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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七章 飄然舊事 文 / 荒唐

    興和叔沒有老伴兒,更無兒無女,陪伴他的只有一條上了年歲的大黃狗,狗是老狗,叫大黃,總愛一聲不吭地伏在門口,已經沒了力氣去叫喚或者搖尾巴,老得毛色灰暗,尾巴上光禿禿的,也啃不動了肉骨頭。

    見季有錢跟田九流下來,阿黃估摸著是見了老熟人田九流,費了力氣站起來,搖著禿了毛的尾巴。

    田九流上前摸著阿黃,朝裡面喊道:「興和叔!我是九流。」

    門裡應聲出來一位上了年紀的、腳下踩著棉布拖鞋的老頭,正是興和叔,老頭是有些糟蹋的,腳下那雙棉布拖鞋已經發烏的緊,眼角處還有些黃色的渾濁物。

    老頭兒抹了下眼,看清來人是田九流,便上前一把伸手攬著田九流,露出沒有牙齒的壓床嘿嘿一笑說:「九流,可是有些日子沒來你興和叔這兒了!」

    田九流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說:「叔,我有事兒想找你打聽,今兒來的緊,也忘記給你提燒刀子了。」

    興和叔望見季有錢詢問道:「這年輕人跟你一道兒來的?」

    田九流接道:「是呀,他是季有錢,我給你提到的過的。」

    興和叔望著季有錢就像是望見一樣兒寶貝,忙把二人引進裡屋,屋裡一片煙霧繚繞,正有幾桌閒著無聊的小混混在打麻將。

    見小混混們見興和叔,有一搭沒一搭地朝這老頭兒打趣。

    一個碼著牌的年輕混混說:「興和叔,你也不找個婆娘,這等兩天天冷了也沒個暖被窩兒的。」

    一個叼著煙,順帶著丟給興和叔一根的黃毛小子使壞嚷嚷著:「門口那條大黃看著不錯啊!老成那樣了,弄成狗肉火鍋,也好讓人家早超生不是!」

    一旁另一個穿皮襖的中年男人一巴掌趴在黃毛小子後腦勺教訓道:「你敢拿興和叔的大黃開玩笑,你丫的是想讓興和叔把你燉了吧!」

    興和叔還是憨憨地笑著,露出沒有牙齒的壓床,從兜裡掏出一包紅塔山,給眾人一一散上,然後不聲不響地領著田九流和季有錢到了後面的地下室。

    地下室裡冷清得緊,季有錢看到一張老床上面一床藍底兒的棉布被子,旁邊是一個煮麵條的灶台,一張小桌子。

    田九流進來後,逕直坐在床沿兒上,遞給興和叔一支散花道:「興和叔,有錢是自己人,我想知道你有沒有聽過李洪文這個人?」

    趙興和繃了繃嘴唇,下巴上亂糟糟的鬍鬚在燈下更顯得糟亂,把手裡的煙點上,說道:「李洪文啊!聽說過,聽說過!」

    「這個小子有股子狠勁,但對自己底下的弟兄出手闊綽,曾經傳出消息說這小子給手底下過命交情的弟兄買奔馳,自己開老式桑塔納。」

    「也就是近幾年上位的,砍殘了華北街的張有量,起先各位地下大哥都不服氣李洪文上位,結果,南海褚三爺家的褚青橫空出世,帶著李洪文走了一遭,讓各個地下勢力噤了聲音。」

    田九流面上神色陰晴不定,手上青筋暴起,問道:「褚家這個受南方青幫庇蔭的家族也要來北方插一槓子!有些欺人太甚了吧!」

    「李王爺那就沒消息?」

    興和叔搖了搖頭:「沒有消息,據說是褚青北上為了褚老爺子找血玉婆娑觀音,褚三爺跟李王爺暗中達成了協議,雙方默許了。」

    「李洪文有褚家在後面撐腰,怪不得上位那麼快!」

    「是呀,沒有褚家,誰會容忍一個後生爬得那麼快,壓在那些老人的頭上!」

    「也據說李洪文認褚三爺為義父,李洪文在苔原百分之五十的利益要上交給褚家。」

    說到這,趙興和直起身拍著田九流的肩膀說:「九流啊!遇事別扛得那麼緊。」

    田九流咬著牙,音色有些因激動而顫抖著:「我願意扛,南北世仇哪能不報,我不願當年北方七省弟兄們冤死,更不能讓阿梅枉死!」

    趙興和唏噓著,替田九流點上一根煙說:「這麼多年你還是忘不了,記得老幫主說過的那句話:念念不忘,必有迴響,有一口氣,點一盞燈。」

    「當年興和叔烙下病的腿一到天冷就疼得厲害,也是半截身體埋進黃土的人,以後能給你消息的時候越來越少了!」

    田九流這個臥蠶眉、身形巍峨的漢子神色動容地念叨著:「念念不忘,必有迴響,有一口氣,點一盞燈。」

    「曾經青幫拿走的,我田九流一定會拿回來!」

    季有錢感到田九流胸膛上一起一伏,手指尖止不住的顫抖,忙上前扶住田九流的後背,想讓田九流好受點。

    田九流深呼一口氣,搖了搖頭,平復了情緒對季有錢說:「不要緊的,都是陳年的舊事了。」然後又問趙興和說:「興和叔,褚家的褚青既然來北方走動,褚三爺門下的高手來得多麼?」

    趙興和說:「據說來了個高手,五十多歲的橫練十三太保門人,該人是大海潮生,巍巍崖岸自高的橫練偽境。」

    聽了這話,季有錢跟田九流不禁沉默,大海潮生,巍巍崖岸自高的橫練偽境在舊時江湖裡也是拔尖人物,雖然說不上是無敵,但放眼今時高手埋沒的社會,可以保證的是那些奪了冠的泰拳、散打、拳擊手,怕是對上崖岸自高的偽境橫練高手,兩者相搏就像是小孩子遇見成年人一般可笑。

    礦改日益緊迫,政策上打壓私人礦主,不可能讓季海跟周家同時強大,多數礦主都要成為這次改革的犧牲品,那麼勢必季海跟周家其中一個會敗落,也就說季家跟周家的火拚勢必來臨,季有錢跟周王旗必有一爭,也必定會跟李洪文,以及李洪文後面的褚家相爭。

    從興和叔的屋子裡出來,上了車,季有錢問田九流道:「青幫跟飄然相爭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田九流抽了一支煙,鄭重對季有錢講:「有錢,二十多年前,北方以飄然居這個第一幫派為首,南方以青幫為首,南北往來貿易、走動讓這兩個幫派產生了糾紛,時間久了都想吞掉對方,一統華夏幫派。」

    「那時候原本北方飄然一統北方七省,南北兩幫武鬥、文鬥,飄然都佔優勢,可惜的是,青幫借勢政府滅江湖,以至於當年去南方的飄然舵主人物、那幾千條漢子都進了監獄。」

    「混江湖的,底子哪有乾淨的,這幾千人要麼被判了重刑,要麼死在監獄裡。」

    「飄然居敗落了,青幫後來轉戰到香、港,後來又一大批人跑去了美國,成為現在華人影響力最大的幫派。」

    說到這,田九流眼睛濕潤了,哽咽著說:「阿梅,阿梅就是為了掩護我,死在軍隊的槍下的!」

    田九流這個巍峨如山的漢子,若流淚便是情到深處,但很快,田九流用手背擦了擦鼻子,平復了情緒對季有錢說:「有錢,之所以沒告訴你那麼多舊事,是因為我覺得不到時候,如果有一天你足夠強大,足矣睥睨整個華夏,我想我會藉著你的勢力去要回當年飄然的東西。」

    田九流說得很坦誠:「這也是為什麼我選擇去輔佐你,不提那些事了,在眼下,也最關鍵的是你要競爭過周家,只有季海實業強大了,你才有足夠的資本去平視著看世界。」

    季有錢點了點頭,扶著方向盤心裡有些焦躁:前兩次收礦競標,季海都以低於周家微弱的價格敗了,其中必有內鬼,可內鬼是誰呢?

    山雨欲來風滿樓,風過苔原,雨打秋涼,誰家能獨得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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