粒淡紫色的丹藥,塞入她嘴裡,一邊輕聲答道:「阿馥就是你。」

    他只覺得懷裡的女孩兒身軀潮濕,微微顫抖,以為她害怕,不過自己適才已經在她身上設下禁制,倒是很能理解,忍不住笑道:「別怕,我捨不得傷你呢!只是不讓你這壞丫頭搗亂而已。」左手抬起虞璿的下巴,輕輕地將她的臉扳過來,對著自己,右手便忍不住輕輕撫摸她的臉頰,觸手溫軟細膩,彷彿上好的溫玉一樣。但除了抱著虞璿,他也沒了別的舉動。

    這黑暗幽深的地底,卻有一對宛若金童玉女的少年男女安靜相擁,少年臉上全是滿足的溫柔之色,少女嬌弱地倚在他懷裡,似乎就要沉入夢鄉。

    過了一會,余清聖忽然皺起了眉,只因他發覺虞璿的氣息越來越弱,他給虞璿服下的紫菁玉蓉丹乃是療傷聖藥,無論多麼重的傷勢,都能立刻治癒。但虞璿卻似乎沒多少反應。

    余清聖之前抱著虞璿,已經發覺她衣衫微微潮濕,但他也只以為是地底陰冷,虞璿又受了傷,所以不能以法力驅除寒濕,但此時只覺得懷裡的少女似乎汗出如漿,他低頭一看,頓時吃了一驚,只見虞璿身上一閃,大片的殷紅滲出,竟然都是鮮血。

    余清聖這一驚非同小可,雖然虞璿曾經對他出手,但也是因為不知二人真正關係的緣故,因此他也只想擒下虞璿,卻不是想要她的命。見她幾乎成了一個血人,而且是在他全無察覺的情形下,余清聖一雙手都有些發抖了,伸手便去解她的衣帶,想要查看。

    虞璿此時還有知覺,發覺他的動作,勉強抬手去攔,余清聖顫聲問道:「你,你這是怎麼回事?諸天秘魔不可能造成這樣的傷勢!我給你服過了藥,為何竟然沒有效果!」

    虞璿臉色慘白,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聲音細弱地道:「我……大概活不了啦……」玲瓏塔雖然已經不再繼續作亂,但她身上的符印也被磨得十不存一。虞璿萬想不到,自己這具肉身,竟然全靠那些符禁制維持形態,一旦這些符禁制不能互相配合,肉身立刻便要崩潰。

    本來她還能再仗著元神法力姑且保命,但余清聖卻半途闖來,放出諸天秘魔,虞璿不得已分神應付,卻加速了肉身的崩潰,而有餘清聖在這裡,她連遁出陰神逃走也不敢——魔教裡最多的便是對付元神的手段,在此人面前遁出元神,無異於找死。

    這一會功夫,余清聖已經捋起她的衣袖,看了一眼,見肌膚儘是淡紫,血水還在往外滲流,他又捏碎了一顆紫菁玉蓉丹,嘗試著敷在她肌膚上,卻也只是稍微止住血水,仍然沒多少起色。

    虞璿虛弱地道:「不必浪費靈藥……想來……是我命該如此,我只求你一件事……」

    余清聖此時心煩意亂,隨口應道:「什麼事?」

    虞璿喘了一口氣,斷斷續續地道:「你……快殺了我,免得零碎受苦,我、我實在受不了……」其實,她還是有幾分誇大之處,只是眼下這具肉身已經全無挽回的希望,虞璿也不得不選擇兵解轉世或是奪舍重修,唯獨可慮的是,余清聖是否肯放過她的元神,不過,只要還有一線希望,虞璿也不肯輕易放棄屈服。

    余清聖忽然站了起來,厲聲喝道:「胡說!我自有法子救你!絕不許你轉世!無論是死是活,你這輩子都不可能離開我!」

    作者有話要說:感覺這個月訂閱數比之前足足少了一半,撲街的前奏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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