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北小學是a市幾所重點私立小學之一,以學校接近100%考入重點初中的升學率和學生家長非富即貴的顯赫身份而揚名。因此,即使每年的學費超過了六位數,報考這所學校的人數還是遠遠超過學校的預定招生人數。報名的學生家長都是各行各業有頭有臉的大人物,不能輕易得罪,於是學校索性採取了「搖號入學」的方式,能不能進去全憑各自的運氣。
只不過就算是這樣仍有沒有搖上號的學生家長跑到校長辦公室去鬧事,習慣了享受優等資源的特權階級哪裡受得了拒絕的滋味。學校每年為了安撫這些鬧事的家長都費了不少力氣。
去年剛剛入學的王皓偉在這幫學生之間顯得有些「特殊」,因為他的父親只是個普通的生意人,他的家庭資產也只是剛剛達到入學的及格線。
「小偉啊,你能進古北小學讀書是非常不容易的,可花了我不少錢。你進去之後一定要好好學習,爭取當上班幹部,還要努力和同學們都搞好關係,以後對爸爸的生意有幫助。」王皓偉的父親特意在他入學前把他叫到自己身邊語重心長地跟他說了這番話。
古北小學的學費對於一個普通的生意人來說算得上是一個不小的負擔,同樣家境的人面對這樣漫天要價的昂貴學費往往都是望而卻步了,但是王皓偉的父親卻不這樣想。他不單單把這每年二十來萬的學費單純看成兒子讀書的費用,他希望的是每年靠著這些錢能通過兒子與他那些出身顯赫的同學家長搭上關係,在國內做生意靠得就是圈子,生意人都喜歡跟自己圈子裡面的人做生意,這樣錢就是在圈子裡面滾來滾去,肥水不落外人田,如果能靠著兒子的關係讓自己進去其他學生家長的那個圈子,肯定能讓自己的生意越做越大,這樣想就完全不會覺得二十來萬的學費貴了。
小皓偉只是個六歲的孩子,他坐在父親的腿上似懂非懂地聽著父親的教導,享受著這片刻難得的父愛。他的父親平日裡忙於生意,一個月都難得回家一趟,在他的印象裡,父親總是一個非常嚴厲的存在,父親的話就像聖旨一般無論是他或者母親都必須要無條件遵從,更不要說有這樣跟自己父子親密的時刻。
在入學前,將來負責代班的班主任對班上每一個學生進行了一次家訪,名義上是家訪,說白了也就是先對學生的家庭情況進行一次徹底的摸底,盤算一下在入學之後有哪些學生需要格外照顧,有哪些學生疏忽一點也沒有關係……
王皓偉一家住在a市市中心的高檔住宅小區裡面,一平米均價要六萬以上。這對於平常人來說已經可望而不可及的地方在來訪的班主任眼裡卻算不上什麼。
王皓偉的父親眼力勁兒好,在班主任進門之後的一抹虛偽的笑容中察覺到了一絲輕蔑,立刻把準備好了的一個厚厚的紅包塞到了女老師手裡,班主任捏著紅包掂量了一下,似乎對這位家長的「誠意」很滿意。當即答應在入學儀式之後會給王皓偉一個「官」當當。
小皓偉雖然對大人們之間的虛以委蛇不是特別明白,但是他扎扎實實看見了父親為了他而對年輕的女老師點頭哈腰的竭力討好的情景,心裡暗暗決定一定要聽父親的話在學校好好讀書,也要努力跟同學們搞好關係。
入學之後班主任如約給王皓偉按了個音樂課代表的職務,在班上五十多個學生之中有四十多個班幹部的情況下,總算是聊甚於無。王皓偉在班級中表現特別活躍,畢竟都還只是孩子,與生俱來的等級觀念並沒有貫徹得那麼徹底,他很快就跟所有同學都打成了一片。除了關注與同學之間的關係之外,小皓偉讀書也特別刻苦,除了老師佈置的任務之外,還主動參加了古課外班,孫子兵法、唐詩三百首都能倒背如流。
再勢力的老師也總得在表面功夫上做得好看一點,於是小學一年級第一批加入少先隊的名單中理所當然的有了王皓偉的名字。這是王皓偉第一次感受到憑自己的努力得到獎勵,所以他對班主任親手給他繫上的紅領巾特別珍惜,也時時刻刻提醒自己作為一個少先隊員應當更加努力幫助老師和同學們,事事應當身先士卒。
龔思雪的失蹤讓王皓偉消沉了好一陣,他陷入了深深的自責,覺得自己沒有好好照顧小妹妹,對不起自己少先隊員的身份,睡覺的時候躲在被窩裡攥著自己的紅領巾哭過好幾次。
古北小學是培養精英起步的地方,學校除了在書本方面的教育之外還為學生們提供了社會科學、人科學等多方面的教育資源。如今正值四月春光正盛的時節,學校特意組織了一場郊遊活動讓學生可以邊遊玩邊寫生。
學校包下了專門培育百花的天香園中的幾個院子,春光朦朧,朝陽似霧,放眼望去百花齊放色彩斑斕,一片奼紫嫣紅。一縷琴音輕如梵唱,隨著清風漾開。
學生們正是好玩的年紀,比起這世外桃源般的美景更希望的是去遊樂場、遊戲廳之類的地方嬉戲玩耍。不到半個小時,初到此地的新鮮勁過了之後便齊齊嚷著要走,帶來的畫具、書本扔得滿地都是,更有彪悍點的直接往樹上爬,使勁搖晃脆弱的花枝。
這些學生可都是得罪不起的小霸王,孩子們的哭鬧聲此起彼伏,沒完沒了的聒噪,吵得人心煩意亂。班主任把王皓偉喊來,小皓偉大概是在她心裡唯一能隨意使喚的學生。
「你和班長去把我們班的人數點齊,我們馬上去遊樂場。」班主任對王皓偉說。她和其他幾個班的班主任剛剛和校長通了電話,把現場的情況進行了匯報,校長同意讓一年級的學生改去遊樂場繼續春遊活動。
王皓偉得到班主任的命令像是得到了諭旨一樣高興,立刻把小手往背後一背,雄赳赳氣昂昂地指揮同學們收拾好自己的東西上校車。
每個班平均都有五十多個學生,只有一個班主任和幾名任課老師帶隊,這個年紀的學生皮得像猴子似的,單憑幾個
個大人根本管不過來。學生家長中有在市局工作的領導,內部消息知道了現在m.a.c正在查的那個兒童屍骨案,於是跟其他幾名家長一合計,各自從家裡抽調了幾名私人保鏢去為學校的春遊保駕護航。有錢人普遍都惜命如金,請來的私人保鏢很多都是花大價錢雇來的從特種部隊退役下來的士兵。有他們在暗中保護,學校老師們的神經總算是不用那麼高度緊張。
遊樂場與被單獨包場的天香園不同,是個完全開放的場所。訓練有素的私人保鏢們很快分散開來,各自佔據有利視角對學生們進行全方位無死角的保護。
被賦予清點人數之職的王皓偉拿了個小本子記下了自己負責的十幾個同學的名字,每到一個新的集合點就拿出小本子一個一個打勾。
幾番下來,王皓偉也沒有認真地玩過幾個項目,只是專注在他的小本子上。也許是他太過於乖巧,又或者因為他負責的態度讓他的角色已經從需要被保護的學生轉換成了負責守護學生的老師,不單單是老師、連帶著那些私人保鏢的注意力也都勻到那些三番兩次想往噴泉的水池裡扎猛子的調皮小鬼們身上。
「喂,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玩捉迷藏呀?」一個孩童稚嫩的聲音細聲細氣地在王皓偉背後響起。
王皓偉正忙著對照本子上的同學名單查看周圍的同學人數,冷不丁地從背後傳來一個聲音,他以為是班上的同學,於是回答:「你先和其他同學去排隊吧,這個茶杯轉要排一會兒的。於老師讓我負責點名,我就不去玩了。」
身後的那名同學沉默了幾秒,湊近他,低聲說:「你想不想見思雪?」
聽到思雪的名字,王皓偉驚得渾身一震,手裡的本子都掉在地上了,馬上轉過身去。出現在眼前的並不是他朝夕相處非常熟悉的同班同學。而是一個陌生的孩子,面黃肌瘦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身上穿的那套勉強能算是「衣服」的布料,與周圍那群富有的孩子顯得十分格格不入。
「你是誰?你為什麼會知道思雪?」王皓偉很警惕,在思雪失蹤之後他的父母跟他千叮嚀萬囑咐不要和陌生人講話,也不能跟陌生人走。只是他們忘了提醒,這「陌生人」的定義不單單是面目可憎一臉賊相的壞人,還可以是漂亮的小姑娘,又或者是孩子……
「你跟我走就知道了,你不想把思雪找回來嗎?」那個瘦小的孩子臉上掛著與他年齡不符的訕笑,他把話講得雲淡風輕,彷彿王皓偉再由於一會兒他就要走了。
「想!」思雪的事情讓小皓偉自責了很久,一直因為自己班幹部和第一批入少先隊的身份讓他對責任感看得非常重,那一次在市民公園思雪被人拐走的事情他完全歸咎於是自己的疏忽,而且在家也聽到過思雪的媽媽跟他媽媽打電話哭訴警方至今沒有找到思雪的消息,讓他更加著急。在家的時候他也會偷偷用剛學會的拼音拼出思雪的名字上網搜索,想要看看消息靈通的網絡有沒有關于思雪下落的消息。
「那你跟我來吧,我帶你去找思雪。」瘦小男孩說。
王皓偉嘴唇動了動,腦袋裡兩個名叫「去」和「不去」的小人在互相打架。
瘦小男孩也不含糊,作勢要走,王皓偉果然上當不再猶豫,馬上跟著他走了。
十五分鐘之後,一年級的所有孩子都排隊玩完了「茶杯轉」項目,挨個在集合點簽到集合。玩累了的孩子們紛紛取出背包裡帶來了的零食和飲料坐在樹蔭下歇息。王皓偉那個班的班主任環顧四周,幾位重要人物的孩子都在。又看了眼班上的其他孩子,都好好的在那邊休息。
「王皓偉?」她忽然想到了一直被她忽視的那個孩子,終於發現了他不在集合點的事實,嘴裡倒吸的一口涼氣,好半天才幽幽地自言自語:「不會的,那孩子一向乖巧不會亂跑,肯定是去上廁所了。」
鎮定下來之後,她叫上兩個男老師同他一起去附近的公廁尋找小皓偉,幾番尋找下來卻連王皓偉的影子都沒找著。
班主任化得一絲不苟的妝容撲簌簌地往下掉起粉來,雙腿似乎維持不了高跟鞋上的平衡,腿肚子打了幾個顫竟直挺挺地倒下了。
丟了孩子這可不是小事,往小裡說這是在學校組織的活動中發生的事情,學生家長肯定不會放過他們,再者古北小學一直是有權有勢的家長趨之若鶩的選擇,這幫家長比起學校來說只會更勢力,一旦他們小學的學生出事了,那肯定會在那群家長圈子裡的聲譽一落千丈,以後學校說不定會變得門可羅雀。
就算校領導們再不情願將此事公開,但他們深知把事情捂著的後果更嚴重,領導層緊急召開電話會議,幾番討論之下,終於決定還是趕緊聯繫在市局任職的那位家長,直接調派精英部隊進行尋找。
得到消息的丁局長狠狠一錘桌子,桌子上的陶瓷茶杯連著蓋兒齊齊蹦了起來發出磕剎的刺耳響聲,他狠狠地說:「這幫有錢人就是會添亂!都知道現在是特殊時期,我們也給各個學校發了不要去人員雜亂的公共場所春遊的通知,居然還會帶隊集體去遊樂場玩!」
「還不是仗著有私人保鏢保駕護航才肆無忌憚,但是那些私人保鏢是受雇於私家的,只會把自家小主人看牢了,只要主人家的孩子沒事,他們的任務也算是完成了。」方兌無奈地說,「再牢靠的保護都不如不要涉險來得安全,唉。」
「丁局,現在生氣也無濟於事,最重要的是趕緊通知遊樂場那邊封鎖園區,直到我們趕到現場對遊客身份一一核實之後才可以挨個放人。對了,那邊不是有二十多個私人保鏢麼,讓他們拿到遊樂場的精細地形圖,對犯罪嫌疑人有可能帶著王皓偉逃跑的缺口進行封鎖。」冷清風沉穩地說。
沈晉憂心忡忡地說:「王皓偉的班主任在報警之前私下尋找了十幾分鐘,耽誤了找人的黃金時間,這十幾分鐘已經
足夠讓犯罪嫌疑人帶著王皓偉逃出遊樂場。」
林堯搓著手,苦笑道:「我這邊已經連上了遊樂場那邊所有的監控探頭,他們倒還算是捨得花錢在監控上,但是遊樂場人多又雜,遮擋物也多,跟市民公園一樣都是hard模式。」
丁局長聞言汗流得更急了,王皓偉是龔思雪失蹤案的連帶人員,多年的辦案經驗告訴他王皓偉的失蹤絕對不是個意外,犯罪嫌疑人肯定是盯上了他才下手的,說不定上次在市民公園的時候本來就是想將龔思雪和王皓偉同時拐走的,只是最後不知道為何只成功拐走了龔思雪一個人。在發現兒童屍骨坑之後,丁靈凌曾經直言龔思雪生還的可能性幾乎為零,如今與龔思雪有關的王皓偉也被拐帶走了,只怕是今天之內不找到人,這孩子的性命大概也保不住了。
「不管有用沒用,你先盯著這塊。」冷清風一揮手,指揮道,「其他人全部跟我一起出隊去遊樂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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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是下午三點,大部分人回家都差不多是下午五點鐘,如果全面阻止群眾離園恐怕會引起激憤,所以給警方的時間只剩下兩個小時不到,找到王皓偉刻不容緩!
冷清風帶著方兌和丁靈凌在遊樂場大門口當人肉偵察器,特別是丁靈凌有天生的微表情檢測天賦,基本在警方控制住的情況下,犯罪嫌疑人就算是把王皓偉弄暈或弄死藏在遊樂園的某處而自己混在出園的遊客之間出去在這種壓力之下也難免會露出破綻。丁靈凌等得的就是犯罪嫌疑人露出破綻的時機。
沈晉帶著從特警隊借來的一隊隊員把遊樂場各處有可能作為犯罪嫌疑人隱蔽或逃跑的出口封鎖住,任他化成一隻蒼蠅也逃不出沈隊設下的五指山。
出了這麼大的事,古北小學的校長也趕到了遊樂場。他穿得西裝筆挺,脖子上繫了一根價值不菲的領帶。他一來就找到現場負責辨識工作的警察問到誰是現場的總指揮。
得到答案之後,他蹬著那雙擦得珵光瓦亮的鱷魚皮皮鞋,快步走到冷清風那邊,頤指氣使地對冷隊長的背影大呼小叫道:「你們警方一定要立刻幫我們把學生找到!否則我保證讓你職位不保!」
冷清風是何許人物,他幽幽地轉過身來,仗著自己頎長的身高以居高臨下之姿很不耐煩地看向在他眼裡如同跳樑小丑的中年男人。雖然他穿著襯衫牛仔褲,配了一雙沈晉給他買的平價運動鞋,抱著胳膊站在那裡,卻有著如同九五之尊的威風氣派。與他比起來,渾身高檔名牌混搭的古北小學校長卻顯得十分「寒酸」。
冷清風很不喜歡自己在辦案的時候被「蒼蠅」騷擾,更何況冷隊長本就出身高貴,生來不用和這些跳樑小丑多費口舌。他皺起劍眉,用「識趣點就自己滾」的眼神審視著校長,心裡想著是自己動手把人踢走還是派下面人把他踢走。
「你、你聽到沒有?!我是古北小學的校長,我們的學生可都是你們小警察得罪不起的人物,你還不趕緊加派人手幫我們找、找人?!」在冷清風不怒自威的氣勢下,常年接受眾星捧月對待的校長也不由得講話磕磕碰碰起來。
「哼,我現在知道為什麼你們能把孩子弄丟了。」冷清風涼颼颼地來了一句。
「什麼?」校長問。
「因為你chi—wu——en」冷清風撩了一下自己挺拔的鼻尖,一個音節一個音節囂張地拼出來。
「校長,現在我們這邊情況比較複雜,您不如先隨我去遊樂場的管理處一起開個會,指導一下我們的工作怎麼樣?」這位校長大爺不知好歹地對冷清風再三出言不遜,丁靈凌一看情形不對,趕緊在自家隊長發飆之前把人拖走,免得二叔郵箱裡又多收到針對他們m.a.c的投訴信。
為了安撫排隊等待警方篩查的遊客情緒,冷隊長大手筆給所有排隊等候的遊客一家一份遊樂場最貴的零食套餐,還承諾給他們每人一張不限日期的遊樂場門票以彌補他們耽誤的時間。如此之後,排隊出園的人群們的情緒總算是平復了下來,警方的排場工作也愈加順遂了。
「我忽然發現錢果然是萬能的。」站在冷清風旁邊的一名負責維持秩序的警察親眼看著冷隊長從口袋裡隨手掏出一張黑卡來,輕飄飄地就刷掉了六位數,輕鬆地化解了群眾的激憤,不由得感慨道。
方兌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貼近他的耳朵說:「我們隊天天都在接受這種洗腦教育。」
「咳咳。」丁局長假意咳嗽一聲,暗示他們不要忘了「禁止炫富」這條m.a.c獨有的特殊隊規。他是通過林堯開發的專線視頻軟件發出的聲響,這是可以讓m.a.c的所有隊員在外辦案的時間可以享受到不受其他頻段干擾的專線視頻通訊系統。這種通訊方式比的之類的通訊功能有更穩定、更清晰的特點,很多現場的細節可以通過這個app直接掃瞄到林堯那邊用超級計算機進行數據分析,大大提高了破案效率。
眼看著天黑了下去,雖然有冷清風親自把關,但是警方的排查工作仍沒有任何實質性的進展。
林堯在視頻另外一端說:「老大,我這邊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但是沒有發現王皓偉被帶出遊樂場的蹤跡。」
丁靈凌問:「從王皓偉那個班中午午休的地點為圓心開始追蹤,一路追過去還找不到?」
林堯沮喪地說:「我從老師報案的時間前推半個小時,王皓偉那個時候還在原地跟其他學生講話,然後就跟人結伴走了,估計是去了洗手間,再然後就沒了。」
「就沒了?」冷清風蹙眉詢問,「沒了是什麼意思?」
「就是王皓偉進去洗手間之後就再也沒有出來過,我把從王皓偉進入洗手間之後兩個多小時的監控錄像用計算機逐幀檢查過了,沒有人為剪輯的痕跡,也沒有王皓偉離
離開的痕跡。」林堯說。
「我已經派人把洗手間內外全都檢查了一遍,沒有藏人的地方。」沈晉通過視頻軟件補充道。
「一個活生生的小孩不可能就這麼憑空消失掉了,就算是再厲害的魔術師用的也是障眼法……」冷清風講到這裡頓了一頓,像是想到了什麼,久蹙的眉頭忽然舒展開來,展現出如同柔嫩的柳葉經由微風撫慰之後的美態。
「障眼法!」
「障眼法!」
冷清風、丁靈凌和視頻另外幾端的沈晉、林堯幾人幾乎是同時發出驚叫。
「對呀,我怎麼沒想到這個。」林堯懊喪地說,手指飛快地在鍵盤上起舞彷彿要把鍵盤戳出幾個窟窿似的。
遊樂場每天中午都會舉行一場環繞整個遊樂場的盛大卡通□□,由前來兼職的人員穿上厚重的卡通服裝來扮演各式各樣主題中的卡通人物。這樣的卡通形象本職工作就是跟孩子們拍照逗樂,是最容易跟孩子們接觸的人員,也是最不容易引起懷疑的人群。
這個遊樂場規模很大,老闆也捨得在這些表演節目上投入本錢,請來的這些兼職人員少說也有兩百來個。這些人每天只來中午那一個小時,當天工作完就當天領現金作為酬勞,流動性很大。因為只需要穿上卡通服裝,而且不需要露臉,所以對於扮演者的要求基本只有體力好,能堅持一個小時穿著厚重的卡通服飾蹦蹦跳跳就成,一般人很容易就可以申請到這份工作。如果擄走王皓偉的犯罪嫌疑人是混在這些人裡面的,那倒是可以做到完全不惹人懷疑而且可以消失得無跡可尋。
「你們看這只龍貓!」正當幾個思索之際,林堯已經手快地從監控中調取出了他覺得有可能是犯罪嫌疑人偽裝的部分,他懷疑的人是一隻「龍貓」,這只龍貓胖乎乎的,手裡舉著一片荷葉,天然呆一樣地站在洗手間門口。這只龍貓其實是卡通□□中由工作人員扮演的卡通形象,林堯把圖像發到其他人的手機上,說:「我先前只是把注意力放在找王皓偉身形相同的小孩身上,完全沒有留意在監控中其他怪異的地方。比如這只龍貓,他的卡通套裝太厚了,又佔地方。這個遊樂園的廁所內部空間不大,穿著這麼大的套裝進去連轉身都十分困難,更不要說在裡面脫掉衣服再上廁所。一般人肯定不會就這樣走進去,那麼只有一種可能,這件龍貓套裝就是犯罪嫌疑人的『障眼法』。」
「龍貓的特點就是頭小肚大,穿著這套衣服進去,再裝個小孩在『肚子』裡面簡直易如反掌。」沈晉說,「快讓遊樂場負責招收兼職的部門查一下僱員記錄。」
遊樂場人力資源部的經理被叫到管理處的時候顯得相當不安,一是因為作為平頭百姓從來沒見過這麼多警察三堂會審的架勢,二是他們招收兼職人員的過程驅使確實相當不規範,他心虛得慌。
丁局長拿出打印出來的龍貓照片擺到人力資源部經理面前,說:「劉經理,請你仔細辨認一下這個卡通形象是不是你們官方展出的□□卡通形象之一?」
劉經理仔細看了一眼那個照片,說:「好像是的。」
丁局長氣悶,咳嗽一聲,說:「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麼叫『好像是』?」
劉經理點頭稱是,慌慌張張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皺巴巴的餐巾紙擦了一下腦門上的冷汗,生怕丁局長他們捎帶著要來查他們遊樂場用人不規範和偷稅漏稅的事情。
「我、我其實也不是特別清楚,負責□□設計和服裝的是我們遊樂場另外一個外包的團隊,我們也根據他們提交的用人需求來臨時僱人,付個工資而已。具體的得找他們團隊的負責人才知道。」
「那就趕緊把人找來!」丁局長用指節叩擊桌面,他年輕的時候也是從小刑警一步一步踏踏實實地往上做起的,這些個生意人肚子裡的花花腸子不用猜都摸得清清楚楚,與其跟這個經理兜圈子,還不如把最直接知道內情的人找來問。
好在卡通□□活動舉辦的這幾個月間,負責□□一切事宜的外包公司一直駐紮在遊樂場內部,於是親自經手□□卡通服飾的工作人員很快被叫去了管理處。
「對的,這就是我們定做的□□服裝。」負責服裝的工作人員仔細看了看那張照片,篤定地說。
丁局長一挑眉,問道:「為什麼這麼肯定?會不會有人從外面帶這種服裝進來?」
工作人員說:「不會的,這個就是我們定做的衣服,為了方便統一管理和版權問題,我們定做衣服的時候都會特意在交給廠商的圖紙上跟原作製作出些許的差異,比如這只龍貓的耳朵就要比原著的要長一倍。」
丁靈凌看著那跟原著相差無幾的龍貓不禁莞爾——這也算有差別?要是宮崎駿他老人家來告絕對一告一個准。
「再說了,這種卡通服飾的體積非常大,為了撐起重量和形狀,不能進行壓縮,否則就會非常起皺非常難看,如果外面有人帶這種衣服進來肯定會引起大門檢票處的注意的。」
丁局長聞言點點頭,這話說得倒是有一番道理,比起親自參加卡通人物的兼職,從外面自行定做一套服裝然後帶進遊樂場顯然更容易引起遊樂場工作人員的注意。
「但是遊樂場的大門口也會站著幾個歡迎遊客的卡通人員。」那名工作人員補充道。
「如果混在門口那些崗位的卡通人員一起,再悄悄溜走倒是可以做到不動聲色。」丁靈凌說。
「恐怕犯罪嫌疑人是真身上場的,你們能提供扮演龍貓的這位兼職人員的基本信息嗎?」
劉經理在額頭上胡亂抹了一把,說:「基本信息的表格倒是有,但是一般來兼職的也就是來兩三次,挺多人懶得填。
只有名字和電話,因為怕萬一訂好了時間的人忽然有事請假,這樣就可以馬上打電話讓其他人頂上。」
「成,有名字和電話也ok。」林堯說,對於他這個電腦高手來說只要有個名字其實就能追蹤到那個人,有了手機號碼就更容易了,因為國內的電信運營商已經在幾年前取消了無記名手機卡的發放,逐步推行手機實名制,也就是說基本上有個手機號就能揪出機主本人來。
拿到名字和手機號碼之後,林堯幾乎只花了兩分鐘就把人檢索出來了。
丁靈凌看到機主本人的頭像後訝異道:「飯盒男!」
「飯盒男?」丁局長被她這一嗓子喊得是雲裡霧裡。
冷清風問:「你認識這個人?」
丁靈凌回答道:「對,是我上次去警校找喬海潮的時候再宿舍樓裡遇到的一個男生,當時還跟他講過幾句話。」
「喬海潮又是誰?」沈晉問。市局去警校舉辦那場交流講座的時候正好趕上冷清風和他去私人小島上度假,回來之後也是一直忙著兒童屍骨案,再加上喬海潮並沒有進行實質性的犯罪,所以丁靈凌一直沒有把喬海潮的情況向兩人通報。
「那鈴鐺你和林堯去跟進飯盒男這條線,我和沈晉繼續帶隊在遊樂場這邊排查。」冷清風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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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靈凌和林堯分頭從遊樂場和局裡出發,在警校門口碰頭。林堯帶上了微型計算機,外形看起來像個平板電腦,只有巴掌大小,但跑數據的能力卻遠超一般的台式機。
飯盒男的名字叫杜噸,名字是挺噸位級的,與他麻桿似的身材完全不符。林堯之前打了他幾個電話都打不通,打電話給他的輔導員也是聯繫不上他,只得先去學校找他的同學打聽。幾番輾轉之下,終於在校醫院把人找著了。
人是找著了,只是飯盒男此時臉色蠟黃,氣若游絲地躺在校醫院簡陋的病床上掛水。
「杜噸同學這是怎麼了?」丁靈凌找來校醫院值班的護士問道。
「哦,只是普通的吃壞了肚子。現在的學生啊,放著好好的食堂不吃,偏喜歡去外面小攤上買垃圾食品,那些油炸水煮的東西鬼知道是什麼材料做的,這不,吃了以後馬上就躺咱們這兒來了。」值班的護士是個約摸四十歲的中年婦女,一邊查看杜噸的病歷一邊碎碎念著,似乎對這群很不講衛生的學生相當不滿。
「杜噸同學,你感覺怎麼樣?」丁靈凌走到杜噸的病床前把剛才在校醫院門口順手買的幾斤水果放到他的病床前。
飯盒男偏過頭見是丁靈凌來看他,激動得掙扎著要起來,被丁靈凌及時制止了。他手背上還插著針,臉色因為拉肚子脫水而顯得十分憔悴,就他現在這幅樣子絕對不可能有力氣去遊樂場拐帶一個六歲多的小男孩。
「杜噸同學,我問你幾個問題可以嗎?」丁靈凌說。
「當然可以。」飯盒男還沉浸在丁靈凌帶來的那幾斤水果的感動中,淚眼汪汪地看著她,一副小白兔樣任君擺佈的樣子。
「你是不是在城郊遊樂場裡登記過卡通□□的演藝人員兼職?」丁靈凌問。
「對,下個月我媽過生日正缺錢給她買生日禮物,正好在網上看到遊樂場那邊招兼職,我就網申了一下。排班的每天只要去兩個小時,時薪五十,挺不錯的。」飯盒男回答道。
丁靈凌心頭一暖,沒想到這半大的愣頭青居然也有這麼孝順貼心的時候。
「那你今天沒去是挺可惜的。」林堯漫不經心地接茬。
「可不是麼,」杜噸晃了一下插著針的右手惋惜道,還得躺在這掛說,真他媽倒霉透了。不過好在我學長替我去了,說好了分我二十,還算不虧,嘿嘿。」愣頭青就是愣頭青,想到不用勞動還能賺到二十塊又開心了。
「那個幫你去遊樂場的學長是……?」丁靈凌問道,其實此刻她心裡已經猜得□□不離十了。
「哦,就是你上次來找的,喬海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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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這樣神奇,兜兜轉轉竟又兜回了原點。
「鈴鐺,我以前還覺得你們心理學家就是神經過敏,這下子我可算是真的服了。人家都說是將犯罪扼殺在搖籃裡,你這是在人家精、子和卵、子還沒結合的時候就已經看出來了……嘖嘖。」
丁靈凌無語望天,說:「我當時只是覺得喬海潮有點怪怪的,哪能像小楓一樣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林堯嘿嘿一笑,說:「你這也算啊,以後咱們市要是舉辦什麼大型活動就把你擱火車站、飛機場供著,但凡是你覺得『怪怪的』人我們給捉回來,就算人以前沒犯罪,保不齊以後也會犯罪。」
丁靈凌瞥了他一眼,說:「咱們這可是法治社會,犯了罪的才能抓,沒犯罪的都抓回來那整個司法系統還不得亂套。」
「那倒也是。」林堯想想因為他們市超高的破案率導致不得不增加預算來擴建監獄的情況不由得訕笑。
喬海潮代替飯盒男去扮演龍貓的事情很快傳回了冷清風那邊,丁局長當即下指示——喬海潮有重大作案嫌疑,必須馬上逮捕。
丁靈凌和林堯得到指示之後馬上從校醫院出發,準備集合局裡調來的警力進行圍捕。但讓兩人大跌眼鏡的是,喬海潮他並沒有跑。找到人的時候他剛從警校的二食堂打好晚飯回宿舍的路上。見到丁靈凌兩人的極為淡定地打了聲招呼,從他的表情中也見不到絲毫慌亂。
「
喬海潮同學,我們警方有事情想找你瞭解一下,請跟我們回警局一趟吧。」丁靈凌凝視著他的眼睛說,他的眼眸依舊深沉如棕色的深潭,寧靜得不起一絲波瀾。
喬海潮朝她晃了一下手中的飯盒,說:「丁老師可以等我吃完晚飯嗎?今天打了十五塊錢的菜,不吃挺可惜的。」
「好啊,我們就等你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