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僑小心翼翼地用鑷子把那顆小小的微粒放到高倍顯微鏡下仔細看,只能憑經驗初步判斷是金屬,還不能判斷出是從什麼工具上剝離的。
沈晉也湊過去看了一眼,黃銅色的,他不是這方面的專家,也是摸不著頭腦。
「要不然送去鑒證科讓他們給驗一下是什麼成分?」
楚僑搖搖頭:「送去鑒證科到得出結果起碼還要一天,咱們等不起。」
沈晉看著楚僑的表情好像一點也不遺憾,充滿智慧的眸子閃爍著精光,非常『真誠』地看著他。沈晉脖子往後一縮,不得了,總覺得這個年紀輕輕卻老謀深算的**醫有什麼『企圖』。
「你……有什麼快說……」沈晉伸手摸了一下後脖子,涼得很。
楚僑嘴角往上一翹,變魔術似的把旁邊遮蓋著什麼的白布一掀。一台嶄新、洋氣、看起來就很高端的、沈晉完全不明白是幹什麼用的機器就出現在了法醫室裡。
「這是……什麼?」沈晉盡量保持冷靜,因為這台機子一看就覺得很貴。
「簡而言之就是可以方便我們破案的玩意兒。」楚僑輕描淡寫地說。
沈晉心裡警鐘大作,警惕地問:「玩意兒?我怎麼覺得這個『玩意兒』非常貴?你買的……?多少錢?」
楚僑笑意更深了,沈晉幾乎都可以看見他的狐狸尾巴在身後翹啊翹。
「不貴不貴,才幾十萬而已。我先打電話跟廠家預定的,貨到試用三天付款。」
「什麼?!」沈晉覺得自己從頭皮開始一直麻到尾椎骨,「咱們隊裡的預算可不夠了啊!」
楚僑朝他眨眨眼:「誰說要隊裡出錢的啊,你家那位不是富得流油麼?」
「你也太黑了點吧,前不久才敲了他大哥一筆狠的……」沈晉斜眼看著楚僑,手指往他的解剖台一指,那是錢啊……
「不黑不黑,我挺白的。」楚僑摸了摸下巴,大言不慚地說。
「你一個做法醫的就不要跟人家鑒證科搶飯碗啦。」沈晉試圖曉之以理。
楚僑如夢初醒,走上前去以領導人的姿態用力握了一下沈晉的手:「多謝沈隊提醒,我這就去找丁局求加工資。」
「喂……」沈晉權衡再三,與其去找那隻鐵公雞最後還是得冷大哥掏腰包,好不如直接去找冷大哥,「好吧,你先用著,錢的事情好來搞定。但是下次買這麼貴的『玩具』一定要先和我們商量!」沈晉無奈地叮囑,這幫熊孩子喜歡拿高科技當玩具,哪一樣不是貴得離譜,還偏偏每個人都有正當理由,他又沒什麼立場拒絕。唉,只能再麻煩冷清風他大哥放點血了……
「小晉,楚僑那邊什麼進度?」冷清風坐鎮辦公室,負責指揮大家從嫌疑人的背景和周圍人入手調查。看見沈晉從法醫室出來了,於是招招手把人叫到身邊來坐。
「他從男孩的眼眶附近找到了一些顆粒,嵌得還挺深,很大可能是兇手留下的。」沈晉拉過自己的轉椅坐了上去,然後長腳一伸,在地上劃拉幾下就挪到了冷清風身邊,「對了,楚僑新買了個新玩具要找你大哥報銷。」
冷清風眼睛都不眨一下,答應了:「好呀,把對方戶頭給我,明天就讓我大哥給他們打錢。」
「喂……」沈晉捏了一下土豪的大腿,「你可別這麼寵著那幫熊孩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指不定哪天給你買一變形金剛立警局院子裡辟邪。」
冷清風按住他越發放肆的狼爪,笑道:「那敢情好,我也有這麼打算呢。」
沈晉瞅了他漂亮的臉蛋一眼,懶得跟丫置氣。
「你還別說,陳方明這個人頭腦聰明得很,給人配鑰匙居然配發了家。可惜沒有用這筆錢好好生活,害死了這麼多人實在是浪費。」冷清風桌上一沓嫌疑人的個人資料,上面詳細記敘了兇手當年是如何從一個窮困潦倒的街頭小販變成百萬富翁的。
「他年輕的時候長得也好看,否則李太太也不會跟他搞婚外情。」林堯沖了個電熱水袋往方兌懷裡塞。他倆運氣好,發生車禍的那段路很快被交警大隊的人派人清空了,總算是沒有在路上熬到半夜才回來。但是在別人車裡斗地主鬥得太興奮的某位仁兄出了一身汗,回來這段路風涼,這傢伙連打了一串噴嚏華麗感冒了……
「李太太跟這個陳方明是真愛吧,她兒子被姦夫搞死了愣是憋了二十多年都不說,還裝得那麼可憐。」鄭少楓咬了一口香蕉跑來辦公室串門。
丁靈凌想了想,說:「我倒覺得她可能不是故意隱瞞,是不願意去想,不願意去相信。」她舉了個例子,「有些人性格非常軟弱或者說是個人能力不行,做很多事情不順。這種人很多情況下會將自己的失敗推到外界上面,總是要怪這個怪那個的,從來不願意去反思是不是自己的問題。」
「這麼說這個李太太也是這樣,她明明懷疑或者說基本可以肯定是陳方明殺害的她兒子,但她就是不願意相信,所以一直刻意不去往那方面想。」方兌抱著暖水袋順著丁靈凌的話分析。
丁靈凌點點頭:「因為真相不是她的精神能夠承受的,所以她會故意迴避,甚至會自己編造出理由來為陳方明開脫。當時陳方明和她的事並不是眾人皆知的,所以這個人根本沒有進入警方的視線。二十多年了,她雖然用這種方法在她自己的腦子裡為陳方明擺脫了嫌疑,但是她卻免不了受自己內疚的折磨,所以難怪我們今天去見她的時候,她的精神狀況非常不穩定。」
「等一下!這個陳方明從前是在街上給人配鑰匙的?!」沈晉靈光一閃,忽然想起楚
僑發現的那個微粒是黃銅色的金屬,如果他沒猜錯的話……
「沈隊!那個微粒鑒定結果出來了,你猜是什麼?!」楚僑興奮地拿著鑒定報告衝進了辦公室。
「是鑰匙吧。」沈晉說。
楚僑看了江戶川沈晉一眼——不帶這樣搶風頭的。
「我在那個男孩的眼眶處發現了不規則齒狀劃痕,那一小粒黃銅微粒就是從一個劃痕造成的坑裡找到的。」
「這麼一來就板上釘釘了。」冷清風愉悅地準備通知隔壁兩屋子猩猩拿武器抓人。
「這種黃銅製的鑰匙相當常見,咱們哪能保證陳方明一定會留著那把鑰匙。」
林堯的顧慮是對的,兇手第一次雖然是激情作案,但也不能保證他有收集作案工具的癖好。
楚僑笑著搖搖頭,說:「一定能找到那把鑰匙。我檢查了你和方兌帶回來的那具屍體,雖然因為曾經被棄置在荒野遭受了野獸的啃噬,但我用儀器將上百種動物的齒痕分離出來,最終在他眼眶處也找到了和第一位受害者身上相吻合的鑰匙劃痕。石頂天和他奶奶的屍體上,他的處理手法精進了不少,但是第一下仍是鑰匙劃痕。看來我們這位兇手對最初用的作案工具始終放不下。」
「好,我們馬上出發。」冷清風下令。
抓捕陳方明的工作比前期工作要輕鬆很多,雖然他用的是假身份證入住的酒店,但林堯可不是吃素的,早就把他的行蹤給牢牢掌握了。
沈晉帶著一部分人把守賓館各個出口,冷清風帶著一夥猩猩們闖進裡面抓人。
在陳方明的賓館裡警方找到了大量有關眼球移植的中外獻,上面用筆作了細緻的筆記,看得出他為此下了很大的功夫。
那柄挖掉了無數受害者眼球的鑰匙就掛在陳方明的脖子上,貼身收藏。楚僑摘下那柄鑰匙問了問:「用氨水洗過了。」
「還能找到線索嗎?」冷清風問。
楚僑點點頭:「放心,現在科技這麼發達,用氨水洗掉證據的方法已經是老黃歷了。」
「要與時俱進知道不?」楚僑伸手將那柄鑰匙吊在陳方明面前晃了晃,得意地說。
被捕了的陳方明在警局裡交待情況也很爽快,冷清風和沈晉兩個人幾乎沒怎麼費力就把所有受害者的埋屍地點給問出來了,列了張表交給林堯他們通知各地警局派人去挖屍。
「我的兒子……是我害了他……」交待完所有問題的陳方明痛苦地用手捂著臉,他沾滿血污的雙手被銀亮的手銬緊緊銬住,發出『錚錚』響聲。
「你兒子的眼睛因為你的失誤用火鉗戳瞎了確實非常可憐,但這不能成為你殘害別人孩子的理由。」冷清風淡淡地說。
「我就快要成功了!!真的!!我就快要成功了!原來是要有親緣的!要有親緣的啊!」陳方明癲狂地晃動手銬,發出野獸般的嚎叫。
沈晉歎了口氣,看來石頂天和他奶奶同時落入他的魔爪,倒給了他新的靈感——要用有血緣關係的人去做實驗。不知道他有沒有勇氣挖掉自己的眼球給他兒子按上……
父愛重如山,父親的愛,愛得深沉,愛得無言。總可以傾其所有為孩子付出,但再濃烈的父愛也不能成為犯罪的借口。他的兒子若是知道自己的父親為了自己的眼睛在二十年多年間殺害了許多與他年紀相仿的孩子去做那項血腥的實驗之後,恐怕對光明的渴望也會打上陰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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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算是搞定了這個案子,這週末加了班,下周補兩天假!」冷清風伸了個優的懶腰,豪爽地給全隊人員放了假。
「那可不行!」方兌鼓著嘴反對。
「咦?」
全隊人員集體對方兌行注目禮,方小兌同志帶頭反對放假,這可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
「嗯?不扣全勤的。」沈晉眨眨眼,用誘惑的口氣說道。
誰知方小兌同志堅定地搖了搖頭:「不行。」
「為啥?」這下子全隊人的好奇心都被他吊起來了,都想知道這方兌非要上班的理由到底是什麼。
「下週一局裡那個學大賽就要比了,我要上台朗誦,你們可得全部到齊了給我捧場。」
「……」林堯額頭瞬間滴了一滴冷汗下來,居然忘了這一出!
「……」丁靈凌看了眼林堯——就說我要去相親!
「……」楚僑和鄭少楓兩隻也互相看了一眼,腦子飛快地轉著,拚命想借口。
「咳……嗯……」沈晉咳嗽了一聲,讓冷清風發話。
冷清風雙手插在口袋裡,無所謂地說:「難得咱們隊裡出了一個有學修養的人,咱們都要熱情支持嘛。下週一照常上班,補休順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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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比賽的當天,方小兌同志在台上閉著眼睛對著音效極好的麥克風深情朗誦自己的『大作』。
台下丁局的臉色很黑,m.a.c全隊人員的臉色也很黑。大家正襟危坐,兩眼放空。
警局裡其他部門的同事們紛紛側目偷看局長大人和m.a.c的同僚,發現他們都聽得認真,於是紛紛竊竊私語:「莫非是我們學素養不夠,所以才沒有發現小方同志那首詩裡蘊藏的內涵?」
「喂……」沈晉用手指悄悄戳了一下冷清
風,「你也給我寫封情書吧。」
冷清風挑了挑眉,從牙縫裡擠出一句:「現在這個年代不流行那個……」
沈晉不樂意了,嘟囔道:「這可是你先追的我,你連情書都不寫一點誠意都沒有!」
冷清風沉默了一下,終於在方兌一臉興奮地接受全局鼓掌歡呼的時候答應了。
恢復上班的第一天,冷清風破天荒地支使沈晉去食堂買早餐。
等沈副隊長帶著一大包早餐到辦公室的時候,在自己辦公桌上發現了一封用藍色信封裝著的信。
呀呵,還真寫了啊。沈晉瞟了一眼仰躺在沙發上專心致志玩掌機的冷清風,忽然開始有點期待了啊。
放下手中的早點,沈晉小心翼翼地拆開那封信,抽出信紙,信紙被簡單地對折了,沈晉吸了一口氣,把它打開。
上面是與冷隊長性格相符度100%的張狂字體——
我愛你。
冷清風
「喂……只有一句話啊,太簡單了……」沈晉拿著信紙走到沙發旁邊,用信紙搔了一下被掌機擋住了大半張臉,但是不小心露出了紅紅的耳尖的冷大隊長。
「哼哼,背面還有一句呢。」冷清風輕咳了一聲,提示他。
沈晉扭著手腕把信紙翻了過來,只見背面寫著——
iloevyou!
lengqingfeng
沈晉再也忍不住了,用信紙遮住臉,哈哈大笑了起來,他現在忽然有一種很想伸手摸摸某人腦袋的衝動。
「喂……你的英,真的……很差……」笑夠了以後沈晉溫柔地說。
冷清風抿著唇放下掌機,略有不滿地看著某個想要情書,寫給他了之後又狠狠嘲笑不知好歹的某人。
冬日的晨曦透過窗戶照在相愛的兩人臉上,暖暖的。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足量吧~~~
咱們下個案子見~=3=
話說我寫到最後忽然忍不住用東北口念冷隊的名字……
小瀋陽的那段太經典了,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