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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0章 當庭對質 文 / 一箋清秋

    長貞公主這一席話,自是將眾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她的身上。

    只見雲珠的雙肩微微顫動,眼中噴湧著劇烈的憤恨。那種怨怒的情緒,從不曾在這個溫婉清新的少女眼中出現過。她眉心劇烈的抽動,那憤怒之下帶著傷心。她強自鎮靜下來,眼波中生出幾許淚意,看向裴世安的神色中又似含著幾縷幽怨不甘。

    德妃瞧著雲珠失態至此,心中頗為憂心她說出什麼不當的話,反倒被裴家如意等人看輕,亦發親者痛,仇者快。當即小聲喚了雲珠一聲,以示提醒。

    霍延泓卻瞧出女兒眼中欲說還休的悔恨之色,當即對著德妃抬了抬手,道:「雲珠,你要說什麼?」

    雲珠旋身,緩步走到正殿中央。轉身間,神情再不似方纔那般激動。姜子君瞧著雲珠能這般沉穩,心裡放下了大半,也不攔著。

    「裴大哥,」雲珠朱唇輕啟,禮儀周全的喚了一聲。無論是神態還是聲音,都尤為的規矩得體。

    裴世安面上有不安的神情一晃而過,明顯帶著三分的慚愧歉疚,支吾的應了雲珠道:「公,公主。」

    雲珠眉目斂然,正色問道:「裴大哥,那首詩,可是你要送與我的?」

    裴世安神色一赧,顫顫巍巍的應道:「這,這……」

    雲珠微微揚眉,好看的杏目彎彎的瞇起。唇角似笑非笑,自有說不出的高貴氣質在其中。「你只需說,是或不是。」

    裴世安垂頭小聲應了一句,「是」。

    他這一句話說出口,是讓殿內眾人皆有些怔愣。雲珠又道:「裴大哥,之前先生帶著咱們去荷花池賞花賦詩,回來之時,我落了帕子。你刻意慢了幾步,與我一同尋回帕子,向我要了來做謝禮。你可是故意而為,還是我誤會了你。你又知不知道帕子之於女子是何意思,又可是真心想要我的帕子?」

    裴世安臉色亦發蒼白,可當著眾多人的面兒,這會兒又實在不得不回答,只得硬著頭皮道:「靖當日是有心幫公主尋回帕子,也知道是何含義。當時,當時我卻是真心實意想要……」

    雲珠一聽這話,心思霎時有些清明,胸中一痛,有些喘不過氣來。臉色不禁又沉了幾分,咬牙怒聲打斷了裴世安道:「在書房裡,日日放在我書案上,宮外獨制的香箋與花箋,又是不是你特特尋來的?」

    裴世安不敢抬頭,小聲道:「是,是我尋來送給公主的。」

    如意不曾料想雲珠竟能拉下臉面,說了這樣多的話,面色霎時慘白下來,道:「公主,世安哥哥他……」

    雲珠一聽見如意的聲音,怒火中燒,轉頭凌厲的剜了如意一眼,道:「孤現下沒與你說話,一會兒自然有你說的時候。」雲珠往日待人再溫和不過,從不曾有過什麼公主的架子。如意被她這樣狠戾的看了一眼,身子不禁一顫,不安的動了動嘴唇,到底沒敢再說下去。

    裴世安眼瞧著心上人被這樣斥責,心下頓時不忍,聞聲道:「公主一向最有氣度……」

    「那日隔著屏風,你說過的那些話,又作不作數。還是你原本就是為了戲耍我的?」雲珠全不聽裴世安要說什麼,決然打斷了裴世安的話。她眼中閃過失望之色,往日一雙溫潤柔和的眸子,此刻儘是決絕與惱怒。

    裴世安怔了一怔,有些恍然回不過神來。

    殿中眾人皆不曾料到,兩人進學之時,還有這樣一樁過往,煞是驚訝。

    雲珠又重複了一遍,問道:「那日,你說的話全不是真心,是戲耍我的!」

    裴世安不禁望了望如意,如意頭垂的低低的,不大敢看裴世安。裴世安的神情頓時複雜起來,眼中帶著迷茫,訥訥道:「是,是我,我的真心。」

    雲珠頓時氣的雙手發抖,卻仍強自鎮定著,走到了霍如意的面前,自下而上的俯視著她,道:「如意,這些你不是也知道的嗎?我當日是如何讓你給裴公子回話的?」

    如意輕垂著頭,小小聲的說道:「當時,當時……公主,公主說,不願失了禮儀,希望與世安哥哥是君子之交。」如意聲音漸漸小下去。

    雲珠聽她在這裡停了下來,厲聲問道:「之後的話呢?」

    「公主說,婚姻之事,需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可私相授受,該當順其自然。若有鳳台選婿那日,願意……願意將,將世安哥哥留下。」如意細如蚊蠅,可殿內諸人都靜悄悄的,自是將這話聽了進去。

    雲珠又斥道:「還有嗎?」

    如意跨著一張臉,啞著嗓子低低道:「還有,還有……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如意這番話落,額上不禁沁出層層冷汗。

    雲珠傲然的揚了揚眉毛,又看向了裴世安,問道:「這番話,如意可與你說過?」

    裴世安明顯不知道,呆愣的搖了搖頭,「不,她,她從沒與在下說過,在下,在下一直以為,公主,公主厭惡在下。」

    雲珠眼中帶著說不清的陰翳,走到如意的面前,清冷道:「我將你視為親姊妹一般對待,極用心親睦。我待裴世安如何,你心裡再清楚不過。我信你,如數與你說了。我不喜這樣私相授受,你當初為我出謀劃策,又自告奮勇,要幫我向裴世安說明情由,你便是這樣幫我的!」

    如意因著她這般對質,被逼的是步步後退。終於支撐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殿上諸人聽著雲珠這一番質問,自是全明白過來了。

    想來裴世安當初向雲珠表明心跡,雲珠自

    矜公主身份,自不能應她。前一句話雖然委婉的表明不願逾越禮儀,可後面又極為得體合宜的向裴世安表明了心意。哪只如意背地裡陽奉陰違,只說了前半句,便讓裴世安以為在雲珠面前碰了一鼻子的灰。之後逢裴世安時長與雍王來往,與如意相見,接觸的機會是越來越多。如意處處溫柔待他,就此趁虛而入。姜子君與雲千雪這才明白過來,雲珠因何這般委屈心痛,在心裡埋怨上了如意。

    裴世安移情別戀自然是錯,可如意從中作梗,才是最讓她痛心疾首,憤恨不甘心的地方。

    太后聽著雲珠這番話勃然變色,氣的極重的拍了一下手邊的桌案,道:「如意,你真是叫哀家,叫哀家……」太后氣的不知該如何開口,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靠近椅子裡,「你當真辜負了這麼些年給你的教養!」

    如意嗚嗚咽咽,難過的不能自己,亦發自憐自哀,感歎起自己的身世來,「我的母親是王府無名的姬妾,我養在王妃身邊,可王妃也不曾如親生女兒一般待我。這麼些年,誰曾教養過我?母妃在的時候,她不曾好好待我,不曾讓我得過王家、雍王府的好。如今王家獲罪,父王與母妃連累了雍王府。錯處與報應便全都應在了我的身上。君念他總歸有王爵,可我空有郡主之位,又有什麼用處。」

    雲珠緊咬貝齒,道:「可我不曾虧待你……」

    「雲珠姐姐,你的母妃也是卑微之人,也是有罪之身。可你有一個出身高貴的養母,所以你便佔盡了好。你便是眾星捧月,旁人都喜歡你,都肯與你說話。任憑我再怎樣努力,永遠只是你身邊的陪襯而已。你哪裡對我好?我也心儀世安哥哥,我也想與他共諧連理。可你卻偏要告訴我那些話!憑什麼,憑什麼老天這般不公,這般待我!」如意咬牙切齒,越說越恨。

    雲珠被她這話問的倒退兩步,竟有些無言以對,當即只苦笑了一聲,「原來我以為我帶你好,可你卻並未這樣認為。」

    霍延泓極不喜如意這般所思所想,當即肅聲道:「誰都不曾苛待於你,太后與朕又幾時虧待過你?王氏之事自是她的事兒,幾時牽連到你的身上。到底是你偏要自輕自賤,看低了自己。」

    如意抽噎著哭個不住,心裡又恨又惱,她總以為雲珠絕不會問出這些事兒。裡面的內情,自然只有她一個人知道。如今雲珠竟是當面對質,讓自己的算計無處遁行。當即咬牙道:「不,皇叔。裴家若非嫌棄我,又怎麼會明知世安哥哥心裡有我,而非要請皇叔賜婚,非要求娶公主?他們分明就是看輕了侄女,也是為了與德妃娘娘結親。」

    裴其詹被言中心事,當即冷著一張臉道:「到底是如意郡主使手段,奪人姻緣在前,方才又巧言令色,說長貞公主要搶你的姻緣。我裴家雖說不是高門大戶,可娶妻求賢德,斷不會求娶你這樣的女子為新婦。」裴其詹敢當著皇帝的面兒說出這樣一番話,自是被氣昏了頭。

    如意顏面盡失,當即無助的看向了裴世安。裴世安卻是緊緊的垂著頭,並不回應如意。

    雲珠心中的猜測被印證,連著多日的糊塗終於得了答案。她深深的看了一眼裴世安,分明想說什麼,可到底沒說出來。嘴唇動了又動,回身跪地向霍延泓道:「父皇,如意與裴公子既是兩情相悅,如今也已經訂下鴛盟,不如……不如,成全他們。」雲珠心裡驀地一同,最後這幾字,沒人能瞧出她心裡血粼粼的痛。

    裴世安有些錯愕的愣了愣,卻是脫口道:「不,我,我不……我不娶如意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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